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重生空间守则TXT下载重生空间守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空间守则全文阅读

作者:寒武记     重生空间守则txt下载     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雪上加霜 下 (含四月粉红1140+)

    太夫人心里烦闷,又觉得累得很,听见老二楚华诚在旁边不断唠唠叨叨要分家,连发脾气都没有力气了,挥手让他出去。

    楚华诚没得到准信就不肯出去。

    太夫人无法,只好允了他,等皇后娘娘的丧事过后,就谈分家的事。

    楚华诚却还是不甘心,对太夫人道:“皇后娘娘的丧事是国丧,我们只要跟着去跪灵就行了,哪要我们做什么事?——娘,还是分了吧。您也不想三成的家产落到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手里吧?”

    听见楚华诚说起柳梦寒,太夫人终于提起一些精神,咬牙切齿地道:“只要我活着一天,那个女人休想进我们宁远侯府的大门!”

    楚华诚撇了撇嘴,在心里嘀咕:人家早就进来了,还不屑地出去了……

    “娘,老族长可是站在她那一边。娘就没有想想,老族长为何站到一个既没有明媒正娶,又看上去居无恒产的女人那边?”楚华诚提醒太夫人,想想老族长的立场。

    这是太夫人内心深沉最恐惧的事。老侯爷有什么本事,太夫人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一想起老侯爷可能跟那个柳梦寒有别的交待,太夫人就拍得抖起来。

    “娘,还是赶紧分了吧。——都分了家,那个女人就算是进了门,也只得分家另过。到时候,这宁远侯府就是大哥的,她就算是进了门,一个妾室,总不能跟分了家的嫡长子一起过活吧?”这一次,二老爷楚华诚真正说到了太夫人心坎里去了。

    是啊,若是现在分了家,那个女人凭什么住进宁远侯府?——这宁远侯府不再是老侯爷留下的,而是自己大儿子的私产!

    太夫人精神一振,对外面吩咐道:“来人!打水让我梳洗,使人叫大夫人和二夫人都过来。”

    对柳梦寒的恨意,暂时压倒了对于女儿过世的悲戚,太夫人又觉得自己斗志昂扬起来。

    裴舒芬不知出了何事,忙忙得带着婆子丫鬟赶到慈宁院。

    待知道是二老爷想分家的事,裴舒芬也暗自琢磨起来。

    分家,可是她想了好久的事,只是侯爷肯定不允,所以她也忍着从来不提。

    现在二老爷主动提起来,她是不是应该附和一下呢?再说,二老爷说得也是正理,外面那个虎视耽耽的女人,让裴舒芬也很有些不自在。

    看了二夫人黄氏一眼,发现二夫人黄氏正笑着对她点点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和睦。

    太夫人宽了身上金棕色的妆花褙子,另换了一身素白镶银边的褙子,头上的花钗冠也取了下来,换了一幅素银头面,对屋里的人道:“先传话下去,府里都要挂白,下人发青黑色素服,主子也都要换上丧服,预备入宫哭灵。”

    想起早逝的女儿,太夫人掌不住,又哭了一场。

    裴舒芬和二夫人黄氏赶紧上前相劝,又陪着哭了一场,苦劝太夫人:“娘一定要保重。如今皇后娘娘去了,还有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要靠着娘呢。娘若是有个好歹,可让皇子和公主靠谁去呢?”如此种种,终于让太夫人止了哭。

    太夫人哽咽了一会儿,对裴舒芬道:“将内院的帐清理出来。传话给秦管事,让他把外院的帐也清理出来。等老大回来,咱们就先把家分了吧。”又对裴舒芬道:“虽然分了家,暂时还是住在一起。等娘娘的丧事过了,再分府。”

    此言一出,裴舒芬和二夫人黄氏都是喜出望外,两人不觉又亲近了几分。

    这边说完话,裴舒芬跟着去二夫人院子里取帐本,二老爷去外院吩咐秦管事,太夫人亲自去督促府里挂白,换装,准备为皇后娘娘守丧。

    本来都以为侯爷这一去宫里面,几天都不会归家。谁知没过多会儿,侯爷就怒气冲冲地回了府。

    裴舒芬正和二夫人黄氏在中澜院里理帐,便看见楚华谨一脚将门踹开,走了进来。

    黄氏吓了一跳,赶紧行了礼,便指了一事先回去了。

    裴舒芬过来帮楚华谨宽了外衫,问他:“侯爷怎么这早晚就回来了?”

    楚华谨气得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道:“简飞扬!——我跟你没完!”

    裴舒芬心里一跳,给楚华谨倒了杯茶过来,细问他:“镇国公又怎么惹着侯爷了?”

    楚华谨接过茶,一饮而尽,对裴舒芬气愤地道:“拿着鸡毛当令箭,连我都拦着,不许我入宫里去。——你说,我是外人吗?他简飞扬算老几?!”对圣上将宫里的禁军防卫交给简飞扬一事,实在是有些羡慕忌妒恨。

    裴舒芬得知楚华谨去了这半会儿,居然连宫门都没有踏进一步,也有些六神无主,问道:“那怎么办?什么消息都没有吗?”

    楚华谨摇摇头,道:“我累了,要歇一会儿。就在家里等着吧,宫里会派人来的。”说着,便走到里间屋里,踢了鞋子,上床睡去了。

    裴舒芬咬了咬唇,也走到里间屋子,轻声细语地道:“侯爷,妾身有话要说。”

    楚华谨有些不耐,在床上翻了个身,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还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裴舒芬坐到床边,推了推楚华谨,道:“侯爷,二弟想分家。娘已经允了。”

    听了这话,楚华谨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问裴舒芬:“你说什么?”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裴舒芬忙将手搭在楚华谨身上,柔声道:“侯爷别急,听妾身把话说完。”说着,就将二老爷楚华诚说得理由对楚华谨说了一遍,末了,也道:“妾身觉得,二弟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们这一房,比二弟那一房的人,要多得多,可是家产还得跟他们平分……”很是不甘心。

    楚华谨甩了甩头,清醒了几分,沉吟了半晌,缓缓地道:“也好。要分早分,省得麻烦。”

    裴舒芬含笑点头:“正是这个理儿。既然回来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娘那里,将明面上的东西都过了帐,明日再去官府上了档子,赶在皇后娘娘的丧事之前,赶紧分了算了。”

    只要正式分了家,二房就得搬出去了。

    裴舒芬不动声色,打算徐徐图之,对着楚华谨还是一幅伤心的样子:“可怜我们大房这么多人,我将来的孩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分得一砖半瓦。”

    楚华谨掀开袷纱被,下床跻了鞋,对裴舒芬笑道:“你也别太小气了。明面上的家财就这么多,他们想要,全拿去都行。”神秘地眨了眨眼,“其实大头早就被我转到咱们的私帐上去了。”

    这是头一次,楚华谨给裴舒芬交底。

    裴舒芬有几分惊喜,却又有些不信,嗔道:“侯爷可别哄人家。人家心眼实,可是要当真的。”颇有些风情万种的样子。

    楚华谨看得呆了一呆,过来抱住裴舒芬,就往床上放。

    裴舒芬赶紧躲开,道:“侯爷饶了人家吧。现在国孝家孝两重孝,可不能让人拿住错处。”

    说得楚华谨一凛,赶紧收了旖旎的心思,只是亲了裴舒芬一下,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虽然生得不如那柳氏,我却只觉得你好。”除了单先生……

    裴舒芬心里喜悦,又奉承了楚华谨几句,便跟他一起去了太夫人的慈宁院。

    太夫人见楚华谨回来了,问了几声宫里的事,知道楚华谨没能进得宫去,太夫人也甚是恼怒,对楚华谨道:“先别想着那头了。你媳妇跟你说了分家的事吧?”

    楚华谨点点头,坐在太夫人下首,道:“二弟既然这样说,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强求大家住在一起。既然他们想分,就分吧。”

    太夫人便使人叫了外院大管事秦力生进来,再命人叫了二老爷楚华诚和二夫人黄氏进来,一起先分外院的产业。

    大齐朝里大户人家分家,作为祭祀的祖产是不分的,由嫡长子继承。能够分的,是除祭祀产业以外的公中的财产。

    外院的铺子、田庄,秦力生都拿了帐本过来,一共十六处。太夫人看了看,对二老爷道:“这些铺子,你们拿着不合适,还是多分些田产吧。收些租子过活,最容易了。”担心楚华诚没有得用的管事,将铺子都败了去。

    楚华诚也没有挑,只是笑着道:“只要数目差不多,铺子、田产都行,我们不介意。”

    秦力生便重新算了算,将田产和铺子都折了市价,重新分成两份,将田产多得那一份,交给二老爷楚华诚,田产少,铺子多的那一份,交给了侯爷。

    楚华诚见一下子,自己就有了七八万两银子的产业,十分满意,连二夫人黄氏都没得挑,两口子满脸笑意。

    裴舒芬撇了撇嘴,没有言语。

    接着分内院的帐。

    内院的流水帐,一个月需要一万两银子的开销。都是从外院关了来,再分发到各房各院。

    裴舒芬自从上次放印子钱被人阴了一把,将自己的私房都陪进去之后,便收了手,再不沾印子钱。不过也才过了一年,她的元气大伤,还没有缓过劲来。

    内院如今帐面上只有一万两银子,便分了三千给二房,三千给大房,另留了四千,做公中的开销。

    楚华谨和楚华诚到底是亲兄弟,太夫人主持分家,又分得极公,两人都没有啥可争的,都笑着画了押,只等明日一大早去官府上档子,楚家就正式分家了。

    这边贺宁馨在镇国公府里,一面派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扶风去帮着料理两个孩子的琐事,一面使了人去自己的娘家贺家报信,让他们别担心。

    许夫人和贺思平也不放心贺宁馨这里,听说简飞扬领了禁军,护卫皇城,贺思平和许夫人坐了车,专程来到镇国公府,看看贺宁馨有没有什么需要帮衬的。

    贺宁馨见爹和娘这样担心自己,十分感动,马上吩咐厨房做了上等席面,陪着许夫人和贺老爷一起吃饭,又将楚谦益和楚谦谦叫过来见礼。

    许夫人看见这两个孩子彬彬有礼,又有些拘束的样子,对他们十分怜惜,搂在怀里亲热了半天,才放了他们出去。

    “你对别人的孩子这样上心,是好事,也有不好。”许夫人叹了口气,“飞扬不说你,也要自己知道分寸。”担心简飞扬不高兴。

    贺宁馨讪讪地笑了笑,心知简飞扬是有不满。不过他并没有迁怒到别人头上,而是如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一样,匍匐在黑暗的丛林里,等到时机的到来,随时可以拔地而起,扑向自己的目标。

    许夫人看见贺宁馨晕生双颊的样子,明显对简飞扬已生情愫,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也觉得欢喜起来。

    吃过饭,贺宁馨亲自送许夫人和贺老爷出到镇国公府的大门外面。

    三人正站在门口寒暄,从镇国公府门口的大街另一头,传来得得的马蹄声。

    贺宁馨抬眼看去,见是一个身材高壮的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宛马从长街尽头过来,头上戴着玄色头盔,盖住了头脸,只看见头盔顶上的红缨迎风招展。身上穿着玄色重甲,外披着暗金色披风,呼啸而来。后面还跟着数十个亲卫,同样穿着重甲,戴着头盔。所到之处,扬起一片烟尘,过往的车辆行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正是简飞扬回来了。

    来到府门口,简飞扬翻身下马,对着正要上车的许夫人和贺老爷拱手行礼:“岳父、岳母不多坐一会儿?”

    贺老爷捻须微笑颔首:“坐了一下午了,也该回去了。”又问简飞扬:“差事办完了?”

    简飞扬将头盔取下来,抱在左手边,摇头道:“还没。我回来取点儿东西,跟宁馨交待一声,就得回去了。这一次,恐怕得等三个月之后,才能回府。”看来还挺麻烦。

    贺老爷听出了简飞扬的言外之意,又看了简飞扬一眼,叹息道:“圣上那里,太过哀戚,也伤身子。你若是有机会,多劝劝圣上。多思伤神啊……”

    简飞扬会意地点点头,亲自扶了贺老爷上车。

    贺老爷坐上车,又看了站在镇国公府大门口的女儿贺宁馨一眼,忍不住对简飞扬道:“飞扬,你虽是女婿,我们可是拿你当亲儿子待的。还望你多多体恤包涵馨儿。她是个实心肠的孩子,有时候不知变通,若是你有不满,直接跟她说清楚,千万别指望她能自己想明白……”

    简飞扬有些囧,讪笑道:“岳父大人说哪里话。宁馨聪明着呢,怎会不知变通?”不过他也知道贺老爷所指何事,看见两位老人家担心的样子,简飞扬忙将话说开了:“岳父、岳母多虑了。宁馨对益儿和谦谦上心,是她厚道心善,就像你们两位老人家早年对我一样。若不是有岳父当年不遗余力的护持,飞扬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说得十分诚恳。

    贺老爷点点头,伸手拍了拍简飞扬肩膀上的铁甲,道:“你能这样想,也是馨儿的福气。唉,只望现在这些事情赶紧过去。”

    这话提醒了简飞扬,忙对贺老爷低声道:“皇后娘娘薨了,圣上很快就要下旨,算是国丧。”

    贺老爷晓得,皇后薨逝,庶民三月不得宴饮嫁娶。官员一年不得宴饮嫁娶。

    大齐朝还是上次嘉祥帝薨逝的时候,有过国丧。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这样也好。”贺老爷打了个哈哈,对简飞扬道:“皇后娘娘的丧事,大家要守一年的制。你们反正在孝期,一年之后正好出孝,两不耽误。哈哈……”又笑了起来。

    简飞扬又囧了囧,看着许夫人嗔怪地将贺老爷拉了进去,又同简飞扬告了别,将车帘放下,命车夫将车赶回去了。

    简飞扬方才转身,往台阶上走过去。

    贺宁馨含笑看着他走过来,伸手摸了摸简飞扬身上的重甲,好奇地问:“沉不沉?”

    简飞扬跟她一起进了府,一边走,一边道:“还好,只是装个样子,吓唬人的。若是在战场上,还得穿着重甲去冲锋陷阵,那才叫要命呢。”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二门上。

    简飞扬在二门处停住,对贺宁馨道:“我这一去,得要三个月之后才能回府。你自己多加小心。”想了想,又好奇地问她:“你是不是把益儿和谦谦接到府里来了?”

    贺宁馨红着脸点点头,眼巴巴地求简飞扬:“就住两天。过两天我就送他们回裴家去。”

    简飞扬看着贺宁馨一脸急切讨好的样子,心下不忍,伸手替她挽了挽耳旁细碎的鬓发,低声道:“你别急。我没有不让你将他们接到府里来。”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既然做了打算,何不趁此机会,一劳永逸?”晓得贺宁馨想让两个孩子被逐出楚家宗族,彻底跟宁远侯府斩断关联。

    贺宁馨苦笑:“如今出了皇后娘娘这档子事,我们的计划,只好暂时推后了。”又问简飞扬:“宫里的情形如何?”

    简飞扬的面色沉肃了几分,道:“圣上和皇贵妃娘娘都很难过。”

    **********************************

    提前上传的。好困了,先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感谢碧缕纱的勤奋之果。还有炫影的恶魔之果。0(∩_∩)O

第十四章 皇后之死 上

    

    贺宁馨看着简飞扬的眼睛,总觉得里面还有些话没有说出便走到他跟前,站近了些,装着给他整披风的样子,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圣上难过也就罢了,皇贵妃也会………………?”

    简飞扬黑沉沉的眸子像是掉进了几滴星光,有瞬间的璀璨,便又回复了常态,在贺宁馨耳边只轻声回了一句:“皇后去得突然………………”

    只这一句话,贺宁馨就察觉到里面的惊涛骇浪。

    难怪简飞扬要统领禁军,紧紧护着宫城。

    难怪宫里到现在,都还没有诏告天下,正式公布皇后娘娘的死讯。—丧钟敲响,不代表大家要给皇后服丧。上一次,庞太后身死,丧钟也敲了十下。可是举国上下,无一举哀,就是明证。

    各府上都盯着宫里的旨意,才能换素服、挂白、举哀的。

    若是宫里头的贵人去了,你不服丧,当然是大不敬。可是若是宫里的贵人没有去,又或者宫里头有人不想你服丧,你却换了装,也是大不敬。—试想别人家里没有丧事,你却上门吊唁,岂不是晦气?比大不敬都要让圣上恼恨。

    满京城里面,估计只有宁远侯府是个例外,不必等圣上的旨意就能换装挂白了。因为皇后娘娘与宁远侯府来说,是国孝,也是家孝。

    说起宁远侯府,贺宁馨又想起那个老宁远侯的外室柳氏,踌躇了一番,终于还是忍住了,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将楚谦益和楚谦谦带回镇国公府已经够离谱了,若还去管宁远侯府老侯爷的外室,就算简飞扬不说什么,她自己都要无地自容了,便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那圣上什么时候会下旨?”贺宁馨并没有进内院,而是跟着简飞扬一同转身,离开二门…往外院里去了。

    简飞扬拦着贺宁馨,道:“你不用跟出来,去给我收拾几身换洗的衣裳,带到营里去就行了。”

    贺宁馨不以为意,使了扶风和扶柳去自己房里给简飞扬收拾衣物,自己还是跟着简飞扬往外院书房里去了。

    来到外院书房…简飞扬去里间取了些东西,放到袖袋里,出来见贺宁馨。

    此时书房里没有外人,只有院子的大门上有两个书童在那里看着大门。

    “实话跟你说。我进宫的时候,圣上坐在养心殿里,脸色很是难看。”简飞扬将书房挂壁上的长剑取了下来,拿出一块白巾,细细擦拭起来。那长剑似乎饮足了人血,光亮之中…总是带着一丝血色。

    贺宁馨想了想,道:“圣上难过,是情理之中的。皇后娘娘跟着圣上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圣上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虽然为了江山社稷…他什么都可以舍弃,可是也不妨碍他会伤心,会难过。—只是再伤心难过,也不会改变他的做法罢了。

    简飞扬摇摇头,轻声道:“……还有皇贵妃,跪在圣上面前,脸上泪痕狼藉。”

    贺宁馨吃了一惊,站起来急切地道:“你忒也不小心了。圣上和皇贵妃在一起…你做什么闯进去?!”彼时不要紧…可是过后却是惹祸的根苗。

    宫里头的贵人,个个是九曲心肠。而皇贵妃…更是比一般人又曲折几分。—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就对皇贵妃向来是另眼相看的。

    贺宁馨十分担心简飞扬无意中碍了别人的眼。

    看见贺宁馨不加掩饰的担忧,简飞扬眼底藏了笑意,伸手拉了她过来,沉声道:“我无事。你别担心。——是圣上宣我进去的。”

    贺宁馨“啊”了一声,眉头拧了起来:“圣上做什么要在你面前下皇贵妃的面子?”

    简飞扬觉得贺宁馨想得太多了,伸手按了按她的眉头,将她蹙起来的居尖按平了下去,才道:“也不是要下皇贵妃的面子。只是圣上不想再跟皇贵妃说话了吧。——宣我进去之后,皇贵妃就起身回凤栩宫了。”

    想起那时的情景,简飞扬顿了顿,又道:“圣上跟我说,皇后……小产了,一尸……数命。”有些犹犹豫豫的。

    贺宁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数命?”就算是双胎,也就是一尸三命吧?

    简飞扬抿了抿唇,在贺宁馨耳边低声道:“后来宋医正进来报信,说,皇后产下三个死胎,肚子里好些还有俩………………”

    贺宁馨顿时想到了裴舒芬的“多子丸”,双手紧抓着胸口,瞳孔不善地眯了起来。

    “那宫里………………?”贺宁馨又想起宫里的戒备森严,就算是有五个胎儿,也不是从来没有过的,至于这样吗?

    简飞扬想起宋医正话里的只言片语,还有过了没多久,自己就被圣上派到宫城的西南角,专门处决人犯的地方,亲自盯着,让宫里的暗卫斩杀了皇后宫里所有的宫女和内侍……

    “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就不用我说了。你想必也明白。——圣上正在宫里面亲自盯着,继续搜查。凡是在皇后娘娘小产身亡之后,跟皇后娘娘的宫人有过接触的人,一个不留,全部要斩杀了事。—包括妃嫔在内。”简飞扬盯着暗卫杀了宫女和内侍之后,就被派到外面守宫城去了。宫里面的杀戮,便跟他无关。

    贺宁馨隐隐想到了什么,拿手拍着胸口,大舒了一口气,道:“幸好,圣上还是想保全你,所以将你派到外面守宫城去了。”

    简飞扬苦笑,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宁馨,你不会怪我吧?”他是简家人,若是时局到了需要他以命相搏的时候,他不会退缩。

    贺宁馨轻轻偎过去,双臂环在他的腰上,将头靠在他的胸前重甲上,低声道:“你若是有事,我不会独活。”

    简飞扬眼里有几分湿意,回手重重地抱了贺宁馨一下,道:“在我们有孩子之前,我不会有事的。”

    又推开贺宁馨,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需要你跟我去死。

    若是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就算是为我们的孩子。你要去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想想益儿和谦谦,你能指望…这个世上有第二个你,和你一样好心,将他们视若己出?”

    贺宁馨心里揪心地疼,忙将话岔开,勉强地笑道:“好了,别说这些丧气话了。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好好办差,我也不会闲着,总之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简飞扬也点头…用力握住贺宁馨的手:“一起活着。”

    两人相视而笑,心里都安定了几分。

    扶风和扶柳抱了两个大包袱过来,在外院书房的院门外候着。

    那小厮来到书房的大门外,大声通传了一声。

    简飞扬将手里的长剑插入自己腰际的剑鞘里,对贺宁馨道:“我走了。”

    贺宁馨跟他一起出了书房来到院门口。

    简飞扬带着东元一起去营里。东元从扶风和扶柳手里接过包袱。

    简飞扬眉头皱了皱,道:“一个包袱就够了。”

    东元便将多余的包袱还给扶柳,跟着简飞扬大步出去了。

    贺宁馨默默地看着简飞扬远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才吩咐了一声:“将大门紧闭。

    这几天,谁都不许进出国公府。—违令者,直接送到顺天府去。”

    众人都应了,自去忙碌。

    而宫里头皇贵妃已经换了白色镶银边的素服头上戴着银白的翟凤冠,一脸茫然地坐在凤栩宫的主殿内室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今天本是皇后的娘亲,宁远侯太夫人的寿辰。

    皇后娘娘怀胎五月了,身子比一般孕妇都要重,本来就不宜出行。可是皇后娘娘不知怎地,非要亲自出宫,给自己的娘亲贺寿去。

    如今皇贵妃打理六宫,掌管着出宫的令牌和仪仗。

    皇后娘娘要出宫,得皇贵妃和圣上同时允许才行。

    当然,以皇后如今的身子,皇贵妃要是能同意就见鬼了。

    当然是一口驳了皇后身边大宫女的请求,将她送回皇后宫里去了。

    皇后这段日子以来,越来越看皇贵妃不顺眼。早先圣上还每日来看皇后。不过过了三个月之后,圣上就绝迹皇后的凤翔宫。平日里来了后宫,就只去皇贵妃的凤栩宫里坐一坐。就算让宫妃侍寝,也是皇贵妃的日子居多。

    怀孕的妇人本来就心思多,而皇后这一胎格外艰难,要不是圣上命宋医正拿了太医院最好的药给皇后保胎,皇后早几个月就不行了……

    皇后不知端倪,身子难受,心里更难受。这次想出宫给亲娘贺寿,居然被皇贵妃当面驳了,更是大怒,带着人,怒气冲冲地来到皇贵妃宫里,当面质问皇贵妃。

    皇贵妃淡淡地道:“皇后出宫,除非圣上亲允。——臣妾不能做这个主。”

    皇后更是恼怒,将身边的宫女内侍都赶了出去,质问到皇贵妃脸上:“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若不是你,圣上便是我一人的!你说,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破坏我和圣上之间的fū'qī之情?!”

    两个奉了圣命寸步不离的女医官听见皇后和皇贵妃说起这些宫里的yǐn'sī之事,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戳聋了自己的耳朵。

    听见皇后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破坏她和圣上之间fū'qī之情的人,皇贵妃再冷静,此时也被激怒了几分。——倒打一耙也不是这样打得?!到底谁才是破坏别人fū'qī之情的那个人!

    “皇后慎言。——圣上是天下百姓的圣上,不是皇后你一个人的!”皇贵妃义正词严。

    皇后双手紧握成拳,看着皇贵妃端庄持重的样子,心里的不忿和委屈排江倒海。

    保养良好的长指甲上的蔻丹深深地陷入手掌心里,她知道她柔嫩的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血。她感觉到疼,但只有这疼,才能分散她心底的怒火和不平,就如此刻她脱口而出的话一样,“若是没有我,他怎能坐上这个九五至尊的位置?!若是没有我,你又如何能进到这珠围翠绕的皇宫大内,做你的皇贵妃?!——你什么都没有付出过,却要过来跟我抢男人,抢地位!也要问你自己配不配?!”

