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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重生空间守则txt下载     重生空间守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山居病笃

    贺宁馨还没有从发现玉玺踪迹的震撼里恢复过来,紧接着就被简飞扬的话又重重地敲了一锤,颤声问他:“你说什么?——你砸了玉玺?!”

    简飞扬赶紧伸手捂住贺宁馨的嘴,低声道:“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小声点儿?”

    贺宁馨定了定神,将简飞扬的手从自己嘴上拨开,跟着压低声音问他:“你跟我说清楚,你为何要砸了……那东西?”

    简飞扬从自己这边的炕上起身,走到贺宁馨那边坐下,伸手搂了她的肩膀,贴在她耳朵边上道:“你说那东西留着有什么用?若是真的,圣上知道它经过我的手,咱们全家都别想活命。我自己死不要紧,可是我不想拖累你们。更不想简家一门,因我一个人而遭灭门。”

    贺宁馨似笑非笑地看着简飞扬,道:“我道你不管我们的死活,只知道忠君报国去了。”想到了毁尸灭迹,简飞扬还没有愚忠到昏了头的地步,还有救。

    简飞扬呵呵笑了两声,在贺宁馨脸上吧得亲了一口,得了贺宁馨的称赞,十分得意,又道:“若它是个假的,只会徒然给圣上惹麻烦而已。所以我不管它真还是假,砸了它,一了百了。——你想,如果它是真的,我砸了它,那这个世上就没有真的,只有圣上手里拿的那个才是真的。有些人就算是知道,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已。”如果无人能拿得出真的玉玺,那么假的便是真的。

    贺宁馨沉吟了半晌,缓缓地道:“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觉得,你砸得那个东西。其实是个假的。”

    简飞扬想了想,脸上的神色慢慢阴沉下来,低声道:“糟了。若是柳梦寒有一天知道是我带了人去做掉了谢运,她一定会想到无声无息消失了的假玉玺,跟我有关。”

    贺宁馨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睛盯着炕边上被细棱条分割成各种形状的玻璃窗,深思道:“她不一定想得到是你做的。不过若是我在她的那个位置上。为了宁远侯府着想,又想除掉镇国公府,就算跟你无关,也要扯到你头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自老宁远侯楚伯赞死后。这些年来,简飞扬俨然已经成了军中第一人。

    不说西北十万军户本来自开国之初就跟着简家,虽然简飞扬暗地里归军给圣上,但是镇国公府余威犹在。简飞扬的令牌在西北军中,比西北将军的令牌还要管用。

    而西南军,本是简飞扬的发迹之地,更是号令一出,莫敢争锋的地位。

    如今圣上组了东南海防边军。辖有最新式的舰船和火器,暂时由新封的东南将军宋良玉把持。

    宋良玉,可是简飞扬妻子贺宁馨的闺蜜。两人的关系,和亲姐妹差不离。

    另外,贺宁馨自己的父亲贺思平,乃是翰林出身,左督察御史,在大齐朝的文人清流中享有盛誉。当年庞太后乱政的时候。贺思平以一家之力,保下了镇国公府所有人的性命。这种号召力,没有帝王可以忽视。

    就连父子相继任首辅的裴家,跟贺宁馨的关系来往也很密切。贺宁馨本人是楚谦益和楚谦谦的谊母。楚谦益和楚谦谦如今被楚家除了族,入了裴家的族谱,改姓了裴,应该叫裴谦益和裴谦谦了。

    这样一来。整个大齐朝,从武将到文官,从军中到清流,镇国公府看似左右逢源,意气风发。其实已经坐到了快要爆发的火山口上。

    若是宁远侯府想对付镇国公府,只要有人将这些关系串联起来,在圣上,或是大皇子跟前露个口风,镇国公府就会落了下风,取代宁远侯府,成为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这样一想,贺宁馨不由得汗流浃背。——自己枉为贺宁馨,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镇国公府面临的恶劣局面,已经超越了宁远侯府!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躲过有心人的明枪暗箭,护住一家大小平平安安?!

    简飞扬听了贺宁馨的分析,也有些不安,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道:“我们简家世代忠良,为圣上赴死的人不计其数。就连我爹,也是为了如今的圣上而死……”

    贺宁馨看着简飞扬在屋里走来走去,有些眼晕,低头喝了一口茶,垂眸道:“宁远侯府何曾不是世代忠良,怎么到了老宁远侯手里,就变成这个样子?——其实很简单,此一时,彼一时也。”

    人心都是会变的。特别是在那样无上荣光的权势诱惑之下,不是每个人都如简飞扬一样,拥有百折不挠,贫而不改其志,苦而不折其腰的赤子之心的。

    简飞扬回头,看着贺宁馨的侧影,有些不确定地问她:“我对圣上也从无二意。圣上不会不晓得吧?”

    贺宁馨仍然低着头,轻声道:“当然晓得。不然不会差你去做这些机密的事。只是从圣上让你做得事来看,也是既用你,也防你。——从来都是两手准备。”

    简飞扬有些头疼,抓了抓头上的发髻,苦恼地道:“那怎么办?早知道我装病好了……”

    贺宁馨灵光一闪,抬头看着简飞扬,抿着嘴笑,夸赞他:“说得好!还是你比我聪明,怎么想出这样好的法子,真要好好奖赏奖赏你!”

    简飞扬没有反应过来,问她:“……我说了什么法子?我什么法子都没有想出来啊!”

    贺宁馨起身走到简飞扬身边,拉了他的手,往内室走去,道:“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装病。”

    简飞扬嘴角忍不住的上翘,道:“……也好,这样我可以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地大白天都待在内院……”

    大齐朝的男子,一般白日里不进内院,以免被人诟病。

    贺宁馨觉得自己额头上又挂上了两条黑线,回身敲了简飞扬一下。道:“别打岔,我说正事呢!”

    自此以后,简飞扬便开始逐步“生病”。

    许是山居着了凉,听说先是有些头疼,然后胃口不好,紧接着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发热。

    贺宁馨和简飞扬在西山半山腰的别庄住了一个半月,请了好几个太医过去给简飞扬诊脉,甚至惊动了宏宣帝。亲自传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宋医正,去给简飞扬诊脉。

    宋医正的到来,算是给简飞扬的病正式定了诊,据说是积劳成疾,早年军中的旧患复发。整个人憔悴了许多,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

    贺宁馨抹着眼泪过来跟宋医正叙话,担心地问宋医正,简飞扬的病会不会影响子嗣,说自己忝为简家的宗妇,却没有给简家传宗接代云云。

    宋医正便安慰了贺宁馨半天,又分别给她和简飞扬诊脉,想开一些有利子嗣的方子。给两人补一补。

    谁知这一诊,便诊出贺宁馨已经有了喜脉的消息。此时简老夫人的三年孝期刚过,对身染“沉疴”的简飞扬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安慰。

    贺宁馨有了身孕,就不能继续住在山上了。

    两人便赶紧收拾东西,同宋医正一起回了京城镇国公府。

    回到京城里面,宋医正跟简飞扬和贺宁馨分道扬镳,自去宫里给宏宣帝复命。

    宏宣帝听说简飞扬病得确实很沉。若不好好保养,日后说不定连马都不能骑,十分惊讶,很是伤心感慨。

    宋医正走后,宏宣帝心里翻腾不已,看不进去折子,便摆驾回到内宫。

    宏宣帝先去皇贵妃那里坐了坐。跟她说起简飞扬的病。

    皇贵妃听了宏宣帝话,心里也不好受。

    上一世,简飞扬被流放之后,没几年就过世了,据说就是当年军中留下的旧疾复发。难道这一世。他还是逃不过这种夙命?

    “好在他的夫人已经有了身孕,希望她能一举得男,给镇国公府传宗接代。”宏宣帝跟着叹息了一声,告诉皇贵妃从宋医正那里听来的消息。

    皇贵妃听了,喜出望外,忙道:“镇国公为陛下出生入死。老镇国公更是宁愿舍弃性命,也不让陛下有半点损伤。这样的人家,陛下该好好照应才是。——善始善终,君臣相得,日后史书上记载下来,也是一段佳话。”

    宏宣帝看了皇贵妃一眼,笑道:“朕看你比朕还要高兴。”

    皇贵妃笑道:“陛下说哪里话?臣妾是为陛下高兴,有这样的臣子,有这样的机缘,陛下一定能创大齐朝不世出的盛景旺世!”

    这话说到宏宣帝心坎里去了。他心心念念的,也不过就是大齐朝的江山社稷,国富民强,百姓能安居乐业,大齐朝的臣民能不受外侮,过得扬眉吐气。——当然,若是能开疆拓土,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宏宣帝便想起了刚封为东南将军的宋良玉,对皇贵妃问道:“宋将军回京了没有?”

    皇贵妃摇摇头,道:“宋将军虽是女流之辈,可也是朝堂中人。臣妾是后宫妃嫔,哪里知道这些朝堂之事?”

    宏宣帝失笑,温言抚慰皇贵妃道:“是朕问错了。”说着,起身去了岚昭仪的岚清宫歇息去了。

    第二日,宏宣帝给镇国公府赐下烫金的牌匾,黄金千两,又封了贺宁馨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忠元”的封号,言道若是儿子,便是世子。若是女儿,便是乡君。若不是镇国公简飞扬传出生病的消息,镇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恭喜的亲朋好友们踏烂了。

    相比镇国公府连日来的喜气洋洋,宁远侯府里就沉闷得多。

    宁远侯楚华谨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歇在外院,拒绝去内院看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刚生的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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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绿帽疑云 上

    宁远侯府里的事,大概要从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刚刚早产不久,宁远侯太夫人便撒手尘寰的时候说起。

    宁远侯太夫人的丧礼刚开始没多久,不知为何,宁远侯楚华谨就歇在了外院,再也没有回过内院。从礼上说,宁远侯此举其实是无可厚非的,且被人都赞孝顺,名声很不错。只是宁远侯楚华谨除了操持太夫人的丧事之外,经常日日酩酊大醉,倒是有些让人侧目。听说身子又不好,时时出去瞧大夫,真是让人捏了一把汗,不知宁远侯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啦。

    宁远侯府的下人们也议论纷纷,不知道侯爷是不是因为太夫人过世,还有先前被除族的两个嫡子、嫡女的不孝,又加上自己的夫人被裴家除族,三件事绞在一起,让他心力交瘁,才郁郁寡欢、一蹶不振的。

    宁远侯夫人裴舒芬对被裴家除族一事倒是无动于衷,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知道大齐朝的女人都要有个强有力的娘家才能在婆家直起腰来,可是裴家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帮过她什么,反而为了她大姐裴舒凡,处处打压她,拉她的后腿。对于这个娘家,她早就死心了。如今被娘家除了族,她反而觉得有无事一身轻的感觉。反正她又不是真正的裴家人,甚至她都不是土生土长的大齐朝人。别的大齐朝女人可能会因被娘家除族一事如丧考妣,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可是她裴舒芬不会。

    说实话,裴舒芬觉得自己已经是出嫁女,本来就跟裴家没有什么关系了,不懂裴家为何还要除她的族。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想到她现在,儿子生了,太夫人死了,大姐生得两个原配嫡子、嫡女也被除了族,赶出了宁远侯府的大门。这个府里头的世子之位,除了自己的儿子,还有谁能肖想?!

    所以裴舒芬的这一个月。过得十分开心畅意,就算晚上起来好几次,亲自给儿子喂奶都高高兴兴,心甘情愿。

    因她刚生了儿子,所以太夫人的丧礼她没有参加。只是成日里躺在中澜院里她提前布置的一间暖阁做月子。

    虽然她是早产,可是事先的准备工作都做得好,侯府里面大夫、乳娘、丫鬟、婆子,还有各种滋补的汤药和食物,一个都不缺,所以很快她的身子就恢复了过来。

    只是早产生的那个儿子,身子有些弱,每天吐出去的奶简直比吃下去的奶还要多。一天十几次要给他换洗被吐脏了的衣裳。好在宁远侯府人手足,东西也不缺,就算一天换洗二十次,也不在话下。

    裴舒芬有心想用她琅缳洞天里面的粮食给儿子补补身,可惜他现在还小,等能吃固体食物的时候再说吧。因有琅缳洞天这样一个厉害东西在手里,裴舒芬对儿子的身体也没有特别担忧的,只等长大些了。慢慢调养就是了。

    这一天是裴舒芬出月子的时候,她一大早起来,让桐云过来帮她收拾东西,对她吩咐道:“让小厨房里炊热水,我要去洗头沐浴。——这一个月,可是全身都馊了。这股味儿,自己闻着都难受。”幸亏侯爷从来不回内院。不然闻到她身上那股味儿,估计一辈子都不想再碰她一下。她才生了一个儿子,还远远不够呢。

    桐云一边卷了床上的铺盖,让人抱着去洗衣房,一边对裴舒芬道:“夫人回去了。侯爷肯定也会回内院了。”

    裴舒芬皱了皱眉头,抱着儿子坐在一旁炕上,问桐云:“侯爷这阵子就没有回过内院?”

    桐云顺手拿了块抹布过来,在暖阁里面的填漆床架子上擦了擦,对裴舒芬有些不安地问道:“夫人,侯爷还是小少爷刚生的时候,过来看过一次,后来再也没有来过了。”特别是夫人被裴家除族之后。

    桐云以前是裴家的家生子,知道厉害,可是看夫人乐呵呵的样子,她拿不准夫人到底是将痛苦深藏起来,还是……

    裴舒芬看了看自己怀里熟睡的儿子,虽然有些瘦小,可是生得白皙可爱,眉目跟楚华谨一模一样,比大姐的那个儿子生得俊俏多了。

    听见桐云的话,裴舒芬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儿子大红缂丝绣着百子图的襁褓,对桐云吩咐道:“要不,你去外院传个话,让侯爷晚上回来吃顿饭吧。”

    今儿是她出月子的日子,于情于理,侯爷都应该过来亲自接她的。到现在都还没来,裴舒芬的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桐云收拾好屋里的东西,使了小丫鬟过来拿拖布拖地,自己扶着裴舒芬,往正房里去了。

    裴舒芬回到自己正房的内室,长长地松了口气,将儿子轻轻放到床边的一个摇床里面,问桐云:“乳娘来了吗?”

    裴舒芬前世怀过孩子,知道母亲的初乳对孩子的重要性,所以儿子生下来的头一个月,坚持自己喂奶。现在出了月子,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要管家,还要恢复身段,不能再哺乳了,所以急着要乳娘过来。

    桐云扶着裴舒芬坐到垫了几层狼皮褥子的楠木镂空卷云纹扶手官椅上,又使人上了一碗桂花阿胶雪蛤羹,道:“夫人请用。”

    裴舒芬拿小调羹吃了一口,便催桐云:“去外院请侯爷进来。”

    桐云笑着屈膝行礼,往二门上去了。

    来到外院的书房,桐云跟守门的小厮央求道:“求小哥去通报一声,就说夫人今天出月子,请侯爷回内院看看小少爷。”

    那小厮赶紧进去通传。

    楚华谨正拿了一瓶梅子酒自斟自饮,听了小厮的传话,顺手将酒瓶砸到地上,怒喝道:“让她滚!”

    那小厮吓得一哆嗦,赶紧躲到一旁,避开了四面开花的酒瓶碎片,回到院门旁对桐云轻蔑地道:“侯爷忙着呢,一时脱不开身,姐姐先回去,等晚些时候再来请吧。”

    桐云脸上变了变,继续央求那小厮,道:“小哥,我们少爷的满月礼不会办,可是侯爷怎么也得回去看一看吧……”

    那小厮见桐云可怜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软,拉了她到一旁轻声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又转头向左右看了看,接着道:“夫人虽然生了儿子,可是被她娘家除了族,你以为她还能在我们侯府做她的正房夫人?!”

    这正是桐云日夜悬心的。

    她现在已经摆明了是夫人的人,若是夫人下了堂,她一个奴婢,还不知是什么下场。——她要怎么办,才能保全自己?!

    桐云的脸色苦涩不堪,对着那守门的小厮福了一福,道:“多谢小哥提点。只是我是夫人的陪嫁丫鬟,生死都操在夫人手上。若是夫人不好,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生得不好,侯爷那里,肯定是不愿收用自己的。

    那小厮也无法,便安慰她道:“好歹想开些,趁侯爷还没有下定决心,你去求夫人赶紧给你指门亲事吧。”

    若是成了亲,就是侯府的人,不算是夫人的人。

    桐云点点头。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总比跟着夫人一起赶出侯府要好。

    回到内院上房中澜院,裴舒芬坐在摇床旁边,一脸欣喜地看着摇床里睡觉的小少爷,嘴里哼着一支听起来怪怪的小曲。

    桐云进到屋里来,对裴舒芬行礼道:“夫人,侯爷正忙着,说晚些时候看有没有空过来。”

    裴舒芬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事,连回来看儿子都不成?”

    桐云踌躇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对裴舒芬道:“夫人,要不您还是回娘家一趟,求求老爷和夫人,收回成命吧。”

    裴舒芬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从摇床旁边站起来,气冲冲地走到内室通向外屋的隔间里面,对桐云道:“你给我出来!”

    桐云低着头跟在裴舒芬身后出了内室的门,又顺手将厚厚的皮质门帘放了下来,隔断了内室的声音。

    “我问你,你几次三番让我回娘家求他们,是什么意思?”裴舒芬坐到隔间的炕上,将手拍着炕桌,厉声质问桐云。

    桐云吓得马上跪下了,对裴舒芬低声问道:“夫人难道不知道除族的厉害?”

