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兄弟情深(求追读)
“血仇!”
姚当闻言,面色难看了一些,咬牙切齿,右手不禁攥紧了交椅的把手。
交椅由紫檀木打造,名贵坚固。
然而在他动怒之后,这把手顷刻之间就在他的指间化作一粒粒的细小木屑,如雪花一样纷纷扬扬的洒在了聚义厅的地板上。
“大哥!”
右座的威天王见此,连忙劝了一句。
“不用……”
“我知道分寸。”
姚当叹了口气,对威天王摆了摆手,示意他没有事。
他目光看向坤天王,赞道:“还是三弟看的清,愚兄险些就犯错了。引徐行、常吉两犯官入四明山,固然会强龙压住地头蛇,可没他们,谈何大业,谈何向朝廷讨血仇,现在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
没有人生来就是野心家。
若非朝廷无道,逼死大雪山上下,他何必起兵反抗朝廷,成为十八路反王之一。
相比称孤道寡这些不切实际的梦,他更愿意让朝廷血债血偿。
“此外……”
姚当顿了顿声,“听说徐行此人,挺讲义气?”
他当然知道在天牢中,徐行和常吉的事,为了常吉这个朋友,徐行甘愿不出天牢。他此刻开口,问的是坤天王对徐行人品的看法。
相比传言,姚当更信坤天王的话。
“这……”
坤天王哑言。
尽管他心里面认为徐行是个讲义气的人,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确保徐行就是个讲义气的人。面对他敬重的大哥,他不能矢口说谎。
“能写出如此反诗的人……”
“大哥,我不认为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坤天王摇头,认真道。
“好!”
“三弟!”
“大哥……信你!”
姚当面露微笑,拍了拍坤天王的肩膀,“他既然要这个四当家的,大哥给他就是了,四明山不是大哥的私产,有能者居其上。”
……
晚上。
夜明星稀。
大约在二更时分。
徐行、常吉二人在陆小猴等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四明山的聚义厅。他们刚走了一半路,就见聚义厅附近已是人潮熙攘。
寨民们各持一个火把,将四明山半个山头都齐齐照亮。
等他们二人走近时,寨民们分出一条阔道。
借这条阔道,徐行终于见到了传闻之中的悼天王、威天王。四明山的三大天王除了悼天王看起来像个富家员外外,其余两个天王看起来,浑身都有一些草莽气。
走至三大天王身旁。
他看清了些。
在聚义厅门前约三十步的空地旁,摆放了一张香案。
案上摆放了三牲、香炉、活鸡、一坛酒,以及一本薄册。
薄册封面上写了“金兰簿”三个字。
见此,徐行心安。
“徐先生……”
“或者说四弟。”
姚当手捧一把点燃的长香,对香炉拜了三下,将其插在了炉灰之中,然后半转过身,仔细端详着徐行的容貌、一举一动。
少倾,他才开了口,“三弟认你是兄弟,和你拜了把子,按理说,你也算是我和老二的四弟。山寨陋地,手下们整备了这么长时间,才凑足了结拜所用的东西……”
“俗话说,礼不可废,今日,你就和我们三个再结拜一次。”
“今后,共为兄弟!”
他示意一旁的鬼一手递来匕首。
接下来。
他用匕首先砍断公鸡脖子,血水溅入酒碗之中。
随即。
他再用刀一抹掌心。
殷红的鲜血滴入酒碗中。
威天王、坤天王亦接过匕首,重复悼天王姚当的动作。
徐行一点迟疑也没有,连忙照着以上步骤,抹了掌心,开始和姚当三人共饮血酒,歃血为盟。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再迟疑也没用了。
四人于是开始共念誓词。
“我们四人今日在此结拜,皇天在上,厚土为证……”
“……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
一句句誓词念罢。
“这是四明山第四把交椅。”
“今后……”
“就是四弟你的了。”
姚当命人撤走香案等物,然后把携徐行右臂入了聚义厅,指着主座上的第四把交椅,然后沉声道。
“多谢大哥。”
徐行连忙感谢。
……
接下来。
则是四明山寨中的各大头目拜见仪式。
四明山寨共有十二行旗,每一行旗下设五百寨兵。除了十二行旗外,还有直属于悼天王姚当的天聋地哑军。
这支军队,共有一千人,皆是精兵悍将。
当然,四明山寨亦有绿林的性质,除了军队外,还设有五虎堂。
五虎堂内有五虎使,掌江南西道的绿林好汉。
鬼一手,就是五虎使之一。
“我拨两行旗给四弟你……”
“另外再派鬼一手跟你。”
姚当开始给徐行分派手下,一点吝啬也无。
“大哥。”
“小弟初来乍到,不熟军事。”
徐行直接拒绝了姚当的提议。
他不是什么目光短浅之辈。
即使悼天王姚当此举当真是好意,他接受了这些军队。但这些军队真的会听他的号令吗?恐怕他也只是名义上的将帅。
而且一上来就掌军,非是好事,必会遭人嫉妒。
如此一来……,看似他成了第四天王,可实际上在四明山却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寸步难行。
造反,权利斗争,归根结底,就是把敌人搞少,朋友搞多。
除此之外,一切花里胡哨的,都是陷阱。
“这……”
姚当皱眉,似是不喜。
“四弟……”
“听大哥的!”