    皇贵妃霍地起身,快走几步,站在锦衣皇袍的皇后面前,冷冷地道:“没有圣上,你也一样做不了皇后!——不要以为他是靠了你,你其实一样也依靠圣上!你若这么能耐,为何不另找一个无妻无妾的男人,嫁给他,扶他做皇帝?为何不?!”

    “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何明知他有妻室,还要嫁给他为妻?你有没有问过你父亲,为何要娶了你,才能帮圣上复位?!——你们不就是想通过他,得到滔天的富贵?你们这样做,跟他利用你们重登帝位,有什么不同?既然是各有所求,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你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他背信弃义?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抢了你的男人?!——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罢了!”

    皇后的双眼猛地眯了起来:这个女人,并不是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与世无争!

    皇贵妃见皇后脸色阴晴不定,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话,只轻笑一声,回身坐了下来,道:“我教你个乖,千万不要在圣上面前摆出‘你欠了我,的姿态。——其实何止圣上,就是任何一个普通男子,你若想跟他过下去,就千万不要让他觉得,他是靠你的施舍,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皇后这才冷笑道:“你既然这么清楚明白,当初不还是做了他往上的垫脚石?不需要了,就弃。需要了,就拣起来。——哪怕接你入宫呢,不过是为了故意跟我寻别扭罢了。”居然认为圣上接皇贵妃入宫,是小fū'qī之间耍花枪。

    皇贵妃见皇后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不想再跟她废话,转过身子看着外头,道:“我不想再说了。请皇后回宫去吧。”

    皇后发了一通火,动了胎气,觉得肚子里突突地疼,全身上下涨得难受。

    见皇贵妃开口赶她出去,皇后也不想再留在这里,拂袖怒道:“你别得意,迟早有一天,你从哪里来,我就让你回哪里去!”

    刚一转身,皇后便发现宏宣帝脸色阴沉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皇后吃了一惊,一颗心像是要蹦出嗓子眼一样跳得厉害。又不知道刚才的话圣上都听了多少进去,结结巴巴地道:“………………圣上。”

    宏宣帝再生气,可是看见皇后沉重的身子,还是发作不得。闭闭眼,宏宣帝伸手将她扶起来,道:“朕送皇后回宫。”

    皇贵妃赶紧起身跪下,恭送圣上和皇后。

    可惜皇后今日大怒,又大惊,已经觉得肚子里的胎儿不断往下坠,整个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刚走到皇贵妃凤栩宫大门口的时候,就破水了……

    下午两点二更、三更。含四月粉红1200加更。终于要还完了………………撒花庆祝……0n一no纟

    最快更新,请。

第十五章 皇后之死 下 (含四月粉红1200+)

    皇贵妃当时并未跟着出宫,所以当听见自己的宫女过来回报,说皇后破水了,皇贵妃大吃一惊,赶紧带了宫女和内侍追出去。

    到了外头,却只见宏宣帝半托着皇后,将她放进抬过来的御辇里去了。

    皇贵妃还想跟着过去,宏宣帝却匆匆阻止了她,道:“你别过去了。看着内宫的门禁,不许任何人进出。”

    皇贵妃领了旨,使了自己的心腹手下,看着各个宫门,还有内宫通向外宫的大门,谨防有人闯进来。

    幸亏几位皇子去了宁远侯府给宁远侯太夫人贺寿,不然若是皇子闯内宫,皇贵妃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拦住。

    想到皇后那里情况凶险,皇贵妃又特意叮嘱自己的手下,离皇后的凤翔宫远一些,千万不要靠近那里的宫门半步。

    皇后是从自己这里出去后发动的,皇贵妃也有些惴惴不安。

    又想到宏宣帝不知在门口听了多久,看样子,她和皇后说得话,宏宣帝是都听见了。

    皇贵妃在自己宫里一阵烦躁,便使人将四皇子带过来,教他描红习字。

    四皇子却喜爱弓马拳脚,拿了宏宣帝赐给他的一个黑木小弹弓,四处打弹子玩。

    皇贵妃让他坐下来描红,比杀了他还难受,写几笔,就抬起头皱着小眉头冲皇贵妃“哼哼”两声,表示他很生气,倒让皇贵妃看得笑了起来。

    只是母子俩的平静时光没过多会儿,就听见宫里敲响了八下丧钟。

    皇贵妃脸色吓得煞白,一把将四皇子抱在怀里,搂得死死的。

    四皇子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宏亮的钟声,也吓了一跳,乖乖地窝在皇贵妃怀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宏宣帝那边的内侍过来,传了皇贵妃去养心殿。

    皇贵妃见是宏宣帝身边的内侍总管,便放心地跟着他去了,来到养心殿里。

    宏宣帝坐在铺着金黄色锦被的长榻上,脸上的神色如古井无波,眸子里以前蕴藏的神采都不见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直视着皇贵妃。

    皇贵妃心里一紧,慢慢走了进去,蹲下身,对宏宣帝行了大礼。

    宏宣帝没叫起,皇贵妃只好跪在地上,仰着头问道:“陛下,皇后娘娘那里到底如何了?”还是存着万一的侥幸心理。明明上一世,皇后可是活得比自己都长……

    宏宣帝看了皇贵妃半天,见皇贵妃眼里并没有躲闪和窃喜,只有一丝藏不住的恐惧和不安。——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华丹她,去了……”宏宣帝终于说出口,脸上流下两行清泪。皇后的闺名华丹。

    皇贵妃怔怔地看着宏宣帝,心里头想得却是,那一世,他也为她流过泪,不过是在下旨将她打入冷宫的那个晚上……

    难道这个男人,只有在跟女人彻底了断的时候,才会流泪吗?

    “陛下节哀。”皇贵妃劝道,“小皇子……怎样了?”五个月早产,大概是活不了了。皇贵妃在心底里慨叹一声。

    听见皇贵妃问起小皇子,宏宣帝的身子晃了晃,又坐直了,顺手拿起一旁榻上的一块帕子,往脸上擦了擦。须臾间,已经恢复了冷静:“……小皇子,已经火化了。”声音虽轻,却有金属的铿锵之声,像是蕴涵着无限的恨意,又像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

    皇贵妃窒了窒,再看看宏宣帝脸上,已经收起了悲戚之色,默默地看向了自己。

    “陛下,如今皇后新丧,宫里诸事不齐,要赶紧预备才是。”皇贵妃慢慢地劝着宏宣帝。

    宏宣帝抬了抬手,道:“你起来吧。别跪着了,地上凉。以前在西南的时候,天那么冷,你还要去洗衣裳。下雪天,你在外面滑倒了,也不跟我说,偷偷回来自己换了外面的袍子,却忘了将里面的衣裳换下来,就用湿衣裳捂着。后来一到天冷,你的膝盖就发酸……现在还疼不疼?”

    皇贵妃刚刚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宏宣帝提起他们刚到西南时候的往事。

    “陛下,您还记得……”这些事情,在皇贵妃心里埋藏了很多年,藏了两辈子。她一直以为,能记得这些鸡毛蒜皮小事的,只有她自己一人。

    宏宣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惨笑,呵呵笑了两声,道:“怎么可能忘……”

    皇贵妃倏然想起自己先前在凤栩宫跟皇后的争执。看来,圣上真的是全听见了。

    “陛下,臣妾刚才不过是一时气愤,才和皇后斗了几句嘴。——都是臣妾的错,请圣上责罚臣妾!降臣妾的位份,将臣妾打入冷宫都行!只要让臣妾亲手将四皇子带大,臣妾可以以死谢罪!”皇贵妃感觉到宏宣帝情绪的变化,一时惶恐不已,拼命给宏宣帝磕头。

    宏宣帝看见在自己脚边卑微到极点的女子,两眼闭了闭,将涌上来的泪意又忍了下去。

    伸手扶在皇贵妃肩膀上,阻止皇贵妃继续磕下去,宏宣帝叹息了一声,道:“你刚才在凤栩宫里说得话,朕都听见了。”

    皇贵妃没有惊讶,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又想接着哀求。

    宏宣帝在她肩上按了按,沉声道:“你说得很对。——何罪之有?不过,”宏宣帝顿了顿,“皇后一向是个糊涂人,你又何必跟她计较?”说着不计较,两眼却紧紧地盯着皇贵妃。

    皇贵妃脸上已是泪痕狼藉,伸出手抓住了宏宣帝的胳膊,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一样,对宏宣帝泣道:“……陛下,臣妾不是要跟皇后计较。臣妾是,是,难受……皇后有娘家,有皇子,还有圣上的信赖和宠爱,可是我……臣妾,什么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四皇子,圣上就当发发慈悲,让臣妾有机会将他抚养长大……”生怕宏宣帝一怒之下,立时赐死自己。

    皇贵妃十分害怕,宏宣帝会将皇后小产致死一事,推到自己头上。——虽然自己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皇贵妃真的不想因为此事,给皇后陪葬。

    宏宣帝见皇贵妃误会了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道:“你别想多了。皇后小产,罪魁祸首并不是你。”说到“罪魁祸首”几个字,脸上都有些狰狞起来。

    皇贵妃又惊又喜,就如死里逃生一样,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连手上都是汗津津的,便偷着在外袍上擦拭了两下。

    宏宣帝沉吟半晌,听见外面内侍回报,说镇国公简飞扬求见,便赶紧道:“宣!”

    简飞扬进来之后,皇贵妃只好起身告辞,低着头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凤栩宫,皇贵妃发现先前自己派出去守着各个大门的人都回来了,说是宫门门禁被圣上的暗卫接管了。

    皇贵妃心里一沉,打消了使人出去打探消息的念头,命人立即将凤栩宫大门紧闭,不许人出入。

    凤栩宫的宫人觉得皇贵妃有些小题大做,可是过了不久,外面就传来喧哗奔跑声,似乎又有人跑过来拍门求救的声音,皇贵妃都命人死死抵住大门,除了圣意亲临,任谁叫都不开门。

    凤栩宫的人后来才对皇贵妃那日的果决深深佩服。若没有皇贵妃拦着她们不许出去,她们恐怕也要变成外面的刀下亡魂了。

    这一天,皇宫里的杀戮,一直持续到深夜,似乎空气里都飘荡着血腥的味道。所有在丧钟敲响之后,接近过皇后寝宫的人,都被一一清查出来,由宏宣帝亲自监刑,一刀致命,包括两个封了婕妤的高位妃嫔。

    内宫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以为皇后是被人害死的,所以宏宣帝宁可错杀,也要为皇后报仇。

    这个传言,在上位者的默认之下,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其实真相如何,只有包括宏宣帝在内的极少数人知道。

    谣言是止不住的,与其让有心人传出匪夷所思的谣言,还不如用一个比较靠谱的谣言,来掩盖事实真相。

    第二天,宏宣帝正式下旨,皇后薨逝,举国哀悼。庶民守制三月,官员守制一年,不得宴饮婚嫁。

    京城里的高门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换装、挂白、举哀。很快宫里又发下旨意,命四品以上的京官及其夫人入宫跪灵。

    皇城外面,简飞扬带着大批禁军全副武装,仔细搜查着每一个进宫跪灵的官员。外命妇那边,有刑部抽调来的女差婆,帮着搜身监察。

    三位皇子在外宫城担忧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才得已进宫,拜祭自己的母后。

    来到皇后的凤翔宫里,三位皇子发现皇后已经大殓入棺了,居然都没有让他们看上最后一眼。

    三皇子年岁小,情绪最为激动,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到棺椁旁边,非要旁边守着的内侍打开棺椁,让他们看皇后最后一眼。

    那内侍吓得给三皇子跪下,磕得头上都出了血。

    还是大皇子见机得快,拉住了三皇子,也对地上磕头的内侍道:“起来吧。不关你的事,去洗洗额头去。”

    那内侍谢过大皇子,却只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并不敢退下,垂着手道:“谢大皇子体恤。”

    三皇子还要说话,大皇子在他肩头重重一捏,三皇子赶紧闭嘴,不说话了。

    宏宣帝带着皇贵妃从外面进来,看见三个大儿子站在这里,问了一声:“给你们母后上过香了吗?”

    大皇子率先跪下,对宏宣帝道:“父皇,儿臣想在这里给母后守灵。”

    宏宣帝点点头,上前给皇后的灵位前上了一柱香。

    皇贵妃也上前,给皇后的灵位磕了头,又上了一柱香。

    三皇子看见皇贵妃,两眼要冒出火来。还是二皇子死死得拉住他,才没有暴跳起来。

    宏宣帝背着手站在一旁,对三位皇子道:“你们在这里好好守灵。等五七出殡之后,再回去。”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应了声“是”,唯有三皇子,偏偏大喊一声:“父皇,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宏宣帝的半边脸藏在阴影里,看着三皇子道:“你母后小产而亡,一尸……两命。”

    皇贵妃听见宏宣帝的话,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低眉垂目地立在一旁,一身银白的素服看在几位皇子眼里,格外碍眼。

    三皇子不信,大声道:“……母后明明是被人害死的!”显见是相信了流言。

    宏宣帝顿了顿,瞥了三皇子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大皇子和二皇子,问道:“你们认为呢?”

    大皇子沉声道:“母后小产而亡,是果。就是不知因,到底是什么?”既没有迎合宏宣帝,也没有轻信谣言。

    宏宣帝颇为欣慰地点点头,道:“还算有脑子。”又吩咐皇贵妃:“将其他的皇子和公主都叫过来,给皇后守灵。”

    皇贵妃应了,使人出去传旨。

    没过多会儿,皇后所出的大公主,皇贵妃所出的四皇子,和赵婕妤所出的五皇子,都由乳娘带着过来了。赵婕妤早就没了,如今是岚昭仪养着五皇子。

    皇后的丧仪,除了皇子、公主要跪灵答礼以外,诸多妃嫔都要同外命妇一起跪礼烧纸。

    到了正午时分,皇后凤栩宫的正殿里,已经跪满了人。

    皇后灵前的左面,是皇子、公主们的地界儿。右面,是宫里妃嫔跪着的地界儿。正面地上,便是外命妇们。

    贺宁馨穿着素服跪在一群勋贵夫人中间,不时抬头瞥几眼跪在最前头的宁远侯夫人裴舒芬。

    裴舒芬两只眼睛哭得肿起来,如同两只桃儿一样,很是悲戚的样子。

    贺宁馨在心里冷笑几分,将捏在手里的“多子丸”药瓶放回了袖袋。先前入宫的时候,贺宁馨在车里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刑部的女差婆只是忙着搜查夫人们的身上衣裳和袖袋,却没有查看双手。便将“多子丸”从袖袋里拿了出来,握在手里。

    等搜查到贺宁馨的时候,果然就让她将这瓶“多子丸”顺了进来。

    可是她跟裴舒芬隔得那么远,真是不太容易“物归原主”。

    想了半天,贺宁馨摇摇头,打算放弃了。——反正皇后已经小产身亡,圣上也不想让人知道真相……

    就在大家跪了半天灵,都有些倦怠的时候,裴舒芬突然站了起来,往皇后的棺椁处冲了过去,大声哭叫着:“娘娘……娘娘……您怎么就这样去了……丢下几位皇子和大公主……”

    大公主跟着大声哭了起来。

    三皇子也在抹着眼泪。

    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面露愠色,盯着大舅母裴舒芬,两眼要喷出火来。

    旁边跪着的外命妇见了,赶紧跟着起身,要将裴舒芬拖回来。

    旁边伺候的宫女也赶紧过来站在灵前,不让别人碰触到皇后的灵位。

    灵堂里一时乱糟糟的。

    跪在后面的外命妇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看。

    贺宁馨灵机一动,推开前面的人走了过去,来到裴舒芬跟前,弯下腰,再站起身的时候,手里已经拿着一个药瓶,递到裴舒芬面前,道:“宁远侯夫人,是不是你的药瓶掉在地上了?”

    裴舒芬被两个勋贵夫人拉住了,正不得脱身。

    听见贺宁馨说话,裴舒芬低头一看,心里大急。——这个药瓶她明明记得放在中澜院的内室里,怎么又带出来了。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从贺宁馨手里要接过药瓶。

    贺宁馨故意将手挪开,并不直接给她,问道:“你确信是你的?”又拿着药瓶看来看去,道:“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别是弄错了吧?”还问了跟前几个人,“是不是你的药瓶掉在地上了?”

    当然没有人说是自己的,只有裴舒芬,急着要将东西拿回来,急切地道:“说了是我的。你这人怎么这样?——快还给我!”

    贺宁馨只好磨磨蹭蹭地递了过去,嘴里嘟哝道:“一个破药瓶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裴舒芬接过药瓶,赶紧放入自己的袖袋,心下大安,对贺宁馨不屑地撇撇嘴,低声啐了一口:“多事!”

    贺宁馨冷笑道:“也不知是谁多事。大家给皇后娘娘跪灵,你就偏偏要爬起来,还要冲到灵前。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难道是想在皇后娘娘灵前一头撞死,跟着服侍皇后娘娘去?”

    裴舒芬大怒。——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恶毒?口口声声咒人去死!

    “好了!——都给本宫跪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谁要再乱动,直接让侍卫进来拖出去,打十大板子再说。”皇贵妃走了进来,威严地道。

    外命妇们赶紧回到原位跪下。

    裴舒芬盯了皇贵妃一眼,又看向三位皇子和大公主,叹息着摇了摇头,回到原位跪下了。心里暗暗骂那几位拉着她的勋贵夫人多事,若不是她们,她就可以冲到皇后的棺椁那里,亲眼看看皇后最后的遗容。

    裴舒芬一直觉得皇后的死有蹊跷。本来她以为是自己的“多子丸”出了问题,后来听圣上派来宁远侯府传旨的内侍偷偷说起来,说皇后是“一尸两命”,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跟“多子丸”没有干系。自己还是能继续吃下去的。

    可是裴舒芬又不信皇后会自然小产。皇后又不是头胎,生了四个孩子的人,就算胎儿再大,也能生得出来,更何况才五个月?

    *******************************

    二更、三更送到。四月粉红1200加更。终于还完了。明天开始还和氏璧的加更。

    眼巴巴地等了一上午,木有看见一张粉红票。只好郁闷地去睡了……o(╯□╰)o

第十六章 蛛丝马迹

    到了傍晚时分,烧过黄昏纸后,外命妇们就可以出宫回家了等到明日一大早再进宫。

    裴舒芬趁着中间松散的时候,特意去问候了三位皇子和大公主。

    一旁候着的内侍和宫女晓得宁远侯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大嫂,也是三位皇子和大公主的大舅母,她过来同三位皇子和大公主说话,也是人之常情,并没有拦着。

    裴舒芬也没有说得太多,先是向他们道歉,说刚才是一时心痛不能自已,才失态地扑到灵前,实在是有些失礼,又对他们福了一福,算是赔罪。

    三位皇子赶紧拉着大公主让开,没有受裴舒芬的大礼。—一如今他们还没有君臣之分,裴舒芬是长辈,他们是晚辈,就算身份贵重些,也不能受这样的大礼。

    裴舒芬见他们让开,便笑了笑,轻声问了一句:“是谁给皇后娘娘的装裹的?”

    大皇子将三皇子紧紧地护在身边,不许他张嘴,自己接了话道:“宫里面自有收敛的宫人。”

    裴舒芬做出吃惊的样子,道:“我还以为,是皇贵妃娘娘帮着装裹的。”

    大皇子皱了皱眉头,道:“宁远侯夫人不懂这些,也不足为怪。不过今儿这话,对我们兄妹说说无妨,要是跟别人说了,就同刚才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失礼一样,丢夫人自己的颜面不要紧,可是丢了宁远侯府的颜面,却是大事。”绵里藏针地警告裴舒芬,不要多事。

    裴舒芬听出了大皇子的言外之意,脸上红了红,却有些不甘心地道:“刚才我是有些失礼,可是更想给皇后娘娘讨个公道······”

    大皇子面色一沉,不再敷衍裴舒芬,一字一句地道:“母后小产,是个意外。宁远侯夫人若是节外生枝·小心我们不顾裴太傅的脸面,不认夫人这个大舅母。”

    裴舒芬这才意识到,大皇子一直叫自己“宁远侯夫人”,并未同以前一样,称自己是“大舅母。

    居然现在就开始跟自己生分起来。

    裴舒芬皱了皱眉头,往左右看了一眼·见那些内侍宫女都离这边隔得远远的,只有皇贵妃不到三岁的四皇子愣愣地跪在不远处,望着灵堂上供着香烛的条案发呆。

    “三位皇子和大公主,不是大舅母多嘴,只是如今皇后娘娘不在了,你们在内宫了没了人扶持,也要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你们年岁小,不明白大人的事情。没了娘的孩子苦啊······不过你们放心,有你们的大舅和大舅母在·一定不会让别人欺侮你们一丝一毫的。”裴舒芬说得情深义切,发自肺腑。

    这一次,大皇子却没有拉住三皇子。

    三皇子像是突然明白过来,看着裴舒芬嗤笑道:“舅母有这份心,不如多用在谦益身上·别动辄就给他下袢子,上眼药,让他里外不是人。”楚谦益是三皇子的伴读。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长了,也是无话不说。

    二皇子也微微一笑,道:“舅母的好意,我们兄妹心领了。只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舅母还是将宁远侯府打理好了再说吧。”

    大皇子满意地看了两个弟弟一眼,对裴舒芬道:“舅母对我们·比对既是继子·又是亲外甥的表弟、表妹还要上心,我们实在是没这么大福·受不起舅母这样大的恩惠。——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舅母若是施恩莫忘报,我们兄妹当然感激涕零。不过若是有别的想头,倒让我们惶恐不安,还请舅母别对我们兄妹太好,我们怕日后还不起这份恩情……”

    大公主在旁边听了半天,也跟着在一旁脆生生地问:“大舅母,谦谦在哪里?会不会进宫跪灵?”

    裴舒芬脸色有些狼狈。想不到几个孩子而已,说话就已经滴水不漏,不仅把自己的话都挡了回去,还借机刺了自己几句。裴舒芬有心想让他们吃些苦头,再来拉扯他们一把。却又担心被别人拣了便宜做了好人,反而跟他们宁远侯府真的疏远了。一时有些彷徨,不知该如何回话。

    贺宁馨一直盯着裴舒芬的一举一动。

    见她在这里跟几位皇子闲话,又听他们说起楚谦益和楚谦谦,贺宁馨便上前行了一礼,道:“多谢三位皇子和大公主记得我们益儿和谦谦。好教三位皇子和大公主知晓,昨天宁远侯府里无人看着益儿和谦谦,臣妇便做了主,将益儿和谦谦接回我们镇国公府去了。今日臣妇进宫跪灵之前,两个孩子的外祖裴太傅已经使了人接他们回裴家去了。”裴家的夏夫人知道了益儿和谦谦无人看着,痛彻心扉,便报了病痛,没有进宫跪灵,专程在家里看着两个孩子。

    益儿和谦谦虽然不愿意离开贺宁馨,可是看见贺宁馨这三个月都不在镇国公府里,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待着也无趣,便跟着裴家的下人回裴家去。

    知道楚谦益和楚谦谦还是回裴家去了,大皇子松了一口气,急忙还礼,对贺宁馨道:“镇国公夫人是表弟和表妹的谊母,古道热肠,施以援手,我们兄妹代过世的大舅母多谢镇国公夫人。”

    贺宁馨忙道“不敢”,又看了看天色,便跟宫里的人告辞回府去了。

    裴舒芬被贺宁馨又搅和了一次,还被三位皇子不轻不重地驳了回来,有些郁闷地跟着出了凤翔宫。

    来到外宫城,裴舒芬看见又有差婆在那里搜查,不由摇摇头,问身边的人:“不是早上搜过了吗?”

    身边的人忙给她解释:“早上搜身,是不许带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进宫去。出宫的时候搜身,是以免有人将宫里的东西顺出去。”又讪讪地道:“这一次,进宫的外命妇这样多,难免有些人手脚不干净,一时管不住自己······”其实是为了防止宫妃同外命妇私相交结而已。

    裴舒芬心事重重地来到差婆面前,伸了手让她们搜。结果一搜就搜出那个小药瓶。

    “这是什么?”那差婆的脸都绿了。宫里最忌讳这些药啊瓶啊的什么的…···

    裴舒芬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劈手夺了回来,放回袖袋里,道:“早上不是搜过了?——这是我的药·一直要吃的。”

    那差婆一伸手,比裴舒芬还快,又从她的袖袋里掏出了药瓶,道:“宁远侯夫人,早上你的袖袋里可没有这东西。”

    裴舒芬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怎么可能?——一直在我袖袋里面的。”她根本不信这个世上会有别人有她的宝贝。一个琅缳洞天就够逼天了·怎么可能还有?难道这年头随身空间都可以批发了?真是秀逗了…···

    早上搜她身的差婆被叫了过来,一口咬定早上没这东西,肯定是从宫里顺出来的!

    裴舒芬吃了一惊,问那差婆:“早上我的袖袋里真的没有这个药瓶?”她也糊涂了,这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啊?难得她被那个多事的贺宁馨又给阴了?!

