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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重生空间守则txt下载     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三章 皇子拜年 上 (二更合一,粉红180+)

    宁远侯府是过了两天才知道宫里头皇后被禁足的消息的。因为皇后娘娘突然被禁足,连皇后娘娘宫里的人都不得走动。宁远侯在宫里交好的那些内侍宫人,见圣上还在气头上,一时倒也不敢往外传消息。

    等到圣上的气消了些,皇后所出的三位皇子带着妹妹和熙公主一起去求了圣上,要见母后。圣上看在四个可心的孩子身上,才挥挥手,让他们去凤翔宫见皇后去了,算是将对皇后的禁足略微松了些。

    皇后这几日一直恐惧得不行。她嫁给宏宣帝这么久,从西南到回京城,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一向有人事事替她打点妥帖,从来没有被宏宣帝这样不着情面的厌弃过。

    皇后也许不是很聪慧,可是她有个最大的优点,便是听话,全身心的听话。在家的时候,她全心全意听她爹爹老宁远侯楚伯赞的话。当年就是在老宁远侯的一手安排下,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西南边城,嫁给废太子为妻。西南是老宁远侯的地盘,皇后在西南的时候,虽然是一介平民,但在老宁远侯的关照下,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毫毛。

    后来废太子复位成功,她进京做了皇后,一向很能罩着她的爹爹老宁远侯楚伯赞却突然去世了。她惶恐之余,忆起爹爹生前说过的话,将大嫂裴舒凡当作了智囊,事事听从,也顺利地度过了刚刚回宫,却又有合离的太子妃入宫为皇贵妃的困难时期。

    本来,若是裴舒凡还活着,皇后就可以这样悠哉游哉地过下去,不用自己动脑子,也不用自己担责任,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自己的娘家大嫂。

    可惜天不从人愿,裴舒凡居然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那一阵子,皇后又坐卧不宁,不知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没了人帮扶,她在后宫又要怎样面对皇贵妃这个强劲的对手。

    好在老天还是待她不薄。很快她就发现,她娘家大哥的填房裴舒芬,既是裴舒凡的庶妹,是裴家人,也是个有心人,说出来的话,比前大嫂裴舒凡的话还中听。而且很有头脑,给她出了很多出其不意、极为新奇的点子,在圣上那里得了许多脸面。

    若不是后来裴家人出面让圣上选秀,她根本就不用天天面对这些如花似玉的年轻妃嫔们头疼,更别说这些人还能生下圣上的子嗣!

    不过无论怎样,皇后也没有想过去将妃嫔的胎一一打掉。一来她自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都要选妃,很快自己都要抱孙子了,根本不需要去跟地位低下的妃嫔较劲。二来,范家皇室子嗣稀少,因此一向很重皇嗣,对于敢谋害皇嗣的人处罚极为严厉。

    所以对于皇后来说,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蓄意去针对某位妃嫔的肚子。就算现在的大嫂裴舒芬曾经半认真,半打趣地跟她说过,最好别让新晋的宠妃有生育的机会,都被皇后驳回去了。——这种事,皇后深知不能沾。

    可是如今岚贵人的孩子没了,线索从直指镇国公夫人,到直指皇后自个儿,实在是让皇后匪夷所思。

    谋害皇嗣是什么样的大罪,皇后在刚进宫的时候,就听宗人府的人一再给宫里面的人训导过。一想到这里,皇后活到如今三十多岁,还从没有这样恐惧过。

    这几天在凤翔宫里,皇后度日如年,无心梳洗,忧心忡忡。

    三位皇子带着妹妹来到凤翔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面目憔悴,发髻都有些散乱的母后,同以前一向注重仪表,不打扮齐整了从来不见人的母后判若两人。

    “母后,您怎么这样了?!”和熙公主到底年纪小,看见皇后的样子,大大地吃了一惊。

    三皇子握着她的手,轻轻抖动了一下,和熙公主就闭上了嘴,再不说话。

    大皇子看见皇后的样子也很难过,薄薄的嘴唇抿了抿,对皇后问道:“母后,到底出什么事了?”

    皇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四个孩子,突然悲从中来,拿帕子捂着嘴,呜呜咽咽地苦了半天,才哽咽着道:“母后这次是不行了。你们……你们……”看见和熙公主露出害怕的表情,皇后又舍不得让她听见这些糟心事儿,便对二皇子和三皇子道:“你们带着和熙公主去玩去吧,母后有话要跟你们大哥说。”将大皇子单独留了下来。

    二皇子和三皇子年岁都不小了,也算是在宫里长大的,人都很机灵。听了皇后的话,知道事情有些棘手,二皇子便赶紧拉了和熙公主道:“妹妹,二哥前些日子出宫,给你寻了个好玩的面具回来,要不要跟二哥过去看看?”

    三皇子也跟着道:“三哥给妹妹带了几个风筝,等会儿咱们去外面放风筝去?”

    和熙公主也有十二岁了,虽然胆小,可也不是没有眼色之人,闻言赶紧笑道:“甚好。和熙好久没有放过风筝了。”又看着二皇子,甜甜地笑:“先去二哥那里拿面具,再去三哥那里拿风筝。”说完,对着皇后屈膝行礼,道:“母后,我们出去了。”

    看见和熙公主甜美的笑脸,皇后的心情好了些,闻言点点头,道:“去吧,多叫几个人跟着,别落了单。”

    二皇子和三皇子齐声向皇后保证,他们不会让妹妹落单的。

    皇后含笑挥了挥手,看着他们出去了。

    大皇子束手站在一旁,面容沉静,一言不发。

    皇后收回看向宫外的眼神,往大皇子那边看过去。见他外面披着一件乌云豹氅衣,露出里面的荔色立蟒白狐腋箭袖,头戴累丝珍珠簪缨束发银冠,面容酷似宏宣帝,有着范氏皇族特有的好轮廓。

    看见大皇子,皇后就想起宏宣帝当年成亲时候的样子,又一阵伤心,话都说不出来。大嫂裴舒芬的话,不断在她耳边回想,当真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她真的不明白,为何自己当宏宣帝是自己的夫君,而不是皇帝,却将宏宣帝推得越来越远。

    “母后,您还好吧?”大皇子看见皇后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皇后回过神来,对着大皇子招手,道:“来,到母后身边来。”

    大皇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半跪在皇后膝前,仰头看着皇后。

    皇后伸出手,一下下地抚着大皇子的鬓发,喃喃地道:“……母后这次有大麻烦了。”

    大皇子一动不动,看着皇后道:“母后别怕。有什么事,我们四兄妹同母后一起承担。”

    皇后见大皇子如此懂事,更加伤心,泪如雨下:“是母后不好,拖累了你们。你们放心,若是母后的冤屈不能洗刷,母后宁愿自裁,也不会让你们的地位受损……”

    若是实在没有法子洗清自己身上的脏水,皇后打算在宏宣帝宣布废后之前自裁。她深信,只要自己先死一步,宏宣帝就不能废后。她的嫡皇后的地位,便无人能取代。就算皇贵妃之后能登上皇后的宝座,她也只能是继后,她的儿子,永远要低自己儿子一等!

    大皇子大急,急忙道:“母后万万不可!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无论如何,孩儿宁愿母后活着,好过那些虚无缥缈的虚名……”

    皇后含着泪笑了,道:“真是孩子。那些怎么是虚名?你以后就知道,那些东西,是值得用命去争取的。”

    大皇子见直接劝,打消不了母后的傻念头,只好迂回曲折。知道母后最听大舅母的话,便道:“母后略等等,孩儿今日带着弟弟妹妹去给外祖母拜年。”对着皇后以目示意:“……一定有办法的。”

    皇后这才振作了一些,不再一心寻死,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圣上能让你们过来,应该也能让你外祖母和大舅母进来探视吧。”这是想让大皇子传话,让宁远侯太夫人和宁远侯夫人入宫觐见。

    大皇子点点头,从皇后面前站起身,道:“母后稍安勿躁,孩儿去去就回。”说着,大皇子大步离了皇后的寝殿,去旁边的偏殿里,寻了皇后身边贴身的大宫女,问起这几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完大宫女的话,大皇子也有些傻了。他倒是知道岚贵人滑胎了,然后晋为岚昭仪了,也知道赵婕妤突然殁了,她的儿子就归了岚昭仪抚养。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把这些事情,跟自己的母后联系在一起……

    “怎么可能?这事绝对跟母后无关!”大皇子立时就想去寻宏宣帝说个明白。

    皇后的大宫女赶紧拦住了大皇子,劝道;“圣上并没有认为是皇后娘娘做得。圣上只是生气,皇后娘娘一开始,说是,是镇国公夫人干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圣上才……”

    大皇子又挨了一闷棍。——连镇国公夫人都能扯进来,母后真是……真是太有想象力了。

    从皇后宫里出来,大皇子突然明白了父皇要将母后禁足的用意。可是她到底是他的母后,他不能看着她在囚禁中憔悴下去。

    大皇子吩咐了自己身边的人去备车,他自己先去宏宣帝那里请了旨,说想带着弟弟妹妹去宁远侯府给外祖母拜年。

    宏宣帝明知大皇子一定是想去宁远侯府,将宁远侯太夫人和宁远侯夫人请来劝劝皇后,不过他也没有拦着他。——拜年是孝道,极力挽救做错事的母亲,也是孝道。

    “去吧。顺便帮朕给太夫人拜个年,就说,最近宫里发生了很多事,朕一直脱不开身,没有法子亲自去给她老人家拜年。”宏宣帝和颜悦色地嘱咐大皇子。

    大皇子精神一振,明白自己去宁远侯府请宁远侯太夫人和宁远侯夫人进宫,是过了明路了,本来沉甸甸的心里又好受了些,对着宏宣帝行了大礼,才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看着大儿子远去的背影,宏宣帝的嘴角也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儿子,不仅容貌像他,连年轻时的那股性子也像他。想起当年,自己的母后不受隆庆帝待见,自己也是经常不顾隆庆帝的不悦,处处为母后说话。只是那时候,自己还太年轻,没想到自己的父皇,居然先废后,再处死了母后,完全不顾结发夫妻的情面……

    大皇子坐着车,带着两个弟弟和妹妹,在暗卫的簇拥下,悄然来到宁远侯府,给宁远侯太夫人拜年。

    此时宁远侯府里,各房的人都在太夫人慈宁院里凑趣。为了热闹,宁远侯楚华谨将自己的几房妾室都一起叫了过来,将整个慈宁院上房挤得水泄不通。

    太夫人看见宁远侯府人丁满堂,家宅兴旺,也极是欢喜,和颜悦色地跟楚华谨的各房妾室都说了话,又给了赏赐,还对裴舒芬特意嘱咐道:“这些个姨娘,都是有儿子的人,是咱们楚家的有功之臣,你可不能对她们太过苛刻。”

    裴舒芬被噎得几乎要吐血,却还只能含笑应“是”。

    楚谦益坐在太夫人身边,笑眯眯地道:“是啊,母亲嫁过来也有四年了吧?还没有孩儿,也怪可惜的。不过无所谓,爹爹有这么多孩儿,都是会孝敬母亲的。母亲就算以后一辈子没有孩子,也无碍的。益儿自当孝顺母亲,为母亲奉养天年。”

    裴舒芬皮笑肉不笑地搭了搭眼,道:“多谢世子。”

    楚谦谦在一旁笑道:“母亲不用感谢哥哥,只要以后少给哥哥几个排头吃就是了。”说得好像裴舒芬故意给楚谦益找茬一样。

    楚华谨抱着楚谦谦坐在太夫人身边,闻言也笑道:“既然孩子们都这么说了,你以后也对他们好一些。横竖我领你的情就是。”

    裴舒芬抬眼看向楚华谨,脸色再也撑不下去,低下头,轻声“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

    几位姨娘会意地互相看了一眼,也都低下头,不说话,就听见几个孩子的声音,在太夫人跟前凑趣。

    慈宁院里笑声朗朗,一派新春气象。当外面的婆子匆匆进来回话,道:“太夫人,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和熙公主过来给太夫人拜年了。”更是将慈宁院里的欢乐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一群人喜不自胜地扶了太夫人起身,忙忙地往二门上头去了。

    宁远侯楚华谨更是先走一步,去外院将几个外甥迎了进来。

    众人站在二门上,看见侯爷领着一个几乎同侯爷一样高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稍微矮一些的少年,两人中间走着一位穿着浅金色对襟长袍,披着淡黄色缎子面绣翠色雀眼纹大斗篷的少女,梳着双环髻,头上插着一支双衔鸡心流苏坠的赤金凤钗,正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封号和熙的大公主,皆是皇后所出。

    宁远侯太夫人作势要下跪,大皇子紧走两步,扶了太夫人起来,朗声道:“外祖母使不得。”

    太夫人还是半行了礼,道:“皇家威仪,应该的。”说着,大公主也快步上前,给太夫人行礼,口称“见过外祖母”,上来同大皇子一起,一左一右,扶了太夫人往慈宁院的上房里去了。

    跟着皇子和公主出来的内侍宫女以及暗卫赶紧跟上,也往慈宁院里去了。

    宁远侯府,以前几位皇子和大公主跟着圣上也来过几次,倒是不陌生。

    裴舒芬走在后面,同楚华谨并肩而行,轻声道:“几位皇子和公主来了,是不是让姨娘们先回去?”

    楚华谨点点头,道:“嗯,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无妨。不过几位皇子和公主来了,她们再过来说话,就不合适了。”说着,转身对跟在后面的四位姨娘道:“你们先回去吧,把孩子们留下,去见见他们的表兄妹。”

    几位姨娘高高兴兴地应了,叫了各个孩子过来。孩子还小的,就交待给乳娘,要好好照应,不要在几位皇子和公主面前丢了人,出了丑。大家都应了,便跟着侯爷和夫人进慈宁院去了。

    几位姨娘自己带了下人回自己的院子等消息。

    楚华谨和裴舒芬带着数个孩子来到慈宁院的上房,看见太夫人已经在上首坐着。身旁几个位置,一边是大皇子,另一边是二皇子、三皇子和大公主。

    大公主旁边坐着楚谦谦,两个人正在说话。楚谦益过了年就要去做三皇子的伴读,因此也在一旁小声跟三皇子说话。

    二皇子偏了头看着太夫人同大皇子寒暄,脸上笑眯眯的。

    楚华谨进了屋子,对着屋里人笑道:“今儿真是热闹。”又对大皇子道:“不知什么时候能让你母后回来省亲。”

    大皇子的神色有瞬间的黯然,便含笑点头道:“总有机会的,不急。”

    楚华谨点点头,将自己的几个庶子、庶女叫了过来,给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大公主一一介绍。

    以前几位皇子和公主跟着宏宣帝一起来宁远侯府的时候,这些庶子、庶女从来都没有露面的机会。说起来他们是皇子的表亲,其实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

    几位皇子和公主都含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末了,三皇子突然调皮地道:“大舅,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介绍你的嫡子、嫡女?——说起来,我们其实也不是很熟的。”对着楚谦益眨了眨眼睛,楚谦益抿着嘴笑。

    楚华谨脸一红,讪讪地道:“三皇子言重了。大舅一时忘了而已。来,站在你旁边的,便是大舅的嫡子益儿,站在和熙公主旁边的,便是大舅的嫡女谦谦。”

    三皇子转身对着楚谦益拱手,一本正经地道:“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楚谦益忍了笑,也拱手还礼,道:“不胜荣幸之至。”

    楚谦谦也对着和熙公主屈膝行礼,笑着道;“楚谦谦见过和熙公主殿下。”

    和熙公主笑着拉她起来,将自己腰带上的一个蓝色宫绦取了下来,亲自给楚谦谦戴上,道:“临安乡君,久仰久仰!”

    几个孩子一番做作,倒也冲淡了楚华谨的尴尬之意。只是他看着三位皇子和公主都只跟太夫人,以及楚谦益和楚谦谦说话,并不怎么理会自己的庶子、庶女,又有些后悔把这些孩子叫过来,白白让他们没脸。

    只有裴舒芬觉得甚是快意,走到太夫人身边凑趣。

    太夫人拉着大皇子的手,关心地问道:“你选妃的事儿,宗人府可有信了没有?你都十七了,如今身边都没有个人伺候怎么行?你大舅在你这个年岁,都已经当爹了。”

    大皇子看了看才七岁多的楚谦益,再看看宁远侯年岁最大的庶子楚文瑢,比楚谦益要高出一个头,微微笑了一笑,道:“外祖母不是不知,太祖皇帝有遗训,皇室子弟不到十八岁,不能成亲的。”至于身边的人,那是另一回事,用不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自己的床帏问题。

    宁远侯太夫人却不依不饶,道:“要不,外祖母送你……”

    大皇子顿觉母后的的确确是外祖母的嫡亲女儿,忙拦住太夫人的话题,道:“外祖母,我们几个今天过来,一来是给外祖母、大舅、大舅母拜年,二来,是母后有些话,要跟外祖母、大舅和大舅母说。”

    宁远侯太夫人叹了口气,嗔道:“你这孩子,真是,”便看了屋里众人一眼,道:“你们先下去吧。”又问大皇子,今日能不能在宁远侯府吃一顿饭。

    大皇子有些为难地道:“我们当然是想的。可是我们能出来的时间有限,过了点儿,回去又要被罚了。”

    皇子公主出宫,当然不是想逛多久,就逛多久的。

    宁远侯太夫人也知道,便不再多说。

    楚华谨起身跟自己的庶长子楚文瑢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了。

    大皇子在后面笑道:“劳烦世子和乡君,也带我的弟弟妹妹们,去你们屋里坐一坐,好不好?”居然有些话,连二皇子、三皇子、和熙公主都不能听。

    楚华谨和裴舒芬的脸色都严肃起来。

    楚谦益和楚谦谦忙站起身,对太夫人和楚华谨行了礼,又对大皇子说了声“得罪”,便带着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和熙公主,去自己住的屋子里去了。

    跟着几人的丫鬟婆子、内侍宫女,呼啦啦跟着走了一多半,屋里霎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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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皇子拜年 下

    楚华谨见太的贴身婆子还在旁边垂首站着,便吩咐道孙妈妈,去大门外守着,别让人靠近门前。”

    孙妈妈屈膝行礼,应声退下。

    裴舒芬这才有些着急地看向大皇子,问道是不是皇后娘娘出了事?”

    大皇子缓缓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着楚华谨道大舅,宫里出了点事儿,跟母后其实无关。不过母后心思重,又容易想到别的地儿去。所以外甥想烦劳外祖母和大舅母一次,进宫去劝劝母后,让她放宽心,好好在宫里修心养性便成。”说着,又对着太和裴舒芬各行了一礼。

    太端坐着不动,受了大皇子一礼。

    裴舒芬却赶紧让开了,笑道使不得,使不得,断断使不得。”

    大皇子便拱了拱手,道舅母客气。母后很听舅母的话,还请舅母多多开导母后。”

    裴舒芬点了点头,道份内之事。——不过,大皇子也该跟我们说个明白,宫里到底出了事?若是不知端倪,我们可劝皇后呢?若是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大皇子听着这话有理,犹豫了半晌,就将宫里那日晚上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又道其实父皇也没有听信那贱婢的话,怪责母后。只是如今宫里看起来是多事之秋,父皇为了母后着想,才将母后禁足……”

    “?——禁足”

    “禁足”

    太和裴舒芬都惊呼起来。

    太更是从椅子上站起来,紧走两步,来到大皇子跟前,有些着急地抓着大皇子的衣袖问道华丹没事吧?无不少字”一着急,竟然忘了说皇后娘娘,将娘娘的闺名都说出来了。

    大皇子握住太的手,温言道无事,无事。”想了想,又觉得这样说太单薄,屋里的人明显不信“皇后无事”的说法。

    “过年前,父皇就跟我长谈过,想让我过年后,就开始在六部三院里轮值,跟着习学政事。”大皇子不紧不慢地跟屋里的人道。

    六部便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三院便是督察院、太医院和翰林院,都是朝堂的中枢机构。

    另外还有文渊阁,乃是圣上的直属,可以颁发圣意,有票拟之权,乃天下文官之首。大皇子当然不用去文渊阁历练。

    大皇子这样说,其实是在安宁远侯府众人之心,暗示他们,圣上对太子人选已经有计较,如今已经开始磨炼他了。让宁远侯府众人不要以为皇后禁足,就是大势不妙,尽出些画蛇添足的昏招。

    裴舒芬却对大皇子说得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她倒是,这种历练,其实并不一定最后通向的是太子的宝座。原因很简单,裴舒芬认为,圣上年纪不大,看上去也不是短命相。大皇子年岁又大了,就算现在封了太子,三十年的太子做下来,谁会出事?

    在裴舒芬心里,早就想到了出奇制胜的一招,就是让皇后娘娘再生个。这个,一定要成为圣上最小的。这样无论圣上活得长还是短,他们手里都有必胜的底牌……

    大皇子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见屋里人都没有反应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叹气,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外祖母,您说呢?”却是看着宁远侯楚华谨。

    太哼了一声,道明日我就递牌子进宫,看看娘娘去。”又对裴舒芬道你也一起去,好好开导开导娘娘。”

    裴舒芬笑着道自然要去的。不过,大皇子如今深蒙圣恩,也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事以圣上的意思为准。在各部历练的时候,多听多看,少,更不要乱出主意。这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机会,一定要记得跟六部三院的官儿搞好关系,别为了些许小事跟小人结仇,就不好了。”她的意思,便是让大皇子在六部三院历练的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博得好名声,比做实事要重要。

    这种说法,大皇子却不敢苟同。他虽然不会故意去六部三院里挑刺儿,显摆的能干和权势,却是打算实实在在去这些部门好好学学,做几件实事出来。得罪人这种事,别人不敢做,如果这个皇后出的嫡长子也不敢做,忒也窝囊,看在父皇眼里,也不过是个庸庸碌碌的蠢牍罢了。——再说,要那些好名声做?谁能越得过父皇的名声?难道真要朝中的人把他夸得比父皇还好?这是给他出主意呢,还是给他拖后腿呢?

    “大舅母,朝堂之事,自有大舅操心。大舅母只要帮着劝好母后,外甥就记得大舅母的大恩了。”大皇子冲着裴舒芬长揖在地,已经是明着道谢,暗地里把她刚才的提议堵了。

    裴舒芬笑着摇摇头,道我现在说了,你也是听不进去的。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大舅母,我就不能不提醒你。这些得罪人的事儿,还是要少做。”

    作为嫡出皇长子,裴舒芬觉得能力不是最重要的,四平八稳才是最重要的。皇后身旁那个虎视耽耽的皇贵妃,现在她的还小,却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一步步在蚕食皇后的权柄,他们能不将皇贵妃放在眼里?

    看见大皇子不以为然的样子,裴舒芬忍不住道难道大皇子真的认为,皇贵妃跟此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皇子笑了笑,有些讽刺地道不会比镇国公的嫌疑大。”

    裴舒芬见大皇子有些抵触情绪,显然是他父皇的话,更胜过的话。便不再相劝,想着见了皇后,问一问到底是回事,再做打算。

    几个人在屋里说完话,大皇子也将话带到了,跟这些人又话不投机半句多,便不欲再留。寒暄几句之后,就说只等太和裴舒芬明日进宫去劝劝皇后去,起身告辞了。

    裴舒芬忙派了婆子去将二皇子、三皇子、和熙公主都请了来,一人给了他们一份礼物,让他们的宫女抱着回宫去了。

    晚间时分,楚华谨专程去裴舒芬屋里待了一会儿,跟她商议此事,琢磨圣上将皇后禁足到底是意思。

    裴舒芬便道此事的关键,其实是岚昭仪身边的管事姑姑。这位姑姑,虽说是皇后派来的,可是既然跟了岚昭仪之后,还是不是皇后的人,就难说了。”暗指这位管事姑姑,其实应该已经被别人收买了,故意栽赃给皇后。她既然以命相搏,想必她的家人真的是受了钳制。

    楚华谨赞赏地点点头,道跟我想得一样。皇后的冤屈要洗清,应该就着落在这位管事姑姑的家人身上。”

    大皇子说得很清楚,皇后吓得要死,就是因为这位管事姑姑临死的时候,在圣上面前高呼,让皇后放过她的家人。那么,只要能将这位管事姑姑的家人找出来,便能找出幕后的指使人。——便是找不出指使人,他们安也要给他们安一个……

    裴舒芬对楚华谨的点子也十分赞同,拍着手笑道侯爷智计百出,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楚华谨弹了裴舒芬的额头一下,笑骂道小马屁精,就讨爷的欢心。”

    裴舒芬心里一喜,楚华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她亲热过了,已经眼波如水,一波一波地往楚华谨那边飘了。又满口喊热,将扣得严严实实的蝴蝶盘扣解了两粒,一道深深的沟壑便在楚华谨面前若隐若现。

    楚华谨咽了咽口水,猴到裴舒芬身上摩索了起来,低声道……偶尔一次,不要紧吧?无不少字”又去亲裴舒芬的小嘴。裴舒芬的嘴里早含了一颗做的**药丸,慢慢给楚华谨哺了。

    楚华谨闭眼含了,问道是?”