威天王面色严肃,逼迫徐行道。
“是啊,四弟,大哥是为了你好。”
“我们三人,都有属下,除了你之外……”
坤天王虽没听明白悼天王姚当话中之意,但心里感觉大哥够义气,想着让徐行接下悼天王姚当的“赠给”。
“大哥,二哥,三哥……”
徐行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哥照顾兄弟,老四明白,可我并没统领过兵马,倘若让我治兵,就是害了兄弟们的性命,此事万万不能提,我所擅长者,是治内政,运输粮草……”
他自退一步。
三大天王保持了沉默。
徐行扫了一下堂下众人神色,继续说道:“常吉乃是五品定远将军,大哥可让常将军统领兵马……”
他将统兵之权,推给常吉。
46、弟观大哥有明主之相(求追读)
早在与常坤在花船上结拜为兄弟的时候,徐行就对今日之事有了一定的预料。
入四明山,若悼天王姚当认他这个义弟,必会给他分权。
这是不可避免的。
义弟们配合姚当这个大哥联合执掌山寨,是寨内的权力制度。
哪怕是姚当,也不敢轻易去颠覆这个制度……。
就和周王桐叶封弟,分封唐叔虞一样。
纵使再是戏言,亦要给唐叔虞实封。
尊奉山寨的制度,亦是维护姚当统治的一个基础。
不过——
于徐行而言,不管悼天王姚当此次“分封”有无目的,是一片好心,还是另有算计,他都会将掌兵之权推脱出去。
权力,剖析清楚,是人心依附。
山寨的法理尚弱,和朝廷不同,他即使拿了四明山的兵符,亦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将帅。
十二行旗、五虎使……,信的还是悼天王姚当。
这个寨子,是悼天王姚当以自己的个人魅力凝聚而来的。
徐行推掉自己的掌兵之权,实则是对自己权力的“去虚就实”!
换言之,亦是一种以退为进之策。
不过,他的这番行为,在众人看来只是一种正常的推脱罢了。毕竟他说的也有道理,没掌过兵的文官……确实不适合掌军。
至于……,为何将统兵之权推给常吉。
徐行另有打算。
他知道,三大天王此刻绝不可能让常吉去统兵。一旦常吉统兵,以这个武将以前的军事素养,这两大行旗,极有可能直接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了。
三大天王不会容忍在山寨内另起一个小山头。
相比徐行,常吉在他们眼中,才是真正的强龙。
但俗话说的好,可一可二不可三。常吉加入四明山,要是三大天王太过表露“排斥”,势必会人心离散。
这个山寨,难道是天王们的一家私产?
故此,今日之举,是徐行在为常吉之后统兵打基础。
而常吉……,常吉游离山寨的正统体系之外,势必会选择依附他。并且,他对常吉一有救命之恩,二有推举之恩……。
常吉再有野心,亦难逃他手掌。
……
“常将军……”
悼天王姚当迟疑了一会,“常将军一路上舟车劳顿,再加之身处囚室数年,应早有暗伤,依我之见,还是让常将军多加修养,等身体恢复之后,再为山寨效力……”
他随口找了个借口,轻飘飘的将此事揭过。
如果说徐行是四明山寨的一剂“慢性毒药”,那么常吉就是一剂猛药!