    那差婆一口咬定没有。

    其实这个差婆也记不清早上的事情。她一早上搜了那么多夫人的身,哪里记得这么清楚?反正就算真的有,也不能承认。承认了,就是她失职了······

    裴舒芬紧紧盯着那差婆,见她目光闪烁·并不敢看着自己,心里便有了底,哼了一声,道:“你也记不清了是不是?”到底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人拿得出一模一样的东西。

    旁边的差婆便笑着给裴舒芬赔了礼,道:“这东西本来是不能进宫的。不过夫人既然从宫里带出来·说不得,我们得先搜走交上去,等上面的人验了不是宫里的东西,再给夫人还回去就是了。夫人也知道,我们的规矩就是如此。若是不按规矩,我们受罚事小,夫人丢了脸面事大。”

    裴舒芬倒不怕他们拿去验。——不是她夸口,宫里面要是有这东西就见鬼了。

    那差婆见裴舒芬并不反对·便又谢过裴舒芬·拿着送到上面去了。

    裴舒芬回了宁远侯府,匆匆去自己的内室藏东西的地方看了看·发现那里果然没有药瓶,才松了一口气,以为是自己无意识放到了袖袋里,忘了取出来了。便不再纠结那小药瓶的由来,自去张罗晚饭。

    宁远侯太夫人病在床上,也不得去宫里跪灵。裴舒芬回府,当然先去看了看太夫人。

    一日不见,太夫人瘦了许多,特别是两鬓,多了些斑白的头发出来,看起来就是个垂垂老妪。

    想起自己公爹老宁远侯那个国色天香的外室,裴舒芬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外室,九成九是真的。却也聪明地不提此事,就给太夫人说了说宫里的丧仪,又为几位皇子和大公主垂了泪,才将太夫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此时皇宫里的养心殿内,宏宣帝脸色黑如锅底,看着自己龙案上摆着一个黑色小药瓶,问那差婆:“这个小药瓶,你是从宁远侯夫人身上搜出来的?”

    那差婆赶紧磕头道:“回圣上的话。正是。”

    “早上为何没有搜到?”宏宣帝皱眉问道。

    那差婆一口咬定早上明明没有,是晚上出宫的时候,宁远侯夫人身上多出来的,又道:“大概是从宫里带出去的。”

    宏宣帝便让差婆退下,宣了守灵堂的管事姑姑和总管内侍进来,细问今日皇后灵堂里发生的事。

    宁远侯夫人裴舒芬“悲戚过甚”,扑向皇后娘娘棺椁的事情,当然是今日灵堂里的重头戏,被两个人一五一十地回报给了宏宣帝。

    “当时一片混乱。许多人都上前拉扯宁远侯夫人,既有宫里的人,也有宫外的人。”管事姑姑垂手细说。

    总管内侍也附和道:“正是如此。当时镇国公夫人从地上拣了这个小药瓶,四处问是谁的。宁远侯夫人就扑上去抢,说是她的。镇国公夫人不信,还多问了几个人。人家都说不是,才不情愿地还给了宁远侯夫人。”

    宏宣帝听见是简飞扬的妻子,笑了笑,道:“她就是跟宁远侯夫人不对付。看来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这镇国公夫人也没这么好说话。”还以为贺宁馨在故意刁难裴舒芬。

    底下的人都屏了气,不敢接话。

    宏宣帝便让他们都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宏宣帝才伸手从龙案底下拿出另外一个小药瓶,同桌上放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宏宣帝翻来覆去地把玩两个小药瓶,凝神沉思了一会儿,扬声道:“宣宋医正进来。”又自言自语地道:“看来还有漏网之鱼。”便起身招了暗卫说话:“将今日皇后灵前伺候的宫女和内侍,一个不留,全打发回老家。”

    暗卫会意,自去办差。

    宋医正匆匆来到养心殿,见过了宏宣帝。

    宏宣帝指着案头的两个小药瓶道:“宋医正,你来看看,这两个小药瓶里面的药,是不是一样的?”

    宋医正满脸疑惑地走近前来,取了一个小药瓶,打开盖子看了看,又倒出一粒闻了闻,失声道:“难道是‘多子丸,?!”

    多子丸的药方,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有些药材难找,所以价钱贵一些而已。有些年纪大了,生不出孩子的贵妇,有时候是会不惜重金,求得此药,试试怀孕的。不过见效的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健康的妇人,当然不会吃饱了撑得去吃这种药。所以这种药,用得人其实极少。

    不过皇后的情形又特殊些。

    宏宣帝心情十分复杂,坐回龙椅上,嘴唇抿了又抿,没有说话。

    宋医正看了宏宣帝一眼,又打开另外一个小药瓶看了看,倒出一粒药,和先前倒出来的药并排放在一起,无论颜色、气味、和大小·都是一模一样的。

    “陛下,其实很多药,从外观上看,都差不多。”宋医正还是不敢一口咬定,小心翼翼地向宏宣帝进言,“容臣多问两句,这两瓶药,是从哪里来的?”

    宏宣帝看了他一眼,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宋医正不是一直想知道,皇后如何能又怀上身孕,且还生了个······孽障出来?”指了指那两个小药瓶,“这些,可能就是累得皇后身亡的原因。”

    一更送到。二更、三更下午两点,含为书友的和氏璧加更。0n一no

    感谢碧缕纱的勤奋之果。炫影的恶魔之果。q1375的三个平安符。还有书友碧缕纱、开心之旅、若水之然打赏的气球。汗,某点真是会巧立名目,各位书友的好意俺心领了,叩谢0n一no

    过几天会单章答谢大家的粉红票。如果觉得本文好看,大家要粉红票推荐票鼓励哦。0n一no纟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按兵不动 (为kamuitao和氏璧加 更)

    宋医正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来了”,便看着宏宣帝道:“陛下真的查出端倪?”宋医正也有几分好奇,有什么样强效的“多子丸”,能敌得过太医院特制的避子汤?!

    宏宣帝拿手指敲了敲龙案,两眼望着养心殿的大门,有些沉郁地缓缓说道:“……自从那日皇后专门召了宁远侯夫人进宫,朕就晓得此事跟宁远侯夫人有脱不开的干系。”

    那日裴舒芬虽然后来将话圆了回去,可是皇后之前说得那一句“没有宁远侯夫人,本宫也没有这么大福”,却被两个女医官一五一十地报了上来。——本来宏宣帝派了两个女医官寸步不离地跟着皇后,除了照看皇后,担心她的身子之外,也是打着想顺藤摸瓜的主意。无论是谁帮了皇后有孕,肯定不会一直躲在幕后,一定会走到幕前,向皇后邀功请赏的。

    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上了公堂指证别人,需要人证物证俱全,还要各方面情理动机逻辑皆通,才能按律法给人定罪的。若是就靠上下嘴皮一搭,什么话张口就来。哪怕说得再声泪俱下,悲催无助,惹得旁观者都跟着掬一捧同情之泪,也是白费。审案的官员若是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就靠原告或者被告的一面之词就定罪,那叫徇私枉法,不叫伸张正义。

    就算是皇帝,也是要讲证据的。

    所以那天皇后只说了这一句话,让宏宣帝虽然起了疑,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皇后的寝宫早就被宏宣帝差人搜了不知多少遍了,什么碍眼的东西都没有。后来因了皇后那句话,才让宏宣帝将目光投向了宁远侯府,特别是宁远侯的填房夫人裴舒芬身上。

    安郡王的人在宁远侯府费了许多功夫,才终于趁宁远侯夫人进宫跪灵的时候,弄到她藏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小药瓶,火速送到宏宣帝的案头。

    宏宣帝没想到的是,原来宫里居然还有人跟宁远侯夫人勾结,不仅将这些违例的药弄到宫里头,而且事成之后,还能堂而皇之的顺出去,毁灭证据……

    宋医正听了这些话,默然了半晌,知道自己横竖是卷了进去,也无法独善其身了。以后是死是活,就凭宏宣帝一句话而已,索性不再装傻藏拙,对宏宣帝问道:“陛下,如今看来确实是宁远侯夫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又叹息了一声,道:“可惜宁远侯夫人不知皇后娘娘的身子,其实不需要用这种虎狼之药。”

    不懂医而乱医人,害死人啊。

    只是世上多得是看了两本医书就觉得自己是华佗再世的人。

    宏宣帝默默地听着宋医正发牢骚,暗忖他虽然只是个太医,却比很多老官油子还强,转移话题的本事也真不小……

    “不过微臣还有一事不解。”好在说了半天,宋医正还是言归正传,将心底里最大的疑问问了出来。

    “何事?”宏宣帝其实已经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宋医正拱了拱手,道:“微臣想知道,宁远侯夫人的药,是从哪里买的。”压根没有想过这药是宁远侯夫人自己做出来的。

    宏宣帝挑了挑眉毛,问宋医正:“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医正满脸不甘的样子:“这药的效用,能压过我们太医院的避子汤,实在是不容小觑。微臣想着,若是能问出这药的来处……”

    宏宣帝断然打断了宋医正的话,道:“此事以后不必再提,也不要再提此药。”

    宋医正知道自己触了宏宣帝的逆鳞,赶紧跪下认错。

    宏宣帝对宋医正还是留了几分情面的。宋医正是太医院的医正,也是辉国公的嫡亲弟弟,不会为了蝇头小利被人收买反水。——再说这事知道的人也有几个,都是宏宣帝信得过的人。宏宣帝并不打算将所有人都杀了。有时候过犹不及,杀得太多,反而引起别人侧目。

    看见宋医正惶恐的样子,宏宣帝抬手让他起来,又将两个药瓶在手里摩索了一番,扔了一个给宋医正,道:“拿去试药吧。”知道宋医正是个医痴,不让他研究个透彻,肯定是夜不能寐的。

    宋医正大喜,双手接住药瓶,放回袖袋里,又对宏宣帝行了大礼,道:“陛下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此事的。臣的嘴,从此就上了封条了。”做了个打封条的手势。

    宏宣帝笑了笑,道:“你不用耍宝。你以前在朕面前装聋作哑,以为朕不知道?”

    宋医正背后的冷汗立时冒了出来,站得直直的腰也塌了下去,低着头不敢再看宏宣帝的眼睛。

    宏宣帝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等宋医正走后,宏宣帝又使人宣了搜身的差婆进来,将剩下的那个药瓶扔到她手里,道:“明日宁远侯夫人回家的时候,还给宁远侯夫人。就说,”顿了顿,道“下不为例。”算是小小的警告,告诉裴舒芬,他已经知道她做过的事,不过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放她一马,让她好自为之。

    那差婆接过药瓶,又磕了头,才退了下去。

    宏宣帝在养心殿里坐了一会儿,便对传旨内侍道:“去宣安郡王进宫。”

    安郡王也是急匆匆地进了宫,不知又出了什么事。——宫里的事,他虽然没有插手,但是宏宣帝也没有瞒着他,一五一十都说了,让他的缇骑在宫外帮着看着,盯着谣言的方向,不能让真相有丝毫的机会泄露出去。

    看见安郡王进来,宏宣帝指了个凳子让他坐了,便道:“你在宁远侯府的人,这次帮朕立了大功。”说着,将那个小药瓶的事说了一遍。

    安郡王也对宁远侯夫人有这样大的能耐大吃一惊,忙问:“陛下打算怎么做?”休了宁远侯夫人,可是会让裴太傅难堪。

    宏宣帝看了安郡王一眼,神色舒缓了一些。——裴太傅打算将裴舒芬除族的事,安郡王大概还不晓得。

    不过,宏宣帝另有计较,便吩咐安郡王道:“命你的人继续盯着就是了,若是先前的人露了相,就另外再派人进去。总之,先放一放。——这个宁远侯夫人,朕觉得,还是让她留在宁远侯府比较好。”眼里有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安郡王想了想,不由往头上抹了一把汗,躬身道:“陛下深谋远虑,臣等概末能及。”

    宏宣帝听了安郡王的话,却只是自嘲地一笑,道:“堂弟肯定是在腹诽朕。不过朕虽然是皇帝,可是也不能随心所欲。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情形,不会比堂弟你少多少。”言语里有几分无奈之意。

    安郡王不好接话,只好安慰宏宣帝:“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反之亦然。陛下是陛下,不是常人。陛下只要做一个好皇帝,就是万民之福。”

    宏宣帝点点头,道:“堂弟这话说得好。做臣子的,还有忠孝不能两全的时候。做帝王,其实也差不多。都有不得已,却不得不做的事情。——不过堂弟提醒了朕,朕先是万民的皇帝,然后才是这后宫的帝王。先祖曾说过,民能载舟,亦能覆舟。只要朕将万民的福祗放在前头,自有上天庇佑。”精神头终于提了起来,不再是之前沉郁狠辣的样子。

    安郡王展颜笑道:“臣弟晓得陛下会自己想开的。其实皇后的事,是有小人作祟,跟天意无关。陛下如今晓得,堡垒最容易是从内部攻破,那还愁什么呢?——多行不义必自毙,慢慢看热闹就是了。”

    宏宣帝微微笑了一笑。是,总不能皇后刚去,就急吼吼地收拾宁远侯府。这样做,不仅让人非议自己寡薄,而且更让人怀疑皇后的死因,也不利于追查那些暗势力的下落。

    还是留着的好,等人都到齐了,再让人进去挑拨,让他们内斗就是了,说不定大家都省些力气,更不用生灵涂炭。

    宏宣帝和安郡王便在养心殿暂时定了一计。

    安郡王想了想,对宁远侯楚华谨,他们其实已经张开了网。不过这些事情,会牵扯进镇国公府。安郡王很识时务地只字不提。

    这边镇国公府里,贺宁馨回了府,想起今日自己的举动,也忒莽撞了一回。若是裴舒芬回到宁远侯府,看见她自己的药瓶还在原处,肯定会起了疑心。

    不过贺宁馨也不怵。起了疑心又怎样?——就是要弄得你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又想起单先生那边,不知进展得怎样了,还得去催一催。他们只给了他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就是他的末日了。是不是应该再给他一年时间?目前来看,他做得还是很不错的……

    再就是老宁远侯的那个外室,忒也可疑了。

    那一天回府,她忍得好辛苦才没有开口让简飞扬去帮着查一查这个女人的来历。虽然她知道,只要她开了口,简飞扬肯定会去帮她。就算简飞扬查不出来,也会告知安郡王知晓。

    可是如今,贺宁馨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太多让人生疑的事。若是再纠着宁远侯府不放,甚至抖出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宁远侯府的隐秘,难免会惹祸上身,让人对镇国公府都生出几分疑虑出来。到时候可真是吃不着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骚了。

    倒了一个宁远侯府不要紧,可是要镇国公府给他们陪葬,别说简飞扬不会答应,就连贺宁馨自己,也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仔细在屋里思索了一阵子,贺宁馨决定先将老宁远侯外室的事情放一放。以她对宁远侯太夫人的了解,定不会善罢甘休。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是那个外室想息事宁人,都由不得她了。她很快就会知道,她实在是低估了宁远侯太夫人的搅局能力……

    既然宁远侯太夫人一定会跳出来,提醒大家对这个外室的注意,贺宁馨只要顺便推波助澜一把,就能引起宏宣帝和安郡王对此女的另眼相看。到时候,就是宏宣帝和安郡王的麻烦了。贺宁馨自觉自己对宏宣帝已经仁至义尽,这宁远侯府最后的一个退路也被她送上门了,宏宣帝应该会放益儿和谦谦一马吧?

    裴舒芬在宁远侯府里,盘算得却与世人不同。

    晚上宁远侯楚华谨也回了府,吃完晚饭,便去裴舒芬的房里坐了坐,有些不虞地问道:“听说你今日,大闹了皇后娘娘的灵堂?”其实是单先生告诉他的。

    裴舒芬脸上一红,给楚华谨屈膝行了礼,又将灵堂上的事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自己的药瓶掉了出来的事。

    楚华谨听了一会儿,道:“你以后也要小心些。虽然为皇后不平,可是也不能做得太出格。”

    裴舒芬有自己的道理,闻言对楚华谨道:“侯爷,不是妾身非要这样出格,实是不如此,不足以证实妾身的猜想。”

    楚华谨看了过去,皱眉道:“什么猜想?”

    裴舒芬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皇后的死,有蹊跷。”

    楚华谨心里一动,嘴上却还是道:“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一脚踏在鬼门关里。皇后年岁大了,这一胎来得比往常艰难,也是常事。”

    京城的高门里头,如今也有些谣言,说皇后死得突然,说不定是为人所害。各种猜测都有,却无人敢真的指向谁。实在是皇后一去,宫里头就皇贵妃一人独大。

    朝里的人都知道,皇贵妃当年,可是圣上明公正道的太子妃,乃是真正的原配。更别说后来她又深明大义,自请下堂,全了宏宣帝的名声,又助了他一臂之力。有过这样大功劳的女子,朝臣们都觉得,圣上说不定会借机立了皇贵妃做继后。

    更重要的是,皇贵妃还有一个儿子。就算年岁小,可是对于帝王家来说,说不定反而是长处,并不是短处。

    楚华谨听到传言,虽然有些不高兴,可是也没办法。——他自己都续弦了,总不能拦着皇帝不让续弦吧?况且皇贵妃就算做了皇后,也是继后,无法跟皇后的元后身份相提并论。就像裴舒芬在裴舒凡的灵前也得执妾礼一样。

    裴舒芬看着楚华谨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着急地道:“他们拦着所有人,不能靠近皇后的棺椁一步,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就连三位皇子,也没有见上皇后娘娘最后一面!”

    “你问过三位皇子了?”楚华谨有了点兴趣。

    裴舒芬点点头,“问了。他们说,是宫里的人给皇后装裹,由皇贵妃亲自看着的。”

    楚华谨低头沉吟了半晌,缓缓地道:“这事到此为止。你别再多此一举了。”

    裴舒芬大急,忙道:“怎么叫多此一举呢?——好歹也要给娘娘讨回个公道!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送了命!”

    楚华谨叹了口气。他到底是放过一任外任,又在京城里做了数年的官,对这些事,比裴舒芬这个只在内宅打转的妇人还是看得透彻些,闻言只是苦笑着道:“如何讨公道?——你有证据吗?人证?还是物证?你是能将宫里的稳婆寻一个过来作证,还是能得到皇贵妃亲笔批示的字条?”

    裴舒芬窒了窒,嘀咕道:“虽然没有明证,可是有反证。”

    “反证?”楚华谨眉头皱了起来。

    “我们找不到稳婆,不是我们没本事,而是这些人都不在了。——侯爷想一想,为何这些人不在了?不就是被杀人灭口了!”裴舒芬说得有些激动起来。觉得这样明明白白的证据,这些人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楚华谨却赶紧打断她的话,站起身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杀人灭口!——那些人服侍皇后娘娘不利,让娘娘小产滑胎又送了命,理当赔命。圣上处置他们,就是为皇后娘娘出气。”又拿指头对着裴舒芬点了点,道:“你可要记着,你是我宁远侯的夫人,你的一言一行,人家都看在眼里。别就记着自作聪明,一叶障目,到时候惹祸上身,可别怪我!”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裴舒芬不甘心地追了出去,问道:“这么晚了,侯爷去哪里?”

    楚华谨头也不回地道:“我去外院,寻单先生商议些事情。”

    裴舒芬咬着下唇,看着楚华谨的背影消失在中澜院的院门外面,恨恨地踹了一脚大门,回身进屋里去了。

    晚上没有丫鬟陪夜,裴舒芬又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做了几瓶补身子的药出来。那多子丸她暂时用不着了。不过好在一年之后,正好是她五年之期到期的时候,也正好是出孝的时候。到时候再吃药也不迟。

    第二天又进宫去跪灵。等到晚上出宫的时候,前一日搜走她的药瓶的差婆又满脸堆着笑过来,将药瓶还给了她,又转告了圣上的旨意,让她“下不为例”。

    裴舒芬却以为是在警告她不能再带东西到宫里来,当然满口应承,格外小心了起来。

    给皇后跪灵的三个月,将京城里的高门贵妇都累得七歪八倒。好不容易结束了跪灵,皇后的棺椁也葬入了皇陵,算是了结了一桩大事。

    ***************************

    提前上传的。二更、三更送到,含为kamuitao的和氏璧加更。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0(∩_∩)O

    感谢“轩辕御谶”的智慧之果和气球,感谢“小美女的妈妈”送的气球。感谢niuniudog的香囊。

第十八章 正室外室 上

    

    三个月后,皇后葬入皇陵,外命妇不用再入宫跪灵,个个都在府里休养生息,连串门的都少了许多。又加上官员府上一年之内不能嫁娶,所以各家更是悠闲。

    宁远侯府里还未除孝,京城里别的府上却不用再穿孝了。庶民百姓已经可以宴饮嫁娶,官员府上还要再等上九个月。

    裴舒芬自从被楚华谨敲打之后,倒也老实了许多。想想这次也是福大命大,若是真的让圣上给皇后吃过药,就算不是药的问题,圣上说不定都会迁怒到身上。

    到了这个异世这么多年,裴舒芬对于权势的了解和渴望又更上一层楼。了叫切切实实地“官大一级压死人”,绝对不是比喻,而是写实。

    宁远侯太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一想起老宁远侯原来在外面养了个小的,太就有流不尽的眼泪,连带一看见府里头的小妾庶子也不顺眼起来。头上本来只是斑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同三个月前看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当口,宁远侯太倒是又想起了楚谦益和楚谦谦。可能人在生病的时候,都容易反省,越发觉得对不起这两个孩子,死命差了人将楚谦益和楚谦谦接了,说是要给老祖宗“侍疾”。

    虽然楚谦益才八岁,是个男孩儿。楚谦谦才六岁,是个女孩儿。虽然宁远侯太的、都不缺,而且孙子辈里十几岁的孙子、孙女也不少,但是老人家既然开了口让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侍疾”,裴家人也没有办法。

    孝字比天大,无人敢违抗。

    楚谦益和楚谦谦回了宁远侯府,当然也没有真的去太床边侍疾,不过是每天陪着说,就各自散了,也没有多献殷勤。

    太,楚谦谦的嘴不像以前那么甜了,对爱搭不理、敷衍的时候居多。楚谦益就更不用说了,每天请安,不过是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再多的话,一句都没有。

    裴舒芬也敏锐地看到了这一点,心下暗喜。

    一直以来,她觉得最不好拿捏的便是太对两个孩子的一片心。无论使出招儿,最后只要太一发话,就全打了水漂。——谁让人家是婆母,只是呢?

    不过如今看来,两个孩子在那个不着调的谊母贺宁馨的影响下,已经越来越对的祖母不孝顺了,连面子情儿都不顾了。

    裴舒芬心底又安了几分。

    快了,快了,还有九个月。这两个孩子已经不足为惧。

    太这天不想再躺在床上了,命人服侍,起身换了鸦青色素衣,通身没有暗纹绣花,只袖口三镶三滚,绣了万字不到头的富贵祥图。

    裴舒芬听说太起身了,忙带着丫鬟婆子服侍,又笑着问世子和乡君哪里去了?不在太跟前服侍?

    太心里有事,嫌裴舒芬打岔,不虞地道你给我传一桌斋饭,要做得有荤味的素斋。这几天成日喝你的菜粥,喝得人都变蔫儿了。”

    太的心腹婆子孙妈妈忙凑趣道太说哪里话?孝顺,每日亲自洗手作羹汤,端了来给太补身。若不是有,太也好不了这么快啊。——您看看镜子,这脸色比先还红润呢”

    太笑着照了照镜子,看见脸色确实比三个月之前还要好,只是头发是全白了,看起来反而比以前老上许多。

    叹了口气,太将面前的镜子反扣在桌上,摇头道老了,再补,一头的头发是补不了。”

    裴舒芬心里一动,忙上前道娘别灰心。听大夫说过,上好的首乌能让白发转乌。这就差人出去寻,甭管多少银子,只要是上好的首乌,都搜了来给娘乌发。”

    太瞥了裴舒芬一眼,却并没有被她的话打动。想起那日寿辰上,老宁远侯的外室寻来,这位说得话,太就一辈子也不想原谅她……

    “好了。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做?又不是上寿的女先儿,靠嘴吃饭的。——快去,给我传饭去。等吃了饭,我要问你话。”太不耐烦地挥挥手,将裴舒芬如同打发管事婆子一样打发了出去。

    裴舒芬尴尬地福了一福,带了丫鬟婆子出去,使人去太的小厨房传饭去了,便回了的中澜院,坐着生了一回气。

    太吃完斋饭,使人叫了裴舒芬问话。

    裴舒芬陪着笑,在一旁笑得腮帮子都僵了,太才吹了吹手上茶杯里飘出来的袅袅热气,对裴舒芬问道你晓不晓得,那住在地方?”

    裴舒芬看了太一眼,笑道娘说谁?——愚笨,听不懂。”

    太拉长了声音行了——,别给我装蒜了这些天,那还有没有上门来?”问得当然是老宁远侯的外室柳氏。

    裴舒芬嘴角含笑,摇摇头,道没有。就连老族长也没有登门。”

    太面色越发沉了下来,对裴舒芬厉声道楚家在京城里,除了我们家,也没有别的人家。老族长到底住在哪里?你们不会让老族长住在客栈里吧?裴舒芬吃了一惊。她倒没有想这么多。宗族这回事,在她的前世早就土崩瓦解,不存在了。一个老族长又能怎样呢?还能大得过皇后和皇子?