    裴舒芬故意道;“侯爷这都吃不出来?香津丹而已……”味道跟祛除口里异味的香津丹确实一模一样。

    楚华谨不易有他,一口咽了下去,又把玩起手里一对展翅欲飞的绵软鸽乳。

    裴舒芬旱了许久,早就有些受不了了,闻言低声道侯爷放心,妾身还在吃药,不会有孕的……”

    两人急得连外衫都没有脱,只拉松了裤头,便急急地放了进去。

    裴舒芬许久没有承欢,此次当然是使尽浑身解数,借着**药丸的作用,更是让楚华谨yu仙yu死。

    完事之后,楚华谨起身穿上裤子,对裴舒芬调笑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还是偷着来,更有兴味些。”

    裴舒芬虽然听着有些别扭,却不敢发作,生恐惹了楚华谨,他再也不了,只在炕上故意做张做致,想惹得楚华谨再来一次。

    楚华谨却想起太的话,不敢再偷试,忙忙地去了方姨娘的院子里,折腾了一晚上,才觉得将这股火泄了出来。便也跟裴舒芬一起,开始扳着指头数日子,只等着五年之期到了,他就可以搬回主院去了。

    第二天,裴舒芬同太装扮好了进宫的时候,楚华谨在方姨娘的院子里还没有起来。

    裴舒芬自然是回事,在心里暗笑了一番,还在太面前帮楚华谨分辩了几声,便跟着太一起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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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皇后备孕 (二更合一,粉红240+)

    皇后听说自己的娘亲和大嫂进宫来看她了,激动地跑到凤翔宫门口去迎接她们。

    宁远侯太夫人和宁远侯夫人裴舒芬看见皇后居然到宫门口来迎接她们,也吃了一惊。再细看皇后的样子,果然憔悴了许多,眼角的细纹更是密密麻麻,生育了四个孩子的印记终于一一显露了出来,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裴舒芬暗暗心惊,想起宏宣帝依然俊逸深沉的样子,暗叹女人真是不如男人,不经老……

    皇后看见太夫人,已经泪眼盈盈起来,抓住太夫人的手,叫了一声“娘”!

    太夫人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听过皇后叫“娘”了,今日听见,也忍不住眼角湿润,也抓了皇后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示意她进去再说。

    皇后忙忍住了,对着裴舒芬点了点头,携着太夫人一起进去了。

    来到皇后寝宫内室的碧纱橱内,南窗下盘了一个小小的暖炕。炕上三面靠墙的位置一溜烟摆满了大迎枕,无论坐在哪里,都可以往后舒服地靠在大迎枕上。——正是裴舒芬按照前世的大沙发给皇后提的建议,将这座长条形的暖炕布置成了一个超大形的沙发,确实很够新颖。

    宏宣帝来到皇后寝宫的时候虽然不多,对这个暖炕的布置也是赞赏有加的。

    皇后将太夫人请上了暖炕里面,自己和大嫂裴舒芬一左一右坐到暖炕上,中间摆了一个黄花梨木四足上雕着镂空龙凤呈祥图案的炕桌。

    宫女、内侍来回穿梭,给皇后、太夫人和宁远侯夫人上了茶和点心,俱放在她们中间的炕桌上。

    皇后摆摆手,让她们都下去了,才一手端起白玉祥纹瓷的盖碗茶盅,一手揭开盖子,拿盖子在茶盅上轻轻划了划,看着茶水不说话。

    裴舒芬等了一会儿,瞥了一眼宁远侯太夫人,见太夫人还是看着皇后的样子,十分心疼的样子。

    “皇后娘娘近来可好?”裴舒芬见谁也不说话,担心没有时间了,赶紧挑起了话题。

    太夫人也连忙跟着问:“娘娘,听大皇子说,娘娘被禁足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听见娘家人关切的心,已经掌不住,拿着帕子捂了嘴,呜呜咽咽地哭了一场,才哽咽着道:“本宫给皇儿们添麻烦了。”

    裴舒芬听见还是大皇子说得那些话,有些不耐烦了,正色道:“娘娘,哭不能解决问题。臣妇知道娘娘委屈,可是娘娘若不把当时的事情说清楚,我们想帮也帮不了了啊。”

    皇后顿了顿,将帕子扔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又从枕头底下拖出一条崭新的帕子,将脸上擦了擦,才对裴舒芬和太夫人压低了声音道:“此事说来话长……”便将那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裴舒芬凝神听着,觉得同大皇子说得八九不离十,便问道:“娘娘认为,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皇后眨了眨眼睛,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喃喃地道:“……本来以为是镇国公夫人,可是圣上不信。”

    裴舒芬叹了口气,道:“娘娘这样想,这件事之后,谁得到的好处最多,谁的嫌疑就最大。”

    皇后蹙了眉头,眼神游移不定起来:“你是说……”指了指西面凤栩宫的方向。

    的确,此事之后,岚昭仪没了孩子,赵婕妤送了性命。而皇后自个儿呢,得罪了镇国公府,被禁足,并且被剥夺了凤印。皇贵妃却独掌了六宫大权,既在圣上那里卖好,又跟镇国公府搭上了线。

    皇后禁足的这几日,也听宫女内侍闲聊过,说皇贵妃对岚昭仪十分照顾,亲自吩咐内务府,岚清宫那边,一应东西都要上好的。听说圣上十分满意,如今回了内宫,只去岚清宫和皇贵妃的凤栩宫两处,已经多日没有召过妃嫔侍寝……

    听见皇后将这些事情一条条摆出来,裴舒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皇后娘娘也是聪明人,可知道臣妇说得是什么意思了?”

    皇后又有些怀疑:“可是她是什么时候收买了岚昭仪的管事姑姑?——按理说,她没有娘家人,谁会在宫外帮她?”

    裴舒芬的眉毛挑了起来,道:“这就是臣妇今天进宫的目的。娘娘,您可知道,这位管事姑姑是哪里人?家里人又在何处?若是有个来头,侯爷也好在外面查访查访。”

    皇后忙道:“本宫一直琢磨此事呢。幸好大哥大嫂跟本宫想到一起去了。”说着,从炕上起身,往内室走去。

    过了一会儿,皇后拿了本册子走进来,给裴舒芬和太夫人细看:“娘、大嫂,你们看,这就是那位管事姑姑的来历。能到宫里来做宫女,又做到管事姑姑,都得是身家清白,有据可查的人。当年她在本宫这里当差的时候,她的出身来历,便都放到本宫这里了。”

    “岚昭仪可知道这些?”裴舒芬一边看,一边问。

    皇后脸色有些不自然,低了头道:“……应该不知道。她那时候只是个贵人,不是一宫主位,有些东西,就没有给她。”本来是想自己留一手,结果留成了祸患。皇后此时也是悔之不迭。

    裴舒芬赶忙安慰皇后,道:“有了这些东西,查起来就方便多了。——娘娘这里可有纸笔,让臣妇抄录一份回去,给侯爷看看。”

    皇后亲自出去拿了纸笔过来,看着裴舒芬将管事姑姑的资料都抄写了一遍。

    “娘娘,我们在宫外,自当为娘娘尽力,找出这位管事姑姑的家人。娘娘在宫内,也要记着盯着皇贵妃那里,且不可轻敌。”裴舒芬在皇后耳边细细地嘱咐。

    “可是大皇儿让本宫什么都不要做……”皇后不知道该听谁的。

    裴舒芬含笑道:“大皇子年纪轻,没有经过什么事儿,没有想那么多,也是有的。其实这样也好,糊涂一些,至少不会给娘娘惹事。”

    皇后有些不高兴,如同每一个做了母亲的女人一样,不喜欢听见别人说自己的孩子不好,不虞道:“大皇儿从小就聪明,见事机敏。圣上待他,从来就与别的皇儿不同。”

    裴舒芬知道自己是忠言逆耳,忙打圆场:“娘娘说得是。以后这些担子,都要着落在大皇子身上,娘娘现在多给大皇子一些历练也是有的。”

    皇后这才罢了,招呼太夫人和裴舒芬喝茶吃点心。

    几个人又闲话了半晌,裴舒芬才看了太夫人一眼,想把自己的筹划说给皇后听。

    先前从宁远侯府来到宫里的路上,裴舒芬已经在车里将自己的打算细细地说给太夫人听。

    太夫人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当时满口赞好,让她进了宫之后,寻了机会就同皇后说清楚。

    裴舒芬的这一眼,提醒了太夫人。

    太夫人从炕里面挪到炕边,裴舒芬赶紧下炕,帮太夫人穿鞋。

    “你们聊,老身有些累了,去娘娘的暖阁歇一歇可好?”太夫人笑着道。因是私密话题,太夫人不想坐在这里,让皇后难堪。

    皇后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裴舒芬一眼。

    裴舒芬笑着对皇后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己转身扶着太夫人到暖阁里面,交给宫女服侍,才又转身回到里间的碧纱橱里。

    皇后端坐在炕上,满脸疑虑地看着裴舒芬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裴舒芬笑着坐到皇后身边,道:“娘娘见谅,臣妇僭越了。”

    皇后往旁边让了让,并没有端起皇后的架子,只是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急切。

    裴舒芬便凑到皇后耳边,轻声道:“娘娘,我们觉得,娘娘应该再要个孩子了……”皇后这时有孕,才能向所有人证明,皇后仍蒙圣宠,也可以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宵小之人,让她们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皇后臊得脸都红了,低声嗔道:“本宫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件事,哪是本宫说了算的?”顿了顿,皇后又轻声道:“就算本宫想生,也得怀得上才行啊……”像是话里有话的样子。皇后自从西南回到京城,已经七年多了,却再无所出。

    裴舒芬想了想,皇后今年三十有三。在裴舒芬的前世,这个年纪的女人,生孩子的比比皆是,并不出奇。可是在这个异世,女人过了三十,就极少能生出孩子了。皇贵妃三十岁那年生孩子,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而皇后若是有孕,就比皇贵妃更加“高龄”了。

    也难怪皇后为难。女人年纪大了,就不是想生就能生了。

    “娘娘,今儿舒芬就以大嫂的身份跟娘娘说话,还望娘娘不要怪罪。”裴舒芬笑盈盈地道,知道要说服皇后,还要下一番功夫。

    皇后点点头,道:“自然不会怪罪。你但说无妨。”

    裴舒芬便凑在皇后耳边问道:“请问娘娘的小日子准吗?”

    皇后点点头,脸上的红晕稍微退了些,又想起裴舒芬是没生育过的人,忍不住问道:“你如何知道这些?”

    裴舒芬早想好了托辞,道:“舒芬在娘家的时候,喜爱看杂书,以前看过许多医书,对这些事情,并不陌生。再加上早年我嫡姐裴舒凡为了生下益儿和谦谦,也是让我嫡母去寻医问药,所以我略知一二。”

    皇后是知道裴舒凡当年最初为何生不出孩子的事儿,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道:“那件事,是娘对不起你嫡姐……”

    裴舒芬忙拦住皇后的话头,解释道:“娘娘别这么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舒芬今日说起此事,是想娘娘相信,舒芬有法子,让娘娘增加怀孕的机会,就看娘娘愿不愿意试一试。”

    皇后半信半疑,对裴舒芬低声道:“你真的有法子?”

    裴舒芬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三粒药丸,还有一张药方,塞到皇后手里,道:“这是我嫡姐当年用过的方子。我在娘家的时候,一个偶尔的机会,从嫡母那里得来的。实话跟娘娘说,舒芬就正在用这些药丸,给自己补身。只等八个月后,舒芬的‘五年之约’到期,就可以有孕了。”当时发誓五年不能有孕,很快就要到期了。

    皇后也是知道的,闻言已经信了大半。

    可是药丸到底是入口的东西,她不敢造次,将小玻璃瓶塞回到裴舒芬手里,只收了药方,道:“本宫让太医院的药师照方配药就是了。你这些药丸配制不易,还是自用吧。”

    裴舒芬没有坚持,收回了小玻璃瓶,只是对皇后掩袖笑道:“娘娘体贴臣妇,臣妇有福了。只不过,娘娘若是要将方子给太医院的药师,还是得挑个心腹人选才好。不然这方子传了开去,这宫里可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小皇子小公主了。”

    皇后又踌躇了:“这么厉害?”将方子拿过来仔细地看。

    只见上面写着“鹿胎膏十钱、淫羊藿十钱、枸杞子十钱、当归五钱、女贞子五钱、玉竹三钱、党参三钱、杜仲四钱、黄芪四钱、熟地四钱、川芎四钱,附以红糖,揉制成丸,以两次葵水之间服用为佳,当利妇人孕身。”其实是一幅促排卵的中药。

    皇后看了半天,只知道这些确实是补身子的药,就是不知道凑在一起,是不是功效加倍?

    裴舒芬察言观色,知道皇后已经有些动心了,便又将小玻璃瓶拿了出来,道:“这是舒芬亲手制的药。皇后若是有疑虑,以后舒芬按着日子进宫,将一粒药剖成两半,舒芬跟皇后娘娘同时服用,如何?”若是毒药,将自己也毒死算了。

    裴舒芬这样说,皇后顿时疑虑全消,欣喜地道:“那就劳烦大嫂了。”又道:“今日恰好是两次葵水中间的日子,不如我们一起吃一粒?”

    裴舒芬点点头,问道:“皇后娘娘可有小银刀?”

    皇后又进去内室,从自己的梳妆台上,取了把小银剪子过来,问道:“没有银刀,银剪怎么样?”

    裴舒芬笑着接过来,从玻璃瓶里倒出一粒黑糊糊的药丸,拿着银剪嘎崩一声,将那药剪成两半。

    皇后不经意地往小银剪上扫了一眼,又等了一会儿,见那银剪也没有变黑,便道:“可以吃了吗?喝茶会不会降低药性?”

    裴舒芬摇头道:“应该不会。”说着,同皇后一起,一人半粒,吃了下去。

    然后裴舒芬又剪了一颗,两人又吃了下去,算是一人吃了一粒药。

    吃完药,裴舒芬跟皇后咬耳朵:“圣上都什么时候召皇后侍寝?”

    皇后涨红了脸,道:“圣上初一、十五都会到本宫的宫里来。”只不过不是每次都办事的。

    裴舒芬也有些脸红,不过还是嘱咐道:“娘娘要记得,就算吃了这药,可是没有种子,照样不能有孕的。”已经说得很露骨了。

    皇后虽然生了四个孩子,可是还没有同外人谈过这些床帏之事,闻言已经羞得耳朵都红了。

    裴舒芬说了半天,见皇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多说,起身道:“下个月这个时候,臣妇再进宫见娘娘。若是无效,咱们继续。”又千叮咛万嘱咐,让皇后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起来,就连圣上那里都要守口如瓶。若是让圣上知道皇后伙同娘家人算计他,到时候圣上一怒,皇后就算有孕也会失去圣宠。

    皇后深以为然,对裴舒芬保证道:“放心吧。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无一个外人知晓。”也叮嘱裴舒芬,千万不要将药方外泄。若是这药方真的这样神奇,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皇后可真的不想看见,这宫里的小皇子小公主越来越多的“盛况”。

    裴舒芬当着皇后的面,将药方投到旁边的熏笼里焚了,对着皇后笑道:“都记在臣妇的脑子里了。”

    皇后这才放了心,对裴舒芬越发言听计从。

    裴舒芬见自己的计策一条条都被皇后采纳,也十分得意,便又寒暄了几句,就同皇后告辞,出去暖阁里寻了宁远侯太夫人,一起出宫回宁远侯府去了。

    回宁远侯府的车上,太夫人问起来这件事,道:“你跟娘娘都谈妥了?”

    裴舒芬点头笑道:“娘娘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已经答应试一试了。”给皇后吃促排卵药的事儿,裴舒芬跟太夫人却没有提过。

    这件事可大可小。虽然裴舒芬现在好多药方,已经是让外面的大夫改良过了。可是这个药方,她不欲让外面的人知晓,只是自己将药方分了好几份,分着拿去外面给人看,另外相应添减了许多成分而已,又将药量改小,以免出现长公主那样的情况。

    经过改良的药方,再加上她的琅缳洞天里面的药草用量减半,裴舒芬深信,这一次,应该不会有问题。

    她自己虽然陪着皇后吃了一粒药,却知道暂时对自己还不会起作用。因为这天早上,她就发现自己的小日子提前到了。

    回到宁远侯府里,裴舒芬袖着那张写有管事姑姑家人信息的字条,去外院寻楚华谨。

    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却告诉她,侯爷出去访友去了,不在府里头。

    裴舒芬有些气闷,随口问道:“去哪一家了?这几天的帖子我都看过了,今天正好是个空档,没有人今天请我们啊。”

    秦力生笑嘻嘻地道:“回夫人的话。今日是单先生下了帖子给侯爷,邀侯爷去大觉寺听方丈讲禅,很是风雅呢。”

    裴舒芬心里一紧。这些天忙忙碌碌,居然将单先生这档子事给忘了。

    “秦管事,我就是想问问,既然世子不需要先生了,还要单先生入府做什么?不如咱们给他介绍到别的府邸怎么样?——我上次听说,定南侯府也在寻先生呢。”定南侯府就是齐姨娘的娘家。定南侯的嫡长子,也就是齐姨娘的嫡亲哥哥,便是去年年底的时候,由宁远侯楚华谨一力保举,去西北做了西北总兵。

    秦力生打了个哈哈,敷衍道:“夫人,帖子都发出去了。再说我们府里头,连几个先生住的地方都收拾齐整了。再推脱,让别人知道了,还真当咱们府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只能一个萝卜一个坑,多一个人都养活不起。这要传出去,咱们宁远侯府的名声可就真不好听了。”

    裴舒芬当然说不出她要拒绝单先生入府的真实理由,也不过是白问问,存着万一的心思,也将此事了结了为好。

    既然试了这么多次,都没法子摆脱这个单先生,裴舒芬也只能暂时认了,等以后再说。

    楚华谨到了晚上掌灯的时候才回来。

    知道裴舒芬白日里去外院寻过他,楚华谨便去了中澜院,问裴舒芬有何事。

    裴舒芬先仔细打量了一下楚华谨,见他眉目端然,脸色红润,神采奕奕,气色很好的样子,笑着问道:“听说侯爷今日跟单先生去大觉寺了?”

    楚华谨一拍大腿,对裴舒芬道:“你真是有眼光!这单先生,果然是有大才之人。别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参禅悟道,也是一把好手。今日在大觉寺,连大觉寺的方丈都险些败在他手下!若是我当年有这样的人做先生,今日的成就绝对不止于此!”

    裴舒芬在心底里撇嘴,暗道,若是你从小跟着这位单先生做学生,大概也就没咱俩什么事儿了……

    “侯爷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单先生再好,也只是一个落地举子,坐馆先生。而侯爷,却是经天纬地之才,治国经纶之士,哪是单先生那些花里胡哨的‘琴棋书画’、‘参禅悟道’可以比拟的?”裴舒芬做出对单先生极为不屑的样子。

    楚华谨听了十分受用,便将单先生抛在脑后,问裴舒芬:“你今日去宫里头见了娘娘,有些什么事?”

    裴舒芬便将皇后说得话都说了一遍,又将自己劝的话说了一遍,还把抄录的管事姑姑家人的来历给侯爷看。

    楚华谨仔细看了看,立时起身道:“我去外院跟人商议商议。”起身便走了。

    来到外院,楚华谨立刻叫了几个善于打探消息的人,给了他们一个地址,让他们去打听住在这里的人怎样了。

    这些人打听了两日,回来给楚华谨密报,说是住在这个地址的一户人家已经被转移到京郊的一个别庄上去了。

    楚华谨大喜,一边让人去打听那个庄子是谁的,一边点齐了人手,打算明天就去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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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皇子的心事 上

    第二天便是宏宣七年正月初八。

    这一天,京城里很多人都很忙碌。高门大族的年节吃请正进入高潮。初八之前,都是各家亲戚之间的走动吃请。初八之后,就轮到同僚同年和各路,有些规矩大,门槛高的人家,连家里的下人都比一般人家要豪富,也会请了主子去家里坐一坐,吃顿酒,听场戏,联络一下主仆感情。

    皇城外宫城里的承祥殿,是大皇子的住处。一年后,他将在这里大婚,然后搬到皇城外给他预备的亲王府里居住。皇城里的东宫当然是留给太子的,如今太子未封,皇子满了十五岁就要离开内宫,去外宫城居住。

    宏宣帝现在五个皇子,最大的三个都是皇后所出。大皇子今年十七岁,二皇子今年十五岁,都已经搬到了外宫城里。大皇子住了承祥殿,二皇子住了景德殿,两个宫室挨着,两平日里也经常往来。

    他们跟着宏宣帝和皇后回到京城的时候,大皇子已经十岁,二皇子也已八岁,都到了懂事的年纪。不比三皇子以及和熙公主,这两个算是在宫里长大的。当年在民间的事情,三皇子和和熙公主基本上已经记不清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却还记得以前他们一家在西南时候的事情,对于以前的爹娘,现在的父皇、母后,心情都很复杂。

    这天一大早,大皇子正坐在偏殿里吃早饭,三皇子如同一颗小油豆子一样爆了进来,大声叫大哥”声震屋宇,让大皇子端着粥碗的手抖了一抖,才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三皇子苦笑着摇摇头,道三弟,你真的是宫里长大的吗?”无错不跳字。

    三皇子非常的跳脱,从小就顽皮。宏宣帝又说他这样很好,不要拘了他,小小年纪就同泥塑木偶一样,有意思?

    在宏宣帝的纵容下,三皇子当然是自由成长,无忧无虑。好在他的两个哥哥都是沉稳厚重之人,他从小就喜欢跟在两个哥哥身后,如同小跟屁虫一样,倒是也学了几分哥哥们的样子。所以虽然淘气,但是也分寸,又极疼妹妹,友爱兄长,好事都记得先给哥哥,再给妹妹,倒是放在最后。

    这番心性,让大皇子和二皇子也都对他非常关爱看重,事事记得提点他。

    不过三皇子不大爱念书,只爱骑射,曾经在御书房经常是垫底的那一个。御书房的裴太傅提议将的外孙楚谦益召进来给三皇子做伴读,宏宣帝一口允了,也是想让楚谦益在书本方面,给三皇子多些帮助。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希望三皇子在念书方面,有所长进的意思。

    听见大皇子又埋汰,三皇子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坐到了大皇子身边,敲了敲桌子,对伺候大皇子吃早饭的宫女道给我摆幅碗筷,我也要吃。”

    大皇子使了个眼色,旁边只看着大皇子行事的宫女赶紧福了一福,去拿了一幅碗筷,放在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手里拿了个酱肉包子,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大哥这里的酱肉包子好吃”

    大皇子笑了笑,还没有,二皇子已经晃悠着进来,坐到大皇子的另一边,慢悠悠地道:”这是自然。你在内宫吃得酱肉包子,是御膳房那些黑了心的只会做温火膳的厨子们做的,那比得上大哥这边,巧手铭心亲手做得酱肉包子呢?——是吧?无不少字”冲站在旁边的大宫女眨了眨眼。

    那位大宫女,正是大皇子的贴身侍女铭心,本来是皇后给大皇子预备的房里人。大皇子却推说未娶妻,执意不肯,让铭心做了承祥殿里管总的头儿,除了大皇子的内室她不能进去,哪里都归她管。

    皇后也曾暗示大皇子,以后成亲的时候,若不想留铭心,将她放了出去也使得,宫里的避孕汤也齐全,不用担心会有庶出皇子出来,给以后的皇子妃添堵。

    大皇子却说,铭心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他既然不想照顾她一辈子,就没得耽误人家以后的大好姻缘。皇后以为大皇子看不上铭心,也曾听了大嫂裴舒芬的建议,命宗人府挑几个身家清白的绝色女子进来,送到大皇子的宫里,惹得大皇子不仅将几位佳人都原封不动地送了,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皇后才罢了,再不敢给他送。

    二皇子就不一样,他满了十五岁,就有了的第一个。不过他从来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也对她们明言,以后他娶妃的时候,这些人都是要放出去的,别存着别的心思七想八想。以后他的侧妃侍妾,也会让正妃来操持,不会直接纳了,打嫡妻的脸面。

    听见二皇子打趣的话,铭心涨红了脸,屈膝行礼道二皇子过奖了。”又对三皇子道;“三皇子若是喜欢,铭心再去厨房多做一笼,给三皇子带用。”

    三皇子听了大喜,笑眯眯地挥手道正好正好快去快去”

    铭心笑着看了大皇子一眼,大皇子也点点头,道去吧。记得看着点儿,从头到尾不能离了你的眼睛,吗?”无错不跳字。

    铭心忙行礼道;“大皇子放心。奴婢不会让别人插手的。”

    给皇子做吃食,没过誉的。不过外宫城里暗卫多,比内宫管得还严些,想做手脚的人还真是很少。

    等铭心出去了,偏殿里只剩下三人。

    三皇子又拿了一个酱肉包子,含在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道大哥、二哥,你们今日要去哪里玩?”