猛药入肚,更多不是起死回生,而是直接暴毙而亡。
“谢天王关心……”
“常某确实需要修养一阵时日……”
常吉此刻就在下首位置站着。
他听到姚当这句话后,内心顿感一阵失望,不过他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肃穆着一张脸,对姚当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随后。
姚当也没再提让徐行掌军的事,他沉吟片刻,“四弟为典厩丞,可见于内事方面多有建树,又精通算学,今后山寨的支度、马政、内务,就交由四弟操心了。”
“二弟,你松一下担子,将这些事让给四弟。”
“我再另拨给你两行旗,你率领本部,去稻梁山驻扎,防范孙成祥的飞捷军。”
他重新划分了山寨内的权力。
以前,山寨的内务多是他和威天王一同操心。如今徐行不愿掌军,那么也只能在内务上下手了。
这也正是他最初的想法。
专业人才,就要搞专业的事。
徐行给他送的几封信,他都一一看过了,里面详细介绍了四明山寨的弊政,以及改革四明山寨弊政的方法。
能看出四明山积弊的人,不少。
但能想出一套行之有效改革四明山弊政的人,仅有徐行一人。
徐行让出统兵之权,他明面上看似不喜,但实际上,心里却满意至极。
不掌军,只搞内务……,徐行永远也威胁不了他。
相反,还能借徐行之手,壮大四明山。
“四弟……”
“是个懂进退的人啊。”
姚当内心暗喜。
“是。”
“大哥。”
威天王稍思索了一下,当即领命。
让他去驻扎稻梁山,看似是防范孙成祥的飞捷军。但他又不蠢,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悼天王在暗示他,让他给徐行腾位子。
不过,他不是什么贪恋权位之人。
在知道徐行是个贤才后,就已经有了退位让贤的心理了。
再者,姚当亦没亏待他,又拨给了他两行旗。
怎么算,都是他赚了。
搞内务……,劳前劳后,哪有实打实的兵力增长来的让人舒爽。
……
一直商量到深夜。
权力交割、划分终于完成。
偏厅内,姚当挥手让众人退下,然后让威天王、坤天王二人守门,待房内只剩下他和徐行二人时,他盯着徐行,目光灼灼道:“四弟,你可是对愚兄还有防范之心?为何信中所言皆是内务,毫无大略之计?”
搞内务是好,不强大四明山,就没有天下争雄的本事。
然而此刻四明山寨,或者说十八路反王、四十六路烟尘,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反抗朝廷的大略,或者说分析天下形势,取得天下的一个宏大战略。
例如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说出了名传千古的《隆中对》。
定下了今后几十年内季汉集团的战略思想。
王朴对柴荣提出的《平边策》亦是一样。
哪怕是隋末争雄,李密见翟让,也提出了上中下三策。
姚当不满徐行的点就在此,仅看徐行提出的革新之政,就能看出来,徐行这个犯官才华不小,纵使不是什么运筹帷幄、决战千里之才,但根据四明山,因地制宜提出一个战略构想绝对不难。
“非也。”
徐行摇头,对姚当恭敬一礼,“主择臣,臣亦择主……,大哥对我一直避见,弟难窥大哥容颜,知晓大哥性情,故无法提出大略之计。”
“此话怎讲?”
姚当挑眉,不明所以。
他们二人此刻已是兄弟……,
先前避见虽是有怠慢之嫌,但兄弟情分,足以抹除这点不愉快。
“倘若大哥暗弱,弟若提出了刚烈的进取之道,不但要葬送自己性命,还会让四明山寨上下这近万人,万劫不复……”
徐行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露出笑容,“然而今日弟观大哥有明主之相,善决断,勇猛有余……,故此这大略今夜才可和盘托出。”
他暗捧了姚当一句。
47、三条毒计(求追读)
姚当瞬间喜形于色。
一般人捧他,他只当是等闲,面色不改。
可徐行这大才捧他,说他有明主之相,他即使再有城府,也难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地位不同,一句恭维之言,说出来的效果亦是不同。
别看八品典厩丞品级是小,可这是京官,外放到地方,大三级,至少相当于知州一级的人物。
四明山说是十八路反王,可势力并不大。
兵不过万,将不过百,手下的地盘连一县之地都没有,只敢占山为王,缩在在山旮旯里……。
官本位的思想刻在心里。
“还请四弟直言……”
姚当收敛心神,对徐行深深一揖礼。
门外。
威天王和坤天王也不禁支起耳朵,听起了屋里的话语。
坤天王洋洋得意,“以前咱们造反,是胡乱一扯旗,乱跑个一通,不知道章法,不仅是咱们,就连手下的掌旗、五虎使、将兵,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不知所终,害怕被朝廷围剿、家破人亡,得过且过……”
“二哥,你注意观察了没有。”
“自从徐先生来到四明山后,山寨的变化。”
他问道。
“什么变化?”