    “去,给我把老族长找出来,请回府里头来住。”太威严地道,“还有,看看那住在哪里。给她一笔银子,

    1/3

    是

第十九章 正室外室 中 (含为炫影和氏璧加更)

    看着太夫人中气十足的样子,裴舒芬突然有些后悔将太夫人补得太好了。她给太夫人补身,不过是担心太夫人同时受到这么大的双重打击,一时要是熬不住伸腿去了,他们却是要守孝三年的。她可是实在等不起了。——所以拿了琅缳洞天的药草和种出来的大米,给太夫人做药粥。因为都是吃食,倒没有出纰漏。

    “娘别急,此事当从长计较。”裴舒芬笑嘻嘻地劝道。

    太夫人瞪了裴舒芬一眼,正要说话,外面的侍女通报道:“太夫人、夫人,世子和乡君过来请安来了。”

    太夫人嘟哝了一句:“叫了这半天才过来,这两个孩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裴舒芬眉梢微微跳了跳,已经快步走到门前,亲手掀开了帘子,笑着让楚谦益和楚谦谦进来,和颜悦色地道:“世子、乡君,好久不见,你们的气色都还不错啊!”

    楚谦益翻了个白眼,冲着裴舒芬阴阳怪气地道:“不好意思,我们还吃得下饭,走得动路,没有病歪歪地,动辄呕吐晕倒起不来床。——让芬姨娘您失望了。”

    楚谦谦笑眯眯地接了话茬:“大哥说话就是不经脑子,怎么能将芬姨娘的心事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呢?这可让芬姨娘怎么再扮贤良呢?——是吧,芬姨娘?”

    自从楚谦益上次命下人动了板子,打了裴舒芬以后,这两个孩子就不再称呼裴舒芬“母亲”。没有外人的时候,两个小孩都以“那个女人”代替。有外人的时候,两个小孩固执地称她“芬姨娘”,说是她本来就是他们娘亲的妹妹,是小姨,又是填房,在自己娘亲的灵前执妾礼,叫她“芬姨娘”也不算错。

    楚华谨听见过一次,怒得要拿板子来教训楚谦益,还是裴舒芬下死命拦了下来,让他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所以宁远侯府的人如今都习惯了世子和乡君对继母的诸多无礼之处,就连以前有些可怜他们兄妹俩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裴舒芬是明公正道的继母,八抬花轿抬进门的正室。楚谦益和楚谦谦对裴舒芬不敬,就是不孝。这是一般人根深蒂固的观念。

    幸亏楚谦益和楚谦谦并不在乎宁远侯府里众人的看法,再说本来就是存了要往死里得罪裴舒芬的心,所以任何事,都是可着自己的性子来。

    楚谦益当年目睹过娘亲临死时候的情形,现在为难起裴舒芬来,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太夫人本来就心里头不舒服,如今听见两个孩子无礼的话,气得指着楚谦益骂道:“都是在哪儿学得规矩?——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陡然想起了当年裴舒凡把持内院,将自己架空。老侯爷但凡有什么事,都宁愿同儿媳妇交待,也不愿跟自己这个原配嫡妻吱一声,更是怒上心头。当年她故意给裴舒凡下药,除了打压她的威风,也是做给老侯爷看的……

    裴舒芬察言观色,知道太夫人是又想起了嫡姐裴舒凡,恼上来了,趁机火上浇油道:“娘别生气。我姐姐当年在宁远侯府当家,是老侯爷的左右手,想是知道老侯爷的这些事情。只可惜这么多年,都没有跟娘说过一个字。如今生生地让个外室找上门来,打了娘的脸……”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拭泪。

    楚谦益和楚谦谦听见祖母和裴舒芬居然将错处推到自己过世的娘亲头上,都有些怒不可遏起来。

    楚谦益第一个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裴舒芬的话:“芬姨娘,你嘴巴放干净点儿!——祖父的私事,关我娘什么事?!看来上次的板子还没有打好,你还能在这里胡说八道。下一次,我直接让你变哑巴算了!”神色间居然有几分阴狠。

    裴舒芬看着楚谦益眼里凶悍的样子,心里有些微微发怵,不敢再添油加醋,讪讪地住了嘴,偏着头看向了别处。

    楚谦谦也泫然欲泣地看着太夫人,道:“祖母这样说,谦谦听了真是难过。尊长不慈,也别怪我们不孝。既然大家都不喜欢我们,哥哥,”转身拉了楚谦益的手,“我们回去吧。别在这里惹祖母和芬姨娘生气了。”

    楚谦益对着太夫人施了一礼,拉着楚谦谦转身就走。

    太夫人在屋里头看见两个孩子旁若无人的出去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的背影道:“真是白疼你们了!——两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裴舒芬心里欢喜得似要蹦出来,面上还只是做出难过的样子,拉了太夫人的衣袖,故作大度地道:“娘,他们还是孩子。娘就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们计较了。”

    太夫人斜着眼看了裴舒芬一眼,顺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又啐了她一口:“你们裴家人,没一个好人!——出去!”

    裴舒芬促不及防,被太夫人一个耳光扇在脸上,左手下意识地捂了脸,呜呜咽咽地泣道:“娘,是世子和乡君惹了娘,关媳妇何事?”

    太夫人冷笑一声,索性又抽了裴舒芬一个耳光,将她打到地上,道:“关你何事?你不记得你那天说的话了?——说我凭空多了个儿子、女儿,还多了个妹子出来,还说我一定会让她进门的……我看你年岁不大,脑子就不好使了,自己说得话都不记得了!”一想起那天裴舒芬戳她心窝子的话,太夫人就觉得胸口火辣辣的,恨不得撕烂了裴舒芬的嘴才能顺气。

    裴舒芬的两边脸上火辣辣地,没想到平日里说十句话,太夫人未必记得住一句。如今过了三个月了,当初为了逞一时之快说得话,太夫人却记得牢牢的。看来,太夫人不是记不住别的话,而是不关她事的话,她都懒得听。只有跟她切身相关的,才记得牢牢地……

    这一瞬间,裴舒芬突然明白了嫡姐裴舒凡为何懒得跟太夫人搞好关系,也从来不奉承讨好太夫人。——实在因为太夫人这种人,说翻脸就翻脸,从来都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对所有不如自己的人都当是自己脚下的泥,想踩就踩。对于这种人,当然没有奉承讨好的必要。

    从地上爬起来,裴舒芬不发一言,低着头站在旁边。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见她两边脸上各有一个巴掌印,便递了块帕子过去,道:“擦一擦,省得一会儿老大见了,又说我给你脸子瞧。”

    裴舒芬默默地伸手接过帕子,往脸上随便贴了贴,便将帕子攥在手里,揉成一团。

    太夫人回身走到椅子上坐下,对裴舒芬吩咐道:“出去让外院备车,明日我要亲自去会一会那个狐狸精!”

    裴舒芬福了一福,离开太夫人的慈宁院,自去寻外院的管事问路备车。

    这边镇国公府里,贺宁馨和简飞扬两人分别了三个月,才又聚在一起,却都累得话都不想说,早早地就熄灯睡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午时方醒。

    贺宁馨的大丫鬟扶风和扶柳进来瞧了几次,见没有醒,便守在外头,也没有打扰他们。

    横竖如今府里头没有别人,只有卢珍娴和简飞怡住在内院。郑娥因为堂姐郑娇带着孩子来到京城,又在宁远侯府里演了那样一出戏,便不好意思再回镇国公府住。

    眼看过了午时,早食是没法吃了。

    扶风便让扶柳带着三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在这里守着,自己去了厨房,让他们将做好的早食分给下人吃了,改做午食。

    国公爷简飞扬爱吃浓油赤酱的荤菜,夫人却口味清淡,偏爱素菜和海鲜。

    扶风看了看转牌里准备的菜肴,便吩咐厨娘道:“做一个江米酿鸳鸯鸭,再拿陶罐将前儿安郡王府送来的野鸡崽子偎着海参炖了。再给夫人炒一个什锦鲜蘑,备上冬瓜蒸江瑶柱就行了。”

    野鸡崽子和海参都是益气补中的大补之物,寻常时候,国公爷和夫人都不会吃这样的东西。不过这一次,国公爷瘦了一圈,扶风估摸着,夫人也是愿意给国公爷补一补的。

    厨娘笑着应了,问扶风:“扶风姐姐,可要备些润肺的甜汤?——我们这里有上好的雪梨,还有冰糖、雪蛤,再配上些亲家太太送来的上好血燕,给夫人补身子最好。”说得亲家太太便是贺宁馨的娘亲许夫人。

    扶风也笑,道:“那就麻烦了,给夫人每日炖上一盅冰糖燕窝雪蛤羹吧。”这羹是调理妇人身子,备孕用的。眼前的这位厨娘是贺宁馨的娘亲许夫人千挑万选陪嫁过来的,当然手艺不是一般的好。

    吩咐完厨房里的人,扶风转身回了致远阁。

    在致远阁门口,扶风跟前来请安的卢珍娴和简飞怡碰了正着,忙福了一福,对两位道:“国公爷和夫人身子有些不适,两位晚些时候再过来请安吧。”

    简飞怡张了张嘴,卢珍娴却赶紧拽了她的衣角几下,笑着对扶风道:“大表哥和大表嫂这阵子累得很,让他们多歇一歇。我们明儿再来也是一样的。”

    扶风微笑着点点头,对她们福了一福,目送着卢珍娴半拖半拽地将简飞怡拉走了。

    致远阁的上房内室里,贺宁馨已经醒了,起身披了黛蓝的对襟褂子,半坐在床头,靠着一个水绿色的大迎枕,拿了把玉梳慢慢梳着头发,想着心事。

    简飞扬觉得脸上有些痒,睁开眼睛一瞧,却是贺宁馨的长发有几丝拂到自己面上,发丝清香飘摇,如最柔软的羽毛拂在面上,一直痒到心里去了。

    简飞扬捞起了贺宁馨的长发一端,在面前深深地嗅了嗅。

    贺宁馨垂眸看见简飞扬的样子,有些想笑,又忍住了,轻轻将发稍从简飞扬手里拽了出来,似笑非笑地道:“……飞扬。”十足十像那日郑娇在宁远侯府里的口气。

    简飞扬打了个寒战,忙从袷纱被里钻出来,坐到贺宁馨身边,搂了她的肩膀连声道:“小祖宗,你想问什么就问好不好,做什么扮鬼吓唬人?”

    贺宁馨噗哧一声笑得弯了腰,道:“我明明是扮得温香软玉、红颜知己,怎会是扮鬼那样吓人?”

    简飞扬嘿嘿地笑了两声,在贺宁馨脸上狠狠地亲了两口,道:“好了,你不用问,我全招,行了吧?”

    贺宁馨偏着头斜睨了简飞扬一眼,满头的秀发都如水波一样轻轻荡漾起来。

    简飞扬将贺宁馨的长发捞起,用手绾了绾,给她盘了一个偏髻,又伸手从床旁边的小柜子上,取了贺宁馨放在那里的一支羊脂玉镂空莲花簪,插在发髻中间。

    贺宁馨脸上的笑一丝丝褪了下去,两只黑沉沉的大眼睛看着简飞扬,微张的双唇细润饱满,不点而丹。

    简飞扬微微一笑,双手将贺宁馨抱在了怀里,抵着她的额头,道:“这事说来话长。刚回到祖籍的时候,卢嬷嬷对我最好,我也很照顾她。盘头发,就是那时候学会的。一直到后来表妹来到我家,才将照顾卢嬷嬷的活儿接过去了。”卢嬷嬷,便是简飞扬的亲娘,真正的镇国公夫人。只是简飞扬叫惯了“卢嬷嬷”,一时改不过来。

    贺宁馨静静地听简飞扬说话,一动不动地靠在他怀里,平日里铿锵有力,不让须眉的女子,居然有了几分软弱的样子。

    “后来,你都知道了,我离开了家,跟着西南军过来征兵的差官,去了西南寿昌府,做了一名小小的士卒。我很幸运地分在了郑老爹的队里,从此跟郑家人便熟识起来。”简飞扬眼望着前方,慢慢回忆着当年的事情。郑老爹便是郑娥的父亲。

    贺宁馨方才“嗯”了一声,道:“我听郑娥提过,你在寿昌府生了一场大病。当时郑娥的娘亲要照顾她的小弟,没有能力同时照顾你,所以郑娥的堂姐郑娇便自告奋勇地接了你去她家,衣不解带地服侍了你一场,一直到你病好。”

    贺宁馨坐直了身子,看着简飞扬的眼睛,道:“说起来,你的救命恩人其实不止郑老爹一个人。——郑娇也算你的救命恩人。”

    简飞扬点头,道:“郑老爹在战场上救了我一命,却付出了他自己的命。而郑娇,只是在我生病的时候,服侍了我一场。虽然也算是救命之恩,可是同郑老爹的,绝不能同日而语。再说,”简飞扬顿了顿,“她在我病中照顾我,我也很感激她。这些年,我对西南那边从来没有吝惜过,银子、衣料、皮毛、吃食、首饰,都是源源不断地送过去的。——我花的银子,就是请个国手大夫都够了。还她的人情,也算是绰绰有余了吧?”

    贺宁馨默然了半晌,问道:“你……以前有没有许诺过她什么?”看郑娇那天的样子,似乎已经以简飞扬的人自居了。

    简飞扬沉默了一会儿,道:“后来病好了,她还是很关照我。经常帮我做衣裳什么的,也做过鞋。不过那时候,营里发得有鞋,她做得鞋,没法打仗的时候穿,我就没有要。不过衣裳倒是要了。”有些心虚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盯着贺宁馨的表情,生怕她突然发飙或者翻脸,都不知道要怎样哄她才行。

    “我当她是大姐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别的。”简飞扬又急着解释,“早知道要了几件破衣裳,会惹出这么大的误会,当年我就应该全退回去。”又嘀咕起来:“我到了京城,每年送年礼的时候,外院都送了许多名贵的衣料回去,早就还清了好不好……”完全当是等价交换,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一件件衣裳,一双双鞋里面蕴藏的情意……

    贺宁馨失笑,又想起简飞扬那时的惨状。一个罪臣之后,本来就毫无前途。就算从了军,也就是给人做替死鬼的命。而简飞扬那时的娘,又是个西贝货,恨不得置他于死地。在那样的情况下,郑娇虽然是个寡妇,却是家有余财的寡妇。她认为自己配得上简飞扬,也不算是痴心妄想。

    大齐朝的女子,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改嫁的寡妇多得是.所以郑娇才存了一份心,搞出那么多的事。只可惜她遇上了一个根本没有开窍,又牢牢记住要回去娶自己从小就定了亲的未婚妻的简飞扬,所以诸多媚眼都做给了瞎子看,白费力气了。

    贺宁馨相信了简飞扬,反手握住他的手,道:“看来,是她想多了。你放心,如今我是你妻子。你欠她的人情,我帮你还就是了。”

    简飞扬松了一口气,笑道:“不用再还了。我早还完了。你若再还,就该她欠我们的了。——跟这些不相干的人欠来欠去,有什么意思?”明显不想再跟郑娇有来往。

    贺宁馨抿嘴笑道:“也不算不相干。郑娥是我们的妹子,她是郑娥的堂姐。说来说去,都是亲戚。就照了一般亲戚来往吧。若是她还不明白,我再去敲打她。”

    简飞扬连连点头:“都依你。只别再来烦我就是了。”

    贺宁馨轻轻打了他一下,道:“你也不算是完全没有错。所以这一下子,算是惩罚你。”

    简飞扬笑嘻嘻地拉过贺宁馨的手拍自己,道:“该打!该打!”

    两人在床上嬉闹了一阵子才起身。

    外面的扶风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夫人终于出来了,扶风连忙上前递过去一张帖子,道:“夫人,郑娥姑娘那里送来一张帖子,请夫人明日去做客。”

    ********************************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二更、三更送到,含为书友炫影的和氏璧加更。

    感谢书友婀玖打赏的阆苑仙葩,感谢碧缕纱的气球和神秘果。

    阆苑仙葩肯定也是要加更的。不过五月份已经排满了,后面的就要推到六月份了。书友婀玖莫怪。到时候为书友加更五次。0(∩_∩)O

第二十章 正室外室 下

    贺宁馨有些头疼,她绝对不信是郑娥要请她过去“坐一坐可是人家打着郑娥的名头,她还能不去吗?

    简飞扬没有想那么多,随便问了一句:“郑娥在那里住的可好?若是有人欺侮她们,就报我的名儿。若是还不成,就让东兴去跑一趟。”还是很照顾郑娥那一家子。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重情重义,郑娥是郑老爹唯一的女儿,他既然认了她做义妹,就是把她同简飞怡一样看待的。

    再说郑娥自己也招人疼,贺宁馨很喜欢郑娥这样的性子。至于她家的亲戚,谁家没有几个烦人的亲戚?——也不是她的错。

    “命人备车,准备出门的礼。虽说郑妹妹是从咱们府里出去的,可是如今单门立户,咱们也不能熟不拘礼,空着手上门。”贺宁馨对扶风吩咐了一句,又笑着对简飞扬道:“若是没有国丧,郑妹妹正是要出阁的时候。如今没法子,只好让伍文定再等九个月吧。”

    简飞扬点头,坐在了饭桌前面,拿勺子先给贺宁馨舀了些冬瓜蒸江瑶柱放在她的碗里,不以为然地道:“伍兄自然知道分寸,不用我们多说。”

    扶风看了贺宁馨一眼,见她微微点头,笑着应了一声,自去料理。

    第二天,简飞扬去了安郡王府上,贺宁馨便坐着车,带着礼物,去郑娥家里做客。

    来到郑娥住的那所宅子门口,贺宁馨看见门口的栓马石已经拴了一匹马。旁边停着一辆车,一个一脸木然的车夫蹲在院墙根里,吧唧吧唧抽着一个烟斗。

    贺宁馨眉头蹙了蹙,吩咐扶风道:“去敲门。”

    扶风过去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婆子探出头来,看见是扶风惊喜地道:“扶风姑娘,您怎么来了?”这个婆子是贺宁馨送给郑娥的,帮着郑娥看院子,有事可以直接去镇国公府报信。

    扶风一惊,拿出帖子道:“不是你们姑娘送信让我们夫人过来做客的吗?”

    那婆子惊讶地“啊”了一声,打开了大门道:“夫人和姐姐们快进来,我使人去内院通传一声。”

    郑娥的这所院子虽然不算大,可也是内外院俱全的。

    贺宁馨从马车上扶着扶风的手下了车,后头跟着两个婆子,慢腾腾地走上郑家宅子的台阶。

    那婆子在前面引路,很快就带着贺宁馨到了二门上。

    郑娥听了小丫鬟通传,吓了一跳,道:“夫人真的说是我发的帖子?”

    那小丫鬟点点头,递上帖子。

    郑娥看了看回过头来,看着在堂屋上首坐着的两个女人,有些不善地问道:“堂姐,可是你冒我的名,给大嫂下得帖子。”

    郑娇站了起来柔柔地道:“是我。我不过是想着大姐帮了你这么多忙,我们也得好好谢谢人家。”

    郑娥脸色板了起来,道:“大嫂跟我同岁,堂姐就不要叫人家大姐了,忒也不知礼数。”

    郑娇的脸色涨得通红,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妇人,正是柳梦寒。

    柳梦寒笑了笑,道:“你堂妹说得对。人家是国公夫人你也高攀不上还是叫夫人吧。”拿帕子往嘴边印了印,一幅温婉和煦的样子。

    郑娥皱了皱眉不再跟她们废话,急匆匆地带了个小丫鬟,往二门上去了,正好在二门上见到贺宁馨一行人走过来。

    “大嫂,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大嫂有气往我身上出就是了。”郑娥赶紧福身下来,对着贺宁馨,又羞又愧。

    贺宁馨笑着将她扶起来,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内院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你别不好意思。我早猜到不是你下得的帖子。”

    郑娥咬了咬牙,对贺宁馨低声求道:“大嫂,其实我堂姐以前也是个胆小的人,也没那么大妁心,只是这么些年不见,她变了许多,又误交损友,才变成现在这样。——还望大嫂看在我份上,打她骂她都使得,只是好歹留她一命,也对得起我九泉之下的大伯父。”

    贺宁馨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郑娥的手,道:“我晓得。只是她那个朋友,你可知道什么来头?”问得是柳氏。

    郑娥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我堂姐说,这位柳夫人,是数年前搬到西南寿昌府的。本来深居简出,不与人来往。只因同我堂姐做了邻居,才渐渐熟识起来。”又笑着道:“我堂姐没什么见识,让大嫂见笑了。”

    贺宁馨抿嘴笑了笑,继续问:“那她家的老爷,你堂姐见过没有?”

    郑娥还是摇头,道:“我问过一次,问堂姐见过柳氏的老爷没有。堂姐说没有,不过她说,她早知道不是一般人,一定是个大官。这一次,他们去了宁远侯府,我堂姐才知道,柳氏的老爷,原来就是老宁远侯。”

    眼看快走到郑娥内院的上房了,贺宁馨不动声色地问了最后一句话:“既然是老宁远侯的外室,为何穿着打扮如此寒酸?宁远侯府也算豪富,老宁远侯更是个有本事的人,怎会让自己的外室落到如此境地?”

    郑娥倒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是揣测道:“大概.就是因为外室,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吧。,正室夫人和孩子当然都在京里锦衣玉食。外室吗,活着的时候宠宠,人死了,自然就撒开手了。

    贺宁馨没有再问,跟着郑娥进了堂屋里头。

    郑娇赶紧上前深施一礼,道:“见过镇国公夫人。”

    柳氏也跟着上前行礼。

    贺宁馨笑着让她们起身,又道:“,我可不知道郑妹妹今日有客,没有带见面礼过来,真是失礼了。”

    郑娥这边请了贺宁馨上坐,又使人送了清茶和点心过来。

    郑娇和柳梦寒都退到下首,同郑娥相对而坐。

    郑娇看见贺宁馨喝茶,眼巴巴地问了一句:“夫人,我以前送过来的普洱茶飞扬可还喝着?若是没了,我这里还带有许多,明儿给夫人送到府上去。”

    贺宁馨端着茶杯顿了顿,含笑问道:“这位大姐的夫家可是姓赵?”郑娥以前同贺宁馨说过郑娇家的事。

    郑娇的脸红了红,缩了缩脖子,道:“我男人早死了。”

    郑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忙对贺宁馨道:“我两个外甥姓赵。”指明了是郑娇亡夫的孩子。

    贺宁馨笑着对郑娇道:“我叫你赵家嫂子可好?”

    柳梦寒在旁看见贺宁馨刁滑得很,左弯右绕,就是不上套,心里微微有些惊讶。

    这个镇国公夫人贺宁馨,柳梦寒可是先前着人好好访查过的。晓得她不过是左督察御史贺思平的嫡长女,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并不愿意嫁给简飞扬,还装病拖了两年。并且跟他们贺家二房婶娘的外甥有首尾,差一点私奔。后来被她妁堂妹横刀夺爱将表哥抢走,她才不情不愿地嫁给简飞扬。

    就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也能做上一品国公夫人,不过是有个能干的爹······

    柳氏压抑住心底的不屑,掩袖笑着帮衬郑娇道:“都说镇国公夫人是个厚道人做什么老是提人家的伤心事?—再说,我们大齐朝的女人,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既然夫君死了那么多年了,再嫁也是正理。”

    贺宁馨也跟着点点头,道:“说得有理。”转头问郑娇:“可是看中了什么人家?我们家国公爷最爱助人,到时候帮你做个大媒,管教你嫁得风风光光。”又笑着看向一旁的郑娥道:“妹子你堂姐再嫁,你可得帮着添妆啊。—我上次听我们国公爷说他们营里有好些个死了老婆的鳏夫,正寻填房呢。我看你堂姐生得好,又儿女双全,显见是个好生养的。说不定都会抢着来聘你堂姐呢!”

    郑娥还未接话,郑娇却大急,赶紧过来跪在贺宁馨面前,哀求道:“夫人,夫人,求您别把我嫁出去。我不会碍着您什么事,我也不会进您家的门……”

    “住嘴!”贺宁馨猛然呵斥道,“越说越离谱了。

    你嫁不嫁人,关我什么事?你能碍着我什么事?又凭什么要进我家的门?!”

    郑娇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对着贺宁馨抽抽噎噎地道:“我和飞扬的事,都过去了。夫人不用着忙,飞扬一定会好好跟夫人过日子。若是他不肯,我一定帮着夫人劝他……”

    贺宁馨被气得倒仰。若不是她完完全全相信简飞扬,就郑娇这几句话,他们夫妻非反目不可。

    这个女人,真是其心可诛!

    贺宁馨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地平静下来,看着郑娇翻来覆去地说着同简飞扬的往事,一言不发。

    郑娇说了半天,偷眼看了贺宁馨一眼,见她已经平静下来,刚才的怒气似乎只是她自己的错觉一样,不由有些担心地瞥了一旁的柳梦寒一眼,向她求助。

    柳梦寒见了,也笑着道:“镇国公夫人不必惊慌。郑娇真的不会碍着你们的事。”说着,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情形,眼里立刻湿润起来:“不过就像我一样,给人做了几年外室而已······”

    贺宁馨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柳梦寒摇了摇,又低头看着郑娇躲闪的眼神,道:“这年头还有人争着做外室的,我可是头一次见到。”也不再跟郑娇绕圈子,正色道:“郑娇,你今年多少岁?”