    大皇子和二皇子相视一笑,对三皇子笑道我们去哪里,关你事?”

    三皇子不到十五岁,不得擅自出宫,跟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同。

    三皇子笑眯眯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嘟哝道……你们不带我去,我去父皇那里告状,就说,大哥……”说到这里,三皇子狡黠地看了大皇子一眼,摆出一幅“我你的秘密”的样子,洋洋自得。

    大皇子低了头继续喝粥,当没听见他的“威胁”。

    二皇子却眯了眼睛,看着三皇子,懒洋洋地道有本事,你去告去。以后可别再哭哭啼啼道歉求饶,也别怪我们再不带你出去……”二皇子的声音虽轻柔,听在三皇子耳朵里,想起以前被二哥“恶整”的那些事,轻轻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嘴硬,换了软软的腔调,一心一意地求起情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如看猴戏一样看着三皇子求了半天,才起身擦了擦嘴。

    大皇子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出宫的令牌,扔给三皇子,道就你不会让我们出去。这是我昨日向父皇求的令牌,便宜你了。”意思是,其实大皇子昨日已经求得宏宣帝同意,三皇子刚才的作小伏低,其实白做了。

    三皇子见的意图又一次被大哥“料敌在先”,不由扁了扁嘴,做出一幅不情愿的样子。手里却将那出宫的令牌握得紧紧的,抿得紧紧的嘴角微微上翘,将他喜悦的心情暴露无疑。

    大皇子和二皇子相视一笑,对着三皇子一招手,道我们今日要骑马出去。你去让人把你的小八牵吧。”

    三皇子年岁小,身量还未长成,平日里都是骑得一匹长不高的煽马,三皇子给起名“小八”,也是有一段来历的。那马的马力不,就是外观上难看了些。特别是跟大皇子和二皇子那两匹四蹄踏雪和乌云追月的宝驹相比,简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看见三皇子目瞪口呆的样儿,大皇子和二皇子终于觉得今日就算带着这个弟弟再麻烦,这时他脸上的表情也值回票价了。

    “喂,还去不去?不去我们先走了哈。”二皇子还在那里火上加油。

    三皇子咬了咬牙,反正是微服出去,也没人他是皇子。——去就去,谁怕谁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两个身姿不凡的年轻人带着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已经来到京城的大街上。

    “大哥,要不要先去你的王府看一看?”二皇子笑得有些狡黠。

    大皇子点点头,扬鞭在马上抽了一鞭,道自然要去看看。也不在搞鬼,快两年了,还说没有造好。”一边说,一边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大皇子的府邸,在京城的核心地段,同辉国公府就隔了一条巷子。

    三个人骑着马来到这里,大皇子却没有看一眼未完工的府邸,只是溜到辉国公府的一边院墙底下,打了呼哨。

    未过多久,那边也传来一声呼哨。再过了一会儿,辉国公府靠近这边的一个小小的角门吱呀一声开了,钻出一个身着青衣的小厮模样的人,闪身出了辉国公府。

    大皇子一见来人,眼前一亮,赶紧纵马上前,伸出手对来人简短地道上马”

    那人扬起头,冲着大皇子粲然一笑,握住大皇子的手,微一借力,便上了大皇子的马,坐在了他的身后。

    三皇子骑着的小煽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小……小……七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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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皇子的心事 中 (含粉红300加更)

    这个穿着青衣,打扮成小厮模样的人,正是辉国公府大房辉国公的嫡幼女——七姑娘宋良玉。宋良玉的嫡长姐嫁给了安郡王为正妃,安郡王是三位皇子的叔叔辈。所以宋良玉的辈份,从她嫡长姐那里算起,要比三位皇子高一截。

    当年三位皇子跟着宏宣帝和皇后回到京城的时候,年纪都不大。最大的大皇子跟宋良玉的年岁差不多,因了安郡王妃的关系,几个人很早就认识了。

    不过除了三皇子经常叫宋良玉做“小七姨”,大皇子和二皇子从来就不叫她“姨”,只是叫她“小七”。——也是因为这个亲戚关系弯得远了些而已,叫她“姨”,不过是表示长了一辈的意思,并不是真的“姨”。

    三皇子不忿两位哥哥对宋良玉另眼相看,经常寻宋良玉的别扭。但是宋良玉牙尖嘴利,又喜欢逗他,三皇子又说不过宋良玉,只好将自己的小煽马取名为“小八”泄愤,意味小八跟小七是同一国的,借机贬损宋良玉。

    宋良玉知道三皇子小孩子气,并没有放在心上,见了面,照样高高兴兴打趣他。

    这一次,三皇子看见小七姨居然上了大哥的马,惊诧地闭了好几次嘴,一次又一次,还是合不拢。

    二皇子见三皇子这种丢人的模样,掩面对宋良玉道:“小七,这不是我弟弟,你今儿认错人了。”

    宋良玉抿着嘴笑,对三皇子顽皮地眨了眨眼,又对大皇子和二皇子道:“上次你们说,要带我去骑马玩火枪的,还算不算数啊?——如果不算数,我可回去了啊……”

    二皇子笑着看了大皇子一眼,见大皇子脸上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喜悦,已经恢复了那幅不动声色的样子,心下暗自叹息,便代替大皇子道:“当然算话。我们哥儿俩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今儿就去京郊的别庄上去,大哥早就让人备了一匹上好的胭脂马在那里,还有无数颗弹丸,让你小七姨打弹子儿玩。”居然叫了一声“小七姨”。

    宋良玉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兴高采烈地“唉”了一声,道:“二侄儿,真乖!”就差伸手过去,如同长辈对待晚辈一样,往二皇子脑袋上摩索两把。

    话音刚落,大皇子已经用力一夹马腹,突然策马往前方疾奔而去。

    宋良玉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抱住了大皇子的腰背,惊叫道:“……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啊,要是把我摔下来,我可跟你没完!”

    大皇子没有说话,反而左手往后一探,横过宋良玉的腰背处,将她圈了起来,然后自己往旁边侧了侧身,便将宋良玉抓到自己身前坐着,护在怀里。右手才扬起马鞭,往马后背上猛抽两鞭。

    大皇子的马本来就是日行千里的宝驹,如今在他高超的骑术鞭策下,跑得更是如疾风一般。

    宋良玉只觉得呼呼的风声从耳旁唰唰掠过,自己的尖叫声还未飘散,便散落在风声里,无处可寻。

    三皇子在后面呆呆地看着前面的两人一骑,一眨眼功夫就跑得没影了,结结巴巴地问二皇子:“二哥,我……我……我们还去么?”

    二皇子笑眯眯地看了三皇子一眼,道:“你说呢?”

    三皇子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地笑,鬼头鬼脑地道:“咱们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好不好?”

    二皇子点点头,斜睨了三皇子和他的小煽马一眼,没好气地道:“若不是有你这个拖后腿的,我早追上去了。”说着,往自己马背后抽了一鞭子,那马立刻一跃而起,小跑着往前方去了。

    三皇子赶紧也抽了自己的小煽马一鞭,屁颠屁颠地跟上了前面的二皇子,一路上“二哥”长,“二哥”短地说了不少好话,才得以跟了上去。

    大皇子在前面带着宋良玉猛跑了一阵子,很快就出了京城,往京郊的马道去了。

    此时正是大齐朝的人走亲访友的热闹时刻,虽然天时还早,京郊的马道上已经多了许多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还有像他们这样骑着马赶路的人。

    大皇子见将二皇子和三皇子甩下了一大截,便策着马慢了下来,拐到旁边的一条小道去了。

    宋良玉眼看离大路越来越远,有些担心地问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大路上去吧。你们微服出来,吃了亏就不好交待了。”担心几位皇子在外面被人欺负。

    大皇子在宋良玉背后笑了笑,双手往前控了控缰绳,正好把宋良玉又往自己胸前圈紧了些。

    宋良玉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一直端端正正地坐着,又有些腰酸背痛,正犹豫间,只听见大皇子闷声道:“不会吃亏的。你以为我们真的是单独出门的吗?”

    宋良玉“哦”了一声,忍不住探头往四周看了看,又半回头看着大皇子,好奇地问道:“……真的有暗卫跟着你们?”

    大皇子看见宋良玉这幅鬼头鬼脑,跟三弟有一拼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往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道:“这还能有假?——不仅有我们家的,还有你们家的。”

    宋良玉想了想,脸色有些发白,突然沉默了下来。

    大皇子知道她在想什么,半晌没有说话。末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马上下来,牵了缰绳在手里,慢慢地往前走。

    这是大路旁边的一条小路,两旁有些稀稀拉拉的芦苇丛,在初春的寒风里,枯黄摇曳。

    宋良玉一个人坐在马背上,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一阵风吹来,她微微缩了缩头。

    大皇子牵着马走在路上,眼望前方,可是并没有忽视宋良玉偶尔的瑟缩。

    宋良玉早上着急避开自己的丫鬟婆子,从家里偷跑出来,只穿了一身下人的青色棉衣而已,此时已经觉得有些手脚有些冰冷起来。

    大皇子右手拉着缰绳,左手伸到自己的脖子处,将身上的乌云豹氅衣解了下来。看也不看宋良玉一眼,就将那件大氅往马背上一抛,正好落在了宋良玉身上。

    宋良玉缓缓地伸出手去,将那件大氅往身上紧了紧,将全身都罩在还有余温的大氅里,顿时觉得温暖了许多。

    前面的路越来越宽,也越来越接近他们要去的庄子。

    大皇子回头看了看,皱起了眉头,道:“他们怎么还没有过来?”

    宋良玉也回头看了看,笑道:“你刚才跑得太快了。三皇子那小煽马,怎么跟得上?”

    大皇子想起三弟诧异地合不拢嘴的样子,嘴角微翘,又偏了头看了宋良玉一眼。正好看见宋良玉明澈的大眼睛,也看了过来。

    两个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便各自转开视线,望向了前方。

    “你的亲事定了吗?”大皇子沉默了半晌,终于先开了口。他知道辉国公夫妇要给宋良玉说一门亲事,已经寻了好几年了。

    宋良玉拉紧了大氅,笑道:“快了,快了。”说了好几年,都是快了,快了……

    “你呢?听说宗人府已经给你圈定了人选了?”宋良玉也好奇地问道。

    大皇子倒是没有否认,眼看着前方隐隐在目的别庄,回答宋良玉的问话:“据说是最后圈定了三家,要从里面选一个正妃。”拉着缰绳的手越发着紧,露出了手背上的青筋。

    宋良玉看着远方,叹了口气,道:“为什么姑娘家长大了,就一定要嫁人呢?我其实不喜欢嫁人,若是有可能,我想能和男人一样,驰骋疆场,快意恩仇……”

    大皇子忍了半天,没忍住,到底别过头,笑了半天,才回头打趣道:“真是没看出来,小七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宋良玉长眉轻挑,有些不服气:“我是说真的!你别不信……如果以后有机会,我真的希望能做一个女将军,咱们大齐朝第一个女将军……”

    大皇子见宋良玉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也收了打趣的神色,正色道:“驰骋疆场,保家卫国,是男人的事。如果这种事也让女人去做,大齐朝的男人可以都去死算了。——一个个都不是男人。”

    宋良玉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要抢男人的风头。我只是说我自己罢了。”

    大皇子点点头,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温言安慰宋良玉:“若是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倒也无妨。不过你要知道,有的事情,女子确实能比男子聪明,甚至比男子出色。不过上战场这种事,却是唯一女子不及男子的地方。你可以做将军,运筹帷幄之中,可是当需要你身先士卒的时候,你又怎么拼得过男子?——是,你可能练过些功夫,一般的男人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要上了战场,就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足轻重。”

    宋良玉听了大皇子的话,有几分苦笑,道:“所以,我盼着会用火器。我琢磨着那玩意儿,不分男女,只要打得准,就能占上风。”

    大皇子意外地看了宋良玉一眼,问道:“这就是你一直缠着我……和二弟,要学火器的原因?”又摇头:“早知你是为了这个目的,我就不答应你了。”

    宋良玉低下头,闷声道:“你现下反悔还来得及。”

    大皇子拉了缰绳,走在前面,过了半晌,突然回头看着宋良玉道:“我不悔。”

    宋良玉怔怔地看着大皇子修长的眼眉,脸上深邃的轮廓,竟然愣住了。

    大皇子停了下来,那马也跟着停了下来,伸了脖子去吃路边小道旁枯黄的草梗。

    宋良玉坐在马上,披着大皇子的乌云豹氅衣,定定地看着大皇子,极力要将胸口奔腾的热意压了下去。

    过了良久,身后传来踏踏地马蹄声,还有三皇子大呼小叫的声音:“大哥!小七姨!——等等我们啊……”

    大皇子和宋良玉回过神来,都笑了笑,不再说话,回头看向了身后,等着后面的两个人跑过来。

    等二皇子和三皇子来到跟前,大皇子正想打趣两句,二皇子却神色严肃地对大皇子道:“大哥,我和三弟刚才看见两拨人从我们旁边打马而过。——都是熟人。”

    大皇子神色一振,忙肃声问道:“是谁?”

    二皇子拿着马鞭,指了指旁边大道上前面那处有马匹奔跑扬起的一片尘埃,道:“先是看见大舅带着一群人骑着快马跑过。过了一会儿,便看见镇国公带着数个番子,也往大舅去的方向去了。——似乎去的是同一个方向。”

    大皇子抬起头往那边的方向看了看,便下了决心,伸手将宋良玉从马上抱了下来,放到地上,自己翻身上了马,对宋良玉和三皇子道:“你们两人先去别庄等着,我和二弟去那边探一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二皇子点头,策了缰绳,往旁边让了让。

    宋良玉着急地拉住大皇子的缰绳,道:“镇国公和宁远侯定是有公事在身,你们还是不要去掺和了吧?”

    大皇子也抖了抖缰绳,笑道:“我们就是跟在后面看一看,不会现身的。”说着,对二皇子使了个眼色。

    二皇子会意,策马上前,先往大路上奔过去了。

    大皇子对宋良玉拱手道了声“得罪”,便也策马跟上去了。

    三皇子眼见大哥和二哥都走了,只有宋良玉站在地上,不由大为头疼,对宋良玉道:“小七姨,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骑小八?”

    宋良玉没好气地回头道:“当然要!”说着,回身踩了三皇子小煽马的踏脚,翻身坐到了三皇子身后。

    三皇子年岁还小,坐在马上,比身量高挑的宋良玉还低了一个头,嘟嘟囔囔地道:“你这么沉,把我的小八都压垮了……”

    宋良玉知道三皇子的小煽马虽然看着小,其实也是匹很厉害的马,不至于连两个人都脱不起,便笑了笑,从三皇子手里拿过缰绳,抖了抖,道:“坐好,我们走了。”说着往马后背上抽了一鞭子,也往前面另一头的皇家别庄那边过去了。

    这边大皇子和二皇子顺着前面两批人的马蹄印,悄悄地跟上了镇国公简飞扬一行。

    简飞扬这次带的人,都是中军都督府的好手,早就发现了后面有人跟踪他们。不过当他们派了人要往后去查探的时候,却接到了圣上暗卫的暗号,让他们不要担心。他们才知道,后面跟着的,大概是圣上的人,便不再追根究底,而是回去给简飞扬报了实情。

    简飞扬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圣上的探子。他也是奉旨办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不再关注后面的人,只一心盯着前面的人。

    而宁远侯楚华谨昨日听人回报说,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被转到这个京郊的别庄里住着,便又使了人打听这个别庄是谁家的产业。打听来打听去,却只晓得这家人很久以前就搬到江南去了,将这个别庄放在这里,由几个老家人打理。因为主人多年没有回来,这些老家人便偷偷赁与他人居住,赚些银钱花用。

    这个地方,简飞扬也是前不久才从圣上那里知道,让他小心看着这里,看看有谁来跟这家人接洽。本来这种事情,不应该由中军都督府插手。不过此时安郡王的缇骑据说出了内奸,正在大肆整肃,暂时抽不出人手。

    岚昭仪流产的事儿,是宫里的污糟事儿,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自然刑部和顺天府也不会让他们插手。

    圣上想来想去,只好让简飞扬出马,带了中军都督府里他的嫡系人马办差。这批人久经战阵,个个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从宁远侯府的人前几日就在这个庄子附近转悠开始,简飞扬便得到线报,一直按兵不动,等着正主儿出马。看看他们到底是螳螂,还是黄雀。

    这天早上,当简飞扬终于得到确实消息,知道宁远侯楚华谨亲自带了人,往城外扑过去了,便知道十有八九是同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有关。

    这时简飞扬一行人到了离庄子不远的地方,见宁远侯楚华谨已经带着人进了庄子,庄子大门外留了两个人守着,像是放风的样子,不由笑着摇摇头。

    一行人骑着马,风驰电掣一般,眨眼间已经到了大门口。

    宁远侯府的两个人还没回过神来,简飞扬的手下已经冲上去,一人给他们兜了个麻布袋,又几棍子敲在他们身上,将这两人打晕了过去。

    收拾了门口的两个人,庄子的大门便对简飞扬他们敞开了。

    “将军,要不要进去?”简飞扬的手下跃跃欲试,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简飞扬也很好奇宁远侯进去做什么,难道真的是皇后命宁远侯将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关在这里?——难道圣上这一次真的是看走眼了?

    简飞扬一路想,一路对着庄子的大门做了个“进去”的手势,带着自己的手下摸进了庄子里面。

    一路上居然畅通无阻。

    简飞扬隐隐觉得有些奇怪,立刻将自己的人分作了两处。一处在明,一处在暗。在明的那一路人,由一个经历带着,继续往里走。在暗的那一路人,由简飞扬带着,闪身离开了正路,专门拣了旁门小道,往庄子里面突进。

    这个庄子不算很大,前庄后院,后面是一个三进的小院子。

    简飞扬带着一班人马,从小道摸到后院的时候,他的明面上的那一路人马,也刚刚到了后院的院门口。

    这个理应关着的小院门,此时却开得大大的。

    简飞扬见状,便不再躲在暗处,而是带了人出来,同那位经历汇合,一起往后院的正屋走去。

    饶是这些人见多识广,可是进到正屋里,也吃了一惊。

    只见这间宽敞的堂屋里,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而宁远侯楚华谨脸上蒙着黑巾,正带着几个同样蒙了面的人,站在屋中央,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在尸体身上翻捡东西,不知在找什么。

    宁远侯楚华谨今日带了人过来,本来一切顺遂,还想着能一举拿下这些人,带到宁远侯府的庄子里,再详加审问。谁知当他们在庄外下了马,又蒙了面,跟着昨日过来探路的人来到后院,却见这些人都死在了堂屋里!

    楚华谨气急败坏,知道定是被那个幕后指使的人抢先一步将这些人灭了口,便命手下去尸体身上翻捡,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得力的证物,来指证皇贵妃。

    一行人还没有找到证物,便看见从外面又冲进来一群人。

    楚华谨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厉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敢阻挡官府办差?!”

    简飞扬背着手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装作不知道是楚华谨,微笑着道:“杀人越货,还敢冒充官差,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一扬手,对手下做了个“兜头”的手势。

    楚华谨看见居然是简飞扬,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又看了看四围的尸首,怒道:“原来是你!——果然是你们!娘娘没有说错,真的是……”

    看见那熟悉的手势,简飞扬的手下个个喜笑颜开,兵痞|子的脾性发作,都从腰间扯下黑布袋,头一个往站在中间的宁远侯楚华谨那里扑过去。黑布袋一抖,便将宁远侯和他带来的人都蒙头兜了上去,便两人一组,一顿痛殴,先揍了再说。

    楚华谨这才想起自己蒙着面,简飞扬大概是没有认出自己是谁,一时被打得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却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袒露身份。正犹豫间,楚华谨的手下已经有些禁不住痛打,开始要报“宁远侯府”的名头。

    简飞扬见状,一脚踢过去,将那位想报“宁远侯府”名头的人踹晕了过去。

    “都打晕了,带走!”简飞扬吩咐了一声,快步走到宁远侯楚华谨身边,也在他的脖颈处狠砸了也一下,将他也打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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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皇子的心事 下(二更合一,含粉红36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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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宁远侯府的人都被蒙着头拖了出去,简飞扬的手下问道:“屋里的尸体怎么办?”

    简飞扬往屋里扫了一眼,问道:“还有活口吗?”

    之前负责盯着这个庄子的人有些羞愧地上前,数了数地上的尸首,回来对简飞扬道:“回禀将军,一个都不少,都在这里了。”

    简飞扬摸着下巴深思道:“……看来,这就是缇骑的麻烦了。”能够提前知道他们今日的行动,先下手为强,一定是他们中间有了内奸。而此事的调查,一直是由缇骑出面。直到安郡王开始整肃缇骑,才改派简飞扬。之前传递消息的人,都是缇骑的人。

    简飞扬的手下久经战阵,清理“战场”都是做惯了的。

    当简飞扬在一旁沉思的时候,他们已经自动将屋里的尸首摆到一起,按年龄性别分门别类放好。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看起来也是寻场百姓,都是一家人,并没有主子下人的分别。

    “通知顺天府派人过来收尸,封庄。这里有过命案,所有的人都要带回去查问。还有,命人查这里的户主到底是谁。别跟我说查不到!——地契、屋契顺天府那里都是上了档子的。如果无人出来认领,直接充公!”简飞扬站在屋里头,有条不紊地下了命令。

    底下的人如同在战场上听见了命令一样,都站得直直地,大声应了声“是”!

    宁远侯府的人一个个早已被简飞扬的手下拖了出去,放到外面那些马的马背上,又拿绳子将这些晕迷的人一个个捆到马背上。

    简飞扬最后扫视了一下屋子和院子,对自己手下领头的低声交待了几声,便大步出了庄子。底下的人自然知道谁该去报信,谁会留下来善后。

    到了庄子外面,简飞扬看了一眼,见自己的手下已经一人一个,看好了宁远侯府的人,便上了马,对着手下挥了挥手,带着这些人径直往城里面去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拉着自己的马,站在路边荫蔽的拐角处,看着镇国公简飞扬带着人从庄子里出来,拖了一群明显被打晕的人放到马背上,又扬长而去。大皇子和二皇子看了彼此一眼,心里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两个人在外面等了半天,不见再有人出来,更是有些担心。

    “二弟,你不是说,大舅他们是先进去的?镇国公他们是后进去的?怎么这么久了,大舅他们还没有出来?”大皇子神色严肃起来。

    二皇子也收起了那幅懒洋洋的样子,对大皇子点头道:“没错,我就是看见大舅他们先来的,比镇国公他们大概要早一柱香的功夫。不过,”二皇子犹豫了一下,“大哥有没有注意,镇国公他们从屋里拖出来的那些晕迷的人?”

    大皇子也点头:“你也想到了?大舅他们大概是做了螳螂,镇国公他们做了黄雀而已。”

    “大舅也是宁远侯,镇国公怎么敢……?”二皇子还是有些不信。

    大皇子却苦笑着道:“二弟,你有没有注意到,镇国公他们穿得都是官服,显见是在办差。从庄子里拖出来的人,虽然看不见头,可是身上的衣裳都是常服,显然是有私事。”

    二皇子有些羞愧:“还是大哥心细……”

    大皇子没有做声,想起如今每况愈下的宁远侯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走吧,小七和三弟还在等着我们呢。”

    二皇子看了看那庄子,却有些跃跃欲试地道:“大哥,不进去看看?”

    大皇子翻身上马,回首看向二皇子,一双黑眸同宏宣帝一模一样:“镇国公一行人十六人,只出来十四人,一定还有两人在里面守着。也许是里面发生了大事,要人看守现场;也许是留了人在里面守株待兔。无论是什么情况,我们贸贸然闯进去,都不会有好下场。——何必吃不到羊肉,反而惹一身骚?”

    二皇子警醒过来,对大皇子心悦诚服地点头,也翻身上马,道:“咱们去自己的庄子上吧。这里的事情,回头问问……去。”

    大皇子笑着扬鞭,跟二皇子一起往另一边的皇家别庄过去了。

    一路上,他们还碰到了顺天府的衙役,骑着快马往他们来的地方飞扑过去。——看来真的是出了大案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对视一眼,都有些头疼起来。——若是真的有大案子,宁远侯府的那些人,估计就是没吃上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骚的倒霉蛋们了。

    皇家别庄里,三皇子同宋良玉已经等了好半天,又绊了几轮嘴,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看见大皇子和二皇子终于来了,三皇子和宋良玉都欢跳起来,迎了上去。

    “等急了吧?”大皇子笑吟吟地问,命人打水来净手,又吩咐别庄的厨子去准备了小食送过来。

    几个人奔跑了一早上,现在都有些饿惨了,都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大快朵颐起来。

    “大哥、二哥,你们刚才干什么去了?”三皇子满腹牢骚地抱怨道。——故意将他和他的死对头放在一起,他很痛苦地好不好!