    裴舒芬眉尖微挑,嘴硬道:“我怎会不知道?只是我已是出嫁女,他们也就是做个样子,怎能伤我一分一毫?!”

    在裴舒芬看来,出嫁女就跟娘家毫无关联了。

    桐云瞪大了眼睛,赶紧纠正裴舒芬的错误看法,道:“请恕奴婢多嘴,夫人这话,确实错了。”

    裴舒芬忍了又忍,才没有扇桐云一个耳光,问她:“我何错之有?”

    桐云大着胆子道:“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夫人被除了族,对宁远侯府来说,便是断了同裴家的关联,以后夫人要是有事,裴家都会袖手旁观,也不会帮扶侯爷和小少爷。侯爷没有了岳家,小少爷也没有了外家。而夫人走出去,再也不能称裴家女。——夫人甚至不能再跟人说自己姓裴……”

    没有了姓氏,可是连贱民都不如的。

    裴舒芬吃了一惊,霍地站起身道:“我可是诰封的一品侯夫人,他们怎敢如此对我?——你没有诓我吧,怎会这样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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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绿帽疑云 中 (五月粉红720+)

    桐云看见夫人的反应,心里一沉。她本来怀着一线希望,以为夫人另有妙法,所以才胸有成竹,按兵不动的。如今看来,夫人竟然对此事的后果全然无知。

    裴舒芬瞪着桐云,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不说话,怒上心头,指着桐云问道:“你若是敢说一句假话,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桐云赶紧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想起裴舒芬对付桐星的手段,桐云不寒而栗,跪在地上忍不住颤抖起来。

    裴舒芬看了桐云半晌,见她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一阵无法言语的恐惧慢慢地袭上心头。她慌乱地站起来,如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口里喃喃地道:“怎么办?怎么办?——侯爷,侯爷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一定不会!”说着,裴舒芬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救星一样,对桐云道:“你快去外院,再去请侯爷进来。快去!”

    桐云惶恐地起身,赶紧又往二门上去了。

    裴舒芬一个人在屋里定了定神,眼睛漫无目的地在屋里瞧了瞧,正好看见对面墙边一人高的落地大镜子。只见镜子里面的女人,梳着堆云髻,头上插着一支宫纱堆的白茶花,更显得她刚出了月子的脸圆如满月。以前尖尖的瓜子脸,现在已经如吹气一样,胖了两圈。肤色虽然依然白皙,可是五官都跟浮肿了一样,再无以前娇俏妩媚的模样。

    月子里吃得好,又天天躺在床上不动弹,除了喂奶,几乎都没有别的运动。身形也是粗壮了一圈。偏偏桐云给她挑了一身月白色缠枝佛手花的褙子,将她产后发胖走形的身形更突出了几分。就算她以前就引以为傲的酥胸也跟着又大了一圈,可是腰和屁股都跟着长。整个人看上去,虽说依然是前凸后翘,可是那身形,就跟她前世里见过的那些身材不成比例,粗壮如大象的黑人大妈一样,完全不堪入目。

    裴舒芬捂住脸,从喉头里发出一声惊叫,赶紧冲到内室,到自己的衣箱里搜寻起来。找了半天,才寻出来一件烟青色的窄袖短襦,配了一条浅湖水绿的马面裙,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这种颜色应该能盖住自己发胖的身形,便走到屏风后面,忙忙地将自己身上的褙子脱了下来,换上了短襦。等她套上短襦,才知道桐云为何没有挑这件衣裳。——连带子都系不上,底下那条裙子就更不用说了,根本穿不进去。

    裴舒芬颓然地扔了自己刚寻出来的衣裳,穿上刚才那身月白色的褙子,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出去叫了两个丫鬟进来,吩咐道:“去库房领四身衣裳的料子,让针线房的绣娘过来给我量身,迅速赶几件衣裳出来。”

    那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笑着对裴舒芬道:“夫人,去库房领东西,得从方姨娘那里领对牌才是。”

    裴舒芬自从有孕之后,就是方姨娘帮着打理内院。等裴舒芬早产做月子之后,便是方姨娘全权处理了。

    如今又出了夫人被除族这种事,宁远侯府的下人们就更是趋奉到方姨娘那边去了。

    裴舒芬一时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皱了眉头继续吩咐:“去叫方姨娘过来。我有话要吩咐。”

    那两个丫鬟顿了顿,不敢违拗。——夫人虽然被除了族,可是刚生了侯爷唯一的嫡子,也是圣上诰封的一品侯夫人,对付她们这种奴婢,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看见丫鬟出去的背影,裴舒芬的脸上更加阴沉。真是反了天了,无论怎么说,自己还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就不信侯爷会站在那些妾室那边!

    刚刚被裴舒芬赶出去再去请侯爷的桐云,却一时不敢马上就去外院书房寻侯爷去,只是一个人在二门外边的一片竹林处逡巡,心事重重的样子。

    柳梦寒这几天经常坐了宁远侯府的大车,去大觉寺给太夫人布置神位,打蘸做法事。

    从外院进来,经过二门边上的竹林的时候,柳梦寒身边的嬷嬷瞥见了桐云在一边走来走去,悄悄对柳梦寒道:“太姨娘,您看……”指了桐云那边的方向。

    柳梦寒眯着眼睛瞧了瞧,笑道:“那不是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

    那嬷嬷点点头,奉承柳梦寒:“太姨娘真好记性,可不就是夫人身边的人!”

    柳梦寒笑了笑,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往前走去,目不斜视地路过桐云身边。

    桐云抬头看见是柳太姨娘过来了,赶紧上前行礼道:“见过柳太姨娘。”

    柳梦寒眼都不斜一下,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笑道:“原来是桐云姑娘。免礼。——今儿不是你们夫人出月子的日子,你不在跟前伺候,到外头来做什么?”

    桐云束着手,低头恭恭敬敬地答道:“夫人差奴婢去外院请侯爷,侯爷一时走不开,奴婢在这里等着,过一会儿再去传话去。”

    柳梦寒心里一动,满面含笑地回身走到桐云面前停下,道:“侯爷有什么事啊?怎么忙得连自己唯一的嫡子顾不上了?”

    桐云哪里敢说实话,支支吾吾了半天,道:“侯爷想来的,只是外院的事儿太忙了……”声音越来越低。

    柳梦寒知道桐云言不由衷,却也没有揭穿她,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对桐云亲切地道:“好了,我不耽误你办差了。可怜见的,你今年快二十一了吧?也不想嫁人,一心在夫人身边服侍。夫人有了你,真是她的福气。什么时候抬了你做通房,再同夫人一样生个儿子,也算是全了你们主仆的一番情意。”

    听了柳梦寒的话,桐云哭笑不得,忙道:“柳太姨娘说哪里话?奴婢是夫人的人,为夫人尽忠是应该的。——抬通房这种话,柳太姨娘就不要再说了。奴婢资质丑陋,那堪服侍侯爷?就算夫人愿意,奴婢也是断断高攀不上的。”

    柳梦寒倒是有些诧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桐云好几眼,摇摇头道:“好丫鬟,真是个好丫鬟。——可惜了,真是可惜了。”说着,意味深长地盯了桐云一眼,直到看进桐云眼睛里,才满意地点点头,道:“我一向就喜欢又忠心,又本份的丫鬟,若是还聪明伶俐,精明能干,就更是难得了。我从来不亏待我的人。”说着,转身对自己的人道:“走吧。咱们不碍着桐云姑娘办差了。”

    看着柳梦寒一群人走远了,桐云的心更乱了。想起夫人的话还没有传到,便低着头,往外院的外书房去了。

    先前桐云走后,楚华谨一气之下砸了酒瓶,后来又后悔了,命书童再拿一瓶酒过来。

    那书童看侯爷喝得不像,担心出了事,赖在自己头上,便先去使人去叫了侯爷前不久纳的通房桐月过来。结果楚华谨看见桐月就想起裴舒芬,气得一脚将她踹倒在地,赶了出去。

    那书童吓着了,不敢再去请正房里的姐姐们,偷偷央人去内院请了方姨娘过来。

    方姨娘最近管着内院,凡事跟侯爷有商有量,并不敢自专。

    听了书童的回报,方姨娘起身对自己儿子的乳娘吩咐道:“看着文珏,我去外院看看侯爷。”楚文珏是方姨娘所出的儿子。

    方姨娘来到外院书房,看见楚华谨满身酒气,醉醺醺的模样,叹息着过来道:“侯爷还想喝什么?妾身陪着侯爷一起喝。”

    楚华谨醉眼朦胧里看见方姨娘妩媚的面庞,伸手拉了她的手,道:“月眉,你来了?——来,陪我再喝几杯。”

    方姨娘含笑点头,对外面吩咐道:“温一壶梅子酒过来,要上好的青梅佐酒。”

    最近楚华谨经常饮酒,这些酒具酒馔都是齐全的,很快就置备了上来。

    方姨娘玉手纤纤,给楚华谨斟了一角酒,奉到楚华谨嘴边,道:“来,妾身敬侯爷一杯。”

    楚华谨笑着抓了方姨娘的手,道:“月眉,还是你最可人意儿。”说着,就了方姨娘的手,喝了一席。

    方姨娘又夹了几颗腌渍的干果,送到楚华谨嘴里吃了。

    楚华谨的醉意更浓。

    喝醉了的人话总是特别多,如果是有心事的人,更是会不吐不快。

    楚华谨喝得有些高了,面前又是自己最宠爱的女人,一时忘形,拉了方姨娘的手,呜呜咽咽地道:“月眉,你说,我该怎么办?——真正的嫡子、嫡女,被我除族了。眼下还要捧个野种做世子,我不甘心啊!“捶胸顿足,声音有些大。

    方姨娘吓了一跳,忙使人掩了门,扶着楚华谨往书房里面的碧纱橱里去了。展开鸳枕,铺了绣被,扶着楚华谨躺了下去。

    楚华谨醉醺醺地躺在床上,拉着方姨娘的手不放,流着泪道:“月眉,你知不知道?我一年半前去西南做钦差的时候,就中了雷公藤的毒,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

    方姨娘吓得抖了一抖,颤声问楚华谨:“侯爷,这话可别乱说。”

    楚华谨摇摇头,哽咽着道:“不是乱说。单先生知道我中了毒,四处去给我寻解药,无奈染了病,在外头一病身亡,只来得及送了一封信给我,告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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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绿帽疑云 下 (五月粉红780+)

    原来是单先生说得?

    方姨娘想了想,安慰楚华谨道:“侯爷,妾身虽然没见识,也知道雷公藤这东西很多年前就绝迹了,怎么会又出来害人呢?”

    楚华谨从床上坐了起来,大着舌头道:“你确实不知道,这东西,就西南那地儿还有。别的地方都绝迹了。我上次去西南,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儿……”

    又说了些自己先前无缘无故发热生病的事儿,方姨娘也是尽知的。听起来,倒似真的像中了毒的样子。

    方姨娘半信半疑,扶着楚华谨又躺下去,将被子给他盖上,坐在他床边,轻言细语地道:“侯爷,中了雷公藤的毒,可不是一般的事儿。一般的大夫,不一定能看得准。侯爷可请了可靠的大夫没有?”

    楚华谨在枕头上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道:“我寻了许多大夫,太医院的宋医正给我诊了好几次脉。前儿夜里我又发热了,半夜请了宋医正过来,终于确诊了,就是雷公藤。宋医正说,这个世上没有雷公藤的解药,他只能给我开一剂方子,发作的时候吃一剂,缓解一下而已。”

    方姨娘心里也难受,眼里流下泪来,道:“侯爷要多保重。侯爷若是去了,让我们这些妇孺怎么办?岂不是正如了别人的意?”

    楚华谨醉得狠了,刚刚将心里这许多天的积郁一扫而空,立时轻松了许多,很快就睡过去了。

    方姨娘还想再问,却见侯爷已经睡过去了。刚刚得知这样大的一件事,方姨娘心中很是不安,也不敢将侯爷单独留在这里,便起身往外间走去,要去吩咐自己的侍女回去说一声,自己今儿就不回内院了,要在这里照顾侯爷。

    方姨娘掀了帘子出来,正好和站在帘子外面侧耳倾听的桐云碰了个正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方姨娘沉了脸,厉声喝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这里的小厮是做什么吃的,怎么没有通传一声就放你进来了!”

    桐云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忙给方姨娘福了一福,道:“见过方姨娘。我们夫人过来请侯爷去内院一趟,说小少爷满月,虽然没有满月礼,可也得请侯爷过去瞧一瞧,免得人家看轻了侯爷唯一的嫡子。”将“嫡子”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方姨娘定定地看着桐云,直到看得她的脸上再也挂不住堆起来的笑容,才点了点头,道:“侯爷刚刚喝醉了,正睡呢。你回去跟夫人说,明儿侯爷醒了,自然会去看夫人和孩子。“桐云心里七上八下地,闻言忙应了声“是”,转身就要走。

    “站住!——走得这么急做什么?我提醒你一声,做奴婢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个谱。你是夫人的人,也是聪明人,可别胳膊肘儿往外拐。若是你在外面胡乱说话,坏了夫人和小少爷的名声,不仅侯爷饶不了你,就连夫人也不会放过你。——夫人的手段如何,不用我多说,你比谁都清楚。”方姨娘在后面叫住了桐云,冷冷地提醒她。

    不管她是真的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方姨娘只想警告她。再说,此事是真是假,还远远未到下定论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夫人的孩子是个野种,他们如今也都指着他。不然,柳太姨娘那边,可不是吃素的。

    桐云低了头,屈膝行了礼,闷闷地回到内院。

    裴舒芬等了半日,终于等到桐云回来了,冲到外面问她:“侯爷呢?”

    桐云看着裴舒芬,嘴唇翕合,嗫嚅了半天,道:“……侯爷喝醉了,方姨娘在一边伺候。”

    裴舒芬心头大怒。自己刚生了儿子,方姨娘就敢凑到侯爷身边去,看来是自己前一段日子,抬举得她太过分,让她忘了自己是谁了。

    “扶我出去,我要去看看她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要我把这位置让给她才行!”裴舒芬怒气冲冲地对桐云道。

    桐云这会儿打死也不敢出去,看见裴舒芬一幅着急的样子,桐云吓得跪了下来,对裴舒芬道:“夫人,夫人,您消消气,消消气。——如今侯爷不肯到夫人这边来,其实都是因为夫人没了娘家护持。所以当务之急,夫人应该是要回娘家,求老爷和大少爷收回成命!”重新接纳裴舒芬入族,否则的话,夫人的诰命恐怕也是不保。

    裴舒芬愣愣地坐了下来,心里十分不甘心,嘴硬道:“那两个孩子对我怎样,你也是亲眼所见。若不是谦益踢了我一脚,我怎么会早产?如今我的儿子身子这样虚弱,都是拜他所赐!——你说,我若是求他们收我回裴家族谱,可是他们提出也要那两个孩子回楚家怎么办?他们一回来,就没有我们娘儿俩的立足之地!”

    桐云见夫人钻了牛角尖,忙劝道:“夫人想宽些。如今四少爷和三小姐已经被圣上夺了世子和乡君的爵位,就算回来,也不过是同我们七少爷一样,都是嫡子而已。夫人眼光放长远些,以图后事不是更好?”裴舒芬的儿子,按裴家这两房算起来,排行第七。

    裴舒芬低头想了半天,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道:“依你。让外院备车,我回裴家一趟。”想了想,又吩咐道:“把七少爷带上一起回去。”

    桐云见夫人听了她的话,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赶紧起身,一边去让乳娘过来给七少爷喂奶,一边去外院命人备车。

    裴舒芬就带了乳娘和一群丫鬟婆子,坐了宁远侯府的大车,浩浩荡荡地往裴家去了。

    裴家将裴舒芬除族的时候,裴舒芬还在月子里,并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还是后来桐云慢慢告诉她,说是裴老爷开了祠堂,向祖宗焚了香,上了表,列了裴舒芬种种不孝不悌之罪,告了列祖列宗,将她从裴家族谱里出嫁女的位置上抹去,就当裴家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女儿。

    裴舒芬听了这话,先前一直是无动于衷。如今仔细想来,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宁远侯府里面,不仅侯爷再不踏足她的院子,就连下人们也都冷淡了许多。虽然还不曾克扣她,可是经常叫人过来服侍都拖拖拉拉。她那会儿一心扑在刚生得孩子身上,也没有在意。现在看来,桩桩件件,都表明除族一事,比她以前所认为的,要复杂厉害多了。

    原来宗族的力量,在大齐朝是这样的强横。

    裴舒芬一边后悔,一边又不甘心。——同是裴家的女儿,为何裴老爷厚此薄彼到如此的地步?!

    宁远侯府离裴家的府邸也不算远,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也就到了。

    裴舒芬坐在车里,让人上前敲门,说不孝女裴舒芬回来向爹爹和母亲请罪来了。

    桐云依言上前,敲开了裴府的大门。

    谁知那门子看了看宁远侯府的大车,嗤笑一声道:“我们裴家没这么大脸,还能跟宁远侯府攀亲。我们唯一在宁远侯里的姑奶奶,早就过世了。如今宁远侯府同我们裴家再无关联,你们走错门了。”说着,当着桐云的面关上了门。

    桐云又羞又愧,回来对裴舒芬道:“夫人,门子不肯开门。”

    裴舒芬也生气,可是看见乳娘抱得孩子,也硬不起来。——原来就算是一个拖后腿的娘家,也比没有娘家要好。

    裴舒芬无奈,只好从乳娘手里接过孩子,下了车,跪到了裴府大门前。

    为了这次求得裴老爷和夏夫人回心转意,裴舒芬彻底穿了一品侯夫人的朝服,也是想提醒他们,自己是有品级的,他们这样羞辱自己这个朝廷命妇,难道不怕圣上怪罪吗?!