威天王诧异。
他这些天,都躲在大哥的书房里,与姚当一同商量对徐行的处置,忽略了山寨最近的变化。
“有了盼头!”
“当官的都加入了咱们四明山……”
“咱们四明山,就不再是剪径的贼盗了。”
坤天王意味深长道。
……
四明山,聚义厅。
偏厅。
徐行单手执笔,在素绢上画出了凤溪国的江山行政图,“凤溪国共分十六道,江南西道位于南方,雨量充沛,土肥水美,只是因为……朝廷赋税沉重,江南百姓往往每年的粮收只够交纳赋税,就连口粮,都要向大户支借……”
“江南之祸,在苛政、摊派,以及驱鞑饷。”
“以致于年年叛乱迭起。”
“不过……”
说到这,徐行摇头,“江南西道难成帝王基业,百姓虽苦,却还没到依附反王的程度,除非再遇上一次天灾人祸。”
“此外,江南是赋税之地,朝廷不会让江南有失。仅是四明山附近,就驻扎了孙成祥的飞捷军、王安的豹韬军……,两支兵马共有三万余人,虽非精锐,但若不是四明山占据险要,恐怕……”
姚当听明白了徐行的意思,他点头道:“在四弟没来山寨之前,我也看出了江南西道非是成事的基业,想要逃到北地,另觅出路,但奈何朝廷大军堵死了我们这些反王。”
他在地图上用朱笔画出各个反王的势力范围,以及围剿反王的朝廷军队。
一目了然。
朝廷的各路大军困死了十八路反王。
和四明山的积弊一样,大家都能看出来,但很难提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革新方法。
“围剿十八路反王的人……”
“据我所知,应是朝中的太尉魏文通,此人经略兵事多年,非是善类。想要逃出这困龙之局……”
徐行抛出杀手锏,“一者,营造舆论,在神京言魏文通有谋反之心,故围而不剿,养寇自重,以图镇南王之实。”
“二者,召开英雄大会,遥尊尚和尚为盟主,率众与官兵拼死一战。”
“三者,集十八路反王之金银……”
他提出三条毒计。
前两条,悼天王姚当还能想明白,可到第三条,他就有些迷糊了。
“反王们未必会交出各家金银……”
“再者,金银又有何用途?”
他询问道。
“飞捷军、豹韬军这两军是地方军。”
“围困十八路反王的军队……,大抵也多是地方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魏文通应该是以朝廷禁军弹压地方军,派地方军送死,强干弱枝……”
徐行轻笑一声,“魏文通之所以做,一是为朝廷剪除地方势力,壮中枢弱地方,二呢,就是神京禁军……都是好男儿,经不起碰。”
他在神京数年,知道这些禁军是什么德性。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但论起打仗,连军操也只是勉强能做……。
“取义军的金银,不买别的,高价买各地的粮食,偷偷运输到禁军营帐附近,然后再运输走,在邻近地域以低价出售……”
“要知道,地方军可是穷的跟叫花子差不多。”
“如此,一可以造成地方军和禁军的不和,二造成魏文通与神京禁军将领之间的猜忌,将帅不和,是军中大忌。”
“这些鬼蜮伎俩用完,只要我们合力击溃这里……”
徐行指着地图,指着尚和尚所在的合阳山地域,“聚集义军,冲破踏白军、武毅军堵拦合阳山义军的这两支地方军,直插禁军的殿前军……”
“咬下一块禁军的肉,让朝廷的虚弱暴露在这些地方将领的面前。”
“而朝廷与地方不合,地方将领会力图自保,不会救援……”
势弱,只能靠一些计策取胜。
难以用煌煌大势碾压。
徐行对此看的很清。
“受教了。”
听完徐行的分析和计策,姚当对徐行佩服的心服口服。
第三条计策的买粮、卖粮,可谓是真正的毒计。魏文通虽统率朝廷禁军,但也只能命令朝廷禁军进行作战,在人事上……,魏文通无权干预禁军的运转。故此,禁军是否贪了军饷、军粮,并变卖了军粮,魏文通压根就不知道。
而以禁军的声名,此事在外人眼中,定然是有了。
不正军规,魏文通难以治军,可治了禁军将领,势必与禁军离心离德。再加之第一条计策的狠毒,魏文通必然会被禁军将领合众逼回朝廷。
临阵换帅,禁军、地方军又互生龃龉……。
“得四弟……”
“天下可期也!”