    大皇子夹了个水晶汤包放到三皇子碗里,含笑道:“拿那边的草杆先把汤吸出来,然后吃包子。”

    三皇子立时照做,将刚才的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

    宋良玉悄悄对大皇子做了个鬼脸,又对他暗暗竖起大拇指,夸他能干,一下子就把三皇子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大皇子笑了笑,给宋良玉盛了碗紫糯桂圆红薯甜汤,道:“你喝这个,对身子好。”

    宋良玉在家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喝甜汤。这一次,却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拿着调羹小口小口的喝起来,开始觉得甜汤也没有那么难喝。

    二皇子看着这两人,摇了摇头,低头喝自己的粥。吃完了,将粥碗往旁边一放,对三皇子:“跟二哥赛马去?”

    三皇子立时放下手里的汤包,站起来道:“三局两胜!我要是赢了,你把你那支黑沉木的强弩给我!”看样子,他盯上二皇子的黑木强努很久了。

    二皇子伸出手掌,同三皇子击掌为誓,道:“一言为定!你若是输了,我要裴太傅送你的兵法摘要。”

    三皇子垮了脸。黑木强弩去求父皇,或者安郡王,不是弄不到的。可是裴太傅手书的兵法摘要,全天下却尽此一本,自己真是亏大发了。可是三皇子又不敢不同意,怏怏地跟着二皇子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大皇子和宋良玉两个人。

    “我们也走吧。你说要教我射火器的。”宋良玉起身,不想待在屋里面。

    大皇子也只好跟着起身,带着她往后院里去了。

    后院有一块空地,是专门练火器用的。火器迅猛刚绝,就算是武功高强的人士,都躲不开火器的侵袭。所以大皇子每次过来练火器的时候,后院都是彻底清场,以免被火器误伤。

    宋良玉看了看这块长条型的地方,不远处有几张长长的条桌。最左边的条桌上,一排大大的陶瓮摆在上面。中间的条桌上,摆着小一些的陶罐。最右边的条桌上,则摆着酒杯大小的小陶盅。

    大皇子拿了火器过来,对着宋良玉道:“退后。”然后装上弹丸,先对准了远方的陶瓮射了一枪。一声轰响之后,对面的陶瓮应声破碎。

    宋良玉后退几步,站在大皇子身后,好奇地看着他发射火器。

    大皇子又装了颗弹丸,对着中间条桌上小一些的陶罐,也是一枪即中。

    最后便是酒杯大小的陶盅,大皇子略微瞄准了一瞬,才扣响了火器,对面的小陶碗也应声破碎。

    宋良玉心悦诚服地对大皇子竖起了大拇指,赞道:“真是厉害!”

    大皇子嘴角微翘,将火器交到宋良玉手里,道:“你试试装弹丸。”

    宋良玉不是第一次摸火器,只是没有机会练手。这时拿过大皇子交给她的弹丸,略倒腾几下,便装了进去。

    看见宋良玉有些得意的眼神,大皇子也跟着微笑起来。他站到了宋良玉身后,右手托住宋良玉拿着火器的右手腕,缓缓地抬起来,对准了对面摆着大陶瓮的大条桌。那条桌上的大陶瓮已经被大皇子打碎了一个,剩下还有六个,每个陶瓮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摆放在一起。

    “眼睛看着火器上的这个小孔,从这里看过去,望向对面的目标。手要平,臂要直,心要静。然后,扣动扳机,就能一击即中。”说着,大皇子松开了握住宋良玉右手腕的手,往上直接握住了宋良玉的右手,紧紧地,紧紧地将她的右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握住她扣动扳机的食指往里一扣,再毅然决然地松开手。对面一声巨响,已经有一个陶瓮应声而碎。

    宋良玉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手臂还是保持着刚才的样子,直直地伸向前方,一动不动。

    大皇子将薄唇抿得紧紧地,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得换弹丸了。”声若磬钟,惊醒了宋良玉。

    宋良玉看向旁边弹匣子里一大堆弹丸,伸手过去拿了一颗,自己练起来。

    大皇子背着手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枪一枪的打过去,不时指点她两下,再无别话。

    二皇子同三皇子赛马归来,见这两人已经离得远远地。大皇子仍然站在最左面,宋良玉已经移到最右面,去打那些陶盅去了。不知放过多少弹丸,前面的陶瓮都被击碎了,中间的陶罐只被打碎了一个,陶盅也只被打碎了一个。——看来目标越小,就越难击中。

    三皇子见气氛有些沉闷,也不敢说话。

    还是二皇子眯着眼睛看了看有些灰沉下来的天空,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静。

    几个人一路无话,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活跃。连三皇子都觉得有些不对劲,逗着宋良玉说了好几句话,宋良玉只是置之不理,让三皇子也觉得无趣起来。回到京城,三位皇子将宋良玉送回辉国公府外面,便径直回了皇城,并没有在外逗留。

    宋良玉从大皇子那里知道,原来自己自以为偷跑出来,其实都在家里人的观望之内,就觉得十分无趣,也不从小门出入,一个人闷闷地从大门回了辉国公府。

    宋良玉跟几位皇子交好,大人们都看在眼里。不过是以前都是小孩子,自然不用管。现在大了一些,宋良玉又是个有男孩儿脾气的姑娘,性子直来直往,还以为她还是小孩子心性,同三位皇子说得上话而已。等知道大皇子同宋良玉之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时候,已经是最近一段日子里的事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刚回京的时候,在京城里认识的朋友并不多。做了皇子,能交往的人就更少了。也只有宋良玉,跟大皇子同龄,又因了安郡王妃的关系,跟他们比一般人要熟稔,所以私下里来往也多一些。

    好在他们也是有分寸之人,并没有出格之处。而且他们微服出行的次数并不多,每次都是有别人在一起,比如二皇子,又比如大公主,这一次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

    皇室和辉国公家的暗卫也是如影随形,他们俩人并没有真正单独相处过。不过是一群人在一起吃吃喝喝,骑骑马,打打猎而已。所以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若是他们有丝毫的越距,无论是皇室,还是辉国公家,应该早就知道了,不会等到如今才让这些大人有所警惕。

    这些暗卫的事,大皇子知道,宋良玉原先不知道。不过无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们对他们以后的命运,都心知肚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知道以后一定会分开,只是舍不得这短暂相处的时光,只想在不可能之前,多一些美好的回忆。

    人谁没有年轻冲动过呢?——都是这样在一步步舍弃和获得中走过来的。

    辉国公夫人听说小女儿回来了,一到家就扎进了自己的闺房,便忙忙地赶过来问长问短,又提醒她道:“玉儿,你年岁不小了。以前爹娘心疼你,不愿太拘束你,让你养成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是爹娘不对。以后爹娘可是要好好看着你,不能再让你这样冒失了。”

    给小女儿说了好几门亲事,有几次差点成了,又莫名其妙地搅黄了。那时候觉得是天意,现在才知道是人为。

    辉国公夫人宠归宠,可是绝对不会让女儿败坏门风。

    “娘知道你不是个不识大体之人,如今怎么就想不开呢?”辉国公夫人也叹气,自己这个做娘的,居然如今才看清楚女儿的心思。

    女儿跟大皇子,年岁相当,性子也合得来,不过大皇子并不是普通勋贵人家的子弟。自己女儿的性子,辉国公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不适合宫里头。

    如今看来,大皇子是有大造化的,他们辉国公家没有那么大福气,是断断攀不上的。别说他们家大女儿嫁了安郡王,辈份上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儿。就算没有嫁,辉国公和夫人都不会同意小女儿嫁给大皇子。——要跟那么多女人抢男人,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根本就不适合过这样的日子。

    就算他们现在彼此还有些微妙的好感,等日后两人真正在一起,就知道过日子,不是有好感就可以的,特别是皇室里面的日子。再说了,他们辉国公府,不需要“外戚”这个光环再来给自己添门面了。

    想来想去,辉国公夫人还是怪自己。若是早知道会到今天这种局面,就应该早些隔开他们。

    宋良玉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爹娘眼里,不由越发难堪起来。一时发了小性子,躺在床上,背对着辉国公夫人,怎么叫都不转过身来。

    辉国公夫人知道宋良玉脸皮薄,今日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闹了别扭了,也不打算再纵着她,便道:“你跟你嫡姐夫家的三个侄儿交好,以前是无所谓。如今你却年岁大了,他们的年岁也不小了,以后除了年节大礼,可再不能偷跑出去玩了。”

    宋良玉闷闷地应了一声,终于回身对辉国公夫人道:“女儿明日想去镇国公府,看看宁馨去。”除了跟几位皇子交好,宋良玉最好的朋友便是镇国公夫人贺宁馨了。

    “去吧,去吧。好好跟镇国公夫人说说话。”辉国公夫人知道镇国公夫人年岁看上去不大,却异常稳重,而且是个守礼之人,凡事只会劝宋良玉,也跟宋良玉说得上话,是断断不会怂恿她做些不着边际的事儿的。

    宋良玉便使人去镇国公府上送了贴子,明日要过府拜访。

    贺宁馨在镇国公府接了帖子,正好她明日有空闲,便赶紧回了帖子,又吩咐下人准备明日的席面,要跟宋良玉好好说说话。

    简飞扬大过年的也要出去办差,到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有回来,镇国公府的众人又有些担忧,总觉得最近有些不同寻常的样子。还是贺宁馨会说话,安慰了大家一番,众人的疑虑才略减。

    这边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回了皇城,大皇子和二皇子借着送三皇子回内宫的机会,去凤翔宫见了皇后娘娘一面。

    几天不见,皇后娘娘的心情好了许多。头上梳了个望月髻,一支赤金点翠翡翠提篮观音分心插在发髻前方正中央的位置,愈发显得皇后额头的肤色白腻细润,两颊又轻轻扫了胭脂,气色十分之好。

    看见皇后娘娘不再是頹丧惶恐的样子,大皇子和二皇子也是满心欢喜,高高兴兴地上前行礼道:“母后!”

    皇后看见两个大儿子过来,也很是高兴,问道:“你们今日去哪里了?你们三弟今天一整天都不见人影,让和熙很是生气,发了狠要再不理她三哥了。”三皇子今日跑出去见大皇子和二皇子,原是将和熙公主撇下了的。

    大皇子和二皇子想起刚才三弟的脸色就好笑。刚才他们送三皇子回宫的时候,就看见大妹和熙公主的小宫女在三皇子宫门前守着,一见他们过来,便赶紧跑回和熙公主的宫里报信去了。等他们出来的时候,三弟已经在自己宫里,对着和熙公主不断打躬作揖赔不是了。

    “母后别担心。三弟对妹妹这样好,妹妹断不会真的生他气的。”二皇子笑着安慰皇后。

    皇后也笑了,道:“和熙就是你们三弟天生的克星对头。你们三弟连你们父皇都不怕,就怕和熙哭鼻子。”

    大皇子想起了宋良玉,嘴角微翘:和熙若就是克星对头,那宋良玉就是三弟的魔星了……

    二皇子看见大皇子又露出那种若有所思的笑容,知道他定是想起了宋良玉,咬了咬牙,觉得不能再让大哥沉迷下去。他们三兄弟,最厉害的就是大哥,可是万万不能在女色上行差踏错。

    “母后,大哥想问一问,他的正妃选得怎么样了?”二皇子又故作好奇地开了口。

    皇后看着大皇子,笑得意味深长:“怎么?老大终于也想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大皇子嘴角平复了下来,长长的眼角斜睨了二皇子一眼,二皇子却毫不畏惧地看了过去。

    皇后笑眯眯地看着两个长大的儿子,丝毫没有觉察到两个儿子之间的暗潮汹涌。

    “母后,儿子们今日过来,是想问问宁远侯府的事儿。”大皇子言归正传,这才是他们今日来见皇后的真正目的。

    “你舅舅家能有什么事儿?”皇后低下了头,不敢看着大皇子酷似宏宣帝的双眸。

    大皇子心里一跳,跟二皇子交换了一下眼色,发现二皇子的脸色也跟着沉重起来。——看来母后有事瞒着他们。

    “母后,上次外祖母和大舅母进宫,不知跟母后都说了些什么?如今母后同那时候已经判若两人,儿子们好生感激。特别想学学大舅母和外祖母的本事,以后也好为母后分忧。”大皇子说得十分诚恳。

    这番话,若是由二皇子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油腔滑调。若是由三皇子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他在鹦鹉学舌。只有大皇子,从来不会甜言蜜语的大皇子说出来,才让人觉得分外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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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谁为刀俎 上

    皇后听见大皇子问得情真意切,心里十分受用,想起裴舒芬交待过她不要告诉别人的那些话,又觉得太过慎重,颇有些不以为然。

    两位皇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什么不能说的?皇后便对两位皇子招了招手,有些神秘地道:“过来,母后有话自然不会瞒着你们。”

    大皇子和二皇子笑着上前,一左一右坐在了皇后坐着的长榻上。

    “你们大舅母,可是个能干人,比过了世的大舅母还要厉害。最近宫里的这件事,母后跟她一说,她立时就想到了谁是罪魁祸首,谁在渔翁得利,陷害你们母后……”皇后将声音压得低低地,说得分外得意,又往西边指了指,掩袖笑着,十分畅意:“让她先得意几天。等你们舅舅家寻来了罪魁祸首,自然能揭穿她的真面目,让她从此从云端跌到地狱!”

    大皇子和二皇子听见这话,如同五雷轰顶,看着皇后自得的笑容,心里不断往下沉。

    “……那天,你们外祖母和大舅母进宫来看本宫。回去的时候,你们大舅母就把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册子带回去了,说是要给你们大舅瞧了,自然能有好计。到时候,等真相大白的时候,她可就得把这掌管六宫的权柄,再给本宫吐出来了!”说到最后一句话,皇后的声音里有些说不出的怨毒和快意。

    皇贵妃这个人,一直是皇后心底的大石头。谁都知道,皇贵妃才是圣上的结发妻子。虽然如今她是妻,皇贵妃是妾,可是皇后忘不了,当日圣上要以皇后凤輦,迎回合离的废太子妃时的坚决。

    过了世的大嫂裴舒凡曾劝过她,既然入了宫,做了皇后,就要记得自己是皇后,跟皇帝不是平民夫妻。又劝她不要把皇贵妃周氏放在心上,只要进了宫,周氏就不再是以前的太子妃,而只是偏居侧位的皇贵妃而已。并且让皇后在宫里尽量退让,甚至有机会的话,要把整个凤印都交给皇贵妃。因为皇后要做的,不是争,而是稳。只要稳住她的位置,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只有皇贵妃才需要争,需要抢。皇后以不变制万变,才是上策。

    这番话,听起来很容易,也很有道理,做起来却很难,特别是皇后无法不把皇贵妃放在心上,更无法对皇贵妃退让。

    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后,皇后更是觉得过了世的大嫂裴舒凡错了,如今的大嫂裴舒芬才是对的。//看//

    那一天,裴舒芬说了一句皇后很赞同的话,便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用这句话,来激励皇后,不能坐着等挨打,而要主动出击,将皇贵妃彻底打倒,皇后和三位皇子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更何况,现在的大嫂裴舒芬鼓励皇后将皇帝当作自己的夫君,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来对待,正正好好说中了皇后的心事。——皇后最忘不了的,就是当年在西南同圣上十年举案齐眉的平民夫妻日子。

    听着皇后的唠叨,大皇子的脸色变了一变,忍不住问道:“母后,儿臣上次跟母后说过,此事跟皇贵妃无关,母后为何不听儿臣所劝?”

    皇后想了想,拉了大皇子的手,笑眯眯地道:“老大,母后知道你聪明,可是你大舅母到底年岁大一些,见识自是不一样的。”

    二皇子在旁冷笑一声道:“一个庶女填房,比大哥不过大两岁而已,说什么见识?——真真可笑!”

    大皇子忙呵斥道:“二弟,还不快向母后道歉?”又对二皇子连使眼色。

    二皇子不情不愿地起身,对着皇后长揖在地,道:“母后见谅。儿臣出言不逊,是儿臣的错。”

    皇后也有几分尴尬。听了二皇子的话,她才想起来,这位新大嫂,其实不过才十九岁而已,比自己还小了十多岁。

    “你大舅母年岁虽不大,可是沉稳聪慧,又是裴太傅家的女儿,比一般的……庶女要好上许多。”皇后有些讪讪地,硬着头皮替裴舒芬说好话。

    二皇子听不下去了,索性将大哥不好出口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裴太傅家的女儿,有几个是同过世的大舅母一样教养的?别说裴太傅家,大齐朝的姑娘家,有几个能有机会,同‘一门四进士、父子两状元’的裴家人一起念书习字?——母后有没有问过如今这位大舅母,她会写策论吗?看得懂经史子集吗?知道兵法韬略吗?真正运筹帷幄,起过大作用吗?”

    皇后见老二居然会顶嘴,也有些恼了,反驳道:“会写策论有什么用?看得懂经史子集了不起吗?还兵法韬略,用得着她带兵打仗吗?就是个内宅妇人而已,至于大作用,本宫倒是看不出她起了什么大作用。——本宫只知道,你现在的大舅母嫁了进来,我们宁远侯府的名声,才在朝野蒸蒸日上!若是你们以前的大舅母,宁远侯府的名声简直没法提……”

    大皇子听了半天,倒也没有说皇后说得不对,只是对二皇子道:“二弟,你这话确实不对。如今的大舅母,本事还是有的。特别是下山摘桃子的本事,那是谁都比不上。你看,如今庞太后被灭了,爹爹也登基了,娘亲也成了皇后。宁远侯府再无内忧外患,她就嫁了过来,理所当然的安富尊荣。过世的大舅母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最困难的时候带着宁远侯府熬过去了,却在最安稳,最理应享福的时候撒手归西。——这人啊,真是不认命不行。”

    皇后一时没听明白大皇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听他说二皇子说得不对,便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理儿。老二你好好向你大哥学学。”

    二皇子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可是大哥一双深沉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却让他不敢造次。

    大皇子见二皇子不再插嘴,才挑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追问道:“母后,大舅母真的带了册子回去给大舅了?”

    皇后自得地点点头,道:“昨儿你们大舅母入宫,亲自跟本宫说,已经寻到了那家人的住处,在京郊的一个别庄。你们大舅今日就会亲自带人去搜庄子。这会子应该已经将人带到宁远侯府的别庄里去审问去了。”

    听完皇后的一番话,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汗流浃背,额头上更是冷汗淋淋。什么话都说不下去了,赶紧告辞离去。

    从皇后宫里出来,大皇子对二皇子道:“我要去见父皇,你去不去?”

    二皇子想了想,道:“我就不去了。”顿了顿,又道:“大哥,在我心里,除了父皇,天下没人比得过你。你要给我们兄弟争口气,不要让人看扁了。”

    大皇子苦笑了一下,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道:“二弟,你想太多了。我不怕被人看扁,就怕被人无端端拖下水……”

    都是至亲,连伸冤都没处诉去。

    二皇子明白大皇子说得是什么,对大皇子道:“大哥,你尽管去寻父皇商议大事。至于舅舅家那点子小事,交给二弟我去办就行了。”

    大皇子看了二皇子一眼,知道他要去收拾宁远侯府里某些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也好,也该给宁远侯府一个教训。他当日明明说了,让她们只劝母后宽心就是,谁让她们画蛇添足,还要去寻“真凶”?!——连皇子的话都敢阳奉阴违,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可是裴舒芬的身份不一样。

    大皇子沉吟道:“你可别乱来。她到底是我们的舅母,是有诰封的一品侯夫人。”

    二皇子想了想,道:“我不会现在动手。且先送两个人进去探探路,以后要怎么做,等探明宁远侯府的虚实再说。”

    这一点大皇子却是非常赞同。

    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凶险。也让两位皇子发现,他们不能再放任宁远侯府在外面给他们添乱了。——到了如今的地步,两位皇子已经不奢望宁远侯府成为他们的助力,只要不拖后腿,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他们原本以后大舅做了螳螂,已经是够倒霉了的。可是从母后那里知道大舅他们真正要做的事,两位皇子陡然觉得,今日之事能有这样的结局,其实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他们虽然不知道庄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也推论得出来,那些人一定是凶多吉少。不然镇国公不会只带着宁远侯府的人出庄子。

    设想一下,今日若是没有镇国公他们黄雀在后,而是被宁远侯府的人抢了先,将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抓到宁远侯府的庄子上审问。然后再被有心人捅出来,宁远侯府就是跳进青江也洗不清了。自己的母后更是要坐实了“谋害皇嗣”的弥天大罪,被废后都是看在了三位皇子份上,从轻发落而已。至于还有什么别的处罚,就不得而知了……

    两位皇子在皇后的凤翔宫门口分了手,大皇子往北去养心殿求见圣上,二皇子往南回外宫城的住处。

    养心殿里,宏宣帝今日没有批折子,而是在听镇国公简飞扬回报今日搜庄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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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谁为刀俎 中

    ※第一更送到。//看//二更、三更早上八点。四更下午两点。大家五一节快乐!

    简飞扬倒是早就回来了,不过忙着将宁远侯府的那些人送到诏狱里面去,又对安郡王叮嘱了一番,让他最近告假,专心查缇骑的内奸问题,暂时不要理事,也装作不知道。这样还能把宁远侯府的人在诏狱里多关一阵子……

    听了简飞扬的回报,宏宣帝恼得将一支蘸满了墨汁的雪青狼毫笔扔在了地上,恨恨地道:“看来朕真的是小看他们了!”

    这句话可大可小,颇有歧意。

    简飞扬在心里嘀咕起来,低头垂手站在一旁,等着宏宣帝继续往下问。

    果然宏宣帝气过了,看着雪白的汉白玉地面上被那支雪青狼毫笔弄得墨汁点点,有些闹心,起身道:“跟朕过来。”离开了养心殿的书房,往里间去了。

    外间守着的内侍赶紧过来收拾地上的毛笔和墨汁,又听见宏宣帝在里面传小食进来,便又忙忙地出去传膳。

    到了里间,宏宣帝已经平静下来,问道:“飞扬,你觉得,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宁远侯府的人下的手?”看来已经生了疑。

    简飞扬一边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一边谨慎地答道:“臣当时进去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宁远侯一等人脸上蒙着黑巾,正在地上的尸首身上翻捡。具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时辰死的,还要顺天府的忤作验了尸才知道。”又赶紧撇清自己,道:“当时宁远侯府的这些人脸上蒙着黑巾,臣并不知他们是何许人,又口出恶言,侮辱朝廷命官,所以臣一时气急,就……就……就上前揍了他们一顿。等把他们打趴下了,揭开他们蒙面的黑巾,才知道有宁远侯在里面。还望圣上恕罪……”

    话里其实有漏洞,不过臣子打架,最开心的其实是皇帝。所以宏宣帝只是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道:“你们是奉旨办差,他们挡了你们的路,打一顿都是轻的。”

    简飞扬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道:“臣又给圣上惹麻烦了。”

    宏宣帝愕然了半晌,突然明白了简飞扬的意思,笑道:“是挺麻烦的。若是朕打了你家的大舅子,还让你放过朕,你媳妇可得罚你跪床榻板了。”

    原来简飞扬是担心皇后哭闹,到时候宏宣帝为了息事宁人,说不定还会做做样子,惩罚惩罚简飞扬。这个哑巴亏,简飞扬可是一点都不想吃。

    简飞扬见这事算是在宏宣帝这里上了档子,以后就算宁远侯想趁机告黑状,也得看宏宣帝是不是上套了。

    宏宣帝却早就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在琢磨此事到底是谁主使。

    本来他觉得此事十分清楚,应该跟皇后无关。如今宁远侯府横插一杠子,又有些让宏宣帝不确定起来。——若真的跟宁远侯府无关,他们那么急着去寻那些管事姑姑的家人做什么?既然管事姑姑“指证”皇后用她的家人威胁她,那宁远侯府能做的,该是极力撇清跟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有关系才对。而不是急吼吼地凑上去,还正好碰上那一家子人都死光了……

    宁远侯府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

    说实话,简飞扬除了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老婆做的,暂时也想不出是谁做的,便出主意道:“陛下,此事的关键,其实是那庄子的主人。若是能查出正主是谁,就能顺藤摸瓜了。”

    那庄子的下人被简飞扬也使人带了回来,审问几次,却都只说是这些人自己找了来,寻他们租庄子住。简飞扬可不信,会有这么巧,正好挑中了这个只有下人守着的庄子。

    京城的地价,寸土寸金。京郊的庄子也都极为抢手,不是达官贵人,皇室宗亲,是很难在京郊这样好的地段,有这样大一片庄园的。——居然还荒废多年,实在可疑。

    宏宣帝皱眉道:“若是查不出来呢?”也是有可能的。比如说,查来查去,最后查到那庄子的主人早就去世了,这桩案子便成了无头公案一出。

    简飞扬却觉得无所谓,对宏宣帝道:“陛下,若是查不出来,就恭喜陛下又得一田庄,可以为国库添砖加瓦了。”就是简飞扬之前吩咐过的,若是查不出来,直接充公。

    宏宣帝似笑非笑地看着简飞扬,道:“朕的戍边大将,头脑太简单可不好哦。”

    简飞扬忙笑道:“陛下不知,羌族人没有我大齐人聪明。那些蛮子,由臣这样的人对付他们便绰绰有余了。”

    宏宣帝被简飞扬逗笑了,挥了挥手,道:“今儿劳烦你了。还在过年呢,就抓你过来当差。”

    简飞扬忙道不敢,又闲话几句,便退下出宫去了。

    来到养心殿宫门外,简飞扬看见大皇子正端立在大门前面,大概是递了牌子,正等着宏宣帝召见。

    见到简飞扬出来,大皇子微微点了点头,对简飞扬道:“镇国公,辛苦了。”

    简飞扬有些奇怪,还是含笑道:“给圣上办差,是臣的职责所在,不敢称‘辛苦’。”

    大皇子笑了一下,侧身给简飞扬让道。

    简飞扬忙道“使不得”,硬是给大皇子行了礼才走。

    大皇子望着简飞扬的背影,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随着过来传他进去的内侍进到养心殿的内室去了。

    宏宣帝正盘腿坐在南窗下的暖炕上,炕桌上摆了几碟子点心和一杯热气袅袅的香茶。

    “坐吧。”看见大皇子进来,宏宣帝指了指炕桌对面的位置。

    大皇子行了礼,谢过宏宣帝,才偏着腿,坐到了宏宣帝对面。

    “今儿出去好玩吗?”宏宣帝拿起一块梅花甜糕,轻轻抿了一口。又将一碟子切成薄片的芋头糯米糕推到大皇子跟前,道:“你小的时候,最爱吃芋头糯米糕。老二最爱吃蜂蜜糕,老三什么糕都爱吃,也吃不够。和熙不爱吃甜糕,只爱咸咸的萝卜糕。——都是好养活的孩子,也很听话。”

    宏宣帝想起了那十年流放的日子,虽然没有缺衣少食,却也没有过得多富足。因为他们是流放的废太子,有庞太后的人盯着,就算当时有老宁远侯罩着他们,也不能明着跟庞太后作对,一家人便只能过着将够温饱的日子。

    皇后又能生,十年生了四个孩子。宏宣帝那时候在家里,还是亲手做了不少事情。几个孩子都是他亲自帮着带大的,这份感情,同宫里出生的孩子当然不一样。

    自从到了京城,大皇子就再也没有有听宏宣帝说过这些家常话了,一时有些忍不住,眼泪都出来了。

    宏宣帝看着大皇子局促的样子,不由莞尔道:“都快成亲的人,还这样毛毛躁躁的。——以后要收起不该有的心思,成了亲,就好好去六部三院轮值当差,知道吗?”