    裴家所住的地方,是圣上赐得府邸,都是朝堂高官的聚居地。

    裴舒芬穿着一品夫人的朝服跪在裴家门前,十分扎眼。

    来往的人坐了轿子,都从轿帘里窥视,不知道裴家和宁远侯府这是演得哪一出戏。

    裴老爷在书房里得知裴舒芬穿着一品夫人的朝服跪在自家门前,笑了一声,道:“这是在拿圣上压我呢!”说着,起身出了书房,来到裴府大门口。

    裴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裴老爷带着人站在了大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裴舒芬。

    裴舒芬看见裴老爷终于出来了,喜出望外,抱着手里的孩儿,对裴老爷道:“爹,女儿知错了,请看在您的外孙份上,饶女儿一次。女儿也是着了别人的道,被人害的。益儿和谦谦被除族,跟女儿无关啊!——都是柳太姨娘的错!”

    裴立省哼了一声,道:“宁远侯夫人请起。我们当不起宁远侯夫人的大礼,若是宁远侯夫人坚持跪在这里,老夫无法,也只好陪着宁远侯夫人一起跪,免得日后圣上怪罪起来,说我们裴家藐视朝廷,折辱一品夫人!”说着,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裴舒芬身边,做势要跪。

    裴舒芬知道若是裴老爷这一跪,她这辈子也别想回裴家了,忙站起来,对裴立省屈膝行礼道:“女儿不敢。爹爹别为难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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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落井下石 上

    听了裴舒芬的话,裴立省大怒,指着她道:“你穿着一品夫人的朝服,跪在我家门前,现在反倒说我们为难你!真是不知所谓!”说着,拂袖转身而去,吩咐人道:“备车!我要进宫面圣!”

    裴舒芬吃了一惊,不知裴立省要进宫做什么,在后面紧追了几步,哀哀地苦求道:“爹爹,女儿真的知错了。女儿现在就回去求侯爷,让益儿和谦谦回到楚家族谱上。”

    裴立省也吃了一惊,忙转身阻止她道:“不必了。益儿和谦谦已经入了我们裴家的族谱,是我们裴家大房的人。”顿了顿,又道:“再说,除族一事,事关重大,可不是你说除就除,说回就回的。我看你还是好好回去,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吧。”

    裴家的车夫赶了车过来,裴立省上了车,吩咐道:“进宫!”

    看着裴立省坐着车往宫里的方向去了,裴舒芬心慌意乱,不知圣上会如何处置自己,再看看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对出了这个馊主意的桐云气得要死,回身给了她一个耳光,咬牙切齿地道:“都是你这个贱婢出得好主意!——回府!”说着,回身上了车,回宁远侯府去了。

    这一夜,裴舒芬夜不能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也不知该怎么办。她回来之后,查遍了大齐朝的律例史书,也没有见过出嫁女被除族一事。——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做了大齐朝第一个被除族的出嫁女!

    方姨娘这一夜也没有怎么睡。

    楚华谨喝得过了,晚上又吐了一次,闹腾了半天。

    方姨娘服侍着他漱了口。又换了衣裳被褥,服侍他睡下。自己就在楚华谨的脚边蜷缩着睡了一夜。

    楚华谨一夜醒来,清醒了大半,想起昨天自己醉后说得话,悚然而惊,恨不得立时杀人灭口。可是起身一看,方姨娘蜷着身子睡在他脚边,脸色苍白。眼角似乎还有泪痕,又怔住了。——也许月眉是可以信赖的?

    楚华谨心里忐忑不安,叫醒了方姨娘,问她:“你怎么不回内院去睡?这里晚上凉,冻坏了就不好了。”

    方姨娘被叫醒了。睁开眼便看见楚华谨坐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赶紧从床上爬起来,顺手捋了捋头发,含笑跟楚华谨打招呼:“侯爷早。侯爷好些了吧?昨儿醉成那样,害妾身担心了一晚上。”

    说着,方姨娘起身,去外间传了婆子打水过来给侯爷洗漱。

    楚华谨闷着没有说话,任方姨娘服侍他洗漱好了。//看//又换了件玉白色的圆领通身蟒衣,前胸和后背都绣着暗金丝藻叶纹,素雅又贵气。

    外面的婆子又拎了食盒,送了早饭过来。

    楚华谨看见满桌子的菜,一点胃口都没有,道:“早饭不拘吃什么罢了,做这么多,看得让人心烦。”说着。拿筷子夹了些素馅儿的锅贴吃了,便放了筷子,让人都收走。

    方姨娘跟着喝了一碗粥,挑了两个鸡油松穰卷吃了。

    婆子见两位主子吃完了,忙上来将剩下的早饭拣到食盒里去。

    方姨娘便道:“你们分着吃了吧。扔了怪可惜的。”

    那婆子忙笑着奉承方姨娘:“姨娘真是仁厚。这些人都等着散于他们吃呢。”主子不发话,当然是不敢吃的。

    方姨娘点点头,亲自给楚华谨沏了茶过来。

    楚华谨喝完茶。带着方姨娘来到书房,问她:“昨儿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方姨娘坦然地点点头,道:“侯爷说得是醉话,当不得真的。妾身晓得厉害。”

    楚华谨叹了口气。拉了方姨娘的手,摩索了几下,有些踌躇地道:“我心烦得很,陪我坐一会儿。”

    方姨娘柔顺地坐到了楚华谨身边。

    楚华谨一向喜爱方姨娘柔媚,他的书房又不是别人能进来的,便拉了方姨娘到身边,手顺势就伸到她的衣襟里面揉捏了几下。

    方姨娘不好意思地扭了扭,道:“侯爷,大白天的……”

    楚华谨苦笑一下,又重重地捏了一把,对方姨娘道:“你看,就算是你在我身边,我也是不行了。——从此以后,我大概就是个废人了。”很是心灰意冷的样子。

    方姨娘不信,手轻轻地伸到楚华谨的袍子里面碰了一下,果然见侯爷那里软绵绵的,不像以前,略碰一碰自己,马上就硬的不行。

    难道侯爷真的是中了那什么雷公藤的毒?!

    “侯爷,妾身以前也听人说过,雷公藤此毒怪异,虽不利子嗣,但是于房事无碍的。——侯爷如今连房事上都没有兴致,是不是这毒其实跟雷公藤无关?”方姨娘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楚华谨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单先生淡然的眸子,再看看自己底下,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遂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雷公藤的毒,若是中得量不大,自然于房事无碍。若是……如我这样,估计是连房事都不行了。”

    方姨娘倒是不计较这些。她跟了楚华谨这么多年,对那种事也是趋奉他居多,自己并没有得了多少趣味,如果楚华谨不行了,她倒是更高兴些……

    当然,这些话是肯定不能说的。

    方姨娘想了想,便劝道:“侯爷的身子自然要紧。不过妾身记得,侯爷从西南回来之后,就只在夫人那里歇过。可见侯爷不是不能,而是要看人的。——妾身不是那牌面上的人,不能跟夫人争风,侯爷若是能跟夫人一起,还是多去看看夫人吧。”

    楚华谨哼了一声,恶狠狠地道:“这个贱人!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偷人!”

    方姨娘急忙捂了楚华谨的嘴,道:“侯爷别这么说。依妾身看。此事有误会。夫人那边,妾身觉得,这样深宅大院里住着,想偷人也是不容易的。侯爷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楚华谨也有些疑惑。

    裴舒芬的儿子,刚生得时候,楚华谨也见过几次,觉得跟楚谦益小时候很是相像。若是偷人所生。怎么会跟自己和楚谦益都这么像呢?难道因为她和裴舒凡是亲姐妹……?

    只是从宋医正所说的那些症状来看,自己的确是从西南回来之后,就断断续续有了那些症状,后来求医问药,倒是好过一阵子。

    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自己的病缓和过一阵子,所以才生了裴舒芬的那个儿子?

    如今这个孩子到底是自己的,还是野种,倒是真的很难断定。

    楚华谨想来想去,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很是心烦。

    方姨娘正要再劝,外面有人过来急着回话,道:“回禀侯爷。圣上派内侍传旨了!”

    楚华谨大惊失色,赶紧换了朝服,过来接旨。

    来到接旨的地方,裴舒芬也到了,穿着一身一品夫人的朝服,脸色很不好看。

    楚华谨许多天没有见过裴舒芬了,如今一看,吓了一大跳。怎么胖成这个样子?若不是认得出她的那双大大的杏眼,他都差一点认不出她是谁了。

    “宁远侯及其夫人接旨!”传旨的内侍见人都到齐了,大声宣起旨来。

    听完圣上的旨意,裴舒芬顿时晕倒在地。

    楚华谨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命人将裴舒芬扶起来,抬回中澜院去,一边对传旨的内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无缘无故。就褫夺了裴舒芬一品侯夫人的诰命?

    那位内侍讪讪地笑道:“宁远侯,这也关系到朝廷的体面。——圣上说,大齐朝立国三百年来,还没有被除了族的人做过朝廷的官儿。一品侯夫人也是朝廷的爵位,咱丢不起这人啊。”又悄悄地提醒楚华谨:“裴太傅刚刚进宫面了圣。紧接着圣上就下了这旨意……”内侍是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楚华谨抿了抿嘴,对裴立省这样赶尽杀绝,心头暗恨,对内侍抱怨道:“那我们怎么办?宁远侯府总不能没有侯夫人。”

    那内侍看了看裴舒芬远去的方向,笑了笑,道:“侯爷,该怎么做,不用洒家提醒您了吧?——虽说是刚生了儿子,可是侯爷儿子也多,也不差这一个。”

    可是袭爵,却只能是嫡子。就算是野种,他也得护住这个孩子。也许不是……?

    楚华谨抱着万中无一的一线希望,看着内侍含笑的眼睛,终于有了主意,道:“多谢提醒。”说着,命人送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送走了传旨的内侍。

    楚华谨琢磨一番,还是进宫一趟,探探圣上的口风才是。

    来到宫里,宏宣帝在养心殿见了楚华谨,问他道:“怎么?对朕的旨意不满?——朕也是为你好。这样除了族的妇人,你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呢。你妹妹若是活着,肯定也会同意朕的旨意。”

    楚华谨低垂着头,恨恨地道:“陛下,内子的娘家,也太过了。裴家仗着自己是首辅之家,对臣府上多方羞辱,其实也是羞辱的先皇后,还有三位皇子,甚至包括圣上。”

    宏宣帝意外地抬头,飞快地瞥了楚华谨一眼。——这一次的眼药,上得很到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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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裴舒芬这个儿子到底像谁的问题,大家别以为俺是忘了前面写的裴舒芬认为儿子像楚华谨,这里楚华谨又说像楚谦益。不是自相矛盾,而是婴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其实是看不出到底像谁的。说像谁,其实是大家心底里美好的愿望。这些说法,跟作者的看法无关,是文中人物所想。

第六十三章 落井下石 中 (五月粉红840+)

    听见楚华谨明里暗里对裴家不满,宏宣帝笑了笑,对楚华谨道:“此事是朕的决断,跟裴家无关。裴太傅先前进宫求见朕,并不是要求朕削了宁远侯夫人的爵位,而是向朕自省,说教女无方,如今虽说除了族,再与裴家无关,可是他教女无方,难辞其咎,也是他自己错的多,所以请旨将自己连降三级。——朕已经准了。”

    楚华谨在心头暗骂裴立省是老狐狸,居然又让他诓进去了。可是想不出别的话转圜过来,自己话已说出口,一时也收不回来,涨红了脸立在那里讪了半天,才问宏宣帝:“陛下,臣府里头不能没有主持中馈之人啊。”

    宏宣帝不以为意,对楚华谨笑道:“太夫人刚过世,你也不用急着成亲。你的夫人,如今被除了族,又被夺了诰命,本应该赶出府去。可是她刚给你生了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说这个孩子,是她被除族夺诰命之前所生,你的先夫人所出的儿子,又被你除了族。这个孩子如今也是你唯一的嫡子,朕就网开一面,给你个人情,封你的这个儿子,为宁远侯世子。”

    楚华谨被噎了个跟斗,忙无地自容地跪下哀求道:“陛下,万万不可!”

    宏宣帝装作有些意外的样子,问他:“这是为何?”难道这不正是这两人心心念念想要的吗?

    楚华谨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口那个理由,又想到自家的爵位,还指着这个孩子,只好苦笑着道:“是臣糊涂了,其实臣求之不得。”

    宏宣帝笑了笑,道:“那就这样。你如今的夫人,还是让她做妾算了。无族之人,就连一般平民百姓家,都是要休离或者贬做妾室的。她何德何能,能做我大齐勋贵高门的正室?——再说封她的儿子做世子,也对得起她姐姐,她以前的娘家。这个孩子,暂时就由她养着吧。到底是亲生母亲,肯定比别人要强些。——等太夫人孝期过了,朕给你指个继室过来就是了。”

    想到裴家终于跟宁远侯府脱离了关系,宏宣帝心里不是一般的高兴。本来还想以宁远侯府无嫡子为理由,趁机夺了宁远侯府的爵位,将宁远侯府西南五万军户顺势收回来的。又想到这样做,在现在这个风尖浪口,未免显得自己太过落井下石。这种掌军户的有爵人家里面,记名嫡子是不能袭爵的,这也是开国皇帝范绘则同掌军的勋贵们达成的妥协。

    还有一层,宋医正已经给自己回报过,说宁远侯楚华谨早在两年前去西南做钦差的时候,就中了雷公藤之毒,这个儿子,显然是拣的便宜儿子。只要有这个把柄在手,以后是除是留,还不是自己一句话。

    另外宁远侯府里头的柳梦寒,应该是老宁远侯留下的最后一个退步,如今也进了宁远侯府。只要能将她身后的人脉势力都挖出来,老宁远侯楚伯赞一系,应该就全部土崩瓦解了。宏宣帝当下也乐得做人情,将宁远侯府的水搅得更浑一些再说。

    宏宣帝越想越乐,嘴角上勾的弧度也越来越深。

    楚华谨不敢抬头,自然没有看见宏宣帝一脸愉悦的样子,仍然闷闷不乐,讪讪地道:“陛下,臣府上丢尽了脸,实在是……”

    宏宣帝想了想,这些事情,自己知道,外面的臣子不知道,确实是让宁远侯府很没面子。想起大皇子,宏宣帝心下不忍,赶紧收了脸上的笑容,摆出一幅淡淡的样子。

    想起裴舒芬对皇后做得事,宏宣帝早就等着机会收拾她,遂沉吟了半晌道:“既然这样,朕再给你一个恩典。你家里似乎还有一个庶出的妹子,老大不小了。你就将她记在太夫人名下,做了嫡女,等过了一年孝期,就送到宫里来做贵人吧。等以后生了儿子,再抬她的位份。”说得是宁远侯府的庶女楚中玉。与其让柳梦寒千方百计地将她自己的女儿送到宫里面,不若先让楚中玉进宫,也好堵一睹那些人的嘴。

    楚中玉今年的年岁确实不小了,虽说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却一直被宁远侯太夫人有意无意地忽视,到现在都没有嫁出去。

    听了宏宣帝话,楚华谨倒有些意外。以前他不是没有想过送楚中玉入宫,只是后来单先生劝他,说笼络三个皇子最重要,他们宁远侯府,不宜再送人入宫,所以打消了他的念头。

    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发生现在这些事情。如今看来,还是入宫的好。宫里没有人吹枕边风,对宁远侯府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了。

    再说,皇后所出的三位皇子已经长大了,连大公主也都大了,就算楚中玉再生,也决计威胁不了几位皇子的地位。

    既然圣上有心弥补,楚华谨便赶紧谢恩,回去府里张罗去了。

    楚华谨回到府里,赶着办了两件事。一件是先写信回祖籍,说是圣上的意思,要将楚中玉记在太夫人名下,充作嫡女,好入宫备选。等这件事办完了,便在府里头宣布,说填房夫人裴舒芬不孝不悌,难当宁远侯夫人一位,要将她贬作第五房妾室,搬出正院中澜院。

    裴舒芬从那天听了圣旨,褫夺了她宁远侯夫人的诰命,便如五雷轰顶一般,打击得她够呛,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这几天,楚华谨就没有踏足中澜院一步。

    过了几天,裴舒芬断断续续地听说,侯爷要将庶妹楚中玉记在太夫人名下,充作嫡女,入宫待选,还觉得奇怪。——圣上怎么突然想起要让楚中玉入宫?难道忘了楚中玉还要给太夫人守孝?

    结果桐云对她说,按大齐律,三小姐入宫,是伴驾。在家守孝的日子,不用三年这么久,一年就够了。一年之后,她就能入宫做贵人去了。

    裴舒芬便在屋里琢磨,要起身去看看楚中玉。那三位皇子跟自己不亲,可得好好笼络楚中玉。等她生了儿子,也好帮扶自己的儿子一把。

    谁知裴舒芬还没有起身,楚华谨已经带了一帮子婆子进来,对躺在床上的裴舒芬道:“你如今已经不是夫人了,还是搬出去,住到春戊院去吧。”说着,将那些贬裴舒芬做妾的话,又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遍。

    春戊院还是楚华谨以前的通房桐雪住过的院子。桐雪是先夫人裴舒凡当年的陪嫁丫鬟。裴舒凡活着的时候,主动给她抬了房,让她去伺候楚华谨,后来桐雪有了身孕,便做了姨娘,有了单独的院子。

    可是桐雪的孩子没有生下来,她自己后来也是死在那个院子里的。

    这些事情过去好几年了,裴舒芬一想起那时候的事,还心有余悸。

    还以为楚华谨会看在自己刚生的儿子和几年的情分上面,对自己网开一面,多有怜惜。谁知他居然一点都不顾惜自己这么些年对他的扶持,自己刚没了娘家,就将自己贬为妾室!