姚当叹服。
“大哥言重了。”
“小弟只是深谙朝廷积病,所以对症下药,如庖丁解牛。倘若大哥是小弟,也能想出此策。”
徐行谦虚了一句。
他这话没说假。
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作为朝廷百官的一员,他对朝廷运转的体系很清楚。由他去对付朝廷官兵,不说无往而不利,但绝对会比义军的首领们多上几分把握。
“等困龙出海后,再……”
徐行接着大谈之后四明山的宏图。
48、刑天王(求追读)
天微微亮。
从半夜四更谈到天明。
悼天王姚当不觉身心疲惫,守在门外的两大天王亦然,他们听着徐行滔滔不绝的谈话,不经意间就沉浸了进去。
“大哥……”
“这是具体的行策。”
徐行话语一转,从袖中掏出一张帛书,递给了姚当。
“四弟……”
“老三说了,你想让我给你赐个响亮的名头。”
姚当将行策视若珍宝的贴心收藏,然后面带微笑的看着徐行,邀其就座在一旁,“你满腹的才华,又遭到朝廷的不公,锒铛入狱……,依大哥看,就称你为刑天王吧。这个名号如何?”
行?
徐行听后纳闷。
既然如坤天王常坤一样,取名为名号……,悼天王姚当叭叭的说这一通话,何必呢。
“咳咳……”
“是刑部的刑,刑罚的刑。”
姚当见徐行神色,就知其对自己误会了。
他轻咳一声,解释道。
早在徐行入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暗想该给徐行取个什么名号了。想来想去,还是刑这个字最适合徐行。既附和了本名,又道明了“出身”。
“小弟谢大哥赐名。”
徐行恍然,拱手谢道。
赐完诨号后,悼天王姚当从脑海里苦思冥想了一阵,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话题,“四弟初入山寨……,西角的三间屋子就送给四弟了,寨内还有许多女子,云英未嫁,我命三弟给你挑选几个,送到你府上。”
他说的这些女子,倒也不是强掳而来的。
有许多女子都是寨内兄弟的妹妹、女儿。
说“挑”,确实对她们略显不尊重。但事实上,能成为徐行这第四天王的姬妾,已是造化福分了。再者,徐行出身不错,固然是犯官,但好歹也是个书生……,只要徐行放出话来,不消一个时辰,寨中的适龄女子绝不少毛遂自荐之人。
“小弟已经成婚……”
“她也下了江南。还请大哥派人帮小弟找找……”
徐行说出赵芸娘的事。
尽管他对赵芸娘没什么太多的感情,但之前他言之凿凿的给赵芸娘许诺过,今后要好好待赵芸娘。如今他从天牢脱困,却也不能真的去做一个“负心汉”。
其次,赵芸娘怀了他的种。
“简单……”
“我派魍无眼去打听打听。”
姚当自无二话,立马就许诺让五虎使之一的魍无眼打听赵芸娘的消息。
谈完了家事。
徐行心中一动,问起了姚当另一件事,“不知大哥可否知道这先天之境,该如何突破?小弟出身寒门,于武学知识实在匮乏。”
事实上,他已问过了常吉一些的相关知识。
不过……,消息的获取途经要多样化。万一常吉对他言语不实,他岂不是在修炼上白费了功夫,走了岔途。
还有一点,悼天王姚当出身武林名门大雪山。
论起武学知识,或许姚当比常吉更胜一筹。
“先天?”