    大皇子一听就明白他们今日出游的事,已经被暗卫报给父皇知晓了,有些羞赧地垂了头,低声道:“儿臣明白。”又担心父皇怪罪宋良玉,又紧着道:“父皇,此事都怪儿臣,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父皇若要责罚,就罚儿臣一个人吧。”

    宏宣帝笑了笑,看着手里梅花甜糕呆了半晌,又放回盘子里,拿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道:“朕没有怪谁的意思。你们小孩子家合得来,做亲戚的大过年一起出去游玩一番,又没有违了例,也没有犯了法,朕为何要责罚你?”

    大皇子心里一松,抬头飞快地瞥了宏宣帝一眼,见父皇嘴角含笑,眼里却平静无波,看不出心思,心里又一凛,知道自己要跟父皇斗心思,还远远不够格。

    “父皇,儿臣是觉得跟宋姑娘合得来。不过儿臣也知道,宋姑娘是长辈,且心思单纯,并不是儿臣的良配。儿臣……儿臣……”索性跟宏宣帝说了实话。到底年纪轻,想到要舍弃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影子,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宏宣帝却似乎不为所动的样子,淡淡地道:“是吗?真是如此?”

    大皇子忙从袖袋里掏了帕子出来,往脸上蒙了上去,顺势将泪拭了,嗡着声音对宏宣帝道:“父皇要是不信,儿臣也没有法子。”有些赌气的样子。

    宏宣帝这才释然,笑骂了一句:“没出息!”又叫了人给大皇子上了一杯茶。

    看见大皇子捧着茶杯,脸上已经平静下来,宏宣帝才敲着炕桌对他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是成大事者,一定要能为人所不能为,忍人所不能忍,舍人所不能舍,才能得人所不能得。你仔细想想,哪些东西是对你最重要的,再来看看你应该怎样做。做人不能太贪心,就算是皇室贵胄,也是一个道理。太过贪心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宏宣帝从来没有跟大皇子谈过这个话题。如今突然说起来,让大皇子也有几分警醒。

    “父皇,儿臣明白这些道理。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等日子长了,自然就好了。儿臣知道分寸,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大皇子下了炕,跪在了宏宣帝面前。

    宏宣帝伸手扶起他,道:“朕对你寄与厚望,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大皇子又行了礼,才起身离开养心殿,回自己的承祥殿里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良玉便坐了辉国公府的大车,全身上下都仔细收拾过了,才带着婆子丫鬟去镇国公府,见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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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为刀俎 下 (二更三更合一,含粉红42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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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宁馨早上醒来,撩开床帘往外面看了看,对面盖得严严实实的窗帘那里,已经透了一丝微光进来,忙忙地推醒了简飞扬道:“天快亮了,咱俩该起床了。”

    简飞扬翻了个身,将贺宁馨罩在身下,俨俨地压住,嘟哝道:“过年啊,今儿又不用出门见客……”

    简飞扬昨天回来得晚,贺宁馨等得实在困了,趴在炕桌上睡着了。还是简飞扬回来之后,才将她抱到床上去的。

    贺宁馨想起今天宋良玉要过府一叙,忘了跟简飞扬说了,便推了推简飞扬的肩膀,道:“辉国公家的七姑娘今日要到府里来。你要睡就多睡一会儿,我可要起来了。”

    简飞扬顺势从贺宁馨身上下来,歪到床的外侧,也撩起床帘看了一眼,便笑着钻回床里面,将贺宁馨抱了过来,一边道:“大过年的,她来做什么?”一只手已经有些生疏地钻进了贺宁馨的小衣里面。

    “过年……串门……呗……”一双胸乳被简飞扬攥在手里,捏得贺宁馨说话都断断续续起来,“你别……还在孝期呢。”

    简飞扬嘴角微翘,道:“你放心。不弄出孩子来,谁知道?”已经将贺宁馨的小衣脱了下来,顺手又将她脖子后的结解开,将绣着一支并蒂莲花的粉紫色肚兜摘了下来。

    贺宁馨仰面躺着,看见简飞扬将她的双手往上拉起,又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根丝带,将她的双手绑在了床头。

    贺宁馨大羞。上一次,让他胡闹了一次,居然食髓知味了,又要故技重施……

    “你别绑着我,我又不会不依你,你何必要这样?”贺宁馨求饶。

    简飞扬笑了笑,一招手,从床架子上又扯下两只金色吊钩,垂在床的中央,悠悠地打着转。

    贺宁馨呆住了。上一次可没有这两个东西,他到底要干什么?……

    简飞扬看着贺宁馨呆愣的样子,心头大喜,面上却不露分毫,两手上前,将贺宁馨的两只玉足一边一个,套进金钩里面,用金钩挂了起来,再用丝巾系紧了。

    贺宁馨方才醒悟过来,恼道:“赶紧放我下来!”

    话音一怒,两足蹬了蹬,全身都颤抖起来。

    简飞扬看着眼前的美景,只觉得身下涨得难受,忙跪在她两腿之间,两只手从她的腿弯里绕过去,握住了她的绵乳,腴膏晃颤,腻美难言,虽是软糯,却又弹手。

    贺宁馨双手被绑,双足也被吊在挂钩之内,全身上下,都落在简飞扬眼里。

    不等贺宁馨再说话,简飞扬已经低下头去,含住了她的唇,仔仔细细吮吸起来。下面也不闲着,自发自动地寻到了地儿,大力抽添起来。

    贺宁馨觉得全身火辣辣地,偏了头躲过简飞扬的亲吻,怒道:“再这样,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简飞扬舍不得放开她,在她耳畔低声道:“求你,就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嘴里虽然求饶,下面却越发冲撞得狠了。

    贺宁馨只觉得一阵阵钻心噬骨的酥软从下面传来,两条腿更是没有力气支撑,只是高高地悬在那里,随着简飞扬的冲撞,不住地在空中打着晃……

    一时事毕,贺宁馨看着床上弄脏的地方,有些面红耳赤,别过了脸不去理会简飞扬。

    简飞扬十分餍足地躺在那里,看着贺宁馨的眼神依然火辣辣地,如同猛兽见了猎物一样,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放松。

    贺宁馨板了脸,想要下床去。

    简飞扬却一把拉住她,狠狠地搂进自己怀里,在贺宁馨耳边有些霸道地道:“……以后只准想着我,不许再想着宁远侯府……”

    贺宁馨心里一惊,慌乱地抬头看着简飞扬,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简飞扬看着贺宁馨的眼睛,又将她搂紧了些,慢条斯理地道:“你心疼那两个没娘的孩子,也要有些分寸。”

    贺宁馨赶紧低下了头,不让简飞扬看见她的脸色,低声道:“我整个人都是你的,自然事事以你为先。——你又何必跟两个孩子过不去?”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简飞扬叹了口气,将她又抱紧了些,搂得贺宁馨有些喘不过气来,在贺宁馨耳边道:“可是我越来越不安。——宁远侯府,是很难保全了。到时候,你到底要怎么做?”

    这是什么意思?贺宁馨有些着急,顾不得掩饰自己,忙问道:“宁远侯府到底怎么了?”

    简飞扬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终是舍不得将她蒙在鼓里,就将昨日之事说了一遍。

    贺宁馨听完简飞扬的话,顾不得别的,拿手捶了一下床板,气得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简飞扬倒是笑了,频频点头道:“说得好!”又想起昨日在养心殿外看见的大皇子,有些遗憾地道:“可惜了大皇子。”

    贺宁馨在脑子里迅速地考虑了一遍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你在想什么?”简飞扬看见贺宁馨柳眉微蹙,似乎在苦苦思索什么。

    贺宁馨脱口而出:“我在想,这个局,到底是为谁而设……”

    简飞扬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别想了,反正与我们无关。”

    贺宁馨又好气,又好笑,回头张牙舞爪地将简飞扬扑倒在床上,对他低声道:“你真是傻人有傻福。若不是有人自作聪明,今日就该我去忧心忡忡、四处奔走,要想方设法将你诏狱里弄出来了。”

    简飞扬笑着将手放在贺宁馨腋下,把她如同婴孩一样撑了起来,道:“你放心,就算这个局针对的是我,我也有法子解套。”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

    贺宁馨好奇了,伸手将简飞扬的双手拍开,卧在他身上,一手撑头,看着简飞扬问道:“若是针对的是你,你会怎么做?”

    从简飞扬刚才说的来看,若不是宁远侯府的人横插了一杠子,便是简飞扬面对那位管事姑姑家人横死的局面。而且他带去的,都是他自己的手下。若是有人随便挑拨几句,说此事乃是镇国公府杀人灭口,故意栽赃到皇后身上,难保宏宣帝不心生疑窦。再说之前皇贵妃向镇国公府频频示好,已经让宏宣帝有所警觉。

    可能唯一解释不通的,便是岚昭仪的流产。

    简飞扬果然道:“如果是这个局是为我而设,那我有什么理由要主动去将岚昭仪的孩子弄没了?岚昭仪可是我嫡亲的表妹,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更没必要去害了自己的亲戚,讨好别人。——当我是同宁远侯一样脑子不清楚的人么?”顺便又讽刺了一下宁远侯楚华谨。

    贺宁馨笑着当没听见,给简飞扬解释道:“也许他们的意思是,你用岚昭仪的孩子为饵,要将皇后拉下马。想想只要皇后被废,她的三个嫡子,便不再是嫡子,下面的皇子才有可能上位。至于岚昭仪,她还年轻。若是以后还能生,这个局倒也说得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最重要的是,你是不是这样想无关紧要,只要有人这样想就行。”特别是多疑的圣上。

    贺宁馨已经逐渐明白过来,整个局,其实设计的是圣心。在这个局里,从表面上看,失势的是皇后,得益的是皇贵妃和镇国公府。其实若是没有宁远侯府横插一杠子,真正失去圣心的是皇贵妃和镇国公府。

    只是设局的人,比较生疏,像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有些邯郸学步的样子。所以有些地方看似精妙,其实不很谨慎,容易出漏洞的时候很多。

    不过再谨慎的人,也架不住有些人就是不走寻常路吧。

    贺宁馨一边想,一边对简飞扬说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简飞扬却皱了眉头,呸了一声,道:“可惜岚昭仪再不能生了。若真的是我们设的局,我们怎么会这样傻?做出个得不偿失,为别人做嫁衣裳的局?”

    贺宁馨点点头,若是真的有人要把整件事往镇国公府上靠,他们也就只有拿岚昭仪已经不能生育的事做挡箭牌。——正像她上次说的,有时候以为是祸,其实说不定是福。有时候以为是福,其实已经招了祸患上门而不自知。

    听见贺宁馨头头是道的分析整件事情。有些事就算她没有亲见,也说得八九不离十,让简飞扬很是惊讶,忍不住问道:“你如何知道那设局的人是怎么想的?”

    贺宁馨顿了顿,没有说实话,敷衍道:“山人神机妙算,自有出处。”其实,在贺宁馨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局,就跟她自己设的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设局的那人漏算了一个人,所以整个局面被人画蛇添足,他们才仓促改变计划,变得虎头蛇尾。

    简飞扬歪着头看了贺宁馨半晌,抱过她在脸上亲了亲,恨恨地道:“小骗子!——看你骗我到什么时候!”

    贺宁馨笑着嗔道:“你管我!”便将简飞扬轻轻推开,起身拉开床帘,将一旁的墨玉挂钩拉过来,挂了半面床帘上去,又从床旁边的架子上拿过来一件烟紫色细棉对襟盘扣夹袄,披在身上,掀开被子下了床。

    简飞扬听见贺宁馨难得娇嗔的语气,嘴角微翘,在床里面扬声冲外面叫:“扶风、扶柳,你们夫人起身了。”让她们准备热水,进来服侍。

    贺宁馨笑着回头斜睨了简飞扬一眼,忙放下那挂起来的半面床帘,自己跻了貂毛里子的绣花鞋,起身来到梳妆台前面坐下。

    扶风和扶柳在外间候了一会儿了,听见里面的夫人终于起身了,扶风便去外面的小厨房炊热水过来,扶柳便去扣了扣里间的门,问了一声:“夫人,扶柳进来了。”

    贺宁馨在里间曼声道:“进来吧。”

    扶柳低着头进了内室,来到贺宁馨身边,先对她屈膝行了一礼,才道:“夫人,奴婢先帮夫人通通头,等着扶风炊了热水过来。”

    贺宁馨点点头,在梳妆台前坐直了身子。扶柳便取了玉梳,给贺宁馨梳起头来。从上到下梳了大概三百下,扶风便带着两个婆子抬了热水进来了。

    等净房收拾好了,贺宁馨才带着扶柳去里间洗漱。

    今日因为早上跟简飞扬有胡天胡地了一阵子,贺宁馨便泡了个热水澡。上好的柑橘精油滴在冒着热气的水里,让贺宁馨有股神清气爽的感觉。

    贺宁馨沐浴完从净房出来的时候,扶风已经将今日要穿的衣裳都从衣箱里取出来了,挂在一旁的楠木屏风架子上。

    贺宁馨看了看,见是一件橘红色立领对襟长袄,里镶一层轻薄的火狸皮,袖子上三滚三镶,绣着精致的缠枝佛手花,衣身是用经纬线织就的深浅不一的如意云纹。搭配橘黄色百褶长裙,裙边用织金线密密地绣了五福进门的图案,图个新春大吉。

    “这个颜色是不是艳了些?”贺宁馨皱眉,虽然是过年,可是到底身上还带着孝。

    扶风笑着道:“橘色不算大红,没有愈距。”

    扶柳也笑,从妆奁匣子里取出米色嵌珠银制五尾大凤钗,配镶蓝点翠凤头珍珠步摇,还备了纯银盘螭璎珞项圈,都是素色,将满身的橘色硬是压得淡了下去。

    “夫人您看,这一整套穿戴起来,就不显得扎眼了。再说过年的时候穿得那样素净,实在忌讳。如今也不是正经孝期,夫人不走了大褶儿就是了。”扶柳拿着凤钗和步摇往贺宁馨头上比划,盘算着插在哪里好。

    贺宁馨将两样比了比,确实还行,便点点头,坐在梳妆台前道:“也好,就梳个慵妆髻吧。良玉不是外人。”

    扶柳的手很巧,很快将先前给贺宁馨盘的便于梳洗的小圆髻解开打散,又梳了梳头,才动手盘起髻来。又一样样地插上首饰。

    等贺宁馨全部穿戴好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人进来回报,说辉国公家的七姑娘已经到了,正往二门上来呢。

    贺宁馨苦笑一声,道:“将早饭摆到花厅里去,多加几个菜,我跟七姑娘边吃边聊吧。”

    扶风赶紧去厨房吩咐,扶柳便跟着贺宁馨来到上房,等着宋良玉一行人过来。

    宋良玉很快就扶着小丫鬟进来了。

    贺宁馨赶紧站起来,跟她彼此见礼,又请她到桌旁坐下。

    宋良玉今日出门见客,不同往日,倒是穿戴得十分齐整。上面穿着缂丝面子灰貂鼠里子白地绣粉色朝颜花的对襟褙子,下面系着湖绸面子紫貂里子红地绣白色玉兰花的皮裙。头上只梳了简单的偏髻,用彩色金刚钻镶嵌的小米花点缀在发髻四周,素而不沉,很是好看。

    贺宁馨拉着她的手打量了半天,笑着打趣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寡目相看。七姑娘这身打扮若是在外头遇见了,我都不敢认。——这可真是我们巾帼不让须眉的七姑娘?!”

    宋良玉却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并没有如往日一样牙尖嘴利。

    贺宁馨见宋良玉神色不同往日,知道定是有事要说,便不再打趣她,对着她介绍桌上的早食,道:“知道你不爱吃甜的,我让厨房做了这个冬瓜盅,早上喝一碗,养胃又平气,特别是对女人身子好。”这个冬瓜盅里,有海参、墨鱼仔,还有当归和枸杞,放在一起,炖了六个时辰,所有的食材都炖到汤料里面,十分嫩滑可口。

    宋良玉听着贺宁馨介绍的有趣,那香味又格外扑鼻,似乎将她心里的烦闷都冲散了一样,开口道:“给我盛一大碗。”

    旁边伺候的扶风忙拣了个中等大小的青玉瓷碗,拿汤勺给宋良玉盛了满满一大碗。

    宋良玉端着一口气喝尽了,又将碗伸了过去,道:“还要。”

    扶风看了贺宁馨一眼,贺宁馨微微点头。扶风便又盛了一碗,又趁热拿了两个鸡油卷给宋良玉,道:“七姑娘也尝尝我们夫人专门准备的鸡油卷。姑娘上次来说好吃,我们夫人便记着了。”

    宋良玉也不客气,接过鸡油卷,一口气吃了两个,又问:“还有吗?”

    贺宁馨将自己那边本来给简飞扬准备的白切肉推了过来,笑道:“有这个,你要吗?”

    宋良玉接了过来,道:“为什么不要?”拿了筷子夹了些白切肉,蘸着酱料,又吃了半碟子。

    这下子贺宁馨没法子了,拦着宋良玉道:“你倒是怎么啦?海吃海喝的,小心伤了胃。”

    宋良玉又拿过来两个水晶包,吃了两口,皱眉道:“怎么是素馅的?我想吃肉馅的,最好三分肥,七分瘦,用鲜蘑汁绊得馅最好。除了盐,别的什么调味料都不用放。”

    贺宁馨叹了口气,道:“这样精致的水晶包,也只有你们辉国公府做得出来了。我们这里的厨子都是这几年才进府的,做不出这样有‘底蕴’的包子。”

    宋良玉方才放下筷子,默默地看着贺宁馨,道:“贺姐姐,你是不是也看不惯我了?”

    贺宁馨忙道:“哪有的事?只是你心里有事,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出个主意都行。犯不着这样胡乱吃喝,伤了自己的脾胃。”

    宋良玉吃了这么多,却还是觉得饿,在桌上看了半天,问道:“有没有甜汤?”

    贺宁馨吃了一惊,道:“你不是不喜欢吃甜汤?”

    宋良玉挑了挑眉毛,道:“哪有?以前没有吃过好吃的甜汤而已。”

    “好吧,什么样的甜汤我们七姑娘认为好吃?”贺宁馨无可奈何地问道。

    宋良玉木木地道:“紫糯桂圆红薯甜汤。”

    贺宁馨松了一口气,还怕这位大小姐点些他们做不出来的甜汤。紫糯桂圆红薯甜汤是再容易不过了,食材也普通,便忙吩咐人去做了。

    过了一会儿,甜汤做好了端上来,宋良玉扑上去,拿了调羹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到眼泪都出来了。

    扶风在一旁看见了,怯生生地问:“七姑娘,若是难喝,别勉强自己。”

    贺宁馨也道:“不想吃就别吃了。”又对送甜汤过来的婆子问道:“这是谁做的甜汤?”

    那婆子赶紧跪下,道:“是奴婢做的。请夫人责罚。”

    贺宁馨见这婆子一幅老实巴交的样子,有些奇怪,便让扶风给自己舀了一碗,喝了一口,没觉得难吃啊,甚至比以往吃的还要好吃些。

    宋良玉拿手背抹了抹泪,道:“好吃,太好吃了,好吃得我都哭了。”

    贺宁馨方才明白宋良玉是别有心思,甜汤是让她触景生情了。便挥挥手,让花厅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细问宋良玉,到底出了什么事?

    宋良玉抬起头,看见宽敞的花厅里只有自己和贺宁馨在一起,便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扑到贺宁馨怀里哭出来。

    简飞扬正高高兴兴地过来吃早饭,刚一到花厅门口,便听见女人的哭声,再探头进去一看,见宋良玉哭倒在贺宁馨怀里,简飞扬不由十分头疼,对着贺宁馨做了做“出去吃”的手势,便自己往外院里去了。

    贺宁馨远远地看见,也只能点点头,先把自己身边这位姑奶奶安抚好了再说。

    等宋良玉哭完了,贺宁馨才递过去一个帕子,柔声道:“心里不舒服,哭一哭会好受些。你若想说呢,我自然听着。你若不想说,也由得你。只是别钻牛角尖就好了。”

    宋良玉的心事,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

    这一次,她忍不住了,趴在贺宁馨怀里,抽抽噎噎地说了来龙去脉。

    贺宁馨听了心惊,忙问道:“你没有做傻事吧?”

    宋良玉摇摇头,道:“自然没有。他已经要放手了……”说着,又哭了起来。想起那日在别庄里面,他亲自教她射火器,曾经靠得那么近,她却能感觉到他的决绝和放弃。

    贺宁馨觉得今日自己的心脏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已经快到了极限了。可是看着眼前可怜兮兮,将自己当了知交好友,诉说心事的傻姑娘,贺宁馨又不能撒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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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谁是鱼肉 上 (粉红480加更)

    贺宁馨等宋良玉心情平静了些,才拉了她起身,道:“去我房里坐坐去。”

    宋良玉点点头,顺从地跟着贺宁馨起身,到她房里去了。

    两人刚一回到镇国公府内院的主院致远阁的内室坐下,扶风就进来回报,说三位姑娘给贺宁馨请安来了。

    贺宁馨便对宋良玉道:“你坐一坐,我去去就来。”

    宋良玉到镇国公府来做客,本来不应该躲着不见镇国公府的姑娘。可是她心情实在不好,又刚哭了一场,贺宁馨便体谅她,让扶柳带她去净房净面去了。

    从内室出来,贺宁馨笑着先替宋良玉解释了一番。

    卢珍娴忙笑道:“大表嫂不用着忙,宋七姑娘既然不方便,我们也不打扰了。”

    郑娥和简飞怡也跟着点头。

    贺宁馨抬手让她们坐下,问了几句闲话,又道:“这几日我还有些庄子和铺子的事要忙,内院里的事,还要劳烦几位打理了。”

    过年前,贺宁馨就将镇国公府内院的事务,有意分了一些给三位姑娘打理,也算是教她们一些管家的本事,为她们出嫁做准备。

    卢珍娴和郑娥都明白贺宁馨的意思,对自己手上的事务也很上心。简飞怡却不一样,对手里的事务就有些力不从心,经常要卢珍娴帮她一把。

    卢珍娴本来想着好好跟贺宁馨说说此事,还有简飞振的事,可惜今日又不凑巧。寒暄几句后,卢珍娴带着郑娥和简飞怡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对贺宁馨道:“等大表嫂闲了再过来说话。”

    贺宁馨点点头,送她们到了门口,便自回去了。

    等三位姑娘走了,贺宁馨才回到内室,看见宋良玉已经净了面,重新匀了脂粉,正靠着炕桌,托腮坐在内室南窗下的暖炕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看见贺宁馨进来,宋良玉从炕上起身站起来,问道:“三位姑娘不会怪我吧?”有些不好意思。

    贺宁馨挥手让她坐下,自己坐到她对面,打趣道:“想吃甜食,还是辣的?”