    裴舒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哭着问楚华谨:“侯爷,妾身做错了什么?——我们的孩子怎么办?他才满月啊,侯爷就忍心让他成为庶子?”提醒楚华谨,自己的儿子,是楚华谨唯一的嫡子。

    楚华谨冷笑一声,道:“他当然还是我的嫡子,只是他的娘不争气,怪得了谁?!”说着,对自己带来的人吩咐道:“请芬姨娘出去。除了她的陪嫁,余下的东西一律留在正房,不能带走!”

    裴舒芬嚎啕大哭,从床上起身,拉着楚华谨的腿苦苦哀求,道:“妾身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侯爷怎么忍心?!”

    楚华谨低头看着裴舒芬变了样的身形,尽有的一点点怜惜也消失了,伸出一脚将她踹倒在地,道:“我也不是绝情之人。这样,你自己收拾,除了这屋里的家私,别的,你想带走,就带走吧。”想到裴舒芬还要亲自抚养儿子,把她刮得精光,好像也不太好。

    裴舒芬大叫道:“侯爷这么绝情,我就算是一头撞死也不会离了这里!”

    楚华谨回头问她:“你是想被赶出去?还是去做妾室?——只有这两条路,你选哪条?”

    裴舒芬气得从地上站起来,低吼道:“我大哥是首辅,他不会让你这样作践我!”

    楚华谨嗤笑一声,道:“你大哥?!——你哪里来的大哥?你醒醒吧,已经是除了族了,还做白日大梦呢!我真是瞎了眼,怎么挑了你这个毒妇做填房!”

    裴舒芬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指着楚华谨道:“没有我,你早就……还轮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此时裴舒芬深恨自己没有当机立断,生了儿子之后,就该一碗药将楚华谨毒死算了,也省得被他作践成妾室。

    楚华谨听着裴舒芬话里有话,斜了眼问她:“你什么意思?”

    裴舒芬自知失言,恨恨地道:“妾身是给娘送过终的人,如今又无娘家,侯爷不能休了妾身!”

    楚华谨有些失望,不屑地拂袖转身道:“所以我没有休你,不过是贬你为妾室而已。”

    裴舒芬还想再求情,可是楚华谨已经转身离去。

    楚华谨带来的婆子丫鬟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两人走上前道:“芬姨娘,这就收拾东西去春戊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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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落井下石 下

    ,第六十四章落井下石下来自

    裴舒芬这几天都病恹恹的,水米不沾牙,这一次一气之下,终于有些受不住,又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春戊院正屋内室的一间楠木雕花床上。床顶上是青色的纱布帐幔,身下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细白布床单褥子,身上盖的一床有些潮乎乎的棉花被子。同中澜院那间窗明几亮、华贵典雅的正房比起来,完全是天差地别。

    裴舒芬眼里一片空洞,呆呆地躺在床上,仰望着头顶上的青色帐幔。想起当日初嫁过来的时候,对楚华谨后来换的红木家私还看不上眼,心心念念嫡姐裴舒凡的那一套黄花梨木家私,恍若隔世,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桐云在外间听见里面屋里低低的啜泣声,忙堆着笑跑进来,对裴舒芬道:“芬姨娘醒了?——奴婢去传饭。七少爷刚刚吃了奶,已经睡过去了。”

    裴舒芬从床上慢慢地坐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赘肉,下了狠心要减肥。她自从怀孕之后,发现自己就无法再进到自己的琅缳洞天。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她要再试试。如果不用琅缳洞天里面的灵药,她就不能很快的瘦下来。还有孩子需要的食补的粮食,都要从琅缳洞天里面拿出来。

    桐云来到裴舒芬床前,正好看见裴舒芬侧过头拭泪的样子,心里也有一丝不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对裴舒芬道:“芬姨娘别伤心了。如今七少爷封了世子,以后只要顺利地长大成人,芬姨娘就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裴舒芬听了桐云的话,越发哭哭啼啼地停不下来。——她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了。来到这个异世,身在首辅之家,又嫁人大齐朝一等一的皇亲国戚做正室。原本以为只要笼络好婆母和丈夫,这个诺大的侯府,就是自己当家。

    原来也有人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每次她以为自己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却总是发现,他们的信任,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桐云劝了半天。见裴舒芬还停不下来,也有些尴尬,道:“奴婢去给芬姨娘炊水传饭。”说着,转身出了裴舒芬春戊院的院子。

    裴舒芬现在是五姨娘,虽然以前是朝廷诰封的一品侯夫人。可是如今却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她以前也算不上是凤凰,所以现在的情形,还更艰难几分。

    桐云都没有料到,这些人的脸转变得这样快。

    以前说一声夫人传热水,几个婆子抢着给抬过来,今天说了半天。也没见半个影子。

    桐云生气地来到小厨房里问那些坐在厨房门口闲磕牙的婆子:“芬姨娘要的热水呢?你们一个个都干什么吃的?!”

    那几个婆子眼都没抬一下,继续坐在门口闲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摘着几颗青菜。

    桐云以前跟着裴舒芬在宁远侯府里一直是横着走的,如今见这几个小厨房的婆子都敢跟自己甩脸子,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过去,对着小厨房领头的婆子呵斥道:“你聋了?问你话呢!”

    那婆子慢吞吞地抬起头,从桐云脚上的蓝布绣花鞋。看到腿上的白色挑线棉裙,和身上的藏青色比甲,再看向桐云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才像刚醒悟过来一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围裙上的青菜叶子,笑着道:“哟。原来桐云姐姐,是老婆子我眼拙,怠慢了。”

    旁边一个婆子阴阳怪气地道:“什么姐姐,如今不过是和我们差不多。——还想摆她中澜院一等大丫鬟的谱,可是打错了算盘。”又对着一旁的另一个婆子骂道:“让你守门。你怎么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了?”

    那人嬉笑着站起来,走过来对桐云道:“这位大姐,我们这院子,可管不了芬姨娘的事儿。您刚刚从中澜院搬到春戊院,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缠夹不清也是有的。”

    桐云才猛地想起来,小厨房,本来是专门给中澜院的夫人和嫡出的子女使用的。只是楚谦益和楚谦谦以前一早被接回裴家,后来回府之后,又被太夫人接到慈宁院去亲自照看,所以小厨房就归了裴舒芬一人使用。

    姨娘们的份例,向来都是由大厨房预备的,自己确实是找错了地方。

    想到这里,桐云的脸涨得通红,僵硬地给小厨房领头的婆子屈膝行了礼,赶紧往大厨房里去了。

    大厨房里以前预备着宁远侯府里四位姨娘的院子,庶出子女,还有侯府里每逢有大事宴饮时候的差遣,近来真是忙得很。

    桐云跟大厨房很少打交道,便只是循旧例,去大厨房找了负责安排调理各姨娘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堆着笑求道:“请这位妈妈给我们芬姨娘预备些热水,我们芬姨娘刚出了月子,又有世子要照看,实是累得很了。”故意将七少爷抬出来,压一压这些婆子。

    这些婆子互相看了看,过来对桐云笑道:“这位姑娘是谁?看着怪眼生的。”

    桐云的脸又红了红,咬着牙道:“我是春戊院芬姨娘的贴身丫鬟桐云,还望各位妈妈行个方便。”

    那几个婆子相视而笑,对桐云道:“原来是新抬的芬姨娘的丫鬟,我们倒是眼拙了,请桐云大姐高抬贵手,恕我们一个眼拙之罪吧。”说着,作势福了一福。

    桐云忙避开,没有受这个礼,对那几个婆子道:“不敢当,快请帮我们芬姨娘去炊热水吧。”

    结果那位领头的管事婆子笑着道:“桐云大姐有所不知。以前芬姨娘还是夫人的时候,吩咐过,姨娘的院子要热水,只有侯爷去过夜的时候才行,还说要非得服侍过侯爷才行。若是没有服侍过,就没有热水。”就是为了所谓的事后要水,才能得些热水。

    桐云想了想。好像真是有过这个规矩。不过这是芬姨娘想出来辖制那些妾室的……

    “还请妈妈们通融一二。如今芬姨娘刚出了月子,每日里还是需要热水洗漱才是。”桐云无法,只好将腰又弯了几分,继续苦苦哀求。

    管事婆子忙扶了桐云起身,笑着安慰她:“你别急。夫人虽然以前说过这个规矩,但是也是不想姨娘们过得太奢侈,折了宁远侯府的福分。所以若是不用咱们公中出银子,姨娘们想什么时候要热水。就什么时候要热水,想吃什么饭菜,就吃什么饭菜。我们都是马上就开火预备的。”这是光明正大的要银子了。

    桐云心下暗自盘算起来,便问道:“炊水要多少钱?”

    管事婆子嘻嘻一笑,道:“芬姨娘以前是夫人。我们给她几分面子,一桶热水只要五钱银子就行。”

    桐云大吃一惊,啐了一口,道:“你怎么不去抢?!”

    当时的大齐朝里,二钱银子可以买一个猪头加四个猪蹄,三钱银子可以买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四钱银子可以买比较差的下等米一石七八斗,可以够八口之家吃一个多月。二两银子就可以让穷家小户盖一间房子了。更别说许多人活了一辈子,也没见银子长得什么样儿。

    如今这个管大厨房的婆子,居然开口就是五钱银子一桶热水,她怎么不去抢银楼算了?!

    桐云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别跟我来这套。我就不信那四个院子的姨娘,都能够出得起这个价钱,让你们来烧热水。”

    管事婆子往旁边躲了一躲,面上也有些不好看。沉了脸道:“桐云大姐,你们芬姨娘以前是做夫人的,身价自然不一般,哪里能同一般的姨娘相提并论?——你们芬姨娘身娇肉贵,这些年管了这么久的家,什么银子都从她手里过,能不雁过拔毛?!”

    桐云气得倒仰。指着那婆子道:“真是好笑!我们芬姨娘以前是何等身份,哪里需要去克扣内院的管家钱?你们别以为自己是黑的,也要把天底下的人都抹黑了!”

    那些婆子哄堂大笑,反而指着桐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真当你们芬姨娘是什么好鸟?你没看她嫁进来没多久,自从掌了家之后。连上好的银狐皮子都穿得起了,之前不过是灰鼠,羊皮而已。还有头上的首饰,刚嫁进来的时候,就那么几根破铜烂簪,我们看着都寒碜!没过多久,头上的分心掩鬓,还有步摇簪子花钿,就都换了个样儿,件件黄澄澄的,一看就是真金足银打造的,不像以前,一看就是镏金的。”

    桐云吃了一惊。这些婆子的眼力可真是毒啊!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我老婆子教你一个乖,回去好好劝劝你们芬姨娘,手里要有呢,就散出来,大家一起发财。若是没有呢,那就将就着过,别学人家穿金戴银的,扎眼!”管事婆子吹了吹手上戴的红宝石戒指,慢条斯理地对桐云说道。

    桐云忍了气,为裴舒芬分辩道:“我们芬姨娘,以前也是首辅裴家的姑娘。那些东西都是她的嫁妆!”

    那些婆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七嘴八舌地道:“哟,她还真当自己跟先夫人能相提并论啊?人家先夫人的陪嫁,大家谁没有亲眼看见?——不像她,是坐着白轿子抬进来的,连嫁妆都没有摆出来给人看。刚嫁进来,就急吼吼地要昧下亲姐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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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没有更了。俺要去走亲戚。回国了就各种身不由己,时间上很难保证。对不起大家。明天一定二更。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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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今非昔比 上

    ,第六十五章今非昔比上来自

    几年前,裴舒芬嫁过来的第二天,一大早从自己新婚的洞房,搬到宁远侯府后院正房中澜院的时候,看见嫡姐裴舒凡屋里以前的那些黄花梨木家私都被搬空了,气得火冒三丈,大发脾气,并未避着人,闹得中澜院院子里的下人人尽皆知。

    一个院子里的下人知道了这事,自然整个侯府的下人也都知道了。

    如今被人拿出来取笑,连桐云都无法辩驳,除了张口结舌,在肚子里暗地里骂这群婆子见风使舵以外,也说不出别的话。

    裴舒芬刚嫁到宁远侯府的时候,满心以为跟前世那些小三上位的女人一样,既然将男人前头的老婆赶走了,自己自然就能睡嫡姐的男人,用嫡姐的银子,再打打嫡姐的娃,为自己的娃腾出地方来。

    所以嫁进来的第二天,她就来到中澜院,急急忙忙地清点嫡姐留下的东西去了。

    谁知这个异世的人似乎比她的前世里还要聪明谨慎,还懂得维护原配正室的利益。嫡姐的嫁妆她不仅不能插手,就连嫡姐留下的私产,也压根儿没有她的份儿。至于算计别人的孩子,似乎都被人预料到了,两个孩子直接被接回了自己的娘家,自己想做手脚都不容易。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好像唯一做到的,便是睡了别人的男人。

    如今看起来,这唯一一点自己做到的,似乎也要失去了。

    自从自己生了儿子之后,侯爷已经再没有踏足自己的房里一步。唯一来的一次,还是带着几个婆子过来宣布贬妻为妾!

    裴舒芬躺在春戊院的屋子里,想到这一切,越发觉得不甘心。她努力了这么久。费出了这么多心血,为了婆家宁远侯府。连娘家裴家人都得罪光了,以至被娘家人彻底抛弃,谁知却得到这样的下场!

    不,她到这里一次,不是要继续做那上不得台面的妾的!

    想到这里,裴舒芬终于不再悲戚,挣扎着爬起来,试着抚了抚自己左手腕的胎记,终于又一次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

    这一次。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地方草枯叶黄,似乎到了秋季的样子。

    她不记得这个琅缳洞天,还有四季分明的时候……

    裴舒芬一时来不及注意这个地方奇怪的变化。赶紧去了小楼的二楼里。寻了《百草集》出来,找到女子减肥和小儿食补的方子,细细研读起来。

    她不敢再大意。一一将方子抄了下来,带出了琅缳洞天,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将药方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等着有空了出去问问大夫再用。

    办好了这些事情,裴舒芬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仰着脖子叫了几声:“桐云!桐云!”无人应答,桐云还没有回来。

    裴舒芬不知道她去了多久了。满屋子看着,想寻个落地钟来看看,却发现这个屋子里如雪洞一般。

    青布帐幔的简陋床铺就不说了,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乏善可乘的白瓷碗。南窗下面的炕上,铺着一床青竹编的篾席,席上的炕桌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泛着棕黄色的油光。

    裴舒芬的眉头皱了皱,走了几步掀开内室的藏蓝色帘子,往外间瞧了瞧。

    外间的家私还不如内室,正对大门的墙上光溜溜地,连幅画都没有。墙下一张普普通通的供桌,供桌上是一个小铜鼎,里面插着三支香。供桌前面是一个八仙桌,八仙桌两旁各摆着一张斑驳的圈椅。圈椅上的椅垫被洗得褪了色,似乎很久没有换过了。

    靠着东墙和西墙那边,一溜各摆着同上首一模一样的三张圈椅,同样是褪了色的椅垫。圈椅和圈椅之间,用窄窄的立桌隔开,桌上摆着几套一模一样的茶壶和茶杯。

    这样的院子,就是自己以后几十年住的地儿?

    裴舒芬握了握拳头,扯着嗓子又叫了一声:“人都死哪里去了?!”

    可能是她余威犹在,过了没一会儿,几个刚留了头的小丫鬟,畏畏缩缩地从旁边的耳房里钻出来,陪着笑问裴舒芬:“芬姨娘,请问有何吩咐?”

    裴舒芬压下心头的怒气,问她们:“桐云去哪里了?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儿?——世子呢?”

    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湖水蓝褙子,头脸干干净净的乳娘抱着一个大红百子嬉婴图的襁褓从屋里出来,缓步向正房这边走了过来。

    裴舒芬看见乳娘过来了,快步走下台阶,伸手接过孩子,仔细看了看,问乳娘:“一天吃几遍奶?一次睡多少时辰?”

    乳娘屈膝行了礼,脸上挂着笑回道:“如今一日吃四次,睡得时候不多。今儿好不容易睡着了。”

    裴舒芬赶紧把孩子送回到乳娘怀里,道:“快抱回去吧。你在屋里看着世子,别离了人。”又问乳娘:“还有谁跟着你一起伺候世子?”

    乳娘低声道:“本来有两个小丫鬟,两个婆子。姨娘过来的时候,她们一时还没有跟过来。”

    裴舒芬忙吩咐院子里站着的一个婆子道:“去中澜院将她们叫过来。”

    那婆子踌躇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去了中澜院。

    过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领回来两个小丫鬟和两个婆子,都抱了自己的铺盖行李,问裴舒芬:“芬姨娘,人都领来了。请芬姨娘给分派住的地儿。”

    裴舒芬皱着眉头问身边的人:“桐云呢?怎么还不见她的人?”