    郑娇脸色一白,低了头不说话。

    郑娥在旁边插嘴道:“我堂姐今年三十二了。”

    贺宁馨点头:“比我们国公爷还大两岁。你这样的年岁,也只有给五十岁的老翁做外室。想给二十多岁,位高权重的勋贵做外室,你还不够格。”说着,又扳了郑娇的脑袋,对着柳梦寒那边看过去,道:“你看看你的好姐妹,比你年轻,又比你漂亮,还比你出身好得多,却也只能给老头子做外室。——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国公爷会瞎了眼,那么多千娇百媚的黄花闺女不要,偏要你这个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寡妇做外室?”

    郑娇脸色更白,梗着脖子道:“飞扬不是这样的人。”

    贺宁馨将手抽出来,对身旁的婆子沉了脸道:“给我掌嘴!”

    镇国公府的婆子虎着脸走过来,左手抓住郑娇的发髻往后一拉,右手上大耳刮子便扇了过去,左右开弓,打了十下,贺宁馨才叫停。

    郑娇的脸上被抽得通红,立时肿了起来。

    “你打我!——若是飞扬知道,定不会饶了你!”郑娇口齿含糊不清地说道,看着贺宁馨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

    贺宁馨站起来,正要说话,从外面踱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堂屋门口的光都遮挡了一半。

    屋里的人同时抬头看去,却正是简飞扬进来了。

    郑娇惊喜地叫了一声,急忙膝行过去,抱着简飞扬的双腿,大哭起来。

    简飞扬捏着拳头的手紧了紧,一脚踢出,将郑娥踢得飞了出去,撞到对面的墙上,又滚落下来。

    “若是我今日不过来,还不知道你会这样信口开河!”简飞扬背着手,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郑娇冷冷地道。

    郑娇被踢着了肺,大声咳嗽了起来。

    贺宁馨走到简飞扬身边,道:“跟这种糊涂人生气,不值得。”

    柳梦寒赶紧走过去,将郑娇扶起来,对着贺宁馨冷笑道:“男人就是会做戏。当日他在别的女人床上,不也一样叫心肝?如今有了新人,就将旧人忘在脑后。——你也别得意,以后他再有了新欢,被踢的就是你了。”言之凿凿,居然说简飞扬跟郑娇有男女之事。

    贺宁馨当然一个字都不信。简飞扬跟她成亲的时候,还从没有近过女人的身。柳梦寒的话,放在别的男人身上,或许还能挑拨一下。可是用在简飞扬身上,就是她机关算尽了。

    贺宁馨失声笑了起来,道:“柳氏,你跟过几个男人?就一幅看穿了所有男人的样子。我跟你说,你说得话,用在你的老爷老宁远侯身上,是再恰当不过,就不要往别人身上抹黑了。——你以为你们老爷是真的为你好?不过是留着你,给他留条血脉罢了!”

    贺宁馨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老宁远侯为何会留下一个外室?苦思几天,今日见了柳梦寒的种种作态,贺宁馨突然福至心灵,想明白了老宁远侯楚伯赞的用意。

    柳梦寒大惊。这是她心底里最隐秘的秘密,这个贺宁馨怎么会知道?!

    感谢危夕年的气球。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二更、三更下午两点,含为书友炫影的堂主加更。0n一no

    大家别忘了继续粉红票和推荐票支持。纟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请立继后 上 (含为书友炫影的堂主加更)

    柳梦寒到底也非常人,只是怔忡了一瞬,便恢复了常态,抹了抹眼泪道:“你们是高门大户的人上人,哪里知道我们穷家小户的苦处。”说着,抱头同郑娇哭成一团。

    贺宁馨笑着看向简飞扬,眼角余光却向柳梦寒那边看过去。

    柳梦寒蹲在地上,同郑娇抱头痛哭,外面穿的青色棉布襦裙散在地上,裙子下面有件浅碧色的中裤一闪而过。

    贺宁馨眼角一跳,又往郑娇和柳梦寒那边挪了几步,将桌子上的茶杯取了过来,装作两手发抖的样子,一下子将一整杯茶泼到了柳梦寒襦裙下摆。

    柳梦寒一声惊叫,从地上跳起来,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气得浑身发抖,看着贺宁馨咬牙切齿地道:“你故意的!”

    贺宁馨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了下来,拍了拍手,笑道:“哎哟,你们刚才说得将我吓倒了,手一抖,就握不住茶杯。”又走到柳梦寒跟前,帮她将打湿的襦裙往上略微提起来一寸,仔细瞧了瞧,像是送了一口气,接着道:“还好,你这裙子是细棉布的,里面的中裤,好像也就是缎子的。我家里虽然不算豪富,可是这些没用的细棉布和缎子还有几箱子。白收着也霉坏了,就让婆子拿出来,送你几匹吧。——也算是我赔你的。”

    柳梦寒气得脸色发白。她底下的中裤,可是上好的天水碧做得,被一杯茶水泼上去,弄得湿哒哒不说,那茶水颜色染了上去,这块天水碧的料子就算是彻底毁了。

    还有贺宁馨的语气,跟打发叫花子一样。

    柳梦寒忍得快要吐血了,好在还有一丝理智,生生将下唇咬得出血,硬着头皮道:“不用了。这件棉布的裙子,回去洗洗就好了。”

    正说着,外面有婆子进来回道:“柳夫人,您家里有下人过来送信,说是家里来了贵客,让您赶快回去。”

    柳梦寒定了定神,深深地看了贺宁馨一眼,转身对郑娥道:“我家里有事,就不打扰了。”说着,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郑娇在后面连声叫着柳梦寒的名字,柳梦寒却脚步都没有停一下,走得决绝而匆忙。

    贺宁馨站在屋门口,看着柳梦寒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联想。

    看见柳梦寒对自己一个交待都没有,郑娇十分惶恐,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抱着双腿缩成一团,又将头埋在屈起的膝盖里,闷声哭泣起来。

    简飞扬看了憋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样的死缠烂打,只想出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对郑娥道:“郑娥,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你是认她呢,还是认我?”

    贺宁馨觉得简飞扬的气不应该往郑娥身上撒,伸手拽了拽简飞扬的衣袖。

    简飞扬看都不看她一眼,对郑娥继续道:“总之有她无我们,有我们,无她。”彻底跟郑娇划清了界限。

    郑娇将简飞扬的话听进耳里,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哭声。

    郑娥叹了口气,道:“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劝堂姐回去。再过几个月,我也出嫁了,这里没人,大哥就将房子收回去吧。”

    简飞扬还待说话,贺宁馨下死里拽了他一下,才抢着道:“你们到底是亲戚,自己商量吧。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说着,拉着简飞扬出了郑娥的家。

    简飞扬坐在车里,脸上十分难看。

    贺宁馨想了想,转了话题,对简飞扬问道:“你不是去安郡王府上了吗?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简飞扬脸色缓和了一些,道:“我帮你去打听那人的消息去了。”

    贺宁馨知道说得是单先生,忙问道:“他那里怎样?”

    “安郡王的人说,进展顺利。说单先生着实有些手段,已经成了宁远侯的心腹,凡事都跟他商议,还让我们得到一些意料之外的消息。”简飞扬的嘴角扯起了有些讥讽的弧度。

    贺宁馨看着奇怪,推了推简飞扬的肩膀,问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简飞扬笑了起来,俯身过去,在贺宁馨耳边低声道:“听单先生传来的消息,老宁远侯的外室说是有老宁远侯留下的字条,说是要立她做平妻,又不知如何说服了楚家的族长,答应要将她当作平妻上楚家的族谱。宁远侯知道这事之后,一筹莫展,单先生便给他进言,让他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贺宁馨愕然。这种事如何“静观其变”?!

    “宁远侯居然听得进去?!”贺宁馨有些难以置信。

    简飞扬笑得神神秘秘:“如今单先生说什么,宁远侯听得比圣旨还快些。——真是个人才啊,至今都让宁远侯看得见,摸不着。”

    贺宁馨啐了简飞扬一口,转头看向车外,心里慢慢盘算起来。

    柳梦寒回到自己租的小院子前面,看见院门口停着的宁远侯府的马车,微微笑了一下,举步端庄地进了自己的小院子。

    裴舒芬陪着宁远侯太夫人在院子里头站着,抬头看见一个青衣丽人走了进来。虽然荆钗布裙,虽然蓬门陋舍,可是她走进来的样子,却像是最高门的贵妇一样,甚至有几分宫里贵人的姿态……

    “两位大驾光临,蔽处蓬荜生辉。——里面请。”柳梦寒彬彬有礼地道。

    宁远侯太夫人眼神暗了暗,傲慢地道:“不用了。这里多待一刻,都觉得脏。”

    柳梦寒笑了笑,自顾自地进屋里去了,将宁远侯太夫人和裴舒芬晾在院子里。

    “你给我站住!”宁远侯太夫人忍不住叫嚷起来。

    柳梦寒没有停住脚步,却从旁边走出来一个嬷嬷,对着太夫人道:“这位老夫人大呼小叫,若是惊扰了我家夫人,小心我们报官。”

    宁远侯太夫人气急反笑,指着那嬷嬷道:“老身活了这么久,今儿才知道什么叫‘贼喊捉贼’!”

    那嬷嬷也跟着笑了笑,提醒太夫人:“这里是我们夫人的院子,不是宁远侯府。你们上门是客,就算失礼,我们也不计较。若是再得寸进尺,我们却也不是好惹的!”

    太夫人自从自己的女儿做了皇后娘娘,还从未被人用这种语气说过话,闻言大怒,叫了自己的婆子过来,指着那嬷嬷道:“给我掌嘴!”

    宁远侯府跟来的一个婆子走上前去,动手就要往那嬷嬷脸上扇去。

    谁知那嬷嬷的头微微偏了偏,躲过了巴掌,又轻轻一伸手,便架住了宁远侯府婆子的右手,道:“若不是看在我们夫人面子上,定要废了你这只手!”说着往外一推,将那婆子推到地上。

    太夫人看得又惊又气,说不出话来。

    裴舒芬见势不妙,赶紧劝太夫人道:“娘,还是进去说话吧。”指了指台阶上的正屋。

    太夫人被那嬷嬷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听了裴舒芬的话,点头道:“进去再说。”说着,抬腿就往屋里去了。

    柳梦寒端坐在正屋的上首,看见太夫人进来,站起身行了礼,又指着下首的第一张椅子,道:“夫人请坐。”又对裴舒芬点点头,让她也坐。

    裴舒芬扶着太夫人坐下,自己站在了太夫人身旁,留神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见这里的家私陈设都算平常,院子也不大,看起来就很寒酸的样子。

    可是柳梦寒的气势实在是同这间院子不搭界。还有那位似乎有些功夫的嬷嬷,也不像是这样的小院子用得起的下人。

    太夫人没有想这么多,看着柳梦寒直言道:“你别打错了算盘。想做平妻,也得问问我几个外孙答不答应!”立时将三位皇子搬了出来撑场面。

    柳梦寒微微一笑,道:“子不严父之过。就连宁远侯都不发一言,更何况外孙?”

    太夫人被噎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将楚华谨埋怨了几分。——早就知道此事,却对她们一个字都不提。等到现在,说不定都上了族谱了……

    太夫人更是难受,对柳梦寒道:“你若真的想做平妻,除非我死!”

    柳梦寒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事,笑得前仰后合:“你死了,我做填房,比平妻还有明公正道。”又看向裴舒芬,笑嘻嘻地道:“给你儿媳妇一样。”

    裴舒芬涨红了脸。如今她最恨别人说她是填房,特别是楚谦益和楚谦谦在人前都叫她“芬姨娘”,让她丢尽了脸面。

    柳梦寒哪壶不开提哪壶,裴舒芬本来不想掺和,此时也忍不住了,反唇相讥道;“若是老侯爷还活着,你做填房也行。可惜老侯爷不在了,你去地底下做填房去!”

    柳梦寒轻哼一声,对裴舒芬道:“你是小辈,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又看向太夫人:“老族长回去这么久了,想必我的名字都上了族谱,夫人现在才过来聒噪,是不是晚了些?”

    太夫人冷笑一声道:“名字上了族谱,也可以划了去。只要我使人回去传个话,你就一辈子只能做个外室!”

    柳梦寒板了脸,站起身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们还是请回吧。——过一个月,等老族长给我稍来婚书和册子,我就去宁远侯府收帐去!”

    太夫人也站起来,色厉内荏地道:“到时候,看谁求谁!”说着,气呼呼地离开了柳梦寒的小院子。

    等宁远侯府的人走了之后,柳梦寒的贴身侍女蒋姑姑悄然走了进来,对柳梦寒忧心忡忡地问道:“夫人,上次您不是说,只是想做二房,怎么又变做了平妻?——宁远侯府怎么可能答应?!”还有老侯爷的字条,根本是子虚乌有,是他们同老族长一起做得局而已……

    柳梦寒自嘲地笑了笑,反问蒋姑姑:“若是我说只想做二房,他们会答应吗?”

    蒋姑姑想起刚才宁远侯太夫人的样子,摇摇头:“肯定也不会答应。”

    “这就是了。老爷说过,不能太早亮出你的底牌。所以你想要什么,一定要先抬高身价,迷惑对方。当你向对方提出更高要求的时候,对方虽然不会答应,可是会将你高看几分。这样当你有所妥协的时候,对方会觉得像是占了便宜,说不定会一口同意你妥协后的要求。”柳梦寒坐在梳妆台前照着镜子,慢慢给蒋姑姑解释。

    蒋姑姑听得更糊涂,“我还是不懂。”

    柳梦寒笑着拿起一支银簪,道:“这支簪子,本来只值一两银子。若是我给这支簪子标价一百两银子,很多人会来看,可是不会买,因为觉得太贵,不值。当我将价格降到五十两银子的时候,很多人会来抢。因为从一百两降到五十两,已经让很多人觉得占了大便宜,更会忘了这簪子本身到底值多少银子,只记得这簪子最初的标价,是一百两。”

    蒋姑姑终于明白了,笑道:“原来夫人是想先震震他们,让他们乱了阵脚。然后再各自退让一步:他们允许夫人进门,夫人不再坚持做平妻,可以只做二房姨娘。”这才是柳梦寒真正的目的。

    柳梦寒点点头:“这不明白过来了?——我要的是宁远侯府的正式名份,偏房无所谓,总比我现在妾身未明要强。”又将胳膊撑在桌上,一筹莫展地道:“老爷留下的那些死士,也越来越不听使唤。我进宁远侯府,也是想借助宁远侯府的势,将手里的死士收拢过来,免得他们一个个反水……”

    蒋姑姑拿了牛角篦子过来,慢慢给柳梦寒篦着头发,心疼地道:“夫人何苦呢?咱们在寿昌府住着,安安逸逸地不好?”

    柳梦寒一脸戾气:“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虽然安逸,可是如一潭死水,还不如死了算了。——我的孩子也不要过那样的日子。他们应该同宁远侯府的孩子们一样,出入宫禁、高门,结交皇子、贵人……”

    蒋姑姑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柳梦寒又将以前抄的册子拿了出来,仔细读了读,皱着眉头道:“裴舒凡号称有宰相之才,也不过如此。——如今皇后娘娘也没了,她的计策,算是全打了水漂。”说着,将那本册子撕碎了,又吩咐下人拿了个火盆过来,将撕烂了的册子扔进了火盆里,一把火都焚了。

    “夫人此计,其实也有一些漏洞。”蒋姑姑默然了半晌,又道。

    柳梦寒偏头看了蒋姑姑一眼,“有何漏洞?”

    “若是他们就晾着夫人,不理睬怎么办?——老族长那边只是做戏,根本不会真的将夫人当作平妻上族谱的。”蒋姑姑到底是旁观者,看得比较清楚。

    柳梦寒也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可是此时也无计可施,只好下猛药,希望他们乱了阵脚,我们就有机可乘了。”

    这边宁远侯太夫人同裴舒芬回了宁远侯府,气得命人将宁远侯楚华谨叫了进来,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

    楚华谨也觉得有些不妥,对太夫人安慰道:“娘别急,儿子派人回祖籍瞧一瞧,看看老族长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爹留下的字条,也带回来让人辨辨真假。”

    太夫人听了,转嗔为喜,道:“赶紧使人回去。我倒不信,老族长真的敢一手遮天!”

    过了几天,楚华谨挑得人还没有动身,朝堂之上要求立后的折子如同雪片般飞向宏宣帝的案头,都称一国不可无后,督促宏宣帝早立继后。

    宏宣帝将这些折子都转给文渊阁的阁臣商议,自然也有礼部和宗人府的官员参与讨论。

    裴舒芬这一阵子,趁着太夫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柳梦寒那里,便私下里做了些手脚,将二老爷楚华诚和二夫人黄氏一家人赶出了宁远侯府。

    如今的宁远侯府,只有大房一家同太夫人住在一起。

    二老爷楚华诚和二夫人黄氏本来不想搬,可是督促圣上立后的折子一上,他们立即就搬了出去,且四处跟人说,他们已经跟宁远侯府分了家的,不算是宁远侯府的人。

    裴舒芬知道这个消息,还是楚华谨告诉她的。

    “侯爷,此话当真?”裴舒芬有些傻眼。她知道圣上是会立继后的,可是没想到这样快。皇后才刚刚走了三个月……

    “你们男人,薄情寡性,真是……”楚华谨捂住了裴舒芬的嘴,知道她下面一定没有好话。

    “圣上也是你能非议的?以后还不小心点儿!”楚华谨轻声警告裴舒芬。

    裴舒芬撇了撇嘴,收回了要出口的恶言,改口问道:“圣上会立谁做继后?”

    楚华谨摇了摇头,有些苦恼地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缠枝藻叶图,道:“目前还不清楚。”又发牢骚:“自从我从西南回来之后,圣上就对我不咸不淡地。现在皇后娘娘又去了,就跟我们越发疏远了。”

    裴舒芬默然,晓得楚华谨说得是实话。她自己就是填房,当然知道后妻有多少种手段,可以将前妻的痕迹抹杀得干干净净,甚至让男人对逝去的妻子从怀念到痛恨都行。——因为大部分男人在后娶的小娇妻面前,都会精虫上脑,无法正常思考。

    ****************************

    感谢sandylai、紅豆妮、浅颜暖语、cat82jiang、碧缕纱打赏的气球。感谢婀玖书友打赏的第二个阆苑仙葩。感谢碧缕纱书友打赏的灵兽蛋。

    恭喜碧缕纱和婀玖成为本书的前两位盟主。好激动啊,俺写文生涯里也有盟主了,而且是好事成双,一盟就盟俩。0(∩_∩)O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粉红票和推荐票是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啊。0(∩_∩)O

第二十二章 请立继后 中

    裴舒芬坐在楚华谨身边皱眉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出个“以色侍人”的法子,推了推楚华谨翘在她身边的二郎腿,低声道:“····…不如,将妹妹送进宫去。

    楚华谨发现自己已经有好几个月也没有近过女人的身子·也有些耐不住,从底下褪了裴舒芬的裙子和中裤·扶着她的臀儿就往慢慢硬起来的话儿上坐了下去。

    这一次,楚华谨只动作了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发了出来。

    裴舒芬满脸潮红,刚有了些意思,便发现楚华谨已经结束了,忍不住抱住楚华谨,酸溜溜地问:“侯爷在方姨娘那里就是龙精虎猛,到了我这里,就浅尝辄止……”

    楚华谨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怎么回事,竟像是有些守不住精关的样子,跟以前大相径庭。

    “可能是累了。你也知道,我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了。罢了,今儿就歇在你这里。明天早上,看爷不杀得你丢盔弃甲!”楚华谨一边笑,一边宽了外面的衣裳,倒头便睡。

    裴舒芬叹了口气,起身去让桐月悄悄地提了桶热水进来。

    桐月在外间守着,居然没有听见里间有**的声音,十分惊讶。以前两个主子跟吃了药似地,不折腾一两个时辰不会罢休。今日可真是怪了,不仅快,而且无声无息。

    桐月在心里纳着闷,出去悄悄舀了热水拎过来。

    裴舒芬洗了洗,睡在了楚华谨的外面。

    到了夜深,裴舒芬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人身上一片火热,像是发烧了。

    裴舒芬吓了一跳,赶紧掌了灯,又使人去外院传个大夫进来。

    大夫深夜进府,给楚华谨诊治了一遍,却也说不出所以然,仔细问了裴舒芬睡前都有些什么症状。

    裴舒芬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大夫也是精乖,看见宁远侯夫人这个样子,定是跟宁远侯敦伦过了,便满脸含笑道:“还好,看来是先热再冷,冷暖失调。

    老夫开幅药吃吃就好了。”

    裴舒芬涨红着脸,让人跟着去取药方,抓药,又连夜熬药,给楚华谨灌了一碗下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楚华谨的烧果然就退了,人也好了许多,就是还是有些疲倦的样子。

    宁远侯太夫人听说宁远侯昨日晚上突然生了急病,也吓了一跳,扶着丫鬟过来看他。

    见楚华谨的高烧已退,人也精神了许多,太夫人才放了心,安慰了楚华谨几句,就指桑骂槐起来:“儿啊,你的身子金贵,可别被那些妖精淘空了身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还不能到中澜院里来,怎么有些人就是守不住?!”

    裴舒芬低着头站在一边不说话,对面站着的四个姨娘都脸色各异,看着侯爷不说话。

    楚华谨瞥了裴舒芬一眼,也有些怜惜她,讪讪地对太夫人道:“这几天累了·所以才过来这边歇着的。”

    太夫人不信,叫了自己特意放在这里的婆子来问。

    那婆子昨日也没有听见声响,闻言忙道:“侯爷说得是实情。太夫人放心,夫人晓得分寸的。”

    太夫人方才罢了,又对楚华谨心疼起来:“是不是请立继后的事让你累着了?——唉,娘娘不在了·咱们府,就一日不如一日。以后圣上要是立了继后,哪里还记得我们宁远侯府?”说着便抹起泪来。

    齐姨娘听了心里一动,忙福一福,道:“侯爷、太夫人、夫人有大事商议,婢妾就不在这里添乱了,先下去了。”

    后面的几个姨娘也跟着屈膝行礼。

    太夫人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了,又问屋里的人:“益儿和谦谦怎么没有过来问安?他们妁老子病了他们不说过来侍疾,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屋里的人看了看裴舒芬,都不敢说话。

    裴舒芬忙道:“世子大概进宫去了。乡君还小,过来也是让侯爷头疼,所以媳妇跟他们的下人说了让他们晚上再来请安。”

    太夫人摇摇头,叹息道:“这两个孩子如此不识大体,以后这个宁远侯府,怎么能交到益儿手上?!”

    楚华谨低垂着头不说话,裴舒芬打着哈哈安慰太夫人:“他们年岁还小,等以后大一些就好了。”只字不提楚谦益和楚谦谦对她不敬的举动。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不再提两个孩子,见屋里没了外人问楚华谨:“宫里的事你跟大皇子说清楚没有。”拿着拐杖往地上杵了杵:“到底都是谁这么不顾廉耻,皇后才去了不到一百天就急吼吼地要立后!——若是让我晓得是哪一家作祟,我非上门去啐他一脸唾沫不可!”

    楚华谨面色怪异地看了裴舒芬一眼,裴舒芬正好看了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脸红了。

    太夫人骂了半天,看见面前两个人神情尴尬,才想起来自己府里的事,不由更是恼怒,拿着拐杖就捶了裴舒芬一棍,瞪眼道:“都是你不好!——哄着老大不顾体面,也要娶你过门,还求着皇后娘娘下旨!你看,如今打脸了不是?!”

    裴舒芬当年也是楚华谨的原配嫡妻死了不到百日,就由皇后娘娘亲自下旨,迎娶过门的。

    若是群臣抬出当年皇后做下的先例,他们宁远侯府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裴舒芬无法,只好给太夫人跪了下来,低了头不说话。

    楚华谨忙将话岔开,对裴舒芬道:“你起来,去给我和娘做两位杏仁茶面子过来。我有话要跟娘说。”

    裴舒芬看了太夫人一眼,并不敢起身。

    太夫人见裴舒芬这样恭顺的样子,极为满意,坐到了楚华谨床边,对裴舒芬道:“没听见你们侯爷的话吗?还不去做杏仁茶面子?”

    裴舒芬应了是,起身往外走。

    太夫人在后面叫道:“你要亲手做!若是指使下人,我听见了可不依的。”

    裴舒芬闷闷地应了一声,自去小厨房命人烧水,自己取了杏仁茶面子过来冲泡。

    内室里只剩下太夫人和楚华谨两人,婆子丫鬟都守在外面的隔间,隔了两间屋子的距离,当然是鸦雀无声。

    太夫人便问道:“你可知圣上嘱意哪一家?”问得是继后人选。

    楚华谨眉头皱得更紧:“以欧阳家为首的翰林,都上折子,请圣上立皇贵妃为后。”

    太夫人大大地倒抽了一口气,道:“……皇贵妃?!”马上又想到,除了皇贵妃,还有谁在皇后薨逝之后,更有资格?!