    以前宋良玉最爱的小食,是麻辣鲜蘑豆干,鲜中带辣,再配上一杯花茶,就能让她美得很。

    今日宋良玉却没有心思吃小食,只是没精打采地道:“吃杯茶吧。”想起那日在这里吃过的杏仁茶面子,又道:“不知贺姐姐这里还有没有杏仁茶面子?热热地来一碗才好。”

    贺宁馨抿嘴笑道:“还有要吃甜的。”说着,吩咐了外面伺候的扶柳,使她下去亲自做两碗杏仁茶面子过来。

    两人便在屋里先说了会儿闲话,贺宁馨才问道:“你的亲事怎样了?”知道辉国公家一直在忙着这位嫡幼女的亲事。

    宋良玉托着腮,定定地盯着炕桌边沿上镂空的缠枝莲花,道:“我不想嫁人。”

    贺宁馨摇摇头,笑道:“每个姑娘都这样想过,不过最后都嫁了人了。”见宋良玉要反驳自己,贺宁馨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接着道:“你听我说,别急着抬杠。我当然知道有些女人不用嫁人,比如出家人,又或者嫁不出去的人。”

    宋良玉被贺宁馨逗笑了,心情好了许多。

    扶柳做好了杏仁茶面子,用个红木托盘端了进来,给贺宁馨和宋良玉一人放了一碗。

    贺宁馨早上没有怎么吃好,这时见了杏仁茶面子,才觉得有些饿了,居然将一碗杏仁茶面子吃得干干净净。

    宋良玉也埋头苦吃。

    美好的食物令人精神愉悦。

    宋良玉吃了这么多,心底的积郁终于有些散了,看着贺宁馨的眼神也开始振作起来。

    贺宁馨在心底里暗暗点头,对她劝道:“既然知道不可能,就该完全放开才是。长痛不如短痛,大皇子这样做,是为你好。”虽然有情,但是知道不可能,就毅然放手,不粘粘乎乎地拖着人家姑娘家。就凭这一点,贺宁馨就对大皇子又高看几分,知道他是个有担待,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

    宋良玉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好受些了,可是贺宁馨一提起“大皇子”三个字,自己的心里就像被翻江倒海一样,又闹腾开了。

    贺宁馨见到宋良玉的脸色渐渐变了,心下叹息,正色道:“良玉你听我说,若是实在放不开,就别忙着嫁人。先出去到外地住一阵子,等这里……尘埃落定了,再回来。到时候,你肯定就死心了。”

    贺宁馨觉得,宋良玉一直放不开手,就是心里还存着那万分之一的念想。——因为大皇子还未选定正妃。

    “其实照你所说,你同大皇子,连单独说话都很少有过,怎么又会这样……?”贺宁馨有些好奇。

    宋良玉惨然一笑,道:“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只要有他在的时候,我就觉得分外高兴,也没有想到别的上面去。后来,当我知道,原来高兴的不止我一人,我就……”就一头栽进去了。

    贺宁馨叹了口气。她很庆幸自己不用有这样思而不得的相思之苦。她和简飞扬,都不是那种人。

    宋良玉索性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贺宁馨耐心地听着,不时点拨她两句,终于让宋良玉心有所感,慢慢地转过弯来。

    “贺姐姐说得有道理。求而不得是一种苦,不过若是紧紧抓住过去的事情不放,便是太过贪心,再好的女儿家也会变得面目全非起来。”宋良玉的眼神已经变得坚定起来,“既然他放了手,我也不用勉强。横竖我们之间的事,本来就算不了什么。我要再惺惺作态,忒也矫情。”

    宋良玉到底性子爽朗,她的小儿女情态,也只是偶尔的昙花一现而已。

    贺宁馨见宋良玉的心态终于不再纠结在“求而不得”上面,也替她高兴,道:“你的年岁也不大,不用勉强自己去嫁人。等你完全能放下了,再寻一门好亲事也不迟。”大齐朝的贵女嫁人本来就晚。宋良玉再等两年,不过才十九岁,确实不算太晚。

    宋良玉却已经拿了主意,起身告辞道:“多谢贺姐姐开导。我觉得,贺姐姐刚才的提议不错,我是应该出去走走。老是待在一个地方,就容易想不开。”

    贺宁馨也知道,有时候心结难解的时候,出去走走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她没想到,宋良玉这一次走得那样远。

    却说宋良玉回到辉国公府后,听见自己的爹娘又在盘算自己的亲事,知道不能再等了,便下了决心,对辉国公夫人道:“娘,我要跟着罗家的商船到外洋去。”

    前几天去大姐家走亲戚的时候,宋良玉听安郡王提过一次,说罗家的商船过完年,正月十六一大早就要起航往西去了。这一次,罗家肩负着重担,要帮大齐朝的皇室密购一大批火器进来。当然密购火器一事,只有圣上、安郡王和罗家的主事人才知道。简飞扬可能也知道一些。

    安郡王本想亲自跑一趟,可是缇骑这里出了茬子,他正恼火,也脱不开身。

    辉国公夫人听了宋良玉的话,大惊失色,呵斥道:“胡闹!商船上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去?”辉国公夫人怎么也想不通,小女儿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算在私下里,他们明明也没有见过几次面啊!

    宋良玉倔强地道:“娘说得不对!姐夫说了,罗家的商船上男女都有。何况这一次,听说罗家的大少奶奶也会亲自走一趟。我出入自然跟着罗家的大少奶奶,不会有事的。”又发狠:“娘若是不让我去,我逃也要逃出去!”

    辉国公夫人知道这个女儿向来说到做到,小时候宠她太过,现在自食其果了。无法,只好回到屋里,跟辉国公哭诉了一番。

    辉国公也头疼,连夜赶去了安郡王府,商议此事。

    安郡王和安郡王妃都无语,却知道宋良玉是借此事离这里远远的,眼不见为净的意思。罗家这一次的商船,一去大概要两三年才会回来。到时候,大皇子肯定已经娶了正妃,说不定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爹,不如就让她去吧。多派些人跟着,让她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安郡王妃安慰辉国公道。她是过来人,知道这种事,堵不如疏。

    “可是在外面跑船,若是海上有什么风浪……”辉国公很是为难。

    安郡王妃想了想,道:“爹,罗家的商船又不是第一次出洋。大的风浪也经历过,他们有经验的。现下最要紧是让小七忘了那些不该想的东西。出洋其实是一条路子,到了不同的地方,见识了不同的人和事,她的眼界和想法自然不同。”劝了半夜,总算是劝服了辉国公。

    辉国公回到家里,跟辉国公夫人说了,辉国公夫人哭了半夜,却也无法。从初十开始,就开始打点宋良玉要跟船的行李,还有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以及暗卫小厮,浩浩荡荡一大群人。

    为了慎重起见,辉国公还带着宋良玉,跟着安郡王专程去了罗家一趟。

    罗家的大老爷和大少爷见辉国公和安郡王亲自到访,当然不敢怠慢,忙抛了手头的事,专程过来陪客。

    辉国公的来意,早几天就托安郡王跟罗家说了。罗家当然满口答应,还特意在罗家大少奶奶的舱室旁边,特意给宋良玉留了间上好的屋子,另外还有丫鬟婆子住的地儿,十分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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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俺到起点发文一周年。晚上八点有俺的一点小小感言。多谢大家捧场。0(∩_∩)O

    看起来,俺的第五是保不住了。无论如何,谢谢大家,俺们一起努力过,行得正,坐得直,虽败犹荣!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谁是鱼肉 中

    宋良玉跟了辉国公和安郡王过来,先拜见了罗家的大老爷、大少爷,又跟罗家的大少奶奶行了礼,彼此认识了。

    罗家的大少奶奶便是裴舒芳,乃是裴家排行第三的庶女。她如今在罗家已经做了管家的大少奶奶,与往日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罗家此次出航,干系重大,非要有个主事的人震场面不行。罗家的大老爷虽然可以去,可是他一来年岁大了,二来一直想培养罗大奶奶接手罗家所有的行当,而罗家的所有产业里,出洋的商船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且这次又有朝廷的人跟着出航,安全性比以往都要高,所以便大着胆子放手,让罗大奶奶裴舒芳独挡一面。

    宋良玉见到裴舒芳,觉得有股让她非常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就对裴舒芳亲近起来。

    裴舒芳本来担心对方是国公爷家的嫡幼女,太过娇惯,不好相处。可是现在看上去,还是很有礼,很懂事的,便放了一半的心,专心等着正月十六,就一起登船出海。

    这边宁远侯府里,宁远侯楚华谨有三四天都没有回来。这几日本是齐姨娘的日子,齐姨娘见一直没有见到侯爷的影子,有些着急,托人一问,原来侯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府了,便去夫人那里问了一问。

    楚华谨上次走的时候,跟裴舒芬说过,抓了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会直接去宁远侯府的别庄里住几天,拷问一番那些人。所以楚华谨这几日未归,裴舒芬本没有放在心上。现下听了齐姨娘的问询,裴舒芬却灵机一动,装作有些着急起来。

    以前楚华谨也有关两三天不着家的时候,可是那时候就算不回来,也会遣小厮过来报信。这一次,却有足足三四天,音信全无,外院也无人过来报信。——这种事,当然是外院管事的失职。

    “将外院的秦大管事叫过来!——侯爷出了事,他怎么能一声不吭?!”裴舒芬很是恼怒的样子。

    秦力生跟着婆子匆匆地来到内院上房,对着坐在上首的裴舒芬行了礼,问道:“夫人唤小的来,不知有何事?”

    “何事?!”裴舒芬利索地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唰地站了起来,指着秦力生道:“你还有脸问我?!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个秦力生是大姐裴舒凡活着的时候提拔的外院总管,裴舒芬怎么看,怎么觉得秦力生不是跟自己一条心,总是阳奉阴违的。她不爽他已经很久了……

    “我跟你说,限你半天之内,把侯爷给我找回来!如若不能,你这外院总管的位置也该换人做做了!”裴舒芬借机给秦力生下了通牒,只打算一步步破坏他在侯爷和太夫人心里的形象,才好借机把他拉下来,换上自己的人。

    内院的下人见外院大管事的位置不保,自然都转开了心思。

    裴舒芬当作不知,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去慈宁院给太夫人报信去了。

    太夫人这几日过年过累了,天天在家歪着,哪儿都不想去。只看着楚文琳和楚谦谦两个小孙女在身边翻绳玩,楚谦益在自己的屋子里做功课,准备过了十五,就要入宫给三皇子做伴读。

    裴舒芬一脸严肃的进来,给太夫人见了礼,便道:“娘,今儿有大事,要跟娘说。”

    太夫人看了裴舒芬一眼,笑着命人将两个姑娘带下去。

    楚谦谦听了裴舒芬的话,眼珠转了转,跑到太夫人歪着的长榻边上,拿了一旁扔着的美人捶过来,轻轻往太夫人腿上捶着,又皱着眉头求道:“祖母,谦谦哪里都不想去。谦谦就待在这里陪祖母好不好?”

    太夫人看见楚谦谦楚楚可怜的小脸,心里软成一团,伸手将她抱了过来,搂在怀里连声道:“好!好!好!——谦谦就在这里陪着祖母!”

    楚文琳羡慕地看了楚谦谦一眼,却不敢违拗,只好自己先下去了。

    太夫人便对裴舒芬道:“谦谦还小,也听不懂你说什么,就让她待在这里,你有话但说无妨。”

    裴舒芬看了楚谦谦一眼,掩袖笑道:“娘,您不知道。我们谦谦可是人小鬼大,心眼子比世人都多呢。——娘可不要小瞧她。”

    太夫人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见楚谦谦脸上一幅懵懵懂懂的样子,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只望着裴舒芬讨好的笑,一点都看不出“心眼子多”的样子。便又将楚谦谦往怀里搂紧了些,有些不虞地道:“自己家的孩子,也能往歪了想。真是不是亲生的,就是怎么也看不顺眼。若是你嫡母知道了,还不知怎么后悔让你嫁过来呢。”

    裴舒芬大怒,面上却发作不得,只是恨恨地盯了楚谦谦一眼。楚谦谦却已经收了那幅懵懵懂懂的样子,对着裴舒芬狡黠的一笑,惹得裴舒芬手一抖,将端着的一个虾青色青玉骨瓷杯打翻在地。

    楚谦谦在太夫人怀里吓了一跳,对着太夫人道:“祖母,您最爱的虾青杯给打破了一个。”又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一套四个,只剩下三个了。这种杯子,我外祖父说过,如今可是千金难买呢。”不忘给裴舒芬火上加点油。

    太夫人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看着裴舒芬不说话。

    裴舒芬只好跪了下来,给太夫人磕了一个头,道:“娘,是媳妇的不是。媳妇自当回去寻一套一模一样的杯子过来,给娘描补上。”

    太夫人轻哼一声,道:“起来吧。一个杯子而已,我不是那等小气之人。算了,你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裴舒芬方才起身,收敛了一些,委委曲曲地道:“娘,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越发地跋扈了。侯爷三四天没有回府,他居然瞒着一声不吭。若不是媳妇这几天想着要给侯爷收拾冬衣,换上春衫,还不知道这等大事。所以媳妇狠狠地罚了秦管事,勒令他半日之内要将侯爷寻回来。若是找不回来,就要撸了他的大管事一职,另换了妥当人去打理外院。”

    太夫人半闭着眼,没有说话。

    楚谦谦却机灵地开口问道:“母亲,请问你派了多少人跟着秦管事出去寻爹爹?”声音童稚可爱,似乎是毫不经意的样子。

    裴舒芬却被噎了噎。她打算治秦力生的罪,当然不会给他派帮手,再说侯爷又没有丢……便想含糊过去,道:“大人说话呢,小孩子不要插嘴。”

    楚谦谦却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追着问道:“母亲这样说,是不是没有给秦管事派帮手?”说完这话,楚谦谦大大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看着太夫人道:“祖母,爹爹多日不归。母亲不说多派人去寻爹爹回来,反而急着去寻一个外院管事的不是。谦谦虽然年幼,也知道我们府里,没有爹爹是不行的。可是如今只有秦管事一个人去寻,京城这么大,秦管事就一个人,就算一家家府上问过来,半天也是不够的。”

    说着,楚谦谦已经扑到太夫人怀里,大哭道:“谦谦已经没有娘了,谦谦不想再没了爹……”

    太夫人已经脸如寒霜,一边拍着楚谦谦的背哄着她,一边对裴舒芬道:“你可知错了?连个孩子都知道轻重,你却在这里耍心眼子!——我跟你说,赶紧去派人寻老大去!十个不行派二十个,二十个不行派四十个!总之寻到老大为止!”

    裴舒芬吓了一跳,想要提醒太夫人,侯爷去干什么去了,可是又担心走漏了风声,只好自己将这杯苦酒咽下,只能怨毒地看了楚谦谦一眼,对着太夫人行了礼,甩着帕子,扶着丫鬟,急匆匆地回正院去了。

    这一次,裴舒芬不再拖延,又派了几拨人出去。另外偷偷派了个心腹去宁远侯府的庄子上去给侯爷送个信。

    谁知后派出去的还没有回来,大管事秦力生已经打探到了消息,急匆匆地直接去了慈宁院回报给太夫人,道:“太夫人!侯爷惹了大麻烦,恐怕要皇后娘娘出面才行了!”

    太夫人吓得一哆嗦,将虾青杯又砸了一个,此时也顾不上心疼,忙忙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使人去叫裴舒芬过来。

    裴舒芬听说秦力生回来了,却越过自己,直接去太夫人那里回报去了,心里已经燃了一团火。

    来到太夫人那里,裴舒芬一进门就对秦力生道:“秦大管事,你做得好事!”

    太夫人却出声喝止她道:“别紧着你那些破事儿!——还是听秦管事说。”

    裴舒芬脸上涨得通红,却不得不住嘴。

    秦力生这才给太夫人和裴舒芬分别行了礼,道:“回太夫人的话,小的打听到,侯爷,侯爷,被关到诏狱里面去了!”

    “什么?!”太夫人和裴舒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出了什么事?”侯爷明明是去了别庄,怎么会被抓到诏狱去了?裴舒芬心乱如麻,一时方寸大乱。

    太夫人也急着从炕上下来,跻了鞋,对着外面叫道:“给我拿朝服过来,我要进宫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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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谁是鱼肉 下 (含四月粉红540加更)

    诏狱是什么地方,太夫人比裴舒芬更明白,自然一听就担心得不得了。

    不过裴舒芬也今非昔比,对大齐朝也了解甚多,对诏狱也知之甚详,闻言也是吓白了脸,对着太夫人道:“娘别急,先让媳妇进宫一趟。若是不中用,娘再跑一趟。”

    太夫人却等不及,对着裴舒芬骂道:“你去有什么用?——多拖延一刻,老大就要在诏狱里多受一刻的苦。我得亲自去见皇后娘娘,如果不成,我还要亲自去见圣上!”

    裴舒芬一听有些急了。她还不清楚是不是因为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坏了事。若是因为那一家人,皇后又不明所以,去向圣上求情,他们宁远侯府就跳进青江也说不清了。

    “娘,您听我说,侯爷上次出去办事,您还记得吗?”裴舒芬使劲给太夫人使眼色。

    太夫人一时心急,没有想起来,只是在屋里忙乱着,对秦管事道:“快去备车,我一会儿就要出去!”

    秦力生也晓得这次不一般,赶紧行礼退下,去外院备车。

    裴舒芬只好退而求其次,对太夫人道:“娘,媳妇陪您一起去。”

    太夫人心里也惶惶的,一听儿子出了事,就算女儿是皇后也减缓不了心里的慌张,闻言只是点点头,道:“快去换了衣裳过来。”

    裴舒芬回去自己的院子,换了一品侯夫人的朝服过来,跟着太夫人一起,坐了宁远侯府的车,往宫里去了。

    在宫门外头,裴舒芬命人送上求见皇后娘娘的帖子,岂知等了半日,宫里的内侍出来道:“娘娘病了,这几日要静养。还请宁远侯太夫人和宁远侯夫人先回去候着,等娘娘病情好转了,再递牌子不迟。”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太夫人一急之下,便晕了过去。

    裴舒芬无法,赶紧命人赶车回去,又使人去请大夫进府。

    回到宁远侯府,裴舒芬亲自送了太夫人回慈宁院,便在那里等着大夫过来。

    没过多会儿,二房的夫人黄氏也带着侍女过来,关切地问道:“大嫂,听说侯爷出事了?”

    裴舒芬柳眉倒竖,厉声道:“谁在那里乱嚼舌根?”

    黄氏脸上过不去,讪讪地道:“我也就是白问问,并没有人说闲话。”

    裴舒芬想了想,当时秦力生过来回报的时候,似乎没有瞒着众人,这慈宁院里丫鬟婆子一堆,大概都知道了,便对黄氏道:“二弟妹,我和娘刚才去宫里见皇后娘娘去了。娘娘说没事,让我们别大惊小怪的。”还是要先稳住家里人要紧。若是家里先乱了,可就难收拾了。

    黄氏“哦”了一声,有些半信半疑,又探着头往太夫人的内室窥视,问道:“娘呢?娘怎么样了?我有些事,想跟娘说说。”

    裴舒芬站在太夫人的内室门前,挡住了黄氏的视线,道:“我和娘一会儿有事要商议,二弟妹先请回吧。”

    黄氏还想再看,裴舒芬已经对两旁的丫鬟婆子使了眼色,让她们过来将黄氏强行请了出去。

    黄氏刚走,楚华谨的几房姨娘便派了婆子过来打探消息。裴舒芬不动声色地应付了过去,终于等到大夫过来了。

    裴舒芬急着请了大夫进去。太夫人年岁大了,忌讳也不那么多。再说太夫人晕迷之中,大夫也需要“望、闻、问、切”才能做出诊断。

    这边大夫耐心地号了号脉,又看了看太夫人的脸色,道:“老夫人是累着了,气血有些亏损,睡一觉就好了。”

    裴舒芬脸色十分难看。——敢情太夫人是装晕!

    可是大齐朝讲究一个“孝”字,她也不能大咧咧地说太夫人的不是,只好咬了牙,陪笑着道:“大夫,还请开个方子好抓药。我们太夫人身子不适,不能累着。”故意将话反了说。

    大夫点点头,道:“我这里有一个方子。若是愿意,就煎两帖吃一吃。若是不愿意,多睡几觉也是一样的。”

    裴舒芬使了人过去跟着抓药,又让人煎了一碗过来,亲自服侍太夫人喝了。

    太夫人像是如梦初醒的样子,拉着裴舒芬的手泣道:“好媳妇啊,我们这个家,可全都要靠你了。你可得记着,要将老大从诏狱里弄出来,还有娘娘那里,不知病得怎样了,居然不让我们进宫见一面……”

    裴舒芬陪了半天的笑,笑得腮帮子都僵了,才把太夫人哄得歇息过去。

    出了慈宁院,裴舒芬一路琢磨,越想越觉得蹊跷。可是府里头侯爷被关了,娘娘又不得见,她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子就一无所有了起来。

    裴舒芬的丫鬟桐月见夫人一直愁眉不展,悄悄提醒道:“夫人不如回娘家一趟?我们老爷和老夫人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裴舒芬有些为难,道:“父亲和母亲一直对我不冷不热。”

    桐月悄悄地指了指太夫人的慈宁院所在的方向,低声道:“夫人怎么忘了?夫人不是为自己去求老爷和老夫人,夫人是为了世子和乡君……”

    裴舒芬眼前一亮,对着桐月赞道:“好丫鬟!若不是你提点,我差点都想不到这上头去。”说着,便忙忙地让桐月给她梳洗换装,将一品侯夫人的朝服换了下来,另挑了一件湘妃色织锦缎镶桃红边的褙子,底下配了一条桃红色湖绸绫裙,外面披了一件大红羽纱面银鼠里子大氅。又将头上的珠钗冠取了下来,只将了一朵侯府暖房里养出来的粉色芍药花戴在鬓边。

    桐月看了看,抿嘴笑道:“夫人真是人比花娇!”

    裴舒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亭亭玉立,有些紧张的心情终于松弛下来,笑着斜了桐月一眼,也不说话,手里戴了灰鼠暖筒,扶着桐月一径到二门上去了。

    从二门上坐了暖轿,裴舒芬命人一路直接抬出了宁远侯府,往自己的娘家裴家去了。

    此时仍然是年节当中。裴舒芬还是正月初二的时候回过娘家,现在不过十天的功夫,又回到娘家,让裴家的门房也颇为惊讶。

    裴家今日正好在待客。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去年就入了文渊阁做阁臣,乃是二品大员,再往上,便是文渊阁阁臣的领袖——首辅一职。

    裴家圣眷正浓,往来的客人自然川流不息。

    裴舒芬是裴家的四姑奶奶,又是有诰命的一品侯夫人,裴家的门房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传。

    裴老爷裴立省听说是裴舒芬回来了,颇为惊讶,看了夏夫人一眼。

    夏夫人起身道:“老爷待客要紧,我去看看就是。”

    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今儿是主宾,脱不开身,夏夫人便没有惊动她,只是自己带了丫鬟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裴舒芬正被下人带了进来,惴惴不安地立在夏夫人院子的堂屋里。

    看见夏夫人进来,裴舒芬忙行了礼,有些怯生生地道:“母亲,不知父亲可在家里面?”

    夏夫人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若以前那样神采飞扬,反而有股頹丧的郁色,心里暗自奇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她坐下,问道:“你有什么事吗?”知道这个女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裴舒芬小心翼翼地斜签着身子坐在了夏夫人下首的椅子上,细声细气地道:“母亲,女儿有急事要求见父亲和大哥。”见夏夫人不置可否的样子,裴舒芬又加了一句:“是我们侯爷出了事。”

    夏夫人方才有些动容,皱了眉头问道:“又出了什么事?——跟人争风吃醋被打破了头?”以前裴舒凡还活着的时候,有一次据说就是楚华谨在外面跟人争一个清倌人,让人揍了一顿抬回来,裴舒凡有意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让宏宣帝还笑话了宁远侯府好一阵子。

    裴舒芬涨红了脸,忙摆着手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们侯爷是为了娘娘的事,吃了挂头。”

    夏夫人看见裴舒芬言不由衷的样子,淡然道:“你要不说实话,也由得你。若是误了事,可别怪我们。”

    裴舒芬闻言站了起来,走到夏夫人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抱着夏夫人的双腿泣道:“母亲,母亲,您让父亲救救我们侯爷吧。——我们侯爷被关到诏狱里去了。”

    夏夫人吃了一惊,拉着裴舒芬的手站起来,急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关到诏狱里去?谁关的?圣上还是安郡王?”