    院子里守门的婆子忙上前道:“桐云去厨房炊水传早饭去了。”

    裴舒芬冷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可以直接传晚饭了吧!——还传早饭!”

    桐云正好走到春戊院门口,闻言抬头看了看天,心下不忿:最多是午食的时辰,晚饭还早呢……

    “芬姨娘。”桐云快走几步,进了院子。

    裴舒芬抬头看见桐云进来,又瞥了一眼院子里的下人仆妇,吩咐她们道:“先下去吧。”又对桐云指了指刚刚领过来的丫鬟婆子道:“她们是世子的人,你去帮着安置安置她们吧。”

    桐云领命,带着她们去后院的后罩房里住下,又去使人去方姨娘那里传话,说春戊院新添了四个下人,都是世子的人,让他们记在册子上,好发放月例。

    方姨娘倒不敢怠慢,赶紧在春戊院的册子上添了四个人,又派了个婆子过去,问了问春戊院的情形。

    桐云拉着那婆子倒了一通苦水,说了今日在大厨房里受到的冷遇。

    那婆子尴尬地笑了笑,回去向方姨娘复命。

    方姨娘笑了笑,吩咐那婆子:“去跟大厨房的管事婆子说,让她别太过份。烧热水要另外使银子可以,不过也不需要五钱银子那么多,让她们一次收一钱银子就可以了。”其实大厨房里烧热水,只要五个铜子儿,而一钱银子值五十个铜子儿,已经比别的姨娘要多十倍了。

    那婆子会意地掩袖嬉笑,奉承方姨娘:“还是方姨娘厚道。以前夫人那样对姨娘,姨娘现在还能以德报怨,真应该好好跟侯爷说道说道。”又凑近了方姨娘跟前,小声问起来:“姨娘,听说侯爷要挑一个姨娘扶正……”

    方姨娘忙止住她的话头,正色道:“没有的事儿。宁远侯府是什么人家?怎么会扶正妾室?——你还是让那些心里有小算盘的人死了这条心吧。若是想当正室,当初就不要做妾。既然做了妾,就不要再想七想八,本本份份地才是。”当然是意有所指。

    那婆子有些尴尬,站在那里进退不能。

    她收了齐姨娘院子里的银子,故意来探方姨娘的口风的。谁知一开口,就让方姨娘看出了端倪,还说了她一顿。

    “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传话?”方姨娘瞪了眼,倒也有几分气势。

    那婆子不敢再呱噪,屈膝行礼下去了。

    既然方姨娘传下话来,大厨房的婆子们也不敢怠慢,一边让人拎了食盒,将早饭给春戊院送过去,一边使人跟桐云说,只要一钱银子就可以烧热水。

    桐云这才来到内室,对歪在床上的裴舒芬回道:“芬姨娘,大厨房的婆子说,烧热水,要一钱银子。”刚才的五钱银子,打死桐云也不敢说。

    裴舒芬如今兜里有银子,暂时还没有将这些小钱放在眼里,闻言只是皱了皱眉,道:“她们也真胆儿大,打量我不知道她们打得什么主意!”

    说着,裴舒芬还是指了指自己的妆奁匣子道:“银子在最上面一层。你绞一个角儿下来,拿秤称一称。”

    桐云依言去取了银子,对裴舒芬屈膝行礼退下。

    又等了一会儿,早饭和热水终于到了。裴舒芬先吃了早饭,才去沐浴,好好洗了一遍。

    从内室出来,裴舒芬换上昨儿让人改好的衣裳,对桐云道:“吩咐外院套车,我要出去一趟。”想去外面的大药房,将方子给外面的大夫瞧一瞧。

    桐云十分为难,劝裴舒芬道:“姨娘,天色不早了。如今出去,还得先去请示方姨娘,拿了对牌才行。”

    裴舒芬一时怔忡起来。她都忘了自己不能随随便便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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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今非昔比 中 (五月粉红900+)

    可是不出去又不行。

    裴舒芬低着头盘算了半天,才对桐云吩咐道:“去跟方姨娘说说,就说,我有些不舒服,明儿想出去瞧大夫。”

    桐云愣了愣,想再劝,可是看见裴舒芬不容别人置喙的样子,将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依言去方姨娘院子里请示去了。

    方姨娘的院子里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

    桐云在那里等了半天,方姨娘才有空见她,问她有什么事。

    桐云便将裴舒芬的话转述了,陪着笑道:“还请方姨娘宽容几分,让我们姨娘出去瞧瞧病。或者,请个大夫回来也使得。”

    “芬姨娘病了?生了什么病?”方姨娘故作诧异地问道。

    桐云窒了窒,边想边说:“芬姨娘月子里没有歇息好,如今有些气虚体弱,夜里盗汗,白日里说几句话就要喘一喘。”

    方姨娘忙道:“哟,听起来不轻啊。赶快拿了侯爷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宋医正,或者是最擅长妇科的汪太医,这月子里留下的病却是不同一般,可大可小,可别成了大症候就不得了了。”说着,命人拿了对牌过来,出去请大夫进来,又满脸歉意地对桐云道:“桐云姑娘别介意。如今侯爷下了严令,不许内院人等出入二门。别说主子,就连主子身边的丫鬟,都不能出去。其他的婆子媳妇子,也都排了班,该班的时候,就要在内院伺候。不当班的时候,拿了对牌出二门回家去。”

    桐云心下怔忡不安,飞快地扫了方姨娘一眼,见她脸上依然含笑,并无他意的意思,便试探着问道:“侯爷可说了我们芬姨娘什么没有?这不许出去,实在有很多不便。我们芬姨娘外面有铺子,有产业,不出去可是不好。”

    方姨娘知道桐云那天至少听到了侯爷一半的醉话,闻言只是轻轻敲打她,道:“侯爷说了,内院的人,有什么需要出去的?吃得东西,穿得衣裳,戴得首饰,都是有份例的。若是不喜欢,可以叫了铺子里的人进府里送货。”顿了顿,又道:“至于外面的铺子,到时候叫掌柜和管事进来回话对帐就行了。——齐姨娘外面也有铺子,一向是叫了掌柜进来回话的。”

    桐云咬了咬唇,继续问道:“那侯爷有没有说过,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庙里进香祈福?”

    方姨娘挑起一边的眉毛,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虞地道:“侯爷说了,以后内院女眷,不许去庙里进香。”

    桐云心里猛地一沉。那天,她听到的虽然不多,可是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些。今日听见了方姨娘的话,她最坏的猜想似乎得到了证实,心里更是不安起来。

    看了看桐云的脸色,方姨娘含笑又道:“你们进门得晚,不知道这些规矩,其实都是先夫人在世的时候立的。那时候,内院的姨娘侍女都不能出入二门。能出门的,都是婆子媳妇子,排了班,拿了对牌出入的。更不许这些人去寺庙里面烧香拜佛。先夫人说过,妇道人家经常往寺庙里头跑,名声不好听。且府里头各院都有自己的小佛堂,有神位香炉,只要心诚,哪里拜神都一样。”

    “哪像现在,自从先夫人走后,这府里头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乱了套了。不管是谁,不是闯二门跑到外院书房,就是一出门几个月不知所终,再出现,便成了一个牌位。——真把这宁远侯府后院当了菜园子门了,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侯爷如今想起来,觉得先夫人的举措,件件是有先机,便吩咐下来,将先夫人的规矩重新立起来。”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听得桐云云里雾里。

    “多谢方姨娘提点。”桐云闷声听了半天,不置可否,对方姨娘福了一福,转身要走。

    方姨娘想起一事,忙叫住她道:“桐云,还有一件事。——侯爷说了,这府里头以后还会有新夫人。桐月到底是以前跟着芬姨娘的通房,继续留在中澜院,未免让新夫人难堪,所以侯爷吩咐了,让桐月姑娘跟着芬姨娘住到春戊院去。若是芬姨娘开恩,可以放桐月姑娘出去。”这是不想再让桐月服侍了。

    桐云心里五味俱全,低头应了,在一旁垂首等着。

    过了一会儿,桐月手里挎着一个玉色湖绸的小包袱,绾着弯月髻,头上只戴了一幅素银头面。身上穿着一身鸦青色藻叶纹长衣,底下系着素色百花曳地裙。脸上脂粉未施,有些沉郁,却更是俊俏些了。

    桐云悄悄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藏青色比甲,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桐月福了一福,道:“见过桐月姑娘。”

    桐月忙还了一礼,微笑着道:“桐云不必多礼,我们是一样的人。”

    桐云跟着笑,过来拉了桐月的手,道:“我哪里比得上桐月姑娘。咱们走吧,芬姨娘等着呢。”

    方姨娘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二人携手离去,对身边的人道:“给春戊院再加一个人吧。桐月的份例,还是比着通房。若是芬姨娘放了她出去,再把名字划掉也不迟。”

    桐云和桐月一起来到春戊院,看见裴舒芬刚吃完饭,回到屋里歪着去了。

    听见桐云的声音进来,裴舒芬靠在内室床上的大迎枕上,也不睁眼,问桐云:“外院的车准备好了吗?”她还急着出门呢。

    桐云福了一福,细声细气地道:“姨娘,方姨娘说,会请大夫进来给姨娘瞧病。”说着,又将方姨娘说得新规矩,一一给裴舒芬说了一遍。

    裴舒芬猛地睁开双眼,问道:“她说这些都是我嫡姐在世时候立的规矩?”

    桐云点点头。

    桐月见裴舒芬醒了,默默地上前一步,跟裴舒芬屈膝行礼,道:“见过芬姨娘。”

    裴舒芬看见是桐月进来了,眼睛眯了眯,看见桐月亭亭玉立,生得比以前更好些了,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桐月姑娘来了。桐月姑娘贵脚临贱地,可是有事?”

    桐月笑了笑,沉静地答道:“回芬姨娘的话,方姨娘说,中澜院以后会有新夫人住进去,所以让奴婢搬出来,继续服侍芬姨娘。还说,侯爷已经不要奴婢伺候了,若是芬姨娘开恩,还请芬姨娘放奴婢出去,或是给奴婢指一门亲事。”说着,给裴舒芬跪了下来。

    裴舒芬嗤的一声笑了,看着跪在地上的桐月道:“我不是不想将你指给别人,只是你如今已经是侯爷的人呢,还有谁愿意要你,往自己头上扣顶绿帽子呢?”说完,自己觉得有趣,拿袖子掩了嘴咯咯地笑。

    桐月和桐云都低了头,等裴舒芬笑完了,桐月才缓缓地道:“夫人多虑了。我们奴婢下人,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被主子收用过的侍女,再嫁人的多了去了,一般的人家也不介意。若是府里头的管事,更是不敢挑剔。奴婢还请芬姨娘看在奴婢多年服侍,忠心耿耿的份上,帮奴婢挑个人嫁了吧。”说着,又磕了个头。

    裴舒芬听了,半晌没有言语,末了问道:“你真的想嫁人,不想再服侍侯爷了?”

    桐月咬了咬牙,轻声道:“奴婢的心,从来没有变过。”当初桐月就不想给楚华谨做通房,后来是楚华谨自己非要她,才不得不从的。

    裴舒芬也知道当时的事,闻言叹了口气,眼里流了几滴泪,道:“是我误了你。也罢,我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帮你寻门好亲事。”

    桐月松了一口气,给裴舒芬又磕了个头,才起身道:“桐云的年岁也不小了。芬姨娘若是为我们操这个心,我们自然感激涕零。芬姨娘放心,不管在谁眼里,我们都是芬姨娘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必会帮芬姨娘将春戊院打理得妥妥当当,帮着芬姨娘将世子带大,芬姨娘以后也就苦尽甘来了。”

    想起自己的儿子,裴舒芬的眼睛眯了眯,问桐云:“你刚才说,方姨娘说过,还会有新夫人进门?”

    桐云点点头,束着手站在一旁,道:“方姨娘是这样说的,所以将桐月送过来了,说是担心给新夫人添堵。”

    裴舒芬心里又酸又涩,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又吩咐她们:“以后这院子里,你们就是大丫鬟,凡事都要由你们做主。我只一心照管世子就是了。”

    桐云和桐月都笑着劝裴舒芬:“芬姨娘能想得通,自然对世子最好。”都担心裴舒芬一时想不开寻死,世子还那么小,没了生母在跟前,是一定养不大的。

    等桐月和桐云都下去了,裴舒芬便又闪身进了自己的琅缳洞天,从《百草集》里匆匆寻了几个方子,打算伺机结果了楚华谨。——如今看起来,留着他,只会让自己受苦。为了自己和儿子的以后打算,这个人是决计不能留了。

    想起他们以前的那些柔情蜜意,裴舒芬心里有几分不舍。可是想到他后来的绝情绝义,裴舒芬又恨不得亲手掐死他算了。

    从琅缳洞天出来,裴舒芬将配好的药丸刚刚放回枕头底下,就听见桐云的声音回报道:“芬姨娘,大夫来了。”

    裴舒芬整了整发髻,对桐云道:“是哪个太医?”

    桐云脸色有些不好看,道:“是刘太医。”既不是宋医正,又不是擅长妇科的汪太医。

    “这是为何?”裴舒芬诧异地问道。

    桐云低声道:“外院的人说,宋医正和汪太医,都被请到镇国公府,给刚刚有孕的镇国公夫人诊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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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今非昔比 下

    ,重生空间守则67_第六十七章今非昔比下来自

    “你说什么?镇国公夫人怀孕了?是贺宁馨……?”裴舒芬一瞬间忘了自己刚才的心思,猛地站到桐云跟前问起贺宁馨来。

    桐云有些讶异地张大了嘴,听着裴舒芬对镇国公夫人指名道姓,有些结结巴巴地回道:“正……正是。”

    裴舒芬的脸色由红转白,又变得发青,全身僵硬了一会儿,才喃喃地道:“……她居然也有孕了。”

    桐月听着这话眉头一跳,笑着回了一句:“镇国公夫人也嫁了好几年了,也该有孕了。”

    桐云镇定下来,跟着桐月的话茬道:“镇国公夫人也是不容易。刚嫁进去没多久,就碰上简老夫人去世了,要守孝,中间又碰上先皇后的国孝,凑到一起,好歹还省了些日子。不然,还有的等。”又趁机捧了裴舒芬一把:“还是芬姨娘厉害,头胎就生了儿子,以后就不用愁了。那镇国公夫人说不定头胎生个女儿,镇国公就不得不纳妾了。”

    裴舒芬听了满脸笑意,冲着桐月嗔怪道:“就你知道得多。”转头问桐云:“怎么都没人跟我说起过这事?”

    桐云讪讪地笑了笑,道:“姨娘那时候在坐月子……”

    裴舒芬的脸色又僵了僵,才慢慢平静了下来,沉吟了好一会儿,裴舒芬才对桐月道:“你收拾好了,一会儿去外院看看侯爷,问侯爷有没有空,什么时候到我院子里来。”

    桐月有些为难,道:“芬姨娘,我们现在不能去外院了……”

    裴舒芬想起刚才桐云转述的方姨娘的话,窒了窒。有些头疼地道:“那去找个二门上的婆子,帮忙传个话吧。”

    桐云讪讪地道:“芬姨娘,这些婆子都不白跑腿的……”需要孔方兄开路才行。

    裴舒芬指了指自己的妆奁匣子,道:“桐云去拿一锭十两的银子出来,绞得小了,慢慢用吧。”

    桐云去取了银子,才和桐月一起退下,去二门上寻婆子去外院书房通传不提。

    镇国公府里。自从国公爷同夫人从西山上的别庄回府之后,府里的好事就一桩接一桩。

    先是夫人过了这么久,终于有孕了。然后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生,圣上就格外加恩,给了封号。无论是男是女。一个世子或者乡君是跑不了的。

    紧接着,便是二少爷简飞振和卢珍娴的婚事。

    两人几年前定了亲,婚期那时候就定在简老夫人的孝期之后。

    镇国公夫人贺宁馨有了身孕,身子金贵,不得操劳。镇国公简飞扬恨不得将她拴在身边,时时处处看着才行,连喝杯茶都是抢过来喂她喝,当贺宁馨是瓷娃娃一样。生怕她自己举杯子动了胎气。

    贺宁馨满脸黑线地让简飞扬得瑟了几天,便对他下了严令,再要羯羯嗷嗷,就将他赶去西山别庄自己住!