姚当眉宇一挑,“看来贤弟是突破存真了。”
他大感意外,这消息,坤天王竟然忘记给他说了。不过也是,存真境界的内练武者,实力有限,没练外功的话,顶多十人敌,不值一提。
“自古以来,存真好破,先天难求。”
姚当微微沉吟,解释道:“存真,存得一缕本命真气就可。而先天,至少需要一百二十年的功力,才有机会去窥得那一线天。”
“存真到先天这一步……,下的是死功夫。”
“再是天资厉害,亦得老老实实的积攒一百二十年的真气。”
徐行听后,直点头。
悼天王姚当说的话和常吉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模一样。
不过姚当有一句话没说清。
这一百二十年功力,并非单指个人的一百二十年功力。不然一个人从出生到死,算上习武感气、培体的年龄,至少得一百二十多岁才能突破先天。
所谓的一百二十年功力,实际上只是普通人的一百二十年功力。
天才,或许花费个几十年,就能积攒够突破先天所需的功力。
“大雪山有一项传承……”
“可以增加内练武者积累真气的速度。”
姚当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徐行的肩膀,“大雪山已经亡了,门内的戒律大哥也就无需遵守,你且记好,这秘术名曰《三山一气通神摄法凝脉诀》……”
说罢,他默念口诀,说于徐行听。
这门秘术,威天王、坤天王二人已经得他传法。今日再传给徐行这个四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视同仁嘛。
一句句法决念完。
徐行暗暗揣摩这秘术的精要。
在他赤色命格【文昌】的加持下,他在文才上也算是世间一流了。一道通,万法皆明。大儒修行,绝对比同等根骨的普通人修行更易。
“在经脉上另行搭桥……”
“从而减少运功一个大周天所需的时间。”
“不愧是大雪山的不传之秘。”
少倾,在体悟了这秘术后,徐行忍不住暗自震惊道。
这次入伙四明山,入对了!
如《三山一气通神摄法凝脉诀》这等的秘术,定然是世家大族、武林门派的不传之秘。倘若不是大雪山灭亡,他和姚当拜了把子,姚当才不会将这秘术传承给他……。
“先天难求!”
“贤弟若是想求先天,那外锻之法就万万不可再进行兼修。”
姚当适时给徐行提了个醒。
他一眼就能看出徐行没修炼过外锻法门。徐行的身体虽比普通人要健壮一些,但与外练武者相比,还差的远。
“徐行明白……”
“略知百行,不如精通一技。”
徐行点了点头。
他话是如此说,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是普通人,定然只会选择修炼一道。毕竟外练武者再强,不破先天,也难百人敌,难抵挡住火枪子弹。
但——
他有挂!
副本世界的时间差,道果的【固化】……。
内外兼修,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明白就好。”
“愚兄是难以突破内练先天了,这才兼修了外练武道。”
“对了,还有药材的拨给……”
“四明山寨有不少养气补元的药材,你可自选,反正我们三个没这个希望了。”
姚当很大方的掏出药库钥匙,递给了徐行。
49、不会重蹈覆辙(求追读)
……
从偏房搬到三间敞屋,徐行没着急修炼姚当赠给的凝脉诀,他先命人将四明山积年的账簿从威天王的房间搬到他的书房,然后对着账本开始核对库房的物资,一件件理清楚。
上任第一天,徐行要展现自己的内务才能,让山寨众人心服口服。
内务……,看似无关紧要。
可仅是军粮的调配,就足以难倒一众绿林好汉。
举个简单的例子。
假如四明山一个月的军粮开支最少需要一百石,在庸人的调配下,可能一个月会花费一百五十石,甚至两三百石,寅吃卯粮。
但在贤才的配给下,足以缩减到一个月仅需七十石粮食,而且还能让山寨上下的兵马吃饱喝足,不影响战力。
剩下的这部分军粮,足以再招募一倍的士兵。
这就是内务人才的价值。
或许没开源的本领,但绝对有节流的能力。
仅用了短短三日,徐行就理清了四明山上下的所有库存,并重新书写成账册,将其呈递给了悼天王姚当。
他以前就是典厩丞,专门负责掌管诸牧监上缴的杂畜给纳之事。
换言之,就是太仆寺的账房先生。
“四弟……”
“如你这样的英才,不知朝廷还有多少。”
姚当看完账册,内心顿生一种挫败感,问向徐行。
他和威天王曾经管理四明山内务,两人合力整理而出的账册,在他看来,已经算好的了。可徐行给他呈递的账册,简明清晰,每一笔物资都能做到物尽其用,适当安排……。
差距委实太大。
而徐行,仅是朝廷的八品官。
反抗朝廷,起兵造反……,他头一次生出了这种无力感。
“多如繁星。”
徐行认真思索了一会,给出了答案,“小弟在朝廷之中,只是微末小官,任职典厩丞后,两年未曾得到升迁,想必庙堂之中政绩高于小弟者……,不胜枚举!”