    裴舒芬委屈地摇摇头,道:“女儿一筹莫展,又不敢去诏狱触霉头。今天早上,女儿同婆母一起进宫,去寻皇后娘娘拿主意,谁知内侍不让我们进去,说是娘娘病了,需要静养,不见外人。”言罢又哭了起来。

    夏夫人听了心烦,可是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宁远侯被关到诏狱里,这件事实在可大可小,想起益儿和谦谦,夏夫人叹了口气,道:“你先坐会儿,我去跟老爷说一声。”

    裴舒芬点点头,拿帕子醒了醒鼻子,坐在堂屋里等着。

    夏夫人去了宴客的地方,使人将裴老爷叫了出来,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裴老爷一听就知道有问题,问道:“舒芬在哪里?我要见一见她。”

    夏夫人道:“在我们院子里。”

    裴老爷便让人去席上告了罪,自己跟着夏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裴舒芬看见裴老爷过来了,十分欣喜,忙忙地起身行礼。

    裴老爷抬了抬手,直接问道:“诏狱不会无缘无故抓人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

    裴舒芬窒了窒,有些慌乱地道:“没什么。侯爷出去访友,几日未归。等我们去寻他的时候,才晓得给抓到诏狱里去了。”眼神闪躲,不敢看着裴老爷的眼睛。

    裴老爷冷笑一声,指着大门道:“既如此,你自己回去吧。大门在那边,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敢在他三朝首辅裴立省面前避重就轻地扯谎,简直是既无君,又无父!

    裴舒芬吓了一跳,忙忙地给裴老爷跪下了,仰着头求道:“求父亲出手救救我们侯爷。若是没了侯爷,世子和乡君……”

    裴老爷“哼”了一声,从裴舒芬面前走开,拂袖站到一旁,背着手道:“你们侯爷出了事,关世子什么事?——让世子袭爵就是了,又何必麻烦!”

    乜?裴舒芬眨了眨眼睛,问道:“侯爷出了事,世子还能袭爵?”

    “当然!——你难道不知我大齐朝的爵位是怎样代代相袭的吗?”裴老爷对裴舒芬不假辞色,伸手拂了拂衣袖,举步往外走,又埋怨夏夫人:“问都不问清楚,白费功夫!”

    裴舒芬回过神来,见裴老爷居然转身要走,才不敢再支支吾吾,大声道:“父亲,侯爷的事,跟皇后娘娘有关!”

    只这一句话,才让裴老爷刚刚迈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回身看着裴舒芬道:“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裴舒芬又羞又臊,忍着气道:“非是女儿不说实话,实在是事关重大。”说着,往屋里看了一眼。

    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十分有眼色,赶紧行礼倒退着退下。

    裴老爷一手撩起半边袍子,回身坐在雕花高椅上,对裴舒芬道:“说。”

    裴舒芬见屋里只剩下夏夫人和裴老爷,便咬了咬牙,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裴老爷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自己怎么养出这样一个蠢货,实在忍不住,上前兜头对着裴舒芬就扇了一耳光,咬牙切齿地指着她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是要弄得宁远侯府抄家灭族不成!——你自己要死,给我死远点!不要连累了我的益儿和谦谦!”

    夏夫人也是满脸煞白,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裴舒芬被打得愣了愣神,半边脸立时就肿了起来,她伸手捂了脸,哽咽着不敢再多言。

    夏夫人走过去,轻轻给裴老爷顺了顺气,道:“老爷,别生气了。还是想想办法吧。”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宁远侯府栽了进去。

    裴老爷闭了闭眼,对裴舒芬挥手道:“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一想。”

    裴舒芬顺从地起身,一个字都不敢辩驳。

    临出屋门的时候,裴老爷又叫住她,道:“你回去就好好待着,且不可再自作主张,也不要再去宫里寻皇后娘娘!”又有几分庆幸,幸亏她们没有见到皇后娘娘,否则这三个糊里糊涂的蠢女人,还不知能惹出什么样的滔天祸事来。

    裴舒芬惶恐地点点头,一个字都不敢不依。

    等裴舒芬走了,夏夫人问道:“老爷打算怎么做?”

    裴老爷又“哼”了一声,阴着脸道:“我什么都不会做!——楚华谨那种废物,没了更好。活着只会给人添麻烦!”

    夏夫人吃了一惊,忙劝道:“老爷三思啊。益儿还小,怎么能挑得起宁远侯府那样重的担子!”

    裴老爷看了周围一眼,见没有下人在跟前,走到夏夫人身边,道:“那老宁远侯楚伯赞让我赔了一个女儿进去,我让他赔一个儿子,还债而已。再说,正因为益儿年岁小,圣上才会放心。”言辞之间,恨不得去诏狱架桥拨火,让楚华谨永远都出不来才好。

    夏夫人心里又心酸,又好笑,对裴老爷道:“老爷好歹想着益儿和谦谦就是了。若宁远侯真的没了,太夫人也跟着去了,舒芬可就成了唯一的长辈了。老爷可想过这一层没有?”

    裴老爷语塞,慢慢地坐回椅子上,对夏夫人挥了挥手,道:“让我再想想。”

    夏夫人叹了口气,出去陪着大儿媳沈氏待客,将屋里留给裴老爷细想。

    裴舒芬一路坐在暖轿里,用大氅的观音兜将整张脸包得严严实实的,心里不断盘算,还有谁她可以去求情去。想来想去,只有安郡王府,不知道可不可以亲自去求安郡王妃去。

    裴舒芬一路思索着,很快便坐着暖轿回到宁远侯府门口,却听见门口一阵喧闹的声音。

    裴舒芬在轿子里皱了皱眉,对外面问道:“何事喧哗?”

    一路跟着轿子走回来的桐月忙道:“夫人,前面有三个人站在咱们侯府的大门口。”

    裴舒芬掀开侧面的轿帘看了看,却看见一个身穿青色鹤氅,头梳高髻,身姿轩然的男子面对着她这边站着,正跟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有些躬腰曲背的人说话。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灰色短打衣裳的小厮,似乎是那位青衫男子的随从。

    等那位身穿青色鹤氅的男子抬起头来,裴舒芬的心里不由加快了几分跳动。——正是那位过几天就要入府坐馆的单先生。

    裴舒芬想了想,用一块丝巾蒙在脸上,叫了轿子停下来,自己袅袅婷婷地下了轿,往府门口走去。

    只听见单先生在台阶上,对他面前衣衫褴褛的人安慰道:“侯爷如今到家了,鄙人告辞。”

    裴舒芬吓了一跳:那位跟叫花子一样的人居然是侯爷?!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

    果然是楚华谨的声音,正感激涕零地对单先生道:“先生救命之恩,华谨末齿难忘!——请随华谨入府,让华谨有机会报答先生的大恩大德!”

    单先生矜持地笑了笑,拱手道:“施恩莫望报。也是侯爷福泽深厚,没有单仁,也会有别人来救了侯爷出去。侯爷实不必放在心上。”很不愿居功的样子。

    裴舒芬方才确定是楚华谨回来了,惊喜地叫了一声“侯爷!”就要扑过去。

    楚华谨回头看见裴舒芬,淡淡地点点头,往旁边让了一步,道:“我的救命恩人在此,你还不大礼参拜?”

    裴舒芬一愣,看着单先生清高漠然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满腹狐疑起来。

    单仁又笑了笑,对楚华谨拱手道:“侯爷保重!”说完,带了小厮飘然离去。

    等离宁远侯府远了,那小厮才对单仁笑道:“单先生今日做得不错。”

    单仁木着脸没有说话。

    那小厮又道:“我们给了单先生这么多机会,单先生可要记得该做的事。”

    单仁点头道:“误不了你们的事。——也别忘了我的解药。”

    ……

    这边裴舒芬见楚华谨呆呆地看着单先生远去的背影,轻声唤道:“侯爷,咱们进去吧。”

    楚华谨这才回过头来,从上到下看了裴舒芬一眼,伸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将她打趴在地上,厉声道:“我被关在诏狱里,受尽折磨,你倒好,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串门,你当我是死人不成?!”说完,楚华谨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抬脚就进门去了。

    裴舒芬今儿倒霉,两边脸一边一下,娘家打了夫家打,立时就对称地肿了起来。

    桐月忙上前扶了裴舒芬起来,又将被侯爷打脱的丝巾重新给裴舒芬蒙上脸。

    府门口守门的门子和婆子都低了头站在那里,不敢抬头。

    裴舒芬只觉得悲从中来,一路拿帕子掩着脸,哭着回内院去了。

    楚华谨回到内院,却没有到裴舒芬的上房,而是一径去齐姨娘那里梳洗去了。

    齐姨娘见了侯爷这般样子回来,知道定是在外面遭了罪,也不先问,忙着要热水,又备了香胰子,亲自去给侯爷搓背。

    看着侯爷背上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齐姨娘心疼地道:“侯爷这是怎么啦?”又拿帕子拭泪道:“侯爷这么多天没有回来,妾身不放心,去夫人那里问了好几次,夫人都说没事。岂知侯爷……遭了这么大的罪!”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楚华谨在诏狱被人一天三顿打,收拾得服服帖帖。开始的时候,他还说自己是宁远侯,是皇后娘娘的亲大哥,可是诏狱的人都不信,还说,他要是皇后娘娘的亲大哥,他们就是玉皇大帝的小舅子。大家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楚华谨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饰物都被人搜刮得干干净净,只留了一身破烂的麻布片披在身上。而自己带去的手下,早就不知道到那里投胎去了。

    他这次能活着回来,还多亏了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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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来我往

    齐姨娘看着楚华谨满身的伤痕,心疼地道:“诏狱哪是人呆的地儿?——那位单先生如何能把侯爷从诏狱里救出来?”

    楚华谨换上了细棉布中衣,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长舒一口气,道:“诏狱里那群兔崽子不认得爷,想偷偷瞒了上头,将爷卖到盐场去。走到半路上,正好跟单先生碰上了,单先生一眼就认出了爷,不过也没有声张,给了那群黑心兔崽子们五十两银子,将爷买了下来……”

    齐姨娘心里一动,忙问道:“爷可签了卖身契?”私底下的人口买卖都是认契不认人的。

    楚华谨脸色沉了下来,道:“当然签了。不过,单先生等那群兔崽子走了,便还给了爷。爷当场就揉碎了,咽到肚子里去了。”这可是楚华谨一生当中的奇耻大辱。此仇不报枉为人!

    “侯爷,听妾身一句劝。此事凶险无比,侯爷先忍一忍,等大事成了,娘娘成了太后,再跟这群黑心崽子算帐也不迟。”齐姨娘耐心地劝道。诏狱是安郡王的,若是要拿诏狱里的人开刀,先得过了安郡王一关。而圣上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动安郡王的。

    楚华谨点点头,道:“我还用你教?此事当然目前不宜声张,除了忍,也没有别的法子。”又“哼”了一声,道:“简飞扬想扳倒我,可没那么容易!——这一次,若不是他阴我,我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齐姨娘不知镇国公简飞扬怎么又扯进来了,低头想了半天,才对楚华谨道:“侯爷,镇国公府势大,也圣眷正浓,侯爷要拿他们做筏子,现在更不是时候。还是先将这些事情放在一边,盯着大事要紧。”

    齐姨娘口里的大事便是大皇子选妃的大事。

    大皇子要选妃,齐姨娘极力推举自己娘家大哥的嫡长女齐玫。虽然比大皇子大三岁,可是女大三,抱金砖,比年岁小要合适,而且嫁过去,马上就能生孩子。自己的嫡亲大哥已是定南侯府的世子,如今又蒙侯爷推举,去了西北任总兵。这样的家世,大皇子要不紧着拉拢就是缺心眼儿。

    楚华谨知道齐姨娘是什么意思。他这次虽然吃了亏,可是只要在大皇子那里找补回来,日后也不愁不能报仇。只是大皇子选妃之后,是不是就会立太子,宏宣帝的心思还是模棱两可。

    “你大哥的嫡长女,已经在宗人府的名册上了。”楚华谨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齐姨娘终于得了准信,喜笑颜开道:“那要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了!”

    “我有何喜?!”楚华谨笑着拉开桃红色富贵盈门蚕丝被,盖在身上,打算歇息了。这几天,可把他累惨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有每天照着饭时被人打一顿才有饭吃,实在是人间地狱一样的日子。

    齐姨娘忙着帮楚华谨盖好被子,笑盈盈地道:“我的侄女,不就是侯爷的侄女?——侯爷的外甥娶了侯爷的侄女,岂不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楚华谨笑了笑,道:“还有另外两家在名单上呢,你别高兴得太早。”

    齐姨娘忙问道:“还有谁?”

    楚华谨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道:“简飞扬他妹妹!”顿了顿,又道:“还有一家翰林的姑娘,似乎是贤名在外。圣上亲自点的。”

    齐姨娘并没有把翰林家的女儿放在心上,只将镇国公的妹妹当作了对头,忙忙地在心底里盘算,对楚华谨道:“妾身明日想回娘家一趟,还望侯爷恩准。”

    楚华谨“嗯”了一声,便沉入了梦乡。

    裴舒芬在中澜院里一夜未睡。只到天快亮的时候,才钻进自己的琅缳洞天里,用自己特制的花水敷了敷脸,将两个桃子似的眼睛敷得消了下去,又略微去了去脸上的浮肿,才从琅缳洞天里出来,叫了丫鬟进来给自己梳洗。

    梳洗完毕,裴舒芬不敢再穿华服,使人取了湖蓝色交领比肩通袖上襦,配着浅蓝色百褶孺裙,腰间挂着一支蓝色宫绦,系着一块羊脂玉如意佩。头上只梳了圆髻,插了一支点翠鹊登枝珍珠步摇,耳朵上只戴了两支米珠耳钉,十分素净娇俏。

    “侯爷昨夜歇在哪里?”裴舒芬一边喝粥,一边问道。

    桐月低声答道:“齐姨娘的院子里。”又道:“齐姨娘一大早过来给夫人请安,说禀了侯爷,今日要回娘家。奴婢见夫人还未起身,就自作主张应了她。”

    裴舒芬没有在意。反正齐姨娘都说侯爷准了,她又怎么可能不准?特别是如今侯爷对她正在气头上,哪会在小事上再次触怒侯爷?

    “侯爷起身了吗?”以前楚华谨不管在哪个姨娘院子里过夜,第二天早上都会到裴舒芬这里坐一坐,有时候陪她一起吃早食,有时候就是说说话。

    今天已经这么晚了,还没有看见侯爷的影子,想是真的恼了她。

    桐月见夫人问起来,忙回道:“奴婢不知。夫人要不要派人去齐姨娘的院子里看一看?”

    裴舒芬放下粥碗,起身道:“不用了,我亲自去一趟。”

    桐月便叫了人过来收拾碗筷,自己跟着夫人一起,去了齐姨娘的院子里。

    楚华谨才刚刚醒了,正躺在床上发呆。

    听外面的丫鬟通传,说夫人过来看他了,楚华谨才回过神来。想起昨日的事,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她动了手,当了下人的面给她没脸,想不到她还是忍住了,一大早就过来看自己,不由心里升起几分愧疚,放软了声音道:“进来吧。”

    丫鬟打起帘子,裴舒芬低着头慢慢走了进来。

    楚华谨抬头,看见裴舒芬一身蓝色衣裳,头上身上都收拾的极为素净,心里又软了几分,低声道:“昨儿,对不住……”

    裴舒芬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坐到楚华谨床边,哽咽着道:“是舒芬疏忽了。侯爷责罚得对,舒芬不委屈。”一幅刚强中带着柔软的样子,看得楚华谨的心都揪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这次也遭了大罪。咱俩算是扯平了,好么?”楚华谨将裴舒芬轻轻一带,搂入了怀里。

    裴舒芬点点头,道:“侯爷受苦了。舒芬没什么,侯爷不用担心。”说着,裴舒芬又问起楚华谨这几天的遭遇。

    楚华谨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当听见楚华谨闯进那庄子,发现那位管事姑姑的家人死在地上,而后又被镇国公简飞扬带了人闯进来,将楚华谨他们一伙人当了强盗抓进诏狱,裴舒芬心里一颤,道:“侯爷,咱们中计了!”

    楚华谨扬了扬眉毛,问道:“这话何解?”

    裴舒芬蹙了眉头,偏头看向齐姨娘内室的窗棂,一边想,一边道:“妾身只是觉得,这些事太过凑巧,好像有人正等着咱们撞上去一样。”

    楚华谨心里一动,两手一拍,赞道:“说得好!我也一直这么觉得。怎么他简飞扬早不进来,晚不进来,我们的人一进庄子,他们就进来了?——简直跟装了狗鼻子一样。若不是那天我带的人都是嘴紧的心腹,我都要怀疑咱们家里出内贼了。”

    裴舒芬听了含笑道:“内贼倒不至于,但是有的人吃里扒外,损公肥私,倒是有可能。”说着,便又拐着弯儿说起了秦大管事。

    楚华谨却装聋作哑,没有理会裴舒芬的言外之意。

    裴舒芬说了一会儿,发现楚华谨不置可否,便聪明地不再提及此事,转了话题,道:“侯爷,您带去的那些人呢?”

    楚华谨恨恨地拿起床边小柜子上的小茶碗,砰地一声扔到地上,咬牙切齿地道:“都死了。”

    裴舒芬大吃一惊,忙问:“怎么可能?”

    楚华谨偏头瞪着裴舒芬,道:“怎么不可能?你不知道诏狱里的那些黑心兔崽子们有多黑!若不是我在里面顺着他们,我早就被他们治死了。——你们到时候就等着做寡妇吧!”

    裴舒芬不以为然,觉得侯爷跟自己在一起,怎么着都会吉人天相,化险为夷,却不好跟楚华谨直说,只沉默了半晌,道:“侯爷,此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华谨梗着脖子道:“你又要出什么馊主意?”上次就是因为她的主意,自己才去诏狱死里逃生了一次。

    裴舒芬脸上一红,忙道:“侯爷,您想想,您吃了这么大的苦,就算这一次不能真正报仇,可是恶心恶心那镇国公简飞扬,在圣上面前给他上些眼药,总可以吧?”

    “哦?说来听听?”原来是上眼药,楚华谨顿时觉得还是可以做一做的。以前他的妻子裴舒凡活着的时候就跟他提过,说圣上最是多疑,凡事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无私忠诚。裴舒凡别的话他都不记得了,这段关于圣上的话,却记得牢牢地……

    裴舒芬便俯在楚华谨耳边,低声道:“横竖侯爷现在的手下都死了,已经算是死无对证。侯爷只要去圣上那里告简飞扬一笔,就说,此事是他主使,设了圈套让侯爷栽进去。他明知是侯爷,也要公报私仇,将侯爷弄进诏狱受折磨。”

    二更三更下午两点。

    先道歉。本来昨天说要上单章粉红答谢的,结果晚上太困,6000字大章更了之后就睡着了。早上起来上班,又忙了一上午,来不及把单章弄好。今天晚上一定将单章发出来。

    还有才发现书友轩辕御谶升了护法,加上之前打赏的和氏璧,俺还欠轩辕书友两次加更。等四月粉红加更都结束之后,就给轩辕书友加更。整个五月份,看来要每天三更了……~~o(>_

第一百三十七章 紧锣密鼓 (含四月粉红600+)

    楚华谨听了裴舒芬的话,有些心动,从床上坐起身,掀开被子要下床。

    裴舒芬忙拿了搭在一旁屏风架子上的藏青色面子大毛里子的长袍过来,帮着楚华谨穿上,又献计道:“侯爷不若趁着身上的伤还没好,进宫去求见圣上,在圣上面前哭诉一番……”

    楚华谨听了,恍然大悟,抓住裴舒芬的肩膀晃了晃,赞道:“还是你能干。这些法子,齐姨娘就想不出来,就知道让我忍,让我等。——哼,也不知道要忍到什么时候!”

    裴舒芬含笑着帮楚华谨整了整袍子,关切地问道:“侯爷还没有吃早饭吧?妾身那里备了上好的御田胭脂米熬的粥,还有暖房新送来的小青菜和小黄瓜,都是水灵灵,嫩生生的。”

    楚华谨这几日也没有吃好,和裴舒芬一起出了齐姨娘的院子,道:“我不想吃素的,你给我多做些肉来,我饿了。”

    裴舒芬忙使了人下去备菜。

    听说是侯爷要的,厨房里的婆子自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很快就整了几个卖相好,味道鲜的荤菜过来。

    裴舒芬打发楚华谨吃了饭,便命人去外院备车,直接送楚华谨进宫求见圣上去。

    宏宣帝正在养心殿里跟安郡王商议罗家商船出航的事儿。这一次,他们是押了大宝在罗家商船上,决不能出一点差错。还有此次要跟着出航的辉国公家嫡幼女宋良玉,也被宣了进宫,对她陈以利害。

    宏宣帝本来嘱意安郡王或者简飞扬,二人只要有一个跟去,他就不用这样担心。可惜安郡王的缇骑早不出茬子,晚不出茬子,到了这个紧要关头偏偏闹出了内奸。查出一个,处置一个,剩下的,安郡王不放心,正在想法子,要从头到脚将缇骑清洗一次。

    而对于简飞扬来说,宏宣帝现在不敢让他现在离开大齐朝,甚至不敢让他离开京城半步。宫里宫外最近好像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势力在蠢蠢欲动,宏宣帝一想起宏宣二年的事情,就觉得坐立不安。不说当年的老镇国公简士弘,就说简飞扬本人,对圣上也是忠心耿耿。宏宣帝一想到有镇国公简飞扬在京城镇守,心里就踏实几分。

    所以盘算来盘算去,那个本是想离了大齐朝,远赴海外疗情伤的辉国公嫡幼女宋良玉,便雀屏中选,成了此次为朝廷担大梁的人物。她自己身份足够,既是辉国公家的嫡幼女,又是安郡王的小姨子,另外她同大皇子之间的事,也让宏宣帝觉得,此事托了她去办,是再恰当不过。

    宋良玉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偶尔的一次任性,居然成了正儿八经的大事。她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之人,此时听了宏宣帝和安郡王晓以利害,不由也有些跃跃欲试,将心底里的痛苦都冲淡了许多,对宏宣帝和安郡王许诺道:“承蒙圣上看得起。我一定不负圣上所望,此去外洋,不仅带回来圣上需要的火器,还要想法子带些工匠回来。再不济,也要将造火器和弹丸的法子带回来。”

    宏宣帝对宋良玉的聪慧十分欣赏,笑着问道:“若是人家不肯教你呢?”说得是火器和弹丸的制造方法。

    宋良玉挑了挑眉,道:“圣上就别管我用什么法子了。总之不管怎样,咱们大齐朝,一定要能自己造这些玩意儿才好。不然每次要出洋买,黄花菜都凉了,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宏宣帝想装备这样一支军队,主要是为了对付西北的夷人。西南的羌人倒不用担心,可是西北的夷人已经逐步在装备火器,大齐朝如果不迎头赶上,就只有拿着弓箭刀枪对付夷人的火器,肯定只有挨打的份儿。——到时候,就算当年让夷人闻风丧胆的高祖皇帝范朝晖复生,也难以扭转乾坤。

    宋良玉对朝堂的这些事情并不陌生,听了宏宣帝和安郡王的吩咐,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从养心殿出去的时候,宋良玉只一心在琢磨到了外洋,如何习得造火器和弹丸之术。

    大皇子听说圣上召了宋良玉入宫,急得赶紧从外宫城的承祥殿追了过来,却只看见宋良玉远去的背影。

    安郡王从养心殿里出来,看见大皇子站在养心殿大门口,默默地望着远方出神,颇觉得有些尴尬,便轻轻咳嗽一声,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大皇子也点了点头,叫了声“二叔”,也不再说话。

    安郡王同大皇子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轻声说了一句:“正月十六,扬帆出海。”便走远了。

    大皇子的眉头拧成了结,心头突然狂跳起来。他着急地跟养心殿外面的内侍交待了几句,便又出宫去了。

    此时宁远侯楚华谨正坐了宁远侯府的车过来,在外面递牌子求见圣上。

    宏宣帝刚刚解决完一件大事,正想喝杯茶,歇一歇,又听内侍送了牌子过来,说宁远侯楚华谨在宫外求见。

    宏宣帝本不待见他,可是转而一想,有些事情说不定要着落在他身上,便对内侍道:“宣。”

    内侍赶到外头宣了宁远侯楚华谨觐见。

    楚华谨本来在外面等了半天,有些惶恐不安,现在听见圣上还肯见他,又安稳了几分,跟着内侍来到养心殿里。

    一见宏宣帝,楚华谨先三跪九拜行了大礼,便嚎啕大哭起来。

    宏宣帝有些戒备的眼神立时被楚华谨的大哭打败了,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宁远侯,体统何在?”