    “就她一人?”太夫人又问。

    楚华谨摇摇头,“当然不止她一人。也有人请旨立岚昭仪为后。”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为了拍简飞扬的马屁。”岚昭仪是简飞扬的嫡亲表妹,自己并无亲生皇子,而是抚育着赵婕妤所出的五皇子。

    太夫人想了想,道:“岚昭仪倒不足为惧。

    还有吗?”

    楚华谨没精打采地道:“还有一些。都是宫外的。”想起一事,笑吟吟址'对太夫人道:“齐姨娘的娘家,就是定南侯府的二房嫡女,也有人推举。——若是能成,对咱们家倒也不差。”

    太夫人如今听见妾室姨娘就头疼,闻言冷冰冰地道:“齐姨娘一个妾,她的娘家堂妹若是做了皇后,你当如何?将她扶正不成?”

    楚华谨嘿嘿一笑,脑袋往后缩了缩,居然并没有反驳。

    太夫人窒了窒,想了半天,忍不住道:“那舒芬可怎么办?——贬妻为妾?你不怕裴家?不怕别人参你一木?”

    楚华谨抹了抹下颌上刚刚长出来的訾须,顾左右而言他:“定南侯府这次来势汹汹,居然得到首辅赵之庆的支持。——看来是志在必得,不容小觑啊。”

    上一次,定南侯府里还争过大皇子的正妃这个位置,可惜后来败给了涂翰林家的嫡长女。上次的人选,是齐姨娘哥哥的女儿。这一次的人选,是齐姨娘二叔的嫡女,也是齐姨娘的堂妹,据说一向养在深闺,也是知书达理,生得也是容色过人,更有一项不足为外人道的好处。

    太夫人更是惊讶:“首辅赵之庆的长媳,不是舒芬的庶姐?——他支持定南侯的嫡女做继后,岂不是有意为难舒芬?”又问楚华谨:“他们晓得舒芬和首辅家长媳的姐妹关系吧?”

    楚华谨笑了笑,道:“当然知道。不过,定南侯府在赵之庆那里下了大功夫,赵之庆眼看快要致仕了,这是要临走的时候捞一笔呢。”

    裴舒芬端着两碗杏仁茶站在门帘外头,一字不漏地将屋里母子俩的对话都听了进去,一双胳膊不由发起抖来。

    她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没有将两碗杏仁茶倒扣在地上,依然笑着对屋里的人道:“侯爷、娘,杏仁茶做好了。”

    屋里的人停了说话,过了半晌,楚华谨的声音传出来:“端进来吧。”

    裴舒芬笑着将托盘放到右手臂上,左手撩开了帘子,道:“热乎乎的,有些烫。要不要再做些凉粉送过来?”

    太夫人和楚华谨都有些心虚,不过看裴舒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便试探地问道:“在外面等久了吧?——可烫着了?”

    昨天难道是“打赏日”?收到好多书友的打赏。多谢大家的热情支持。大家订阅和粉红票支持俺已经非常感激了。还热情地打赏,俺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书友们鄙视的眼光:切,说不出话还废话那么多□旧)

    提前上传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请立继后 下 (含为轩辕御谶的和氏璧加更)

    裴舒芬听见太夫人试探的问话,抿着嘴笑,坐到了楚华谨的床边,拿了勺子放在杏仁茶面子的碗里,双手捧着给楚华谨递了过去,道:“还好我走得快,做好就端进来了,并没有烫着。”又给太夫人捧了一碗过去。

    太夫人和楚华谨都有些讪讪地,接过杏仁茶面子吃了起来。

    裴舒芬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笑着问:“侯爷,今儿我想去巡一巡我的那几个铺子,可否午时过后,就出府去瞧瞧?”

    楚华谨满口同意,还对太夫人赞道:“娘,舒芬将那几个铺子打理得十分妥当,儿子想着,还要多给几个铺子让她打理呢。”有些心虚的样子。

    太夫人也转了笑容,道:“舒芬又聪明,又好学,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媳妇呢!”语气有些夸张。

    裴舒芬在心里冷笑,面上却还是笑得畅意,摆出一幅谦逊的样子,道:“侯爷和娘谬赞了。我那几个铺子,也不过将将持平而已。若不是我经常看着,不知道赔成什么样子了。”一边说,一边将太夫人和楚华谨吃完的茶碗放到托盘上,“你们慢慢聊,我去厨房看看午食备得怎样了。”说着,转身出了内室。

    太夫人看着裴舒芬远去的背影,悄悄问楚华谨:“她应该没有听见吧?”

    楚华谨想了想,道:“应该没有。舒芬的城府没有她嫡姐深,心里想什么,脸上都看得出来。——娘不用担心。”

    想起单先生的话,楚华谨又笑了一下,对太夫人悄悄地道:“……娘也别太在意裴家。她早把裴家人得罪狠了。”

    楚华谨如今对单先生无话不谈,这种家务烦难事,也都倾囊相诉。单先生就觉得裴家人未必再会给裴舒芬撑腰。

    太夫人看了楚华谨一眼,反而有些担心:“眼看裴家的老大要做首辅了,若是裴家人真的对舒芬不闻不问,那大皇子……”担心裴书仁作梗,给大皇子的太子之路制造障碍。

    楚华谨随口就道:“这娘不用担心。单先生说了,只要益儿和谦谦还姓楚,裴家人就一定会站在大皇子这一边。”

    说起楚谦益和楚谦谦,太夫人又是一脸不虞的样子,冷哼一声道:“裴家人生生将两个孩子宠坏了。”说着,将楚谦益和楚谦谦最近对裴舒芬不敬的事又说了一遍,还道:“你说,舒芬好歹是他们的母亲,他们这样不孝,我们宁远侯府的名声都要被他们毁光了!”

    楚华谨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地道:“如今诸事繁杂,娘暂时不要对益儿和谦谦过苛才是。等请立继后的事情尘埃落定,我再想法子。”

    请立继后的事情,当然是最重要的大事,关系到宁远侯府以后数百年的地位和荣耀。

    太夫人拄着拐杖起身,道:“齐姨娘那里,你得多去几次才是。”

    楚华谨点头笑道:“不用娘说,我会常去的。”

    太夫人起身回了自己的慈宁院,留下楚华谨一个人在屋里想着法子。

    裴舒芬出到外面,先去了厨房,看了一下今日的膳食准备,见都预备妥当,便吩咐了一下管厨房的婆子,让她可着时辰将太夫人和侯爷的午食送过去。

    婆子应了,送裴舒芬出了厨房。

    从厨房里出来,裴舒芬不想回中澜院的上房,便直接拐去了旁边的库房里,使人取了几样尺头,又将自己琅缳洞天里的上好人参取了两支出来,装在一个大匣子里,备了一份厚礼。

    裴舒芬的大丫鬟桐月见了,有些不解,悄悄地问她:“夫人要去别府做客?”

    裴舒芬点点头,道:“取一份帖子,让外院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桐月赶紧去传话,又去外院大管事秦力生那里要了一份宁远侯府的帖子。

    秦力生赶紧命人取了一份过来,亲自给桐月送了过去。

    桐月看了看帖子,笑着跟秦力生寒暄:“听说秦大管事定亲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大家也好凑个份子,给秦大管事贺喜。”

    秦力生一愣,忙作了个揖道:“桐月姑娘说哪里话。我秦力生孤身一人,又是奴仆之身,哪有姑娘看得上?——还请桐月姑娘不要以讹传讹,以免坏了别的姑娘的名声。”

    桐月抿嘴一笑,问道:“秦大管事年岁不小了吧?想是心气太高,一般的姑娘都看不上?不如我跟我们夫人说一声,给秦大管事指门好亲事?”

    秦力生愣了一愣,看见桐月满脸笑容地看着他,脸上两颊微微飞出一丝红晕,竟然有些像桐露的样子,不由看住了。

    桐月见秦力生看着自己发呆,心里更甜,轻轻咳嗽一声,道:“秦大管事好生保重,我先走了。”说着,转身迤逦而去。

    秦力生回过神来,知道桐月误会了,心头大急,赶紧去苦思对策不提。

    裴舒芬坐在中澜院的偏厢里等了半天,才等到桐月姗姗来迟,不由皱了眉头问她:“你生孩子去了?——费那么多功夫才取个帖子。”

    桐月脸上更红,低了头弄着衣角不说话。

    裴舒芬看见桐月这幅样子,像是在思春,心头一沉。——可别又想爬侯爷的床,她可受够了……

    “外院的车备好了吗?”裴舒芬问道,装作没有看见桐月的样子。

    桐月点点头,声若蚊呐:“……好了,外院车马房的人说,很快就可以走了。”

    裴舒芬起身往外走,对桐月吩咐道:“让人抱着礼物,小心些,别撒了。——你跟着我一起去。”本来是想带着桐云出去,如今看见桐月的样子,裴舒芬不想看见第二个桐星,当然不能将她单独留下。

    桐月应了,使人去将礼物拿过来,跟着裴舒芬出了二门,往外院坐车去了。

    宁远侯府的大车拐过了街角,裴舒芬便吩咐车夫:“去首辅赵之庆家。”

    桐月十分惊讶,问裴舒芬:“夫人,不是要去巡铺子?”

    裴舒芬笑道:“先去见见我二姐,再去巡铺子也不迟。”

    桐月忙奉承裴舒芬:“夫人的娘家大哥马上要做首辅,二姐又是嫁得现任首辅的儿子。这样大的靠山,除了公主娘娘,没人比夫人更厉害。”

    裴舒芬笑了笑,索性不绕圈子,问桐月:“……你今儿是怎么啦?看上谁了?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做主?”

    桐月没想到裴舒芬这样好说话,在马车上就赶紧给裴舒芬跪下了,求道:“夫人若是看桐月这些年服侍得好,还望夫人帮着桐月指一门好亲事。”

    裴舒芬一愣。——难道不是看上了侯爷?

    “你是说,想嫁人?”裴舒芬有几分惊喜。嫁人可不是收房,这是两码事。

    桐月含羞点头,看着裴舒芬,两眼如两汪春水,艳丽动人。

    裴舒芬心里一轻,含笑扶了她起来,问她看上了谁。

    桐月羞答答地道:“他人好,又有本事,只是心气高。——还望夫人帮忙成全。”

    裴舒芬听了这话,却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道:“快说,到底是谁。若是你看上的人位置太高,我可是无能为力。”

    桐月忙道:“没有!没有!——就是,就是,外院的大管事……秦大管事。”脸上已经红成一片。

    裴舒芬听说是秦大管事,眼珠子转了一转,已是大喜,一把抓过桐月的手,连声问道:“你可真的想好了?想嫁给秦大管事?”

    桐月点点头,有些含羞地道:“奴婢今日问过他,他说他还未定亲,也未娶亲。”又有些担心:“秦大管事人好,又有本事,也不知看不看得上奴婢。”

    裴舒芬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桐月的手,打了包票:“别担心。有夫人我给你做主,你就等着做秦大管事的新娘子吧。”说得桐月心花怒放,越发奉承裴舒芬不提。

    两人在车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首辅赵之庆的家门口。

    裴舒芬命人送上拜贴,说在门外等着。

    裴舒芬的二姐裴舒兰正在家里跟婆母说话,听见外面有人来回,说她娘家妹妹过来拜访,以为是三妹裴舒芳过来了,笑着对自己的婆母苏夫人道:“我三妹去了外洋,说是要两三年才能回来。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拜贴,却是写着“宁远侯府”。

    裴舒兰有些尴尬,讪讪地又道:“是媳妇弄错了。不是我三妹,是四妹。”

    苏夫人生得极美,人又谦和大度,本来是二房姨娘,后来扶了正,但是在裴舒兰面前,从来不曾摆过婆母的架子。婆媳二人处得跟亲生母女一样,非常融洽。

    “三妹、四妹,不都是你妹妹?有什么值得你害臊的?快去吧,你们姐妹多年未见,也好亲近亲近。”苏夫人笑着让裴舒兰出去见客。

    裴舒兰福了一福,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离了苏夫人的上房,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一路走,一路琢磨。四妹从来没有到自己的夫家来过。以前姐妹几个回娘家的时候,还能聚一聚,说说话,后来四妹连娘家都很少回。三妹又不知为了何事,同四妹断绝了来往,自己本来跟三妹更亲近,自然也就疏远了四妹。可是如今四妹主动上门来,自己也不能避而不见。

    “是她一个人,还是宁远侯也来了?”裴舒兰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拜贴。

    回话的婆子忙道:“只有宁远侯夫人一个人,在外面的车上等着呢。”

    裴舒兰叹了口气,将拜贴放在桌上,道:“使人领她们进来吧。”

    裴舒兰身边的丫鬟赶紧出去传话。

    过了一会儿,裴舒芬跟着裴舒兰身边的大丫鬟进来了。姐妹彼此见过,裴舒芬又送上礼物,寒暄几句,便分了宾主坐下。

    裴舒兰这才仔细打量裴舒芬,见她如今也有十八岁了,身子长成,体态妖娆,只是脸上有股愁苦之色挥之不去,想是填房做得也不是很顺心顺意?

    “几年不见,二姐容颜未改,更胜从前。——不如跟妹妹说说,二姐都是怎么保养的?”裴舒芬看着裴舒兰的样子,半是奉承,半是真心地问道。

    裴舒兰抚了抚自己的脸,含笑道:“都三个孩子的娘了,还说什么保养?真是笑掉别人的大牙。”又招呼裴舒芬:“坐。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杏仁茶面子,可要来一碗?”

    裴舒芬听见杏仁茶就生气,忙道:“不用了,清茶就行了。”

    裴舒兰便使人上了清茶过来。

    两人对坐喝茶,又闲话了一回,裴舒兰便问道:“你可是有事?”

    裴舒芬勉强笑了笑,道:“有这么明显?”

    裴舒兰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单留了姐妹二人在隔间,问她:“有话就说。我们是亲姐妹,要是拐弯抹角,就太见外了。”

    裴舒芬这阵子,就没听见过这样掏心窝子的话,闻言立时站起身,跪在了裴舒兰面前,泣道:“二姐,你这次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裴舒兰大惊,赶紧起身拉裴舒芬起来,嗔道:“呸呸呸,小孩儿口无遮拦,说什么胡话呢?”

    裴舒芬拿帕子捂了脸,抽抽噎噎地道:“二姐,我的命好苦!我不像你们,可以做原配正室,只能做填房。如今,就快连填房都做不了了……”

    裴舒兰叹了口气,拉着裴舒芬一起坐到椅子上,劝她道:“当年我们都劝你,你就是不听。”

    裴舒芬脸红,道:“我那时候年岁小,不知轻重。还有皇后娘娘谕旨,不得不从。”

    裴舒兰也知道裴舒芬嫁为宁远侯继室,是皇后娘娘特旨的,也不完全是她的错,便安慰她道:“这些年你的委屈,我也听说过。不过女人呢,嫁给谁都差不多,最重要等你生了孩子就好了。到时候,男人靠不住,还有孩子。”

    裴舒芬更是悲从中来,抱着裴舒兰嚎啕大哭了一场。

    等裴舒芬哭完了,裴舒兰又命人端了脸盆过来,给裴舒芬重新梳洗。

    “这下可觉得舒服了?”裴舒兰笑着将一支点翠素银簪子插上了裴舒芬重新梳过的发髻上。

    裴舒芬勉强笑了笑,终于说了来意,求道:“二姐,我从来没有求过二姐任何事。今儿冒昧前来,就是希望二姐能帮我一次,求你的公爹高抬贵手,不要支持定南侯府的二房嫡女做继后的人选。”说着,又给裴舒兰跪下磕头:“二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裴舒兰满脸为难地拦住了裴舒芬,道:“这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其一,我公公在朝堂之上,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根本就不是别人可以左右的。其二,”裴舒兰顿了顿,有些迷惑不解:“定南侯府的嫡女做继后,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位姑娘得罪过你?”

    裴舒芬咬咬牙,道:“二姐今儿既然问了,我也家丑不怕外扬,就跟二姐说实话。——我们侯爷有一房妾室齐姨娘,便是定南侯的嫡长女。如今这继后的热门人选齐二姑娘,便是齐姨娘嫡亲的堂妹,是她二叔的嫡女。若是定南侯府的嫡女做了继后,我们太夫人说,就要……要扶正齐姨娘,将我贬作妾室……”话为说完,又哭了起来。

    裴舒兰大吃一惊,气得站了起来,在屋子来回走动,怒道:“我们裴家三百年书香世家,他们居然敢如此侮辱我们裴家人?!——你放心,我现在就带你回娘家,寻爹爹和大哥做主。”又劝裴舒芬:“裴家到底是你的娘家,你怎么能和娘家生分了呢?”

    裴舒芬羞愧万分。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娘家有什么用,一直觉得自己只要哄好了老公和婆婆,就能无往而无不利。娘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自己拿来讨好婆家的垫脚石而已。

    “二姐,爹和大哥都生我的气呢……”裴舒芬怯生生地道。

    裴舒兰忙道:“你只要真心悔改,他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机会的。”更重要的是,裴家人不喜裴舒芬是一回事,可是外人要来踩裴舒芬,踩的就是裴家人的面子,这是万万容不得别人践踏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丫鬟来报,道苏夫人亲自送了两盘子点心过来了。

    裴舒兰忙起身道:“哎哟,是我疏忽了,应该先带你去给我婆母问安才是。”

    苏夫人正好从打开的帘子里走了进来,闻言笑道:“不用,不用。来,我让厨房仿着内造的点心,做了一样荷叶酥,一样糯米南瓜糍。——你们尝一尝,看合不合胃口。”

    裴舒芬忙站起来,同裴舒兰一起行礼,又仔细打量苏夫人,见她四十多岁年纪,脸上一点皱纹都看不出来,肤色细腻白皙,媚色天成。说话的时候,眼波流转,未语先笑,不若寻常女子,心里也暗暗称奇。

    等苏夫人走了,裴舒芬叹了口气,道:“你婆母真是命好。”虽是小妾,却能扶正了。自己虽是正妻,却有着被贬为小妾的危险。自己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裴舒兰忙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得。”又问裴舒芬,要不要现在就回裴家。

    裴舒芬窒了窒,满面含羞地求裴舒兰:“二姐,你还是先求求首辅大人,好不好?若是首辅大人不允,我们再回裴家好不好?——就算是为了我的脸面。”

    *******************************

    二更、三更送到。含为书友轩辕御谶的和氏璧加更。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继续投啊,俺接着呢~~~

    感谢碧缕纱的气球,cat82jiang的桃花扇,zhaoye1978的香囊,炫影的和氏璧,卡卡潔的平安符。默,俺是不是又欠了一次加更?

第二十四章 沆瀣一气 上

    裴舒兰十分为难。她不过是媳妇,就连她夫君的事,她都很"置喙,更别说是公爹的事,更隔了一层。

    可是裴舒芬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声泪俱下,又让她觉得有些可怜。

    无论怎么说,如果裴舒芬被贬为妾室,扫得是裴家的脸面,已经不是裴舒芬一人的脸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裴舒兰叹息道。这宁远侯府真真不是人待的地儿。就她们大姐那样大才的女子,都栽在里头,连命都送了,更何况她们几个没有念过多少书的庶出的姐妹?

    裴舒兰记得,当年大姐是跟哥哥们一起进学念书的。跟几个妹妹的年岁本来相差就大,平日里除了尽一尽长姐的责任,大概跟她们话都不说的。不过那时候她们还小,估计说了她们也听不懂。也就裴舒兰还记得一些大姐裴舒凡未嫁时的样子。

    裴舒芬哭丧着脸道:“木已成舟,只求二姐垂怜。”

    裴舒兰想了半天,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问问我婆母。若是她觉得行,就请她帮着说说情吧。若是她说不行,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裴舒芬还想再求,可是裴舒兰已经起身出去了。

    来到苏夫人的院子,裴舒兰硬着头皮对苏夫人道:“娘,媳妇有事相求。”

    苏夫人拿着大银剪正在修整一盆兰花,闻言放下银剪,去一旁的铜盆里洗了手,拉着裴舒兰坐下,问她:“有事就说,别求不求的。咱们是一家人,便说两家话。”

    裴舒兰勉强笑了笑,声音越来越低:“······娘知道,媳妇的四妹,是宁远侯府的填房夫人。”

    苏夫人笑着点点头道:“宁远侯的填房夫人,当然知道啊。”又掩着袖子笑:“这京城里不晓得宁远侯夫人的,恐怕是少数。”

    裴舒兰脸上臊得火辣辣的,又道:“定南侯府的嫡长女,是宁远侯的妾室。”

    苏夫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问裴舒兰:“有话直说,别绕圈子。”

    裴舒兰只好给苏夫人跪下,眼里也有些湿润:“我跟娘说实话,我四妹刚刚对我说,如果定南侯府二房的女儿做了继后,宁远侯就打算将那定南侯府的嫡长女齐姨娘扶正……”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苏夫人已经完全明白过来,颤抖着声音问道:“所以,你的四妹来求你让我们家,不要支持定南侯府的女儿做继后,是也不是?”

    裴舒兰羞愧地点点头。

    苏夫人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言语,末了对裴舒兰挥了挥手,道:“这是男人们的事,不是我们女人能掺和的。你回去跟你四妹说,如果不想做妾,或者被休,就去求你们的娘家。我们老爷既然站了出来,就是开了弓的箭,回不了头了。”说完这话苏夫人一反常态的端茶送客将裴舒兰请了出去。

    裴舒兰也知道就是这个结果,不过姐妹一场她问都不问,就一口回绝,也忒绝情了。如今她能做的都做了,后面就要看四妹自己的造化了。

    裴舒兰回到自己的院子,裴舒芬见裴舒兰走进来,满怀希望地站了起来,问道:“你婆母怎么说?”

    裴舒兰摇摇头,道:“不成。//看//我婆母说,这事已成定局,不是我们女人家能伸手的。”

    裴舒芬十分失望,低了头说不出话来。

    裴舒兰想了想,劝裴舒芬不妨血性一些,如果宁远侯府真的敢这样做,索性破釜沉舟:“我们裴家书香世家,从无做妾之女,也无休离之女。若是宁远侯府真的如此对我们裴家,为了我们裴家的名声,你就算一头撞死在他们面前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裴舒芬听了裴舒兰的话,霎时觉得无比的绝望,恨恨地啐了一口,道:“你宁愿看着亲妹妹去死也不愿帮一把!——我算是白认你这个姐姐了!”说着,一阵风一样地离开了首辅赵家的府上。

    裴舒兰在后面叫都叫不住,只好匆匆又去了婆母那里,想求婆母允许她回娘家一趟。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苏夫人却是犯了心口痛的毛病,已经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裴舒兰一看婆母病了,也无法抛下婆母,自己回娘家去,便留下来侍疾。又因事关重大,并不敢打发婆子下人回去娘家报信,就把这事耽搁了下来。

    裴舒芬离开首辅赵家,只觉得天大地大,自己却无处可去,不由悲从中来,在宁远侯府的大车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桐月并没有跟到里间屋里去,所以并不知道夫人跟她自己的二姐说了些什么,还以为是姐妹间的口角,便在旁边慢慢劝着裴舒芬。

    裴舒芬哭了一会儿,想起刚才二姐说得话,心里一片茫然。—难道到时候,自己就真的只能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未过多久,宁远侯府的大车突然停了下来。桐月撩开帘子一看,并未到宁远侯府,便骂那车夫:“怎么停了?”

    那车夫道:“夫人,外面有人拦着车,送了帖子过来,请夫人去对面的茶楼一叙。”

    说着,那车夫递了一张帖子过来。

    裴舒芬拿帕子擦了擦脸,伸手接过帖子看了看,见是一张精致的花笺,下面的签名,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柳梦寒”三个字。

    “柳梦寒是谁?”裴舒芬喃喃地问桐月。

    外面送帖子的人听见了裴舒芬的声音,笑着道:“是我家夫人。前儿宁远侯夫人还同太夫人去会过我家夫人,宁远侯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裴舒芬如今只知道一个姓柳的妇人,便是老宁远侯的外室。

    “原来她叫柳梦寒?”裴舒芬无动于衷地将拜贴扔到车里的桌子上,道:“我忙着呢。没空。”

    外面的人似乎早料到裴舒芬会这样说,笑着道:“夫人刚才从首辅赵家出来,怒气冲冲,显见是被人拒绝了。——若是我们夫人有法子帮夫人一个忙,夫人……”

    裴舒芬唰地一下掀开车帘,看向外面那个青衣老妇,板了脸问道:“你说什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被对方看在眼里!