    简飞扬方才蔫了下来,不敢再越俎代庖,每日里也只是跟在贺宁馨身后五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而已。

    贺宁馨当作没看见,每日里照例打理家事,特别是为了简飞振和卢珍娴的婚礼忙来忙去。还有简飞怡的婚事,一年前定了人家,如今也到了换庚贴过大礼的时节。

    简飞扬特意向宋医正和汪太医打听过,晓得孕妇不能操劳,特别是头三个月。贺宁馨是头胎,更要慎重。虽然两位太医都表示镇国公夫人身体健康,这一胎到目前为止。都怀得稳稳当当,不用太过担心,简飞扬还是不敢大意。

    这天贺宁馨又去花厅见管事婆子,处理有关简飞振大婚的事宜。

    简飞扬想了想,破天荒头一次没有跟在贺宁馨身后。而是去了简飞振的院子,寻简飞振说话,对他道:“你的年岁不小了,婚事确实是人生大事。可是你大嫂刚刚有了身孕……”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简飞振已经莞尔道:“大哥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又跟简飞扬提议:“不如去请了姑母回来,帮着操持婚事?”说得是老镇国公简士弘的亲妹妹,如今长兴侯府的侯夫人简士芸。宫里的岚昭仪是她所出的嫡女。

    简飞扬觉得这提议不错,便派了数人骑着快马去陇西长兴侯府请简士芸回来主持简飞振的婚事。

    简家的长辈,如今也只有简士芸一人,虽然出了嫁,却身份矜贵,跟简飞扬和简飞振的爹简士弘是一母所出的嫡亲兄妹。

    过了几天,接来的不仅有长兴侯夫人简士芸,还有长兴侯陈亮。

    简家当年蒙难之时,长兴侯陈家的举动算不上有担待。为了躲过庞贵妃的牵连之罪,长兴侯府将长兴侯夫人简士芸送到庄子上“休养”,又抬举长兴侯陈亮的一个妾室谢氏当家。不仅夺了当初简士芸的位置,还夺了简士芸嫡长女陈宜岚的未婚夫婿,将她自己庶出的长女嫁了过去,对陈宜岚也是多方挫磨。

    后来简家复爵,陈家才不敢放任谢氏太过份,又将简士芸从庄子上接了回来。那时候,谢氏在陈家经营了十几年,很轻松地就架空了简士芸,依然独自掌家,还想拿捏陈宜岚的婚事。

    简士芸无法,趁着圣上选秀之际,送女进了京,回到镇国公府。背靠着镇国公府,又有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帮着她出谋划策,简士芸才先将谢氏赶出长兴侯府,却又被长兴侯偷偷藏在别处,做了外室。后来贺宁馨迫不得已釜底抽薪,趁长兴侯陈亮赴京的时候,派了管事过去,将谢氏卖到窑子里,才绝了谢氏所生的几个子女以后为母报仇的后路。

    谢氏做了妓,谢氏所出的长女立刻被婆家贬为妾室。谢氏所出的长子,本来是最有希望袭爵的,也没了脸做世子。简士芸没有儿子,回到长兴侯府之后,让长兴侯收了自己的一个婢女做通房,刚刚生了儿子,养在膝下,等到了三岁,就向圣上请封做长兴侯的世子。

    长兴侯府不是掌兵的勋贵,所以记名嫡子也是可以袭爵的。这一点,跟那些世代掌有军户的勋贵府上是完全不同的。

    这些年来,除了镇国公府暗中将西北十万军户交回到圣上手里,另外也有阳平侯曾家,上书圣上,声称因为嫡妻没有嫡子,又不肯休了嫡妻另娶,便将自己手里的五万西南军户交回到圣上手里,换回了记名嫡子袭爵的权利。

    这种说法,当然是明面上冠冕堂皇的说法,其实暗地里的理由,连宏宣帝都是心知肚明。

    阳平侯曾家是大齐朝世袭罔替的三侯之一,以前是老宁远侯手下,一直以宁远侯府马首是瞻。老宁远侯死后,阳平侯一直处于观望之中,对柳梦寒十分看不上眼,跟谢运倒是藕断丝连。谢运在东南道举家被灭之后,虽然明面上是倭寇所为,可是精明一点的人,都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思。

    阳平侯在西南有人,知道镇国公简飞扬当时被贬作西南宣抚使的时候,其实根本就没有到过西南,都是西南将军裴书礼给他打掩护而已。

    同一时间,东南道承安府出了这么大乱子,而镇国公简飞扬又被圣上火速官复原职,派到东南道跟倭寇打仗。蛛丝马迹连成了网,让一直疑心简飞扬去处的阳平侯心下了然,猜到大概是圣上察觉到谢运的不轨之心,暗中将计就计,弹压了谢氏一门。

    每次一想到圣上对谢家都一点情面都不给,阳平侯就有些心惊胆战。

    阳平侯曾家跟东南谢家是世交,知道这个谢家跟如今的范氏皇族,还是颇有渊源的。当年的开国皇帝范绘则,跟谢家的老祖宗谢顺平之妻范绘歆,是堂兄妹的关系。谢家在旧朝同范家一样,曾是三大诸侯王之一,也曾谋反过,却没有斗过范家,导致满门被杀。只有当时谢家的嫡长子谢顺平,带着嫡妻范绘歆,和两个嫡出的儿子,早早地抽身远去,离开了谢家,才给谢家留了一丝血脉。

    只是谢顺平和范绘歆死后,他们的后代终于违背了先祖“不可出仕”的祖训,在东南道重新经营起来。

    范氏皇族对谢顺平和范绘歆两人的踪迹一直是了如指掌,不会让他们真的超然世外。所以他们的后代后来出仕,范氏皇族看在他们一直循规蹈矩的份上,便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靠自己的能力在大齐朝的官场上摸爬滚打。

    到了谢运这一代,由于庞贵妃的乱政,大齐朝皇族受到沉重打击,让谢运等人终于看见了撬开大齐朝统治的一线曙光。

    可惜他们的带头羊老宁远侯还没有大展拳脚,就被消灭得无声无息。

    谢运那时候以为,老宁远侯的死,是天要降大任到他们谢家头上,立誓要在自己手上恢复先祖的荣光,从范家手里夺回他们谢氏的江山。却原来范氏气数未尽,他们的野心,只是徒然断送了谢氏最后一丝血脉而已。

    阳平侯曾权权衡许久,终于将心偏到宏宣帝这边,知道凭他们现在的力量,只要镇国公简飞扬站在宏宣帝那一边,他们就完全不足于跟范氏皇族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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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运是谢顺平和范绘歆的后代。谢顺平和范绘歆的往事,参看《烟水寒》。0(n_n)o

    重生空间守则67_第六十七章今非昔比下更新完毕!

第六十八章 恩宠有加 上

    

    镇国公府的门外,停了几辆从陇西长兴侯府来的大马车。

    长兴侯夫人简士芸在长兴侯陈亮的搀扶下,慢慢地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了镇国公府门前的空地上。

    时隔几年,又回到自己的娘家,想起当时带着女儿如逃命一样回到这里,真是恍若隔世。

    简士芸微笑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镇国公府的门楣,对长兴侯道:“侯爷,这门上的牌匾似乎同上一次看上去不一样?”

    长兴侯陈亮眯着眼睛抬头也打量了一会儿,点头道:“是不一样了。听说是圣上新赐的。”说着,伸手扶了简士芸,等着下人去一旁的角门叫门。

    角门打开,探出门子的头,往外看了看,便满脸堆笑地打开了角门,出到外面,道:“大姑太太、大姑太爷来了!——我们国公爷念叨了好久了,可算是来了!”请了外面的一行人进去,又使人将长兴侯府的大车赶到车马院里去。

    此时贺宁馨正在内院上房致远阁里歇息。她这次有孕,同以前她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完全不同。许是身子好的缘故,到目前为止,她没有任何恶心呕吐不适的症状,除了她一日比一日觉得更加地倦怠嗜睡。

    简飞扬倒是将宋医正和汪太医的话记得牢牢的,对孕妇诸多注意事项知道得比贺宁馨还清楚些。只是看贺宁馨确实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才略放了放心,听从了贺宁馨的建议,专心在外书房整理自己从军以来琢磨出来的各种对敌要诀,特别是对羌人和倭人的一些特xìng的分析,希望将来能够呈给宏宣帝,发挥自己最后一丝“余热”。

    听见门子来报,说大姑太太和大姑太爷从陇西过来了,简飞扬笑着收了笔墨·一边吩咐人去内院叫了简飞振出来,一边大步出去迎接。

    简飞振出来得很快,简飞扬跟简士芸和陈亮还没有寒暄几句,简飞振已经大步进了外院待客的屋子·对着简士芸和陈亮笑着行礼道:“见过姑母、姑父!——麻烦姑母、姑父了,远道而来为飞振打理婚事。”说着,又跪下行了大礼。

    简士芸忙让到一边,长兴侯陈亮却站在中间一动不动,受了简飞振的大礼,笑着点头道:“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又看着简飞扬有些谄媚地笑道:“飞扬啊·听说你病了,可请了大夫?姑父认得一个神医,只是名声在外头不响,一般人都不知道。这次专程带了过来,帮你瞧瞧病。——你可是这府里的顶梁柱,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啊!”说完,自觉自己说得十分风趣得体,哈哈大笑起来。

    简飞扬跟着笑了笑·拱手道:“多谢姑父惦记。只是飞扬的病,乃当年军中旧疾复发,太医院最好的大夫天天过来诊脉开方子。又得圣上器重·所有的药都要经过太医院药房的人甄别之后才能服用。若是要瞧别的大夫,还得圣上准许才是。”

    听了简飞扬的话,长兴侯陈亮的腰更是塌了几分,躬身对简飞扬笑道:“也是侄儿你圣眷正浓啊,这种待遇,别人求也求不来的。”

    简飞振有些无奈地跟简飞扬对视了一眼,微笑着摇摇头,便请了简士芸和陈亮一起往二门上去了。

    贺宁馨在致远阁听说大姑太太简士弘和大姑太爷陈亮一起来了,赶紧从炕上下来,命扶风取了点翠翟凤朝阳四凤钗冠过来戴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取了条梅花纹绢纱披帛过来披上。

    简飞扬和简飞振领着简士芸和陈亮往内院里面专门待客的平章院里行去。

    贺馨在路上碰到简飞怡,笑着和她一起携手过去。

    简飞怡的婚事终于有了着落,空荡荡的心里终于沉静下来,对贺宁馨也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亲切之意。

    看着贺宁馨的身子依旧窈窕,简飞怡有些好奇地问她:“大嫂·可是胃口不好?我看你最近又瘦了些。”比简飞扬出去公干的时候略胖了些,却远远比不上贺宁馨刚嫁进来时身形丰腴的样子。

    贺宁馨抿了嘴笑,道:“我的胃口好着呢。能吃能睡,比前一阵子还多长了两斤。就是今儿穿得衣裳大一些,看着不显。”

    两人一路说笑,来到平章院里,跟简士芸和陈亮见面行礼。

    简士芸一把拉住贺宁馨,笑着嗔道:“快别这么大礼。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好好在内院保养,跑来跑去做什么?我自会去看你的。”

    贺宁馨也笑着回道:“姑母客气,我可不能太托大。不说姑母远来是客,就说为了我们二弟的婚事,也要多谢谢姑母才是!”

    简士芸爽朗地笑了起来,看着一旁站着的简飞振点头道:“飞振也大了,今年秋闺要下场了吧?”简飞振前几年就举,后来赶上守孝,没有再下场。今年他大婚之后,就要再次入场。若能中了进士,就能正式授官,也算是能独挡一面了。

    简飞振也笑着回道:“正是。秋闺就要下场,劳姑母惦记,此次又亲自前来帮飞振主持婚事,飞振感激不尽。”又担心贺宁馨多心,忙对简士芸解释道:“姑母是贵客,本不应该劳烦姑母。只是我大嫂正好有了身孕,不能cāo劳。姑母也知道,大哥大嫂成亲多年,才有了这个孩子,又是我们简家下一代的嫡长。不说大哥大嫂看重,就连我这个做叔叔的,都看重几分,不敢劳动大嫂太过,所以请了姑母前来主持大局。”

    贺宁馨听了好笑。经过这么多事,简飞振终于懂事些了,说话开始滴水不漏起来,也婉转了许多,更懂得为别人着想。经过这番磨炼,简飞振这次若能秋闺得中,就算外放出去做官也是无碍的,至少不会被手下蒙在鼓里。

    简飞怡在旁边默不做声了半天,看见屋里人终于寒暄完毕,也含笑上前对简士芸行了一礼。

    简士芸方才看见简飞怡,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举止有度,沉稳了许多,也心下暗自点头,过来拉了她的手,道:“飞怡也大了,好事将近,姑母等办完你二哥的婚事,就帮你将亲事正式定了下来,也让我们家飞怡高高兴兴出嫁!”

    一席话说得简飞怡红了脸,低着头不断绞弄着衣带,露出闺阁女子应有的羞怯之意,比当初跟着简老夫人时的莽撞无礼,简直判若两人。

    长兴侯陈亮见状,笑着上前,站在简士芸身边道:“你们姑母为了你们,将自己家里的一摊子事都丢下了,专程上京来帮你们主持大局,你们要好好孝顺你们姑母才是!”

    简扬忙带着贺宁馨、简飞振和简飞怡又一起给简士芸行了大礼。

    简士芸上前扶起贺宁馨,又对简飞扬道:“快起来吧,姑母虽然出了嫁,可依然记得自己是简家的姑娘,一定会好好为你们打算的。”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贺宁馨便指了几个婆子,帮着简士芸和陈亮在内院客房安顿下来。

    简士芸和长兴侯陈亮赶着递了牌子进宫,想见第二天去宫里见岚昭仪一面。

    岚昭仪听说自己的爹娘来了,喜不自胜,第二天一大早亲自去皇贵妃宫里跪求,希望皇贵妃能网开一面,准许她爹娘入宫探视。

    皇贵妃坐在凤栩宫偏殿的罗汉床上,一边照看着四皇子吃早食,一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岚昭仪,漫不经心地道:“妃以下的宫嫔家人入宫探视,需得初一、十五方可。今儿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皇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岚昭仪已经跪在地上给皇贵妃磕起响头来。偏殿的地上铺着大理石水磨青砖,光滑无比,也坚硬无比。岚昭仪的头磕得用力,咚咚的声音回荡在偏殿大殿里面,分外响亮。

    正在埋头喝着一碗五谷杂粮熬得细粥的四皇子,被这声音吓得一抖,手里的调羹便调调粥碗里面,立时哭丧着脸看着皇贵妃道:“母妃,勺子掉了。”

    皇贵妃也被岚昭仪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要下炕去扶了岚昭仪起身,可是四皇子的哀求声又让皇贵妃不忍,便顿了顿,帮四皇子将粥碗里面的勺子先捞了起来,搽拭干净了,才递给四皇子。

    四皇子破涕为笑,接过勺子继续埋头喝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宏宣帝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磕响头的岚昭仪,和坐在上炕上的皇贵妃mǔ'zǐ俩沉默不语。

    皇贵妃笑着拍了拍四皇子的小胖脸,正要下炕,回头看见宏宣帝进来了,忙起身屈膝行礼道:“陛下来了。”

    宏宣帝如今每日早上这个时辰都要到凤栩宫瞧一瞧四皇子,跟他说会儿话,才去上朝去。六宫里面人尽皆知。

    四皇子从粥碗里面抬头,墨黑墨黑的眼眸同宏宣帝一模一样,看向宏宣帝,嘴角边还挂着一粒殷黄的小米粒,小胖手向宏宣帝招了招:“父皇,快过来喝粥。今儿早上的粥十分香甜!——母妃说,喝完粥才能吃南瓜糯米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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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双更,寒某很是内疚。下周开始双更补偿大家。0n一no纟

第六十九章 恩宠有加 中

    ,重生空间守则69_第六十九章恩宠有加中来自

    宏宣帝的脸色本来有些晦暗不明,可是四皇子小胖手一招之下,任谁都无法抵挡。

    宏宣帝哑然失笑,快步走到炕边,对着四皇子的额头轻点了一下,道:“就算好吃,也不用把头都埋到碗里面吧?看你满脸的小米粒儿。”说着,拿了帕子出来,轻轻地给四皇子擦了擦嘴角。

    地上跪着的岚昭仪停了磕头,低着头跪在那里,低低地啜泣起来。

    宏宣帝似乎方才看见跪在地上的岚昭仪,温言道:“原来是岚昭仪,怎么跪在地上?快起来。这地上既硬又凉,跪久了对身子不好。”

    岚昭仪又伏地给宏宣帝行了大礼,才哽咽着道:“谢主隆恩。”方慢慢起身。

    岚昭仪今日许是走得急了,只穿着一身暗金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用一根巴掌宽的五彩如意绦紧紧地系在腰上,露出底下的烟紫色鲛绡翠纹百褶裙。头上绾着朝凤髻,没有任何别的首饰,只在一边鬓上插了一朵粉白茶花,越发显得她眉目清灵,肤色嫩泽。只是额头上刚刚磕出来的青紫,破坏了一脸的柔媚俏丽。

    宏宣帝看了岚昭仪一眼,叹了口气,怜惜地道:“有事好好说,用这么大力磕头做什么?看你额头都青紫了。”又看了皇贵妃一眼,道:“皇贵妃也不是那种故意为难人的人,你有什么话,跟皇贵妃说清楚了,她一定会帮你的。”

    皇贵妃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给宏宣帝也盛了一碗粥过来,放到宏宣帝面前。

    岚昭仪抬起头,飞快地瞥了皇贵妃一眼。见她并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咬了咬下唇,柔声道:“陛下盛情。是臣妾心急了,想让臣妾的爹娘今日入宫探视。皇贵妃娘娘原是按宫规办事,并无不妥。还望陛下饶恕臣妾僭越之罪。”说着,又跪了下来。

    宏宣帝盯着岚昭仪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下座,亲自扶了她起来。温言安慰她道:“朕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原来是这等小事。”回身看着皇贵妃吩咐道:“论理,岚昭仪的爹娘不到初一、十五不得进宫探视。不过岚昭仪情形特殊,她的爹娘这么些年难得进宫一次,你就开个恩。准了吧。”说着,又安抚似地轻轻捏了捏岚昭仪的手。

    岚昭仪晕生双颊,头垂得更低了,那只手却也紧紧得握住了宏宣帝的手。//看//

    皇贵妃像是没有看见宏宣帝和岚昭仪十指紧扣的双手,笑着道:“陛下既然有旨,臣妾莫敢不从。”说着,吩咐了自己的宫女道:“拿了牌子出去,给岚昭仪的爹娘送过去。他们拿着牌子。便可以立时进宫了。”算是宏宣帝亲自特许的意思。

    岚昭仪喜不自胜,弯腰躬身给皇贵妃行了一礼。

    因岚昭仪站在宏宣帝身边,皇贵妃赶紧避开了,笑着对宏宣帝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了。”

    宏宣帝点点头,看了一眼炕上的四皇子,见他刚刚喝完了粥。正捧着一个金黄的南瓜糯米糍,小口小口吃得一脸满足。又笑了笑,对皇贵妃也点点头,道:“这就走了。”说完,拉着岚昭仪的手,一起出了凤栩宫。

    皇贵妃淡然地看着他们离去,回身坐回炕上。继续照顾四皇子吃早食。

    四皇子仰起白胖的小脸,看着皇贵妃粲然一笑。

    大公主和熙吃完早食,过来寻四皇子,在半路上碰见宏宣帝同岚昭仪手拉着手走出凤栩宫,讶异地张大了嘴。

    好在等宏宣帝和岚昭仪两人走到跟前的时候。和熙公主已经恢复了常态,屈膝给宏宣帝行了一礼。

    岚昭仪挣开宏宣帝的手,闪身避到一旁,对和熙公主点点头,打招呼:“和熙公主这是要去皇贵妃娘娘的凤栩宫看四皇子去?”