    楚华谨将身上的外袍一脱,露出光光的脊背,还有脊背上累累的伤痕,痛哭流涕道:“陛下,要给臣主持公道啊!——臣身上这些伤,都是拜镇国公简飞扬所赐!”

    宏宣帝知道楚华谨被简飞扬有意关到诏狱里吓唬了几天。如今看见他身上的伤痕,便从上首的位置上走了下来,仔细瞧了瞧,含笑道:“还好,没有伤筋动骨,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楚华谨正酝酿足了情绪,要大大地痛诉镇国公简飞扬假公济私,公报私仇,结果被宏宣帝一句“皮外伤而已”,噎得当堂吐了一口血出来。

    宏宣帝赶紧往旁边躲了躲,有些诧异地道:“难道还受了内伤?”便赶紧使人去传太医过来诊脉。

    宋医正在家里躲了几天,被太医院别的太医骂得贼死,躲不过去了,才装作提前“病”好,又回到太医院轮值来了。

    想不到轮值的第一天,就碰上给宁远侯楚华谨诊脉。

    宋医正半闭了眼睛,将三根手指头搭在楚华谨的右手腕上,凝神诊了半晌,对宏宣帝道:“陛下,宁远侯最近劳累过甚而已,多多休养几日就行,并无不妥。”

    宏宣帝愕然,指了指楚华谨背上的伤痕问道:“这些伤不碍事?刚才还吐了一口血,不会是受了内伤吧?”

    宋医正摇摇头,道:“侯爷身子健壮,吐一口血,正是火气旺盛的表现,并没有内伤的症候。至于背上那些伤,不过是皮外伤。若是侯爷担心留疤,微臣这里有上好的祛疤痕的药膏,每日沐浴之后,擦在伤口上,保管七七四十九之后,完好如新。”顿了顿,又道:“不过侯爷的肩关节、肘关节和腰部,似乎有些错位,待臣帮着正正骨就好了。”

    说着,宋医正已经拿住了楚华谨的肩胛骨,按住穴道,用力捏了下去。

    楚华谨惨叫一声,觉得就算在诏狱里一天三顿打,也没这样痛彻心扉过,一时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宋医正当没看见,又继续给他拿捏肘部和腰部的穴位,甚至将他腿部的麻筋扭了几扭,将楚华谨生生疼醒了过来。

    宋医正见楚华谨醒了,拍手道:“好了!——看,侯爷已经醒过来,没事了,没事了……”

    宏宣帝含笑问道:“这么说,宁远侯身上也没什么伤?”

    宋医正忙躬身回道:“圣上明鉴。宁远侯身上,确实没什么要紧的伤。至于那些皮外伤,无足挂齿。”

    楚华谨听了宋医正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赶紧将袍子抖了抖,套在身上,顺势起身,给圣上行礼道:“臣谢过圣上。”又给宋医正行了礼。

    宋医正忙道:“不敢。”便收拾了药箱下去了。

    宏宣帝这才对楚华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镇国公简飞扬怎么你了?”

    楚华谨顿了顿,拱手道:“圣上容禀。镇国公简飞扬外禀忠良,内里奸诈。此次京郊别庄一事,不知圣上晓不晓得?”

    宏宣帝坐回上首的龙案后面,手里拿了一支羽毛笔转来转去,看着楚华谨,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事朕也想问你,你怎么跑到那别庄里去了?别庄里面的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楚华谨赶紧跪下,对宏宣帝回道:“陛下这话,应该问镇国公简飞扬才对。——这明明是他设下的圈套,先让人给我传假消息,然后弄死这些人,等我们过去了,再装了好人冲进来,将我们拿住。自始至终,就是简飞扬安排的一出好戏!”

    宏宣帝微翘的嘴角慢慢平复了下来,幽深的黑眸盯着楚华谨,缓缓地道:“说话要有证据。你的证据在哪里?”

    楚华谨当然没有证据,心里一急,道:“陛下,那简飞扬将臣的手下都杀了,又将臣关进诏狱,其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宏宣帝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含笑道:“原来如此。你误会镇国公了。你的手下,不够资格进诏狱,所以都关在顺天府的大牢里,活得好好地,等着什么时候过了堂,交了罚金,你就可以领他们回去了。不过,”宏宣帝顿了顿,又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些人在京郊别庄的?”

    楚华谨听说自己的手下还活着,立时知道自己又被简飞扬耍了,不由泄了气,不敢再往简飞扬身上靠。此时听了圣上的问话,细想了想,这些消息,仿佛是自己的一个手下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可是那个“别人”是谁,他倒没有细问过。

    听了楚华谨的回答,宏宣帝既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盯着楚华谨看了半天,道:“以后别听风就是雨。若是有什么事,直接跟朕说,别自己带着人出去乱闯。像这次的事情,若不是有简飞扬帮你兜着,刑部都要寻你去问案去了,哪里还能让你站在这里信口雌黄?!——回去记得备了大礼,好好去谢谢镇国公。镇国公夫人还是你两个嫡子的谊母,你们做什么要这样水火不相容?”

    楚华谨脸上憋的通红,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是”,想不到自己栽赃简飞扬不成,还要承他的人情,觉得憋屈欲死。

    宏宣帝心里有事,变着法子问了楚华谨半天,都没有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拿不准是楚华谨到底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他装得好,能瞒天过海,暗渡陈仓。

    “华谨,当年你媳妇裴舒凡过世的时候,可给你留下了什么册子、字帖、书信没有?”宏宣帝拐弯抹角了半天,都不得要领,终于忍不住单刀直入。

    宏宣帝知道,老宁远侯死得急,很多东西来不及收拾,便撒手归西。本来还想着有裴舒凡在宁远侯府,自当能将宁远侯府的里里外外打理得妥妥当当,不用自己操一点心。谁知裴舒凡突然去世,将宏宣帝的计划彻底打乱了。

    这几年,宏宣帝加快了收军归政的步伐,可是隐隐地,总有一股势力在跟上头作对。不铲除这股势力,宏宣帝还不敢真正废了军户世袭制,将军权收归朝堂。

    听宏宣帝提起自己死去的妻子裴舒凡,楚华谨立时想到自己和裴舒芬一起瞒下的那份奏折,不由眼神闪烁,有几分心虚,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宏宣帝沉思中抬起头来,看见楚华谨言不由衷的样子,心下起疑,故意淡淡地道:“你回去寻一寻,若是有,就呈上来给朕看看。”

    楚华谨陪笑着道:“内子生前的遗物,都让她娘家裴太傅家收走了。圣上若是想瞧一瞧,还得去裴太傅家试一试。”

    “哦?!”听了楚华谨的话,宏宣帝倒是笑了起来,如同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对着楚华谨反而嗔怪道:“不是朕愿意说你,你是朕的大舅子,皇后的嫡亲大哥。就算看在皇后份上,你也当把原配嫡妻多放在心上。看你如今把个填房宠得什么似地,不是在打皇后的脸?”

    楚华谨忙笑着道:“陛下不知,皇后娘娘跟臣的继室处得极好,比舒凡在世的时候,还要好。臣对继室好,娘娘不会怪罪的。”

    宏宣帝对着这个棒槌似的人,终于头疼起来,再一次确定自己是高估了宁远侯府。便一手揉了揉额头,一手对楚华谨挥手道:“好了,好了,你愿宠谁就宠谁,只不要把皇后拉在里头就是了。——下去吧。”

    楚华谨一愣,追问道:“陛下,那镇国公简飞扬确实是打了臣,陛下……”

    宏宣帝忙打断他的话,道:“你要是执意跟镇国公过不去,刑部那里的案子,你就得亲自过堂了。”

    “刑部什么案子?”楚华谨更是摸不着头脑。

    宏宣帝端了茶过来,轻抿了一口,道:“京郊别庄灭门案。”

    楚华谨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再呱噪,只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真不想查一查镇国公?陛下想想,他又是怎么知道那个别庄的?”

    宏宣帝盯着楚华谨看了半天,终于怒喝一声:“滚!”——镇国公知道别庄,是从安郡王那里。安郡王知道别庄,却是从缇骑的内奸那里。说来说去,又回到原点,触到宏宣帝的痛脚。

    圣上既然发了怒,楚华谨不敢再留,也不知道自己的眼药到底上好了没有,只好赶紧离了皇宫,回宁远侯府跟裴舒芬商议起来。

    裴舒芬仔细问了问楚华谨同圣上之间的对话,便胸有成竹地道:“放心,圣上必是对镇国公生了疑,又在你面前不好承认自己看错了人,所以恼羞成怒而已。——侯爷不用放在心上。”

    楚华谨深以为然,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圣上还能被我问住了。”十分得意。

    裴舒芬在心里却在琢磨圣上为何追问大姐的遗物。想起裴舒凡临死前要上的那个奏折,裴舒芬对楚华谨低声道:“圣上问大姐留下的遗物,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华谨严肃地道:“必是为了你大姐临死时候要上的奏折。——你把那折子收到哪里去了?”又疑惑,“此事圣上是从哪里知道的?”

    裴舒芬也惊疑不定。这件事,应该只有自己、侯爷和太夫人三个人知道。圣上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

    想来想去,裴舒芬只得出一个结论:宁远侯府里面,有圣上的人。

    楚华谨听了这话,沉吟半晌,道:“我去外院,跟秦管事商议商议,晚上不过来吃饭了。”表示会直接去齐姨娘那里。

    裴舒芬点点头,送了楚华谨出去。

    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裴舒芬闪身去了自己的琅缳洞天,一边收割着药草和鲜花,一边琢磨圣上的意思。

    坐到三楼的梳妆台前,裴舒芬习惯对着那个不能照人的镜子自言自语,皱紧了眉头苦苦思索:“除了奏折之外,大姐到底留下了什么册子、字帖和书信?”又十分遗憾当年没能占到大姐的嫁妆,居然都让娘家大嫂沈氏给收回去了。

    第二天,贺宁馨觉得自己的须弥福地似乎有动静,便抽了空,进了自己的须弥福地里,来到自己的镜子前面,摸准了刻度,将最近一段日子里,对面琅缳洞天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回放。

    当听见裴舒芬自言自语,琢磨自己的前身裴舒凡死后到底留下了什么册子、字帖,又或是书信的时候,贺宁馨突然恍然大悟。这些天一直觉得影影绰绰,就像蒙了一层薄纱一样的前尘往事突然清晰起来。

    贺宁馨首先想到的,就是当年老宁远侯在世的时候,有一次曾经从西南写信问过自己,为了以后的二十年着想,他们应该怎样做,才能在废太子登基之后,依然保证宁远侯府、皇后娘娘以及三位皇子的利益不受损害。

    贺宁馨记得自己回信道,如果废太子荣登大宝,他们宁远侯府便成了外戚。而作为外戚,要保障自己的利益,不外乎三条上、中、下核心策略。

    上策,便是迎合圣意;中策,可以针对妃嫔;下策,就要笼络朝臣。

    这三策里面,迎合圣意最难,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下策“笼络朝臣”,需要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便是宁远侯府手握兵权。如果宁远侯府到时候已无兵权,笼络朝臣这一招是万万用不得的,用了,便是催命符。所以三个策略里面,只有中策“针对妃嫔”这一招,是最具有操作性的。

    在信上,贺宁馨记得自己专门就怎样“针对妃嫔”,以史为例,列举了一些可能的情况和做法……

    这封信,如果落到有心人手里,便是宁远侯府心怀不轨的铁证。

    不过贺宁馨很清楚地记得,在老宁远侯暴毙之后,自己帮他收拾遗物,找出了这封信,是自己亲手销毁的,绝对不会有错。——除了老宁远侯和自己,应该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封信。

    所以圣上问的,应该不是这封信。贺宁馨知道,圣上实际上是另有所指,是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就帮圣上追查,但是一无所获的那件差事。

    看来,就算裴舒凡已经成了贺宁馨,还是不能摆脱那件差事。近来发生的事情,也让贺宁馨隐隐明白,有些人藏不住了,等不及了,要闹事了。

    想到此,贺宁馨便等简飞扬回来之后,提醒他,圣上近日的忧心忡忡,应该是跟西南的人和事有关。让他找机会给圣上进言,请圣上派人去当年老宁远侯驻防过的西南边府查探一番。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顾虑,狡黠地笑了笑,道:“我觉得,应该派两路人马。一路在明,一路在暗,才能更好地查探消息。”

    贺宁馨微微一笑,赞简飞扬想得周到。

    简飞扬又道:“我觉得,应该让宁远侯去做这个明面上的靶子。然后再让安郡王派个缇骑的好手,在暗地里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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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各奔东西

    贺宁馨听说要让楚华谨去做明面上的钦差,会心一笑,道:“不错。宁远侯确实身份特殊,如果要派人去,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贺宁馨话锋一转,有些怀疑地道:“你不怕他将此事弄砸了?——打草惊蛇怎么办?”

    简飞扬意外地看了贺宁馨一眼,想了想,道:“多派两个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行。——钦差吗,当然要前呼后拥才够气派。”看着贺宁馨笑。

    贺宁馨有些脸红,啐了简飞扬一口,推他快去:“赶着进宫,还能在天黑前回来。”又对简飞扬道:“晚上家里人一起吃饭,你早些回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简飞扬由着贺宁馨服侍自己,宽了常服,换上藏蓝起花八团貂裘排穗褂,又戴了帽子,问贺宁馨:“有事?”

    贺宁馨拿了一双青缎白底朝靴过来,蹲下身帮简飞扬穿上,轻柔的声音让简飞扬心里有一丝悸动,“二弟昨儿跟我说,想娶卢表妹,让我帮着问问卢表妹。若是愿意,就正经请了官媒过来提亲。我以为卢表妹未必愿意,但也却不过情面,就问了一声。谁想卢表妹居然应了。所以我想着,既然他们两人都愿意,我也不能做这棒打鸳鸯的棒槌,想跟你仔细商议一下,该怎样全须全尾地将这事办了。”

    帮简飞扬穿好鞋,贺宁馨直起身笑道:“若是要提亲过礼,卢表妹倒是不好住在我们府里头。我看,我们不如送她一所宅院,一个庄子,再加两个铺子,也算是她的陪嫁私房。二弟的聘礼另算。到时候,聘礼会抬回来,这些宅邸田产,却可以让她另外收着防身。我们只是哥嫂,也不一定能照应她一辈子。以后若是有些不适,她也可以有个自己的地方可以盘桓。——我们对她再好,她也是寄人篱下。女人家,身边有了私产,腰杆都挺得直些。”

    简飞扬听了心里感动,握了贺宁馨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贺宁馨不明所以,不知道简飞扬为何如此。在贺宁馨心里,照顾那些依附自己的别人,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不觉得有值得大惊小怪的。

    简飞扬却知道,女子嫁到夫家,能这样为夫家打算,实属难得。拉着贺宁馨的手结巴了半天,简飞扬终于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买宅邸田庄的银子,我明儿让东兴给你送过来。你别动自己的私房银子。”东兴便是镇国公府的外院大管事。

    贺宁馨抿嘴笑,跟着简飞扬一起出了内室的门,偏着头道:“不值。卢表妹给我好,便是我自己贴补她,也是愿意的。”两世为人,贺宁馨在银钱上头,比一般人都豁达些。知道这些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实在没有必要堆山积海地做守财奴。

    简飞扬点点头,道:“你进去吧。外面风大,天又阴了,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贺宁馨拍了拍简飞扬的肩膀,道:“所以我给你拿了貂裘过来,不怕雪。”

    等简飞扬走远了,贺宁馨才回到内室,使人去叫了卢珍娴过来。

    卢珍娴从贺宁馨那日跟她提了简飞振有意提亲的事,就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她不想嫁给简飞振,是因为假的“简老夫人”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那位简老夫人已经不在了,简飞振也并不是那位假的“简老夫人”的亲生儿子,且他又洗心革面,倒也不是不能嫁。

    当然最最重要的,卢珍娴还是取中了表哥表嫂的人品,知道只要他们在,她在简家就不用担心被人欺负。如果她是嫁到外头,表哥表嫂再能干,也无法日日看着别人家的内院。——就是长公主出嫁,当年也在曹家受了气的。卢珍娴实在怕了改变环境,重头再来一遍。

    所以这桩亲事,卢珍娴是先对简飞扬和贺宁馨有信心,其次才是简飞振这个人。

    听见表嫂使人唤她过去,卢珍娴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跟郑娥说了一声,跟着贺宁馨的大丫鬟扶风过去了。

    郑娥日日跟卢珍娴在一起做针线,一起管家理事,也知道简飞振想娶卢珍娴,而且卢珍娴已经允了,以后是终身有靠。看见卢珍娴远去的背影,郑娥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来到贺宁馨的致远阁,卢珍娴进来行了礼,便红着脸坐在一旁。

    贺宁馨就将刚才跟简飞扬说得话,说了一遍,只不提是自己的主意,对卢珍娴道:“你表哥说,要给你置办一所宅院,再买上一个庄子,两个铺子,当是你的陪嫁,你自己看着办就行。”陪嫁就是女子的私产,婆家是没有权利处置的。那些占了媳妇嫁妆的婆家,虽然能得一时之好,却只能偷着躲着,若是让人知道,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卢珍娴心里感激,起来福了一福,对贺宁馨诚心诚意地道:“珍娴多谢表嫂的大恩大德。”

    贺宁馨掩袖笑道:“别谢我,是你表哥的主意。”

    卢珍娴也笑:“表哥虽好,却想不到这样细致。只有表嫂这样一心为我,才能帮我打算得事事妥帖。若是这样我都看不出来,也不配表嫂这样事事为我着想。”说着,居然有些哽咽起来。

    贺宁馨心下也十分喜爱卢珍娴的人品,跟她做妯娌,自然比外头不相干的人要好,诚心诚意地拉了卢珍娴起来,道:“我也是有私心的。一家人和和气气不好?做要和那乌眼鸡似地斗来斗去?——做人啊,最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能活得自在高兴。至于身后事,哪里管得来那么多呢?”

    卢珍娴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贺宁馨想起简飞振的通房慧瑶,问卢珍娴:“你打算怎么处置?”

    卢珍娴低了头,道:“等我过了门,再给她抬姨娘吧。——她也跟了二表哥这么多年,若是想出去,早出去了。我不是那等不容人的人,只要她守本分,我不会亏待她。”

    贺宁馨叹息,道:“二弟都好,就是这一点有些不好。不过好在他也明白过来,知道是重,是轻。你,以后多担待些吧。”

    卢珍娴对这些事,早就翻来覆去想了不知多少遍,闻言马上对贺宁馨道:“表嫂别为我担心了,我不是贪心的人。自己都没有,又是孤女,却得表哥表嫂垂怜。还有二表哥,不嫌弃我没有娘家,一心娶我做正妻,我还有不满意的呢?若是再作三作四,是自作孽呢,天都不会容我的。”想得十分豁达。拿自己所有的,换自己没有的。要得也不多,对自己能得到的珍而重之,是个知道惜福的人。

    贺宁馨最欣赏不贪心的人,闻言点头道:“说得好你想得这样透彻,我倒没有话来劝你了。既这样,等过完年,我们就去给你置办宅子。等宅子买好了,就委屈你几天,先过去住几日,将三书六礼做齐了,再回来住,好不好?”

    卢珍娴当然满口应承,将这些事都托付给贺宁馨,自己去安心绣嫁妆,等两年后简飞振出了孝,他们就成亲。

    这边卢珍娴的事办妥,贺宁馨便跟郑娥也商议起她的婚事。

    郑娥倒没有特别挑剔,也没有想过要嫁在镇国公府里。她到底是小户人家出生,对于大宅院里的日子,还是有些不习惯,只想嫁个普通人,一家嫡亲几口亲亲热热过日子。

    贺宁馨知道了郑娥的打算,便着意留心起来。

    这边简飞扬入了宫,跟圣上提了提派明暗两路人去西南边府的事儿,正中宏宣帝的下怀。特别是简飞扬提议要让宁远侯楚华谨做明面上的钦差,大合宏宣帝的心思,便等不及过完年,连夜给宁远侯府下了旨,封宁远侯楚华谨为钦差,过完年就起程去西南边府代圣上视差西南边防和驻军。

    宁远侯府得了这个旨意,自然是欢声笑语不绝,连家里的下人脸上都带了几分骄矜的神色,自是同往日不一般。

    楚华谨便当此事是裴舒芬的功劳,认为是她让他进宫向宏宣帝诉委屈的主意,才讨到这样一个钦差的差事,对裴舒芬又高看几分。还将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托付给她,就连外院,也吩咐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要多多听夫人的话,凡事不可擅自主张。

    裴舒芬见秦力生乖顺了许多,也觉得这些下人就是跟红顶白。也罢,只要他如今认清形势,靠到自己这一边,自己也不是非要将他换下来不可。又想大姐到底过世这么多年,再忠心的属下都要另投明主才对,便对秦力生又和善了几分。

    到了正月十六这一天,京城里的铺子都开门营业,衙门里官员开始坐衙理事,孩子们开始上学堂。市面上的人,出门的出门,入府的入府,都开始忙碌起来。

    大皇子自从那日在养心殿门口听了安郡王偷偷转告他的消息,便想方设法想再见宋良玉一面,打消她出洋去的念头,却再也见不到她的面。其决绝之意,似乎比自己还甚。

    大皇子无法,只好在正月十六那一天,匆匆赶到京城西面的大码头。那里是海港,远远地停着几艘巨大的海船。靠近岸边的地方,有几艘中等大小的船,将岸上的人一拨拨地接了,送到远处停着的大船那里去。

    大皇子来得时候,罗家的商船已经预备启航了。

    宋良玉这些日子虽然忙着准备出洋的东西,又躲着不见大皇子,其实心里头不知有多煎熬。

    这天上了船,宋良玉披着金黄色缎子面绣翠色藻叶纹的玄狐大斗篷,戴着暖鼠观音兜,一个人立在船头,看着远处的港岸发呆。

    大皇子骑着四蹄踏雪的大宛马赶了过来,却只能看见对面船头上一个小小的金黄色身影,立在海天之间,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宋良玉看见那匹熟悉的马,还有马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大船的笛声响起,四周开始起锚开航了。

    大皇子抿着唇,凝目注视着大船上的人影,缓缓地举起手,冲远方晃了晃。

    远方的人也举了手,往他这边晃了晃,便决然转身,回舱内去了。

    大皇子只能看着空无一人,正在掉头的船头怅然若失。

    蓝天下海浪翻滚,一道道浪花袭来,搅得平静的海面波澜起伏。

    大船远去很久了,大皇子还一人立在岸边,看着远方的海天一线出神。

    二皇子在宫里等了许久,都不见大皇子回来,到底有些不放心,骑着马追了过来。

    看见大皇子立在岸边,看着远处发呆,二皇子轻轻走过去,在大皇子肩上拍了一拍,道:“大哥,人都走了。”

    大皇子回头,平静的脸上波澜不起,对二皇子道:“我知道。”

    二皇子陪着大皇子在海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舍得吗?”无错不跳字。

    过了好半晌,大皇子才道:“没有舍,哪有得?——父皇几日前就跟我说得清清楚楚。”

    “既然都说清楚了,你还过来干?”二皇子追问。

    大皇子苦笑,道:“我每天都在放手,你没看出来吗?”无错不跳字。只是放一次,又拣起来一次。到了第二天,再放一次,再拣起来一次……

    二皇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她有好?疯疯癫癫,生得也不是绝色……”话音未落,二皇子已经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

    好不好,不是看在别人眼里,而是在恋人自己心里。

    大皇子倒笑了,道:“你说得也对。有好?我也不知道。”说着,大皇子转了缰绳,策马离开了海岸。

    二皇子跟在后头,一路狂奔回了宫。

    刚到承祥殿门口,两人便看见承祥殿的大宫女铭心急得团团转,对大皇子道:“大皇子,陛下有旨,快去接旨”

    大皇子忙换了朝服,过来跪迎接旨,正是宏宣帝给他选定正妃的旨意。

    “奉天承应,皇帝诏约:翰林涂方之女涂素芝,贤良淑德,饱读诗书,堪为皇子良配。特旨选为正妃,夫妻和顺,绵延后嗣。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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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粉红加更下午两点。0(∩_∩)O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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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733/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作者:寒武记所写的《重生空间守则》为转载作品,重生空间守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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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空间守则介绍:
古代重生空间女PK现代穿越空间女
前世的她本是三朝首辅嫡长女,宁远侯楚华谨原配。育有一子一女,缠绵病榻之际,阴差阳错,魂魄被吸入穿越庶妹的空间法宝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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