    那老妇给裴舒芬行了礼,笑嘻嘻地接着道:“夫人别担心。我们夫人就等在对面茶楼里,那里人来人往,绝对不会村夫人怎样的。”

    裴舒芬抬头看了看,见前面是京城里最大的一家茶楼。楼上的临窗雅间里有个穿着一身浅碧色衣裙,披着菡萏色披帛的妇人,含笑看向她这边。——正是柳氏。

    裴舒芬见是熟人,也没有那么警惕了,对桐月道:“你在楼下守着,我若无事,自然会在楼上给你打招呼。若是有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桐月点点头,眼看着裴舒芬下了马车只带了一个婆子,跟着前面那位青衣老妇往茶楼里去了。

    裴舒芬上了茶楼二楼的雅间,见诺大一个房间,只有柳梦寒一人坐在那里,心里又安了几分。

    “宁远侯夫人来了快上座。”柳梦寒款款地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裴舒芬又看了柳梦寒一眼,这一次,裴舒芬看得清清楚楚。那柳梦寒穿着一身浅碧色绣竹叶纹的对襟长褂子,下系着同色的百褶裙,胳膊上搭着菡萏色蚕翼纱披帛。头上梳着富丽堂皇的牡丹髻,插着一支点翠蓝宝翟凤步摇,和两个赤金累丝点翠如意纹的掩鬓。胸前戴着一个绿翡璎络项圈那翡翠绿莹莹的一看就是市面上买不到的。

    裴舒芬不由又凑近了些看,这一看更加咋舌:“你这对襟褂子是天水碧的?!”

    天水碧可是有名的有价无市。这么些年,裴舒芬也只在镇国公夫人贺宁馨身上见过一身,此外再没有见到有人将天水碧如寻常衣物一样穿在身上。

    柳梦寒要的就是这个先声夺人的效果。

    闻言只是微微点点头,对裴舒芬道:“宁远侯夫人请坐。”又漫不经心地瞧了瞧自己身上,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衣料,我家里还有一屋子。夫人若是喜欢,我明儿让人给夫人送几匹,无论做褙子、裙子,甚至小衣都是极好的。”

    裴舒芬瞪大了眼睛,冷笑道:“你就可劲儿吹吧。当我不知道天水碧的行情吗?”

    柳梦寒愣了一下,突然指着裴舒芬晓得直不起腰来,道:“你以为我骗你?!”

    裴舒芬被笑得有些下不来台,起身含了愠色,道:“你若是叫了我来取笑,恕不奉陪!”

    柳梦寒忙止了笑,伸手拉着裴舒芬坐下,又亲自给她砌了一杯茶,双手端着递到她手边,道:“算是我给宁远侯夫人赔罪吧。——夫人大人有大量,就多担待几分吧。”说着,还福了一福,姿态放得十分之低。

    裴舒芬消了些气,又实在对表里不一的柳梦寒觉得好奇,便半推半就址'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算是将刚才的过节揭过了。

    “你说说吧,若是你身上的天水碧是真的,你哪来的银子和路子?”裴舒芬好奇地问道。她知道,这天水碧,算得上大齐朝的奢侈品。想买,是要预约的。据说等货的名单都排到十几年之后去了。

    柳梦寒也坐了下来,伸手抚了抚自己身上的衣料,有些惆怅地道:“这些衣料,早年老爷在的时候,真不值什么。”又看着裴舒芬一笑,“你刚嫁过来没几年,宁远侯府的许多事,你都不晓得。一—其实这天水碧的买卖,早年是握在我们宁远侯府手上的。”

    “什么?!”裴舒芬霍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将手边的茶杯都碰翻了,茶水流了一桌子。

    柳梦寒拿团扇掩了嘴,笑盈盈地叫了人进来收拾。

    有人进来收拾东西,柳梦寒和裴舒芬两人便住了嘴,沉默地坐在雅间,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等收拾的人下去了,裴舒芬才压低了声音问:“你可别信口开河。我虽然嫁过来没几年,可是宁远侯府的生意,里里外外我都有本帐的。”

    柳梦寒笑了笑,道:“这些生意本来就不是明面上的。你大姐活着的时候,这些生意都握在她手里,她一死,这些生意就不知去向。”顿了顿,又道:“除此以外,老爷也留了一批生意在我手里,出息不比天水碧要差。”满脸含笑地看着裴舒芬。

    裴舒芬的手都颤抖起来,对于死去的嫡姐裴舒凡更是在心里骂了个贼死。—不用说,嫡姐一定藏匿了大批财产,给她的两个小崽子留着了!

    想到如今落到自己手上的,简直连人家吃剩下的渣都不如,裴舒芬又气又恼,有股要将裴舒凡的尸首挖出来,挫骨扬灰的冲动!

    你再能干,也已经死了。看我不掘地三尺,将你藏起来的产业都挖出来!

    柳梦寒留意看着裴舒芬神情的变化,在心底里满意地点点头。一—只要她有所求,有**,就是能合作的人。更何况,她如今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

    “来,喝茶。——你呀,也别想那么多。我跟你说实话,你嫡姐那批财产,如果我没算错,应该是已经到了别人手上。而那个人,是你惹不起也不能惹的,所以你也别再打那些主意。不如跟我合作,有银子大家赚,如何?”柳梦寒娓娓而谈,给裴舒芬画了一个大饼在面前。

    听见柳梦寒的话,裴舒芬有些发热的脑子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她看着柳梦寒,若有所思:“你是说,我嫡姐并没有自己吞了这批产业?”

    柳梦寒摇摇头,道:“裴舒凡不是这种人。”又有些轻蔑地笑了笑,道:“还不如吞了呢,我还高看她几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所以裴舒凡成不了大事。”十分不屑的样子。

    裴舒芬顿时泄了气,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困境,试探着问柳梦寒:“你刚才说,有法子帮到我,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需要你帮的?”

    柳梦寒拿出一把湘妃竹黛青色的团扇扇了扇,带了几分狡黠地笑容道:“你的宁远侯夫人之位都快坐不稳了,还在我面前摆夫人的排场呢?”

    一更送到。二更、三更下午两点,含为轩辕御谶升为护法加更。

    继续求粉红票和推荐票。十分需要,提前叩谢大家。0n一no

    感谢危夕年和书魂入雪梦打赏的气球。感谢0花飘打赏的神秘果。0n一no纟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沆瀣一气 中 (含为轩辕御谶升为护法的加更)

    裴舒芬大吃一惊。宁远侯太夫人和宁远侯楚华谨在屋里闲谈的时候,裴舒芬以为只有自己听到了,难道……?

    “你说些什么?——我……我……听不明白。”裴舒芬色厉内荏地道。

    柳梦寒拿扇子拍了拍裴舒芬的手,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如今圣上立后在即,定南侯府得首辅赵之庆相助,如一匹黑马杀出,对后位志在必得。——定南侯府的嫡女若是做了皇后,以宁远侯府的那母子俩的性子,会让齐姨娘继续做妾吗?更何况,当年齐姨娘可是同宁远侯有婚约的。”已是笑得花枝乱颤。

    裴舒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来,看着柳梦寒结结巴巴地道:“你如何得知这些?”

    柳梦寒笑着摇了摇团扇,道:“山人自有来处。”卖了个关子。

    裴舒芬看看柳梦寒如今的打扮和气度,再想想那天她布衣素裙出现在宁远侯府,跪在大家面前的样子,着实有点对不上号。

    柳梦寒看出了裴舒芬眼里的疑惑,也知道自己若是什么都不说,肯定是不能取信于她的。柳梦寒考虑了许久,觉得如今的宁远侯府,只有宁远侯夫人裴舒芬有可能争取过来,站在自己这边。

    再说宁远侯府里,柳梦寒自然有自己的人手,对宁远侯府里不说了如指掌,但是大事要事还是知道得差不离的。

    “我也跟你说实话,我这次回来,一来是要拿回自己应有的名份,让我的两个孩儿也上了楚家的族谱,二来,是想帮宁远侯府和三位皇子一把。”柳梦寒笑着对裴舒芬半真半假地道。

    裴舒芬默然了半晌,道:“你的名份跟我无关。可是你想帮宁远侯府和三位皇子,却不是可以空口说白话就行的。”暗示柳梦寒要拿出些“看得见”的诚意来。

    柳梦寒闻弦歌而知雅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纸花笺,给裴舒芬看。

    裴舒芬疑惑地接过来,看见上面写着一个数字,眉头微蹙,问柳梦寒:“……什么意思?”

    柳梦寒微笑:“这是老爷给我留下的防身的银子。你若是愿意同我合作,助我回到宁远侯府,我可以将这笔银子拿出来,当作是宁远侯府的公中财物。——你只要分一半给我的儿子就成。”居然知道宁远侯府已经分家了。

    裴舒芬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

    花笺上写得这笔银子,将整个宁远侯府所有财产加起来,再翻两番,才有这个数字。就算是分一半,也比他们分家后所得的两倍还要多。

    裴舒芬压抑住心头的激动,将花笺轻轻放回桌上,对柳梦寒笑道:“这是给宁远侯府的好处。”

    柳梦寒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从外面进来一个侍女,问柳梦寒:“夫人有何吩咐?”

    柳梦寒扬头轻笑,道:“将我给宁远侯夫人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那侍女应了声是,退了出去。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送到柳梦寒手里。

    柳梦寒接过小匣子,看也不看一眼,就放到裴舒芬面前,道:“小小心意,宁远侯夫人看看是否喜欢。”

    裴舒芬伸手将小匣子拿过来,打开看了看,见上面一层放着几张契书。翻看契书仔细一瞧,却是江南十顷良田的地契,还有三个铺子的契书。——这份大礼,可是结结实实的。

    裴舒芬又打开下面一层,刚一掀开盖子,里面的珠光宝气便倾泄而出。

    裴舒芬低低地惊叫一声,赶紧关上盖子。手里摩索了那匣子好半天,才又推还给柳梦寒道:“晚了,你还不如拿着这些东西,去送给太夫人去。说不定还更有效果。”

    柳梦寒抿嘴笑了笑,将匣子又推回到裴舒芬手边,扬了扬眉,道:“不就是首辅赵之庆支持定南侯府的嫡女做继后?——就这点子小事,就吓得你六神无主了?”

    裴舒芬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欲再谈,起身道:“我的麻烦,是迫在眉睫。你若有法子,就趁早说。若是没法子,也别浪费我的时间。”

    柳梦寒端坐在那里,稳如泰山的样子,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这样沉不住气呢?”

    裴舒芬脸色变幻莫测,看着柳梦寒不言语。

    柳梦寒招手让她坐下,道:“太夫人是个糊涂的,担不起大任。宁远侯,到底是男人,在外面当差还凑合,不过他若是能出谋划策,当年老爷也不会千方百计帮他娶了裴舒凡了。”

    裴舒芬听见连柳梦寒都赞嫡姐,十分不虞,撇了撇嘴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裴舒凡连自己屋里那档子事都没有整明白,就去抢男人的饭碗……”语气对嫡姐十分不敬。

    柳梦寒有些愕然,嫣红的小嘴微微张开,看着裴舒芬说不出话来。

    裴舒芬自知失言,忙掩饰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法子?若是能行,我再考虑考虑是不是也帮你一次。”

    柳梦寒回过神来,对裴舒芬道:“你若是愿意跟我合作,就收了这笔见面礼,然后等着我的好消息。”

    裴舒芬狐疑地看着柳梦寒:“你到底想怎样?”不过是个外室,如何斗得过定南侯府和首辅赵之庆这种人家?

    柳梦寒也不吐实,只是起身告辞的时候,随口说了两句:“定南侯府得到首辅赵之庆的大力支持,实是他们拿住了赵之庆的把柄。——如今,我恰好也知道这个把柄是什么。只要扳倒了首辅赵之庆,定南侯府的嫡女不足为患。”

    裴舒芬吃了一惊,紧走几步拦住柳梦寒,瞪大了眼睛问她:“你什么意思?——你要扳倒首辅赵之庆?!”

    柳梦寒轻笑一声,“你也不算笨到家吗。——我知道你二姐是首辅家的长媳,若是首辅倒了,你二姐难免要跟着倒霉。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不忍,你大可以现在就去首辅家通风报信。我不怕的。”

    裴舒芬想起刚才在二姐家里受到的羞辱和冷遇,也捧腹大笑道:“我就知道老天待我不薄!——我哪有那么容易被斗倒的!”遂跟柳梦寒三击掌为誓。

    柳梦寒笑着提醒裴舒芬:“赵之庆倒了,就该你的亲大哥做首辅了。到时候,宁远侯府的母子俩断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裴舒芬听了这话,心里又盘算起来。她知道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将娘家人放在心上,以为只要自己得到侯爷和太夫人的宠爱和信任,就能无往而无不利。如今才知道,原来娘家对大齐朝的女人来说,是这样重要。也才明白,为何孤女都很难寻到像样的姻缘。她以前是将娘家人得罪很了,不知道通过这件事,能否让娘家人高看几分。

    柳梦寒走出茶楼,上了自家的大车,对车夫吩咐道:“回大宅去。”已经不打算再装穷困了。她赁的那所院子旁边的大宅,其实就是她在京城的产业之一。

    柳梦寒的心腹蒋姑姑轻声问道:“夫人不会将家底都交出去了吧?”

    柳梦寒斜睨了蒋姑姑一眼,道:“我就看上去那么蠢?——当然没有。那些,不过是我手上三成的产业。用来钓大鱼,当然要拿出些诚意了。”

    蒋姑姑便不再言语。

    这边裴舒芬离开赵家不久,首辅赵之庆便下朝回到家里。

    听说苏夫人病了,赵之庆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下来,赶紧回内院瞧苏夫人去。

    裴舒兰本在苏夫人床边侍疾,见老爷回来了,赶紧行了礼,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等裴舒兰走了,苏夫人从床上起身,将搭在头上的帕子扔到一边,扑到赵之庆怀里泣道:“老爷,都是我的错,连累老爷了……”

    赵之庆十分怜惜苏夫人,扶了她坐到床边,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有话好好说,哭什么哭?——你男人是首辅,天底下哪有你男人做不到的事情?!”

    苏夫人被逗乐了,噗哧一笑,忙拿帕子拭泪,对赵之庆道:“老爷不用哄我开心。我知道因为我的事,将老爷卷到立后的漩涡里……”

    赵之庆伸手捂了苏夫人的嘴,低声道:“你不用内疚,我是心甘情愿的。——我憋着一口气,做到首辅,就是要给你请封个诰命。我当年答应过你的,我终于做到了。”

    苏夫人感激莫名地偎在赵之庆怀里,道:“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这样大的福气,不仅跟了一个世上最好的男人,还做了正室夫人,有了一品诰命。”顿了顿,眼里望着内室南面檀木细棱格子窗棂,笑道:“当年那些姐妹若是知道了,还不忌妒死我。”

    赵之庆笑了笑,提醒苏夫人:“当年的事,不用再提了。”又叹气,“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居然让定南侯知道了。”拿来软硬兼施,要挟赵之庆,让他只能支持定南侯府的嫡女入宫为后。

    苏夫人觉察到赵之庆的语气里,还是有一丝不甘,默然了半晌,道:“只是苦了舒兰。恐怕是要姐妹反目了。”

    赵之庆愣了楞:“跟舒兰有什么关系?”脸色严肃起来:“难道裴立省那老狐狸也知道了?”

    苏夫人忙摇头,道:“不是。舒兰的四妹,也就是宁远侯的填房夫人今日过府,向舒兰求救,希望咱们放弃对定南侯府的支持。”

    赵之庆不虞地道:“真是吃饱了撑得,关她什么事?”

    苏夫人有几分尴尬,道:“真不知道宁远侯居然是这种人。他们竟然想……”说着,便将裴舒芬来意说了一遍。

    赵之庆听了,也大大地吃了一惊,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十分头疼的样子,道:“糟了,糟了。若是宁远侯府真的因此贬妻为妾,又或是因此休了她,也不知裴立省那老狐狸是怪罪宁远侯府多呢,还是怪罪我更多……”还是对裴立省十分忌惮的样子。

    苏夫人不懂朝堂之事,听了半天,道:“老爷若是觉得难做,不如我们提前离开京城,不就两不得罪了?”暗示赵之庆提前致仕。只要赵之庆不是首辅,定南侯府就不会进一步为难他们。

    赵之庆却苦笑道:“你以为,他们会这样轻易地放过我?”首辅的支持,是定南侯府最大的筹码。致仕不致仕,已经不是赵之庆自己说了算了。

    苏夫人再叹一口气,呆呆地坐在床头不说话了。

    赵之庆见苏夫人没有真的生病,也松了一口气,劝她:“别再想了。兵来将当,水来土掩,我们不会有事的。”

    苏夫人低了头,过了半天才道:“我只可怜舒兰。如今夹在婆家和娘家之间……”

    赵之庆却对裴舒兰的举动有些不满,道:“这事是宁远侯府不地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宁远侯夫人居然还有脸上门来求她姐姐。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又吩咐苏夫人:“你就拿出婆母的款,好生教训教训舒兰。我看啊,就是你对她太好了,她才什么话都敢说。——连我的事都想插手!”

    苏夫人忙帮裴舒兰说话:“老爷,话不能这么说。舒兰是个善心的实诚孩子,宁远侯夫人是她亲妹妹,既然求到家里来,她帮着问一问,也是尽一尽做姐妹的一片心。——难道老爷想看见她嫁了人就对娘家人不闻不问,翻脸不认人?”顿了顿,又道:“她也没有直接寻老爷说话,而是先问了我。我说不行,她也没有坚持。这怎么叫插手老爷的事呢?再说,我们的事,她一点也不晓得,哪里知道……知道……”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赵之庆看着苏夫人的样子,也消了大半的气,忙着哄她道:“我知道你是担心舒兰知道了你以前的身份,会看不起你。可是你也说了,舒兰是善心的实诚孩子,也识大体。嫁进来这么些年,还没有行差踏错过。就算这一次,也是情有可原。我不怪她了,你也别自责过甚。”

    苏夫人破涕为笑,终于将这一层揭过不提。

    镇国公府里,贺宁馨近日来也忙着招待了好几拨客人,都来表示要力挺岚昭仪为后,跟镇国公府套近乎。

    贺宁馨十分生气。——这哪里是套近乎?这分明是将镇国公府放到火上烤,给镇国公府下套呢。

    有这些人做朋友,谁还需要敌人?!

    晚上简飞扬回来的时候,贺宁馨忍不住跟他抱怨,问他:“你都在外面结交些什么人?一个个尽做青天白日梦呢。”

    简飞扬挑了挑眉,问她:“出什么事了?”贺宁馨极少在他面前发牢骚。

    贺宁馨便皱了眉头道:“不知是谁想陷害你,所以大力推举岚昭仪为继后呢。”她可真的不想再搅和到朝堂后宫纷争里去了。当年她尽心尽力帮宁远侯府筹划,也没有落得好下场。如今脱身出来,再回头看看以前的事情,发现自己的想法和心情都慢慢地变了。

    “皇后娘娘薨了,宁远侯府只要乖乖地维持现状,大皇子做太子就是板上钉钉的。如今无论谁做继后,都改变不了大皇子的地位。”贺宁馨一边嘟哝,一边帮简飞扬宽了朝服,又帮他拿了常服换上。

    简飞扬嘴角抿了抿,坐到床铺对面的长榻上,对贺宁馨道:“外院的东兴说,今日郑娥送了信来,说是她堂姐郑娇已经起程回乡去了。”

    贺宁馨窒了窒,问他:“东兴怎么没有跟我说?”

    简飞扬笑道:“东兴本来想给你回报来着。可是今天来客太多,你忙得团团转,他就压下了。本想等你闲了再说,凑巧我先回来了,他就跟我说了。”

    贺宁馨从来也没有将郑娇放在心上,如今听说她走了,也只点点头,道:“只要不跟那个柳氏搅在一起,就还有救。”

    外面的扶风端了两杯茶,几碟子小点心走进来,对贺宁馨和简飞扬笑着道:“国公爷、夫人,这是小厨房刚刚才做的小点心。”

    贺宁馨也坐到长榻上,对简飞扬隔着个小方桌对相对而坐,问他:“你是不是又要出去办差了?”

    简飞扬摸了摸下颌,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贺宁馨笑了笑,拿了一块小点心吃了,又喝了一口茶,才叹气道:“领兵打仗才是你的用武之地,如今跟个暗卫似地……”语气已经有点在抱怨宏宣帝大材小用。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话,如同三伏天吃冰块儿一样舒坦,眉开眼笑道:“无论领兵打仗,还是做暗卫,你男人都拿得起,放得下。”

    贺宁馨啐了他一口,叮嘱他出门要小心,注意安全,又问他要出去多久?

    简飞扬摇摇头,道:“还未定呢。罗开潮那边传了两次信过来,说那谢运十分狡猾,至今还在模棱两可之间,还需要些日子,才能取信于他。”

    贺宁馨便不再问他,转而说起要进宫见一见岚昭仪,嘱咐她不要耳根子软,听了别人的撺掇,去争那些不该她争的东西。

    *****************************

    二更。三更送到。含为书友轩辕御谶升为护法的加更。

    提前上传的。多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感谢危夕年和碧缕纱打赏的气球。0(∩_∩)O

第二十六章 沆瀣一气 下

    在这件事上,简飞扬完全听贺宁馨的。他本就不耐烦这些人之间的事情,又向贺宁馨抱怨道:“圣上也是可怜。明明后宫有那么多女人,还被逼着要接更多的女人进来。安郡王跟我说,宗人府的开销一年比一年大,都快赶上嘉祥帝那会儿了。”

    嘉祥帝那会儿,后宫是出了名的庞大。

    宏宣帝登位之后,便将嘉祥帝的妃嫔和皇后都送到皇家寺庙里去清修去了。宏宣帝的后宫,一度只有皇后和皇贵妃两个女人,十分清静

    可是现在看来,那些臣子们是不想让宏宣帝多过些清静的日子了。

    贺宁馨装作没有听见简飞扬的抱怨,起身去衣箱里寻了两块香云纱的料子过来,道:“给你做两件夏衫穿穿。去年做的,我昨儿瞧了瞧,发现好多都要换了。这些香云纱,轻薄透气,天热的时候穿最好。”

    简飞扬皱了皱眉头:“·……什么纱?听起来怪娘们儿的。我不要。”

    贺宁馨抿了嘴笑,给他看料子,“都是深褐、赭石、石青的颜色,穿在你身上很衬你……”

    简飞扬伸手摸了摸衣料,“确实还不错。不如留着,以后给我们的孩子做夏衣。”一幅神往的样子。

    贺宁馨又好气,又好笑,劈手将衣料夺过来,道:“这种料子多得是,哪里用得着省?”

    两人说笑了一阵子,便安歇了。

    第二天,贺宁馨往宫里递牌子,向皇贵妃请求入宫去见岚昭仪。

    皇贵妃立时就准了,还使人传话说,让她进宫的时候,也去皇贵妃的凤栩宫坐一坐。

    贺宁馨当然应之不迭。

    到了进宫的那一天,贺宁馨一大早就起来收拾,挑了藕荷色下摆绣千重莲的香云纱对襟褂子下系着蜜合色香云纱长裙。头上绾了同心髻,因在孝期,只用了珍珠镶嵌的纯银头面。

    简飞扬也跟着起身,坐在床上看着贺宁馨忙里忙外的收拾打扮,笑着道:“不过是进宫,这样仔细做什么?”

    贺宁馨笑回头道:“后宫可不比前堂。那些妃嫔的眼睛比什么都厉害,不小心抓住了错处,就不好了。”

    简飞扬知道贺宁馨做事稳妥,闻言便起身,凑到贺宁馨身边,在她的妆奁匣子里拨了拨,翻出一支白金镶金刚石的戒指,对贺宁馨道:“来,我帮你戴上。”

    贺宁馨犹犹豫豫地伸出左手。嫩白的手背纤纤细指如青葱。

    简飞扬握住贺宁馨的手,轻轻捏了捏,就像手里攥了一团棉花,柔软得不可思议。

    贺宁馨却感觉到简飞扬手心里的茧子,忍不住伸出右手掰开简飞扬的手细看了看,问他:“……这是当年在祖籍种地弄出来的,还是后来从军的时候有的?”