“四弟……”
姚当闻言,哑然失笑。
他听明白了徐行的话中之意。
这话看似是在谦虚,实则是在告知他朝堂的腐朽。以徐行这等才华的人,想想就知,庙堂之中绝对不会太多。而这种英才,在朝廷里却得不到升迁,升迁无望。可见朝堂纵使汇聚了天下菁英,亦是不堪一击。
“今后内务由四弟你自己操持。”
“愚兄就不过问了。”
姚当打算放权。
他本就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打理内务,这才让老二威天王担任了山寨管家这一职务。如今到了徐行这里,他准备循例。
“你是四弟……”
“不是我的臣子。”
见徐行准备推辞,姚当箍住了徐行的右臂,阻止了他下拜的动作,“寨中的内事,是大哥在寨中兄弟们面前许诺过的,交给你!你若事事找我汇报,兄弟们该怎么看我?”
“山寨,非是我之私产。”
他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只不过不是当着坤天王的面,而是徐行的面。
倘若徐行真的打算在账册上动手脚,悼天王姚当认为,以他的能力,应当是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的……,与其事事过问,显得他猜忌徐行,何不如直接大方一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积年老吏做假账的本事,一般人难比。
更何况精通算学的大家……。
“谢大哥看重。”
徐行见姚当不似作伪,犹豫片刻,答应了下来。
他不知道,姚当的做法,是因他赤色命格【维新】之故,还是别的原因。毕竟【维新】命格的简介中写了:‘鼎故革新,扫历代之积弊,易得人主垂青。’
【维新】命格让他更易获取姚当的信任。
但这其中,亦少不了他的事事谨慎。
他没染指兵权,所以姚当用起他来,比别人更多了一些信任。
……
走出悼天王居住的踏雪阁。
徐行揉了揉眉心。
姚当这般以诚心待他,倒让他有些颇为不适。他入四明山,确实不怀好意。想要以四明山为踏板,争雄天下,破神京,抱自身血仇……。
不管是对常吉,还是三大天王,他都是心存利用。
可如今……。
“想这么多干什么。”
“苏秦说过‘使我有洛阳二顷田,安能佩六国相印’,曹操最初也只想凭功封侯,做大汉的征西将军。”
“真走到那一步,就由不得我做主了。”
徐行冷静了下来。
敛权,是一种本能。
自甘退一步,今后可就万事不由他了。
一步退,步步退,直至脚临悬崖,只剩纵身一跃。
什么君不负我,我必不负君……。
权力斗争永远都是血腥的。
只有他握住了拳,他才有能力,有资格去讲义气。
而不是等刀兵临身之际,苦苦哀求他人怜悯。
将性命系于他人之身,不可能!
他已经入了一次天牢,今后不会再重蹈覆辙!
“四弟。”
“这是你拜托我给你打造的长刀。”
正当徐行遐想的时候,坤天王率众从山寨的西北角走了过来。他在距离徐行十来步距离的时候,叫醒了徐行,并将手里的一柄含鞘长刀扔给了徐行。
“谢谢三哥了。”
徐行回过神,单手接过了长刀。
他肋下夹住刀鞘,拔刀一看,只见刀光凛冽,锋芒刺骨。
“好刀!”
他随口赞了一句。
四明山寨聚集了不少的绿林好汉,其中不乏有铁匠出身的江湖人。在四明山寨中,坤天王对五虎堂的掌控更多些。
故此,徐行拜托了坤天王,让人帮他打造一柄长刀,用来防身。
“四弟,你说你一个读书人……”
“要配也是配君子剑,偏偏弄把长刀……”
坤天王有些纳闷不解。
他还以为徐行拜托他打造一柄宝剑,谁知道他去铁匠铺取兵器时,才发现,徐行让他帮忙打造的东西不是剑,而是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刀。
“三哥,这就是你迂腐了。”
“谁说……读书人不能做一个刀客?”