    和熙公主笑着点头,让到一旁的道上,道:“不打扰父皇和岚昭仪了。”

    宏宣帝笑着跟和熙公主说了几句话,摸了摸她的头,戏噱道:“去让你周母妃给你多打几套头面首饰。你陪着小四这么久,可得让周母妃给你工钱才是。”

    和熙公主红了脸,嗫嚅着道:“小四跟和熙最好了,怎么能让周母妃破费?”

    宏宣帝笑了笑,摆手让她先去了。

    眼看和熙公主带着自己的宫女内侍走远了,岚昭仪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心有所感地道:“和熙公主让臣妾想到自己小时候,娘亲被打发去了庄子上,家里是姨娘当家,只一心捧着她亲生的女儿。臣妾虽然是嫡长女,却要自己洗衣裳,做针线活,拿绣品去帐房换月例。臣妾为了活下来,只好日日趋奉庶长姐,只为了能够活下去……”十分怅惘的样子。

    宏宣帝握了她的手,笑着转身向前走:“那些都过去了。”顿了顿,又道:“若不是你姨娘的女儿抢了你的未婚夫,岂不是让朕失去了这样一朵可人意的山茶花?”

    岚昭仪吃吃地笑,俯在宏宣帝耳边轻声道:“……为何不是解语花?”

    宏宣帝的脸色顿时淡了下来,轻轻松开岚昭仪的手,看着岚昭仪的眼睛,突然翻脸道:“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真是把你宠得不知你是谁了!”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岚昭仪一惊,赶紧跪下给宏宣帝请罪,望着宏宣帝远去的背影,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回到自己的岚清宫,岚昭仪着实高兴不起来。今儿早上的一切,都如岚昭仪事先预计得一样,只是没有预料到,自己最后多了一句嘴,就让圣上龙颜大怒起来。——圣上难道是对“解语花”三个字听不得?

    等长兴侯陈亮和长兴侯夫人简士芸入宫探视的时候,岚昭仪依然闷闷不乐,一点都没有乍见爹娘的欣喜若狂。

    长兴侯是男人,在后宫不能待得太久,也只是跟岚昭仪见了一面,行了礼,便被内侍带着去外宫排队等着见宏宣帝去了。

    长兴侯夫人简士芸却能在岚昭仪宫里多坐一会儿,母女俩说说悄悄话。

    岚昭仪先收敛了思绪,问了问长兴侯府的情形。知道娘已经将通房生得儿子抱过来抚养,岚昭仪有些伤感地点点头,道:“娘,我们怎么这么命苦?都是替别人养儿子。”

    简士芸赶紧上前捂住岚昭仪的嘴,低声训斥她道:“昭仪娘娘金尊玉贵,可也不能忘了本份。你能有机会养育皇子,就该尽心尽力,别想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说来说去,都是圣上的血脉,哪有差别?”

    岚昭仪拉了简士芸的手,哽咽着道:“娘,我只是不甘心。当日在长兴侯府,我好不容易才在那贱人谢氏手下逃出生天,又有了这么大福。入宫之后,连圣上都对我青眼有加。”

    说完这话,岚昭仪左右看了看,见殿里没有别人,便往简士芸身边又靠近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对我,是一日也离不了。除了我的宫里,陛下也只一个月去皇贵妃宫里一次,其余的日子,都是在我宫里。只可惜,如今我虽承受圣上的雨露最多,却生不出孩子。若是能生,这个宫里,有谁能越过我去?!”

    简士芸听了这话,大急,握着岚昭仪的手道:“你怎么忘了你表嫂跟你说过的话?让你尽守本份,不争不抢。”

    岚昭仪却有些不虞,道:“以前圣上没有隆宠过我,我自然没有别的想头,表嫂的话在那时候是管用的。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圣上除了我,就顾不上别人。——既然圣上有心,我为何不能争一争?娘您可知道,在这宫里头过活,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还听表嫂的话退让,迟早让我无立足之地。”

    简士芸摇摇头,道:“你有什么好争的?刚才你还不是说,是在替别人养儿子?”

    岚昭仪听了娘说得话,跟这些日子经常进宫来趋奉她的那些贵妇说得话都不一样,更是听不进去,嘴硬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是圣上真的恼了我,就不会再到我宫里头来了。到时候再听表嫂的话也不迟。”说着,又想起今日宏宣帝对“解语花”三个字的反应,问简士芸:“娘可知道,圣上为何忌讳‘解语花’三个字?”

    简士芸皱了眉头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沉吟着道:“想是圣上有别的意中人?求而不得,顾而不许别人提及?”

    跟岚昭仪想得不谋而合。

    只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只因“解语花”三个字,含有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的闺名在里面,所以一直是范氏皇族里面为尊者讳的忌语,不可以随便对人提及的。大齐朝如今,就算是范氏皇族和安郡王府加在一起,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第一代安郡王妃的闺名什么。——一般的老百姓宏宣帝还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宫里头要是有人不自觉,撞到枪口上,只能怪自己倒霉。

    “娘若是不知到底是谁,问问表嫂吧。表嫂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是谁。”岚昭仪咬了咬唇,十分不甘心圣上心里头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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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空间守则69_第六十九章恩宠有加中更新完毕!

第七十章 恩宠有加 下

    ,重生空间守则70_第七十章恩宠有加下来自

    简士芸一心为自己的女儿打算,自然无有不从,将此事牢记在心里,又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宫门外面,长兴侯陈亮已经等在那里,见简士芸出来,兴高采烈地道:“想不到圣上对我们岚儿这样宠爱。刚才给我们赐了一所宅子,还赐了匾,让我们在京城里头长住呢!”

    在京城里面做勋贵,当然比在陇西那个偏僻地方做地头蛇要好许多。

    简士芸本来满腹心事,现在一听见圣上亲赐了宅子,立时喜出望外起来,问陈亮:“此话当真?”

    长兴侯陈亮嗐了一声,道:“过午就有内侍去镇国公府传旨,让我们搬到新宅子里面去。”

    简士芸方才放下心来,笑着对着西面“阿弥托佛”了一番,对长兴侯陈亮道:“侯爷,我们的女儿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长兴侯陈亮此时浑然忘了当初被谢氏挑唆的时候,将自己的这个女儿当作是赔钱货,恨不得打包送给谢氏的娘家侄儿做填房算了,只是昂着头,志得意满地道:“我长兴侯的女儿,自然是德容言功,无一不精的大家闺秀。圣上不宠我女儿,还能宠谁?”

    简士芸还有一丝理智,闻言赶紧捂了陈亮的嘴,笑道:“回去再说吧。这里人多口杂的,不小心就给岚昭仪惹麻烦了。”

    长兴侯陈亮赶紧闭了嘴,点头称是,跟着简士芸一起回到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里,贺宁馨和简飞扬同时听说了此事,互相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笑着恭喜简士芸和陈亮。道:“姑父、姑母,圣上对岚昭仪恩宠有加。我们也得进宫谢恩才是。”

    长兴侯陈亮此时的腰杆直了许多,闻言大大咧咧地道:“你们就不用进宫添乱去了。岚昭仪如今荣宠正盛,趋奉她的人太多了。你们如今进宫,只会给她添麻烦。”

    又以为自己看穿了简飞扬和贺宁馨的用心,对他们安慰道:“你们不用着急。侄儿如今因病赋闲在家,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等你们表妹在宫里有了大出息,在圣上身边随便说几句话,就能给你官复原职,说不定更上一层楼呢。”

    想起这事。长兴侯陈亮又拉着简士芸道:“我要赶紧传信回去,让他们带着孩子上京来。咱们就在京里长住,怎样?岚昭仪的哥哥这些年都没得差使,也得让她帮帮忙。给她哥哥谋个差使才是。”

    简士芸唯唯诺诺。十分尴尬,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贺宁馨已经长眉轻挑。问简士芸道:“姑母,岚昭仪的哥哥是谁?”

    简士芸满脸通红,狠狠地白了陈亮一眼,才对贺宁馨道:“岚昭仪并没有嫡亲哥哥。——那贱人谢氏生得儿子,早就应该赶出家门了,就你姑父舍不得。这么大岁数了。文不成,武不就。还在家里养着呢!”原来说得是长兴侯以前的妾室谢氏所出的庶长子,当年还差一点做了长兴侯世子。

    贺宁馨轻笑一声,点头道:“姑母有担待就行。我们都是外人,这些事情,姑父想不到的,姑母应该都帮岚昭仪想到才是。——姑母不知道,这宫里头,各个娘娘都是人精,家里人都是小心了又小心,生怕给宫里头的娘娘们添乱。若是如姑父这样,动辄让岚昭仪帮着给娘家人谋差使,我看岚昭仪在宫里头,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这话简士芸却不爱听,讪讪地道:“侄儿媳妇也忒谨慎了。依我看,有时候该争的也要争才是。一味地退让躲避,也不是事。——你看看我,当初就是一味退让,才让那个贱人最后鸠占雀巢,爬到了我头上。”说着,狠狠地瞪了长兴侯一眼。

    长兴侯陈亮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若不是我嘱咐人在庄子上看顾于你,你哪里能活到现在,看见女儿荣宠加身的时候呢?”

    贺宁馨有些意外。听简士芸这话,明显跟她进宫前的口气大相径庭。看来必是岚昭仪跟她说了些什么,才让她改变了口风。

    贺宁馨想起这一年多来,她一直为简飞扬担惊受怕,为他殚精竭虑地谋划相助,对岚昭仪那边就有些顾不上了,更是很少进宫里去跟岚昭仪说话。以前看岚昭仪还是个明白人,如今看来,宏宣帝的“荣宠”,真是能让任何一个女人忘了自己的初衷,生出好些个不该有的心思。也许,除了那个讳莫如深的皇贵妃以外。——只有皇贵妃当得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八个字。

    帝王明面上的宠,从来就是祸不是福。

    可是自家如今的情形,不说自己有了身孕,要万分谨慎,就说要打消宏宣帝对镇国公府的疑虑,自己就不能再轻举妄动。

    而岚昭仪那边,难道就由得她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贺宁馨又对岚昭仪有几分怜惜。可怜她进宫以前,只是个没有多少见识的小姑娘,从小到大,又是在姨娘的打压下长大。虽然心性不坏,到底见识浅薄,定力不够。

    而宏宣帝,宏宣帝这种男人,既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又阅历广博,心思机敏,聪慧绝顶,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只单纯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对年轻姑娘都是致命的诱惑。

    这样的男人要是宠起一个女人,恐怕就连皇贵妃那样心性坚韧、经历坎坷的女人,都会有一瞬间的怔忡。更何况岚昭仪如今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而已。年少时的磨难,不过是家宅里的妻妾争风,哪里能够深刻到洞悉帝王不为人知的用意?

    无与伦比的权势,天人一样的外貌,缠绵悱恻的眷宠,再加上对姑娘家小心思的洞若观火,这样的手段使出来,就算是鸩酒,也会让绝大多数女人心甘情愿地不醉不归吧……

    简飞扬看见贺宁馨默不做声站在一旁,眼神微闪,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忙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能做得都做了,你也问心无愧。——如今只要顾着我和孩子就行了。”说着,伸手握了握贺宁馨的手。

    贺宁馨警醒过来,回头看着简飞扬温柔地笑了笑。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长兴侯陈亮丝毫没有注意到简飞扬和贺宁馨之间的情绪变化,只是笑着道:“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姑母的话,乃是老成持重的至理名言,你们该多听一听才是。再说了,岚昭仪的亲哥哥,不比表哥亲?她能帮侄儿你谋差使,就不能帮她亲哥哥谋一谋?”说得好像简飞扬已经去请岚昭仪吹枕边风了一样。

    听到这里,贺宁馨叹了口气,对着简飞扬摇了摇头,便转了话题,道:“姑父放心,我们是绝对不会请岚昭仪帮着谋差使的。我如今身子沉了,需要飞扬在家里照料。他又旧疾未愈,就算圣上让他出仕,他也是不肯的。”

    简士芸到底是女人,感觉敏锐些,觑着贺宁馨的样子,好像心情不太好,心下也自忐忑,忙道:“侄儿媳妇说得也有道理。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也当多提醒提醒岚昭仪才是。”说着,对着长兴侯陈亮使了使眼色。

    简士芸这几年在长兴侯府,仗着镇国公府的威势,说一不二。长兴侯之前被贺宁馨派人收拾过,在家里也蔫了不少,对简士芸更是言听计从,闻言赶紧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

    贺宁馨又笑了笑,使人过来道:“帮着大姑太太、大姑太爷收拾东西。准备香案,过午好接旨。”

    长兴侯陈亮赶紧又谢过贺宁馨和简飞扬,转身跟着下人回去了。

    简士芸走了几步,想起岚昭仪托付的话,又转身回来,对着贺宁馨道:“侄儿媳妇,岚昭仪有几句话,要跟侄儿媳妇说说。”

    贺宁馨笑着道:“姑母太客气了。——这边请。”说着,侧身请简士芸去里面的暖阁里叙话。

    简飞扬见状,便在后面说了一句:“我去外院书房了。”

    贺宁馨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跟着简士芸进到里面去了。

    来到里间的炕上坐下,扶风使人送了两个茶杯进来,还有一些点心小食,和两盘刚切开的金黄色西南蜜瓜。

    简士芸看了一眼贺宁馨的杯子里似乎是清水,问她:“为何只喝清水?敢是茶叶不合口?”

    贺宁馨笑着摇摇头,道:“我如今身子沉,大夫说,最好少喝茶,多喝清水,吃些新鲜瓜果最好。”

    简士芸点头道:“你这一胎是金贵,要好好养着才是。”又关切地道:“也不用太过小心。若是太看重了,反而折了福,倒是不美。”

    贺宁馨忙应了,道:“姑母是过来人,自然比我们小辈懂得多。——多谢姑母提醒。”

    简士芸笑着摆摆手,喝了口茶,才探身过去,有些神秘地问:“侄儿媳妇,你可知道,圣上为何忌讳听到‘解语花’三个字?”

    贺宁馨心里一跳,嘴里便呛到了,咳嗽了几声,问简士芸:“姑母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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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空间守则70_第七十章恩宠有加下更新完毕!

第七十一章 解语花 (为轩辕御谶和氏璧加更)

    简士芸就将岚昭仪今儿在宫里头发生的事,对贺宁馨转述了一遍。

    贺宁馨沉吟了一会儿,又拿小竹签戳了一块切得细条状的蜜瓜吃了,慢条斯理地道:“姑母,依宁馨看来,圣上未必是因为‘解语花’三字生气。”

    大齐朝女子的闺名不能让外人知晓,更别说第一代安郡王妃安解语身份贵重,不能同别人说起来。无论是在大齐朝的史册,还是皇家牒谱里,安解语的名字都只是范门安氏而已。

    贺宁馨出嫁前,从自己这一世的娘亲许夫人那里又知道了不少自家的秘闻,知道许夫人这一脉的很多东西,都是传女不传子,跟安郡王府关联匪浅,当然同皇室也是一样的渊源。

    不过这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贺宁馨当然不能坦然相告。

    简士芸却想到别处去了,问贺宁馨:“你说是不是圣上看上了谁,却求而不得……?”

    一席话说得贺宁馨被呛得更厉害了,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在外间候着的扶风和扶柳顾不得规矩,没有听见贺宁馨的召唤便赶紧掀了帘子进来,一个去给贺宁馨拍着后背,一个去拿了帕子过来给贺宁馨擦拭。

    忙了半天,贺宁馨才安静下来,对着简士芸歉意地笑了笑,道:“让姑母见笑了。”

    简士芸也笑,安慰贺宁馨:“有孕了是这样的,经常顾不上仪态了。”心思又转回到自己女儿身上,继续问道:“……你怎么看?”