    简飞扬瞧了瞧,满不在乎地道:“不记得了。”一边说着,一边帮贺宁馨套上了戒指。

    贺宁馨心里温暖,想说两句贴心话。

    简飞扬却看着那戒指,手摸着下颌沉吟道:“我记得安郡王的缇骑那里有一种戒指,里面有毒针和机关。到时候给你也弄一个戴上你要看谁不爽就给她一下子……”

    贺宁馨的额头立时挂下两条黑线,不再跟他废话赶他出去吃早饭,自己又在对襟褂子外面套上诰命夫人的朝服霞帔,便命人备车,往宫里头去了。

    来到宫里面,贺宁馨先去见了皇贵妃。

    论职位,皇贵妃现在是宫里头的老大。

    论情分,皇贵妃一向对镇国公府和贺宁馨照顾有加。

    贺宁馨并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皇贵妃对她有善意,她也不会为了避嫌,故意不搭理皇贵妃。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是有人以国士待之,当然是宁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的。

    贺宁馨虽是女子,却有一些古圣贤的侠义之气。

    来到皇贵妃的凤栩宫,贺宁馨行了大礼,又问候了皇贵妃所出的二公主和四皇子。

    皇贵妃笑着命她起身,又赐了座,才对她道:“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贺宁馨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皇贵妃出了一回神,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沉默了半天,皇贵妃才含蓄地道:“圣上如今神思不属,似是思念先皇后。本宫想着,是不是让镇国公多为圣上分分忧,挡一挡那些立时便要圣上立后的折子。”

    贺宁馨笑了笑,道:“皇贵妃娘娘这样为圣上着想,真是圣上的福气。不过我们国公爷是武棒,又是外臣。这些事情,还是宗人府出面比较好。”或者安郡王也行,贺宁馨不信,皇贵妃没有想到这一点。皇贵妃却是想送个人情给镇国公。简飞扬的圣眷更浓,以后出了什么事,也会让圣上对他网开一面。

    贺宁馨不轻不重地将皇贵妃的提议挡了回去,又笑着道:“皇贵妃娘娘放心。我们镇国公府,在立后的问题上,完全听圣上的。那些上折子要立后的人,其实有些越俎代庖了。”

    皇贵妃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他们也有他们的理由。国不可一日无君,国也不可一日无后。”

    贺宁馨听了这话,在心里揣摩了四五个来回,才字斟句酌地对皇贵妃道:“皇贵妃娘娘,臣妇说句僭越的话。臣妇只听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恕臣妇愚昧,从来没有在圣贤书里,见过‘国不可一日无后,这句话。”只有君,才是上承天命,无可替代的。至于后,再尊贵,也是依附君而生。说“国不可一日无后”,其实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贵妃有些意外地看了贺宁馨一眼,见她面色平静,眼光平和,似乎刚才所说的,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家常之语。

    “镇国公夫人既然这样说,本宫就放心了。”皇贵妃满面笑容,起身下座,命人拿了赏赐过来,亲手送到贺宁馨手里·“这是今年新出的宫锦,料子虽平常,花样却难得,镇国公夫人拿去,或做衫子,或赏人·都是不错的。”

    贺宁馨哪里敢将皇贵妃赏的东西拿去赏人,闻言忙双手高举,接了过来,毕恭毕敬地行了礼,才离开了皇贵妃的凤栩宫。

    从凤栩宫出来,贺宁馨直接去了岚昭仪住的岚清宫。

    岚昭仪正在偏殿的书房里,看着五皇子坐在炕上描红。

    听说自己的娘家表嫂来了,岚昭仪赶紧出来见她。

    两人是亲戚,岚昭仪并未穿上昭仪的服饰·只是穿着一身白色湖绸衫子,豆绿色三滚三镶的襟边袖口,还有肩上绣着一圈豆绿色的小碎花,衬着岚昭仪头上的绿翡簪子,十分娇俏。

    贺宁馨仔细打量了一下岚昭仪的面色·见她还是同以前一样不慌不忙的样子,便放了一半的心,跟岚昭仪一起坐到隔间的炕上,边吃茶,边说话。

    岚昭仪不等贺宁馨问起来,便主动低声道:“······表嫂不用担心,我省得该怎么做。”表明了不会去争这继后的位置。

    贺宁馨松了一口气。

    岚昭仪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却还是不改初衷·贺宁馨对她又高看了几分。

    “不过树欲静却风不止·这宫里头个个都是人精似的,无论我好说歹说·正说反说,这些人就是不信,也甚是恼人。”岚昭仪对自己的处境半吐半露。

    也是,宫里头那么多贵人,偏偏岚昭仪被拎出来同皇贵妃一起相提并论。位份比她高的,肯定不忿。位份比她低的,又忌妒。

    贺宁馨点点头,让岚昭仪不要急,“我们国公爷说,他有法子让那些故意拿你做筏子的人住嘴。”

    岚昭仪失笑:“希望大表哥快些,不然我都快招架不住了。”又道,圣上也有许多天没有到她宫里头来了,不知是不是看了那些折子生气。

    贺宁馨想了想,对岚昭仪道:“这事你就别主动跟圣上提起。无论你怎么说,都会让圣上起疑。索性置若罔闻,清者自清。——等外头打点好了,你这里自然就无隼了。”

    岚昭仪感激得点点头,又命人进来给贺宁馨放赏。

    贺宁馨忙拦着她:“你这里要打点的地方多,就不用跟我们客气了。”死活不收。

    岚昭仪的手头其实并不宽裕。她的娘家长兴侯府远在陇西,给她捎东西的时候不多。很多时候,都是镇国公府贴补她。

    岚昭仪有些愧疚,喃喃地谢了贺宁馨,亲自送她出宫。

    贺宁馨刚一回到镇国公府,就看见简飞扬笑着回到内院,对贺宁馨道:“我今日命人将那几个好事、爱上折子的文官给收拾了。”说得便是前些日子上折子,让圣上立岚昭仪为继后的几个礼部和吏部的官员。职位虽然不高,却都有些实权。

    贺宁馨十分好奇,没想到简飞扬手脚这样快,问他:“你怎么做的?他们都应了你?”

    简飞扬拿起屋里汝窑盘子上摆着的新鲜蜜瓜,吃了一口,道:“我让人等在他们下朝回家的路上,拿黑布兜了头,敲了他们几闷棍,警告他们不要再招惹镇国公府。——打得他们有一阵子不能上朝了。

    贺宁馨一口热茶全数喷出来,若不是简飞扬见势不妙-,赶紧躲开,就全数喷到他身上去了。

    “你怎么能这样?有没有把人打坏若是他们去圣上告状怎么办?”贺宁馨又气又急。

    简飞扬还是那幅不在乎的样子,狡黠地笑着道:“圣上正需要一个由头,要将我‘贬,到下面去,好去东南道上做手脚。我估摸着,不如给圣上找一个借口,正好我也出口气,圣上也省点心。”

    贺宁馨有些瞠目结舌,忍不住问道:“若是别人再跟着上折子怎么办?”怎么也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吧?光靠棍子怎么行得通?

    简飞扬却嘿嘿一笑,道:“……那就继续敲闷棍。敲到这些人再不敢对我们打主意就成。”

    贺宁馨偏着头想了半天,倒也罢了。

    这法子虽然粗暴直接,可是管用就行。就算要去刑部告简飞扬,没有人证物证,也难成事。——若是有人找到“人证物证”,少不得自己再想法子,帮简飞扬搞定这些后续之事。

    贺宁馨便不再纠结此事,跟简飞扬说起了简飞怡的亲事问题。

    而裴舒芬回到宁远侯府·心里已经放下一块大石头,对着楚华谨更加小意殷勤。

    楚华谨心里有愧,对裴舒芬也比平日里好了许多,两人居然又有点刚刚圆房那会儿蜜里调油的样子。

    裴舒芬一直想着柳梦寒说得宁远侯府以前那些大生意,忍不住向楚华谨打听:“咱们府的库房里,有没有天水碧?”

    楚华谨想了想·道:“没有。听说天水碧很难得,要排十几年才排得上。不过我们府里有雪蝉锦,不比天水碧差。”

    裴舒芬继续套话,又问:“当年姐姐还在的时候,听说老爷将手里的生意都交给姐姐打理?”

    楚华谨愕然,有些不虞:“哪有的事?外院的生意都要我拍板才能成行。你姐姐也就管个帐本,和你现在做得也差不多。”

    裴舒芬听了这话,便知道若不是有人在说谎,就是当年很多生意·姐姐都是瞒着楚华谨打理的。不过应该是得了老宁远侯的许可。

    想到这里,裴舒芬着实有林郁闷,却也无法,只一心等着柳梦寒那边的消息。

    楚华谨和太夫人不知就里,对齐姨娘·和她生得几个孩子越发和善起来。

    这一天,简飞扬下了朝回来,对贺宁馨笑嘻嘻地道:“今儿我被人参了,还在养心殿里被圣上骂了。”一幅兴高采烈的样子。

    贺宁馨便知道是打闷棍之事“东窗事发”了,嗔道:“你也好歹做些样子。”不说痛哭流涕,至少也要做出愤怒不甘的样子吧?

    简飞扬摸了摸脸,道:“在宫里头装够了,回来就不用装了吧?”

    贺宁馨笑着斜了他一眼·不再言语·弯腰低头去炕上裁衣裳。

    简飞扬又道:“首辅赵之庆也被人参了,说他‘以妾为妻,·还欺君罔上,为贱籍妾室请封诰命。”

    贺宁馨手一抖,差点毁了一块上好的香云纱料子,有些着急地抬起头来,问简飞扬:“苏夫人是贱籍?!”

    简飞扬点点头:“说她本来是赵之庆亲娘跟前的小丫鬟,后来跟了赵之庆做妾。”

    提前上传的。一更送到,二更、三更下午两点。含为书友轩辕御谶升为长老的加更。感谢危夕年打赏的气球。

    求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最近的粉红票真是惨不忍睹。~~to~未完待续。(屮dan.∞m)t赵之庆的原型取自明朝的首辅夏言。明代夏言任内阁首辅时,“嬖妾苏氏,诈称再继之妻,上请得封”(《万历野获编》卷十三)。后来他被严嵩扳倒,这是罪名之一。夏言的倒台其实是政治上的因素,隐瞒妾室的身份,为妾室请封诰命是他的罪证之一,并不是主要罪证。不过本文是女频文,所以真正的朝堂争斗都是侧面描写,一笔带过的。考据党如果再到书评区发贴,希望看到俺这段话再发贴。创作当然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作者写的故事都有自己的脉络框架,还有架空的朝代背景,只要符合本文故事的逻辑走向就可以了。<b>另外俺有一份很忙的全职工作,每天还要保证日更字,家里还有小孩要照顾。书评区的帖子,如果对作者人参攻击,或者脑补过多,完全歪曲本文的帖子,都是一律删贴。因为俺时间有限,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回帖讲道理。希望大家能够体谅一下作者的不容易,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

第二十七章 花落谁家 (含为轩辕御谶升为长老的加更)

    贺宁馨惊讶得合不拢嘴,愣了半晌,才自言自语地道:“苏夫人不是赵老夫人的远房亲戚吗?——怎么变成丫鬟了……”

    简飞扬有些意外地看了贺宁馨一眼,问她:“你和苏夫人很熟?还是和赵家很熟?”又在心里嘀咕,没听说岳父大人同首辅有交情啊?

    贺宁馨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忙定了定神,掩饰着道:“哦,我跟他们不熟。不过夏夫人,就是益儿和谦谦的外祖母,跟他们很熟。——夏夫人的二女儿,从小就同赵大人的庶长子定了亲,后来嫁给他了,听说过得很不错,生了三个儿子了。”

    简飞扬恍然,知道贺宁馨因为益儿和谦谦的关系,同裴家走得很近,便问道:“夏夫人是不是只有一个嫡长女?”

    贺宁馨有些恍惚地点点头,低声道:“只有一个亲生女儿。——其余的三个,都是庶女。嫁给赵大人儿子的,是老二,裴舒兰。”

    裴舒兰这门亲事定的早,贺宁馨还是知道一些的。她记得听见那时的爹爹裴立省说过,赵大人的正室多年缠绵病榻,未有所出。所以赵大人的娘亲赵老夫人,便将自己一个投亲而来的远房亲戚给了赵大人做妾,也算是良妾,便是苏夫人。这位苏夫人确实好生养,到了赵大人身边,不到一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便是赵振邦。

    赵大人爱若珍宝,从他生下来就开始给他寻亲事,后来看中了裴家,便跟裴家的二姑娘定了亲。那时候,裴立省还是首辅,赵之庆只是翰林院大学士,论门第,还是赵家高攀了。

    想起这些往事,贺宁馨叹了口气,道:“妾室扶正,其实已经很不成体统。不过赵大人家里并非书香世家,早年家里是商家出身,不如大家子有规矩,也情有可原。只是用贱妾装良妾扶正不说,还讨了诰命,这可是欺君之罪。——他怎么能这样胆大妄为呢?”又纳闷,赵之庆这事,过去了这么多年,苏夫人就算是丫鬟,肯定也已经除了奴籍的。那当年的卖身契和官府上的档子,不知是何时被有心人藏起来的。

    简飞扬笑了笑,道:“其实这种事,都是民不告,官不究。——不过赵大人的情况又不一样,如今捅到圣上那里,他的首辅之位肯定保不住了。”

    贺宁馨黯然。这件事,恐怕不会这样简单。首辅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果严重些,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还有赵家所有人,日子都不会那么好过……

    首辅赵之庆的倒台,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那位出面举告首辅赵之庆的吏部给事中,在赵之庆被罢了首辅之位后,被人发现死在京城外的护城河里。死者的家属怒不可遏,将赵家告上了刑部,说他们恶意报复,买凶杀人。

    已经卷了包袱,带了家小离京回祖籍的赵之庆,在半路上被刑部的官差追回,带到刑部审讯。

    赵之庆的儿子赵振邦本来是翰林院的翰林,也因为老子的关系,被罢了官,发回原籍务农。裴舒兰虽然难过,可是她是赵家人,不再是裴家人,也只回了娘家一次,便收拾包袱,要跟着赵振邦回赵家祖籍。

    苏夫人是贱籍出身,无法扶正,便又打回原形,做回了妾室。而赵之庆在二度被追回,关到刑部大牢之后,苏夫人一根绳子在客栈上了吊。赵振邦和裴舒兰只来得及赶来给她收殓。

    贺宁馨在首辅赵之庆被罢官的时候,就上了心。——欺君之罪,放在哪里都是重罪。他只是被罢官,已经是宏宣帝网开一面了。

    后来出面举告赵之庆的吏部给事中意外身死,给事中的家人又出头告赵之庆买凶杀人,贺宁馨才确信,设局的人,要的是赵之庆的命,不是罢官这样简单。

    看来这幕后的人,本来算定赵之庆有欺君之罪,一定难逃一死,谁知宏宣帝只是罢了他的首辅一职。幕后的黑手大概担心赵之庆会东山再起,便一不做,二不休,将明面上的棋子索性抛了出来,一来斩断线索,不认别人追查到自己身上。二来给赵之庆背上人命官司,关入刑部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到底是谁跟赵之庆有深仇大恨,要除之而后快?

    贺宁馨在家里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过了几天,宏宣帝又下旨申斥定南侯府,说他们“交结内臣”,罚了三年俸禄。贺宁馨才明白过来,原来整跨首辅赵之庆,不过是针对定南侯府的继后人选。没了首辅的大力支持,定南侯府的嫡女,入宫为后的机会便很渺茫。

    看来,有人很不愿意定南侯府的嫡女做继后。

    贺宁馨对赵之庆也很是惋惜。之前她怎么也想不通,作为首辅的赵之庆,为何会卷到请立继后的风波里去。以他的能力和心性,对这种事应该是敬而远之才是。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是被人拿住了短处,为人所迫,才不得不搅和进去。真是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不过贺宁馨并不同情赵之庆。做到这样高位的人,本来就是众矢之的,他扶了贱籍出身的妾室为正不说,居然还请封诰命。这就是自己把刀子往外人手上递,等着别人来捅自己一刀呢。——凡事都有前因后果。他既然存了侥幸,得到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只是谁做继后都无所谓。贺宁馨想来想去,都觉得同自家无关,便将此事放下,一心为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她前世的大哥高兴。

    首辅赵之庆罢官之后,裴书仁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首辅。裴家满门的荣耀,在朝堂里的那些官儿看来,甚至超过了皇后的外家宁远侯府。

    贺宁馨既高兴,又感伤,也跟着众人去裴家道喜。

    裴家宾客盈门,各路人等络绎不绝。

    夏夫人在欣喜中,又有几分感伤。她的儿子算是有大出息了。可是裴家这样喜庆的日子里,裴家的女儿,却一个都没有到场。

    大女儿裴舒凡不用说,几年前就没了。

    二女儿裴舒兰受了池鱼之殃,已经跟着自己的夫婿回了祖籍,做了一名农妇。不过宏宣帝并没有说不许赵家子弟永远不许出仕,所以过几年,等这事凉了下来,赵振邦还是有可能重新起复的。

    三女儿裴舒芳带着罗家的商船去了外洋,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而四女儿裴舒芬,不说也罢,就当没这个女儿。

    夏夫人对裴舒芬已经深恶痛绝,只是碍着裴立省的面子,从不在人前说她的不是。

    裴立省拿定了主意要将裴舒芬除族,只是时机未到,不便张扬而已。

    贺宁馨亲自道贺,夏夫人便拉着她不放,问长问短。两人谈得十分投机,是日尽欢而散。

    宫里的皇贵妃,最近也十分感慨。她记得上一世,首辅赵之庆也是因为这事倒台,也是被那位吏部给事中揭发。不同的是,上一世,皇后并没有早早薨逝,所以赵之庆倒台的原因不是因为立继后,而是因为欧阳询么争首辅之位。

    还有这一世,欧阳询似乎并没有出手,而是另外有人因为不想首辅赵之庆支持定南侯府,才布下了这个大手笔。

    另外上一世里,赵之庆带着家小全身而退,回祖籍做了富家翁。举报他的给事中,后来也跟着欧阳询飞黄腾达。

    而这一世,赵之庆锒铛入狱,不知还有没有活着出来的机会。那位举报他的给事中,更是已经魂飞天外,送了命了。

    这种种的阴差阳错,已经让皇贵妃有些心力交瘁,觉得有些自顾不暇了。

    ……

    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做了首辅,裴家的高兴自然不用说。宁远侯府里,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宁远侯夫人裴舒芬,愁得便是齐姨娘。还有楚华谨和太夫人,都有些讪讪的。他们没有想到,本来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居然以一个首辅的倒台为结局,化为泡影。

    这一次,裴舒芬真正信了柳梦寒的能力。既然柳梦寒说到做到,裴舒芬也开始帮柳梦寒筹谋起来。

    楚华谨这几日对裴舒芬分外殷勤。一则是补偿前些天抬举齐姨娘,给裴舒芬这个正室造成的难堪。二则便是因为裴舒芬的娘家大哥做了首辅,裴舒芬的地位当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虽然单先生对此不以为然,不认为裴家还对裴舒芬有什么情分可言,可是楚华谨总觉得裴家不会做得那么绝。

    所以裴家大宴宾客的那一天,楚华谨也以女婿的身份上门道贺。只是裴舒芬那天说身上不爽快,起不来床,便没有跟去。

    裴家人对宁远侯楚华谨还是以礼相待,面子情儿都做足了。

    楚华谨回到宁远侯府,得意地跟单先生道:“这一次,先生可看走眼了。”

    单先生笑了笑,取了只犀角杯出来,给楚华谨满斟了一杯梅子酒,捧着送到楚华谨面前,道:“侯爷大才,小人望尘莫及。——请满饮此杯。”

    楚华谨笑着接过犀角杯,一饮而尽,又问单先生:“上次那种糖渍的梅子还有没有?——甜中带酸,还有丝药味,很合我的胃口。”

    单先生瞟了楚华谨一眼,给自己的小厮吩咐道:“将上次淹的梅子拿几颗过来。”

    那小厮会意地点头应是,出去了一会儿,便捧了一个小小的水晶玻璃碗进来,送到楚华谨和单先生面前。

    单先生从碗里拣了颗小小的梅子,放入自己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楚华谨也拿了一颗出来,单先生却抓住他的手,从他手里将那颗梅子取了出来,放回碗里面,又另外挑了颗个大饱满的,送到楚华谨嘴边。

    楚华谨鬼使神差地张嘴含了,慢慢咀嚼起来,只觉得五味俱全。

    等楚华谨失魂落魄地从单先生的院子里出去,单先生赶紧回到自己屋里,拿了水盆里的水拼命洗手。

    他的小厮悄悄走进来,问单先生:“……可是都吃了?”

    单先生点点头,道:“已经吃了两粒了,还有一粒,我就完事了。”又问那小厮:“我这个月的解药呢?”

    小厮笑嘻嘻地取了个小小的药瓶交到单先生手里,道:“主子说了,单先生做得好,还需要单先生多留一年。”

    单先生皱了皱眉,问小厮:“我有什么好处?”

    小厮收了笑容,淡淡地道:“单先生不想多留也行,我去回了主子,若是主子不高兴,我也没法子。”对单先生软硬兼施。

    单先生瞪了那小厮半天,见她毫不畏惧,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忍不住伸手出去,摸了摸她的脸,惋惜地道:“……可惜了,这样漂亮的一张脸,怎么会是女人?”

    那小厮发现自己居然被自己监视的人轻薄了一把,气得一拳头打过去,将单先生打翻在地,还不解恨,又跨坐在他身上,将他狠揍了一通。

    只是为了防备被别人瞧出端倪,那小厮只拣了单先生身上打,并未打脸。

    单先生知道自己一时半回走不了了,只好又暂且留下,听命行事。

    首辅赵之庆倒台之后,宫里头消停了一阵子。外面也无人再敢提立继后之事。

    转眼又到了年底,快到除夕了。宫里头没有皇后,年节祭祀就成了问题。

    进了腊月的头一天,宏宣帝亲自宣了皇贵妃过来,带着她一起去了宫城北面的祭坛,给祖宗烧腊月里的第一柱香。

    一应扫坛、插香、点火和拜祭,都是宏宣帝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皇贵妃沉默地站在后头,看着宏宣帝的一举一动。

    烧完了香,宏宣帝起身走到外头去了。

    皇贵妃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仪贞,皇后薨了。臣下都在议论继后人选,朕想来想去,还是立你为后算了。一来,你本来就是朕的……结发妻子。二来,你为朕做了这么多,朕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这一次,就算是朕补偿你吧。”宏宣帝背着手站在高高的祭坛上,看向了远处广袤的天边。

    反正是要立后,立没有娘家的皇贵妃,肯定比迎娶一个新的继后要强。

    皇贵妃想起之前倒台的首辅赵之庆,和匆匆出嫁的定南侯府二房的嫡女,先前最热门的继后人选,心里有几丝异样,低着头,一言不发。

    宏宣帝回头看了皇贵妃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温言问道:“你意下如何?”

    皇贵妃抬起头,发髻上一支沉香木嵌蓝宝花鸟点翠步摇也跟着摇晃起来。一前一后,晃得宏宣帝有些眼花。

    “陛下,若是臣妾不愿意呢?”皇贵妃肃然问道。

    宏宣帝面色未变,仔细打量了皇贵妃一眼,似乎在盘算她说得话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

    皇贵妃看见宏宣帝狐疑的目光,心里更是黯然。

    “别赌气了。朕知道对不住你。你也给朕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宏宣帝转身看着远方,背对着皇贵妃道。

    皇贵妃轻叹一声,端端正正地跪在了宏宣帝身后,声如清泉,不带半点尘埃:“陛下,臣妾恳请陛下,从此将后位虚悬,诏告天下,终身不再立后!”

    什么?宏宣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皇贵妃,“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皇贵妃抬头,一点也不畏惧地看进宏宣帝深沉如海的黑眸里:“陛下,皇后是陛下的患难之妻,可以说没有皇后,就没有陛下和臣妾如今的位置。皇后又为皇上育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有功于社稷,有功于范氏皇族。这样的妻子,值得陛下终身不再立后,以安众臣百姓之心,也安宫里宫外,各方人士之心。——特别是大皇子。大皇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又孝顺仁善,乃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若是再立后,陛下将置大皇子于何地?置祖宗江山社稷于何地?!”

    一个是患难之妻,一个是结发之妻。

    宏宣帝心里翻腾不已。他这一辈子,命途坎坷,多疑的性子已经深入骨髓。

    这番话,皇贵妃没有两辈子的腥风血雨,是绝对说不出来的。可是如今,她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这样通透明白过。这样的豁达和仁心睿智,虽然来之不易,可是到底还是来了。皇贵妃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深处。

    “你真的如此想……?”宏宣帝的眼里透出惊异激赏的神采。

    皇贵妃微微笑了笑,道出了宏宣帝说不出口的话,道:“陛下,臣妾不是以退为进,更不是投圣上所好,故意邀宠。臣妾可以用四皇子发誓,臣妾说得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发自肺腑。”

    宏宣帝看着皇贵妃,连微翘的嘴角都慢慢平复了下去。

    他慢慢走了过来,郑重地将皇贵妃扶了起来,

    “仪贞,你真的不愿,不想……?”宏宣帝似悲似喜,看着皇贵妃,平和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带着些许安宁和期盼。

    ***************************

    二更、三更送到。含为书友轩辕御谶升为长老的加更。感谢危夕年和碧缕纱打赏的气球。感谢碧缕纱打赏的神秘果。感谢麋鹿小小的平安符。

    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非常需要大家继续支持。~~o(>_<)o~~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733/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作者:寒武记所写的《重生空间守则》为转载作品,重生空间守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空间守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空间守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空间守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空间守则介绍:
古代重生空间女PK现代穿越空间女
前世的她本是三朝首辅嫡长女,宁远侯楚华谨原配。育有一子一女,缠绵病榻之际,阴差阳错,魂魄被吸入穿越庶妹的空间法宝之内。
两年后,她重生为翰林贺思平待嫁嫡女贺宁馨,发现自己也有了空间法宝,还有了一个人称“活阎罗”的大将军未婚夫简飞扬。而穿越庶妹已经成了“前夫”的继室,娴雅大度,温柔和善,人人称颂。前生的自己却已成了不识大体、心肠狠毒的“先妻”!
她冷冷一笑:欺负人不会说话么?!
且看她如何转朱阁,低绮户,素手轻挥,撕下那对“璧人”伪善的面纱,护住自己前世的一双儿女,缔造今生的美玉良缘!
不是只有穿越女才能混得风声水起,本土女也能经营出自己的一片天!
请围观滋养《烟水寒》三部曲——《烟水寒》、《重生空间守则》、《与子偕行》O(∩_∩)O
重生空间守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空间守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