    贺宁馨伸手给简士芸夹了一条金黄色的蜜瓜,笑着道:“依宁馨看,这件事,未必就是因为‘解语花’三个字。”

    简士芸张了张嘴,想驳了贺宁馨的话。

    贺宁馨却阻止简士芸,道:“姑母别急,听我说。从姑母刚才说得话来看,岚昭仪是有些其心不正了。专门拣了圣上去皇贵妃娘娘宫里的时辰,去皇贵妃娘娘宫里磕头,这是给皇贵妃娘娘上眼药呢。圣上虽然宠着岚昭仪,可是圣上并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对宫里头妃嫔的小心思,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简士芸忍不住打断贺宁馨的话,道:“若是圣上是因为岚昭仪磕头而生气,怎么不在皇贵妃宫里就发作起来,而要出了凤栩宫,在外头才……”

    贺宁馨微笑着摇了摇头,将简士芸下面的话阻在了口里,道:“圣上自然要给岚昭仪几分脸面,不会在皇贵妃娘娘的凤栩宫里头就给岚昭仪没脸。”

    不过这些话,贺宁馨也看出来了,姑母简士芸和姑父陈亮都有些听不进去了,便没有挑明。

    简士芸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道:“照你这样说,跟‘解语花’三个字,真的没有关系?”

    贺宁馨再一次也摇摇头,道:“恕我眼拙,真是没有看出有什么必然联系。姑母不若多劝劝岚昭仪,不要想得太多,只管安富尊荣才是。养大了五皇子,以后跟着五皇子出宫荣养,照样老封君似的,也能过一世稳稳当当的富贵日子。”

    简士芸听出了贺宁馨的弦外之音,沉默了半晌,试探着问贺宁馨:“如果五皇子天纵英明,胸怀大志呢?”

    贺宁馨咯咯地笑了一声,掩袖莞尔不已:“姑母真会说笑。圣上的皇子,哪一个不是天纵英明,胸怀大志?——就算是做王爷,也要有本事,有眼里价儿才行的。不然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话已经说得十分不客气了。

    简士芸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想着,咱们都是一家人,岚昭仪好了,大家才会都好。如今咱们镇国公府也是风雨飘摇的时候,眼看飞扬不能出仕,飞振又还不能独挡一面,若是咱们在宫里头再退让下去,岂不是就把大好的机会让给别人?”

    贺宁馨听得心里烦躁,没有以前有耐心,伸手取过一旁绣着富贵莲子的霞影纱团扇在身前摇了摇,直言不讳地道:“岚昭仪年轻识浅,一时想不到是有的。姑母怎么也不拦着些?想想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哪个不比才三四岁的五皇子强?还有四皇子身后的皇贵妃娘娘,更不是吃素的。”

    简士芸却嗤笑一声,道:“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却也罢了,到底是先皇后嫡出。不过以后圣上要是立了继后,有了新的嫡出皇子,这三个儿子大概也都靠后了。只是四皇子,就算我们在陇西,也知道四皇子就是个吃货而已……”言辞之间,颇有些不恭敬。

    贺宁馨心下叹息,截住了简士芸的话头,正色道:“姑母慎言。四皇子天皇贵胄,不是我们能置喙的。——我们一般人家,都是母以子贵。这宫里头,却更讲究子以母贵。特别是当今圣上,想让他宠庶灭嫡,是绝对不可能的。”

    简士芸讪讪地住了口。——她才想起来,如今的圣上宏宣帝,当年也是皇后嫡子,却因为隆庆帝宠爱庞贵妃,为了给庞贵妃所出的皇子让路,将宏宣帝废为庶民,在西南边陲之地做了十年的平民百姓,最后在勋贵老宁远侯楚伯赞和首辅裴立省的拥立下,才登基的。

    这样的皇帝,要怎样才可能动摇他立皇后嫡子的决心呢?

    简士芸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她到底是过来人,深知男人的宠爱是当不得真的,只有儿子才是王道。连长兴侯这样没什么权势的男人都习惯性的三心二意,又何况是圣上那样的人?

    “侄儿媳妇你说得有理,我也是有些糊涂了,也跟着岚昭仪一起钻了牛角尖。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劝劝她。”简士芸叹息着向贺宁馨认错。

    贺宁馨只是笑了笑。她深知简士芸意软心活,极易被人说动。岚昭仪既然起了这个心,光靠简士芸是劝不住她的。好在岚昭仪如今位份有限,就算去争宠,一时也做不出什么太离谱的事。——还是等自己生完孩子,再做计较吧。

    贺宁馨知道,只要镇国公府还在,圣上就会对岚昭仪忍让三分。只盼岚昭仪别太出格,以至于让圣上迁怒到镇国公府头上就不好了。又暗自庆幸简飞扬在这风尖浪口“病”了,不然还更难收拾。还是想个法子,跟岚昭仪彻底划清界限才是。就是不知道简飞扬会不会因此嗔怪自己,到底是他的亲人……

    简士芸从贺宁馨的屋子里出去,回到镇国公府的客院,没有跟长兴侯陈亮说上几句话,就听外面有人来请,说圣上派内侍过来传旨了。

    简士芸和陈亮忙穿戴好了出去接了旨。

    果然是给长兴侯府在京城赐了一所宅院,离镇国公府虽然有些远,却也是在皇城根儿底下。

    传旨的内侍满面堆笑地恭贺长兴侯,道:“圣上对岚昭仪,真是荣宠有加。给宫妃的娘家赐宅院,除了先朝的庞贵妃,也就是我们岚昭仪了。”

    贺宁馨在旁听见这话,十分不虞,正色道:“这位大人慎言。庞氏乃大罪之人,岂可同我们岚昭仪相提并论?!”

    简士芸和陈亮一时没有想起这一遭,本来高高兴兴地,听了贺宁馨的话,也跟着不舒服起来。——庞氏可是被老宁远侯楚伯赞以“乱政”、“谋反”为由,灭了九族的。

    传旨的内侍却没有露出说错了话的惶恐样子,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着贺宁馨道:“镇国公夫人知道就好。”说着,拱了拱手,道:“告辞!”

    贺宁馨听了传旨内侍的话,心里一沉。那内侍的话里,明明意有所指。——难道是圣上暗示他这么说,有意过来敲打他们的?还是圣上认为,岚昭仪最近蠢蠢欲动,是因为镇国公府在后面为她撑腰?

    贺宁馨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她有孕之后,虽然还没有各种恶心呕吐的不适症状,可是也渐渐倦怠起来,脑子也不如以前灵睿机敏,想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将镇国公府同岚昭仪脱离开去。

    简飞扬在旁边看着传旨内侍远去的背影,双眼微眯,也在心下暗自盘算起来。

    看见贺宁馨有些焦躁的样子,简飞扬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这事你别管了,凡事有我。”

    贺宁馨点了点头,看了简飞扬一眼,心下略安定了些。——简飞扬当年能从一个无名小卒爬上领兵大将的位置,心机谋算都是一等一的。也许自己是该将这些事情交给他处置才是。

    贺宁馨知道,自己如今有身孕,若是思虑太过,会折损胎儿的。她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生下这个孩子。

    想到此,贺宁馨又仰头对简飞扬柔柔地笑了笑,一幅十分倚赖他的样子。

    简飞扬心里温暖,一边扶着她往致远阁走去,一边回头对简士芸和陈亮道:“姑母、姑父,一会儿我使人过来帮你们搬行李。”

    圣上赐得是立时能住的宅子,似乎不愿意让长兴侯夫妇住在镇国公府一样。

    简士芸和陈亮上京没有带多少东西,镇国公府人手派的又足,很快就帮他们搬了过去,又使人去了陇西长兴侯府,让长兴侯陈亮的家人都举家搬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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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胸怀大志

    ,重生空间守则72_第七十二章胸怀大志来自

    在新赐的长兴侯府安顿好,简士芸和长兴侯陈亮又递了牌子进宫谢恩。//看//

    岚昭仪知道圣上专门给自己的爹娘赐了宅子,更是欣喜,心里的把握又多了几分,只要表哥表嫂跟自己配合,自己未必不能压皇贵妃一头。所以见了简士芸就问:“表嫂怎么说?”

    简士芸缓缓地将贺宁馨的话又说了一遍,再三叮嘱道:“你表嫂让你别再在圣上面前提‘解语花’三个字,也别想着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还说进了宫,就不要想太多了。”

    岚昭仪听见表嫂还是劝她不要轻举妄动,不由又脸色沉了下来,闷闷地道:“表嫂怎么变得这样畏首畏尾?——皇贵妃还说表嫂见事机敏,不若常人,也不过如此。”

    在岚昭仪看来,一时的退让是为了后来的进取。若是只是为了退让而退让,还不如三尺白绫了此一生算了。当年她在谢氏手下,年纪虽小,也活了出来,并且进宫做了娘娘。圣上对她,更是放在心坎上。知道自己想爹娘,就在京城里给自己爹娘赐了一所宅子,连表哥表嫂都靠后了……

    想到此,岚昭仪心头一动,问简士芸:“娘,表哥的病怎样了?”她知道简飞扬从东南道回来就病倒了,一直不能上朝,圣上已经打算让简飞扬多休养一阵子,将他手头的职位,都陆续分给都督府里的旁人了。

    难道镇国公府也会变成一个虚架子?

    岚昭仪思忖了很久,对圣上的心思还是有些不能确定。按说,镇国公府对圣上的忠心,是勿庸置疑的。可是圣上总是有意无意留了一手。是什么意思呢?

    简士芸对这些事情完全不了解,见岚昭仪皱了眉头苦思,便劝她道:“昭仪娘娘,不是娘托大,只是你表嫂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想想看,就算是皇贵妃那样高的地位,如今也是退避三舍。咱们还是算了吧。”

    岚昭仪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才让她渡过了那一段艰难的日子。

    “娘,表嫂有孕了是吧?”岚昭仪不动声色地问。

    简士芸巴不得换了话题,赶紧点头道:“正是。我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看着孩子很是健壮呢。——不过多半是个女儿。”

    岚昭仪笑了笑,“娘怎么看出来的?”

    简士芸从面前的盘子里拣了一块梅花样的点心吃了。又拿帕子擦了擦嘴,才道:“你不晓得,若是怀的儿子,多半会吐得昏天黑地,只有女儿心疼娘,才不会有这些不适的症状。我当年怀着你的时候,就是一点恶心呕吐都没有。”笑眯眯地看着岚昭仪。

    岚昭仪尴尬地笑了笑,问道:“还有呢?”

    简士芸又道:“俗话说。酸儿辣女。你表嫂如今嗜吃辣,十有**是个女儿。”

    岚昭仪松了一口气,沉吟半晌,道:“娘,表哥是不是对表嫂言听计从?”

    简士芸眉头一跳,跟着道:“自然。从你表嫂嫁进来,你表哥就对她好的不能再好了。”又满怀欣羡地道:“你表哥至今没有任何通房侍妾姨娘,外面也没有别的女人。只有你表嫂一个。如今你表嫂有孕了,你表哥也没有收人,真是难得呢!——当年我大哥也是一样,我大嫂怀孕的时候,我大哥一直亲自照料我大嫂,对丫鬟婆子都是吩咐了又吩咐,也没有这些勋贵人家的小妾庶子过来糟心。”说得是老镇国公简士弘。

    岚昭仪听了简士芸的话。深思了半晌,道:“这件事,表哥怎么看?”表嫂不赞成,表哥呢?如果表哥赞成,是不是还是有可为之处?

    简士芸摇摇头。道:“我没跟你表哥说过。”

    岚昭仪便叮嘱简士芸道:“娘避开表嫂,跟表哥说说,看看表哥怎么想。”笑了笑,又道:“若是表哥愿意帮我,我必不会让表哥吃亏。”

    简士芸有些为难,道:“你表哥一向是听你表嫂的,绕过你表嫂,不太好吧?若是你表哥过后又跟你表嫂说了,岂不是得罪了你表嫂?”

    岚昭仪狡黠地一笑,取了块莲子糕送进嘴里,道:“表嫂的日子过得太闲了,性子也跋扈起来。女人的三从四德看来她都忘了,我们得好好提醒她一下才是。——娘放心,这些事都让我来解决。”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正说着话,五皇子带着乳娘和宫女内侍走了进来,对着上首的岚昭仪先行了礼,道:“给母妃请安。”又转身对简士芸道:“见过长兴侯夫人。”

    简士芸看着五皇子彬彬有礼的样子,喜得一把将他拉过来,赞道:“五皇子还不到四岁吧?怎么这个头看上去跟五岁多的四皇子差不多大?”

    岚昭仪有些骄傲地答道:“刚满了四岁。他生来聪慧,三岁多我就让人教他描红,现在不到五岁,已经能背好几本书,我跟圣上说了,想让他五岁就进御书房。只是碍着那边的那一个,圣上一直不好意思松口,说让我们再等等。”说着,伸手过去,怜爱地抚了抚五皇子的脸蛋。

    五皇子仰头看了看岚昭仪,从简士芸身边走开,依偎到岚昭仪身边。

    简士芸看着五皇子和岚昭仪孺慕情深的样子,暗下决心,对岚昭仪道:“既如此,我帮你去问问你表哥。”

    等简士芸走了,岚昭仪又考了五皇子的功课,听着他背了几页书,觉得流畅无比,很是高兴,吩咐了他的教养嬷嬷再给他多加些功课。

    到了晚上,宏宣帝又来到岚昭仪的岚清宫里。

    岚昭仪喜出望外,更加确信宏宣帝对自己跟其他的妃嫔不一样。

    宏宣帝看见岚昭仪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头黑鸦鸦的头发,趁着白腻的细长颈子,有股我见犹怜的温婉。

    “起来吧。地上凉,可别伤了膝盖,以后到了年岁大了,可就难过了。”宏宣帝温言道,亲自过去将岚昭仪扶了起来。

    岚昭仪柔顺地顺着宏宣帝的扶持起身,两眼含泪,看着宏宣帝道:“臣妾还以为陛下从此恼了臣妾,再不过来了……”

    宏宣帝笑了笑,低声抚慰她:“那天是朕不好,不该迁怒于你。”扶着岚昭仪走到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爹娘都从镇国公府里搬出来了吧?——你表哥表嫂可有什么说的没有?”

    岚昭仪犹豫了一会儿,委婉地道:“我表哥是个好的,自然为我爹娘高兴。只是我表嫂……”摇了摇头,不想说下去的样子。

    宏宣帝不动声色地坐到她身边,一手揽在她肩膀上,一手握着她的手细玩,问她:“你表嫂以前不是很照应你?”

    岚昭仪心里一动,忍不住飞快地瞥了宏宣帝一眼,却被宏宣帝深沉如海的细长黑眸震撼住了,一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嗯……?”宏宣帝的尾音拉得很长,如琴弦的最末音一样震颤不休。

    岚昭仪听得心荡神驰,将头轻轻地靠在宏宣帝的肩头,闭上眼蹭了蹭,才道:“我表嫂,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又没有多少见识,凡事只知道劝人退让。若不是我表哥厚道,她的日子……也很不好过的。——可惜了我表哥的雄才大略……”光镇国公府里多添几个人,就够那个只知一味劝人不争不抢的女人喝几盅了。

    岚昭仪不屑地撇了撇嘴。

    宏宣帝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低了头想往岚昭仪的唇上吻下去,却被岚昭仪伸手挡在唇间,咯咯地笑道:“陛下别急,我们小五好久没有见过父皇了,可否让他进来跟陛下说说话。”

    宏宣帝看了岚昭仪半晌,松开了手,坐到一旁的位置上,笑道:“让小五进来吧。”

    岚昭仪拍了拍手,乳娘带着五皇子走了进来。

    看见宏宣帝在座,五皇子明亮的眼睛闪了闪,赶紧过来行了大礼。

    宏宣帝看着这个他很少注意的儿子,心里也有些歉疚,伸手对五皇子道:“小五,过来。”

    孰料五皇子正经给宏宣帝行了大礼,便站到离宏宣帝一步远的地方,大声向宏宣帝问安。

    宏宣帝早习惯四皇子见谁都笑嘻嘻的惫懒样儿,乍一见这个比四皇子还要小的小人儿摆出一幅大人样儿,也有些新奇,笑着问他:“近来可好?想什么吃的,穿的,跟你母妃说,自会帮你备齐的。”

    五皇子摇摇头,一幅老气横秋的样子道:“谢父皇。小五不缺吃少穿,只想多念书,去御书房跟哥哥们在一处才好。”

    宏宣帝听了五皇子的话,看了岚昭仪一眼,见她满脸含笑,鼓励地看着站在地上的五皇子。

    宏宣帝心里一动,问五皇子:“你这么小,怎么就想去御书房念书?你知不知道,念书是一件很苦的事,一旦开始,就要持之以恒的坚持下去。若是半途而废,还不如不念书的好。——你跟父皇说说,念了书,想做什么?”

    五皇子正等着宏宣帝这句话,闻言大声道:“不为明君,便为贤王!”

    宏宣帝的神色更加淡然,点点头,道:“好志向。”说着,起身对岚昭仪道:“朕今儿想去皇贵妃宫里头,你自己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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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空间守则介绍:
古代重生空间女PK现代穿越空间女
前世的她本是三朝首辅嫡长女,宁远侯楚华谨原配。育有一子一女,缠绵病榻之际,阴差阳错,魂魄被吸入穿越庶妹的空间法宝之内。
两年后,她重生为翰林贺思平待嫁嫡女贺宁馨,发现自己也有了空间法宝,还有了一个人称“活阎罗”的大将军未婚夫简飞扬。而穿越庶妹已经成了“前夫”的继室,娴雅大度,温柔和善,人人称颂。前生的自己却已成了不识大体、心肠狠毒的“先妻”!
她冷冷一笑:欺负人不会说话么?!
且看她如何转朱阁,低绮户,素手轻挥,撕下那对“璧人”伪善的面纱,护住自己前世的一双儿女,缔造今生的美玉良缘!
不是只有穿越女才能混得风声水起,本土女也能经营出自己的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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