徐行将长刀别在腰间,手捧账册,露出笑容道。
他拜托坤天王打造的长刀不是别的,正是副本世界秦省地域流传的关山刀子。这种长刀,形似宋制朴刀,只是比朴刀少了长柄。
他不会剑术,只会使马师傅传的刀术。
“确实……”
“没人规定读书人只能当剑客。”
坤天王一拍脑袋,暗道自己糊涂。
徐行这个读书人……,岂能等闲视之?!
50、三山一气桥(求追读)
拜别坤天王。
徐行回到自己房舍,准备开始修行《三山一气通神摄法凝脉诀》。
如今山寨的内务他已经理清,立下了一定的威信。
只需属下们按部就班处理内务就是。
短时间内,暂时用不到他。
可以有足够的时间,修炼这门秘术。
“经脉搭桥……,太过危险。”
“即使这凝脉诀中有修补内伤的药方,但想想也知,以经脉的精妙程度,不慎伤到了经脉,仅以药汤想要复原,不是易事。”
“必然会留下暗伤。”
徐行揣摩凝脉诀的精要,思忖道。
人体经脉的奥妙,以他这后天武者的见识,难窥万一。胡乱修炼功法,伤了经脉,想要弥补修复,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事情。
就如同电路板的飞线一样,稍有不慎,就会烧板。
“大雪山有此秘术,诞生先天都不是易事。”
“可见这功法的危险性。”
“不过,我不同,我有……这件宝物。”
徐行目光凝视青铜古镜。
……
下一刻。
他来到了副本世界的怀远客栈。
院试也称为道试,三年之内两次,考两场,大多在每年的八月份举行。他上一次考府试的时间是四月份,距离院试还有近四个多月的时间。
虽说泾阳县距离长安不远,半日的路程。
但大多备考的士子,还是打算寓居在省城内。
一者,省城繁华,不是普通县城能比的。二者,在省城也有利于士子们互相交流学问。
仅是四个月时间,一晃也就过去了。
徐行是府案首,怀远客栈按照惯例,免去了他的食宿费。
借此,徐行也乐得在怀远客栈暂住。
他在怀远客栈暂住,亦给怀远客栈亦带去了不少的生意,算是互惠互利。省城的士子们时不时带着自己做的八股跑来客栈与他讨教制艺。人来人往下,怀远客栈赚的盆满钵满。
“建安兄……”
“这些药材,你可曾听说过。”
徐行找到陈建安,将修补经脉的药方尽数告之,并画上了草药的图谱。
“含元参?鬼怕愁……”
“我在药行十几年,没听过这些药材。”
陈建安摇头。
“这些药材,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他诧异,回问了一句。
以他的见识,应不至于这里的药材一种都没见过。有的药材,他固然听过,但结合徐行所画的草药图谱,对比之下,发现并不是他记忆中的药材。
“在一本杂书中翻看到的。”
“兴许是古药,如今鲜见了。”
徐行听后,绝了找药的兴趣,随口应付道。
也是,两界不同,生长出来的草药也是千差万别。别说不同的世界,仅是临近的地域,橘生淮南为橘,橘生淮北为枳。中药中的一些药材,只能在古籍记载的当地采摘,一旦跑到了别的地方,药性就会生出差别。
固然可以请名医根据汤药的药性,重新调配。
可这种事情费时费工,费了功夫,亦有可能不见效……。
“反正……破坏的只是我这幅身体的经脉。”
“破坏也就破坏了。”
回房后,徐行狠下了心,开始直接着手修行《三山一气通神摄法凝脉诀》。
相比较现实世界的姚当等人……,
他已经算是得天独厚了。
行事,虽需足够的准备,但太过畏前畏后,亦没太多的必要。
一日又一日。
时间缓缓流逝。
徐行对外放话拒见外客,要准备院试。
怀远客栈顿时生意萧索了不少。
“一点小钱而已。”
“无须太过介怀……”
南城吴宅,听到客栈老掌柜的汇报,吴怀远坐在客厅里摇头一笑道:“若是徐案首今后飞黄腾达,这点小钱,吴家损失也就损失。”
老掌柜领了命,知道了处事的分寸。
他对吴怀远揖了一礼,道了声“您吉祥”,然后告退走到轿厅,坐着软轿离开了吴家。
“案首?身份也不差了。”
“你处事越来越出色了,等我告老后,吴家交给你,我倒也能放心些。”
周莹被几个丫鬟从内厅里扶了出来,她看向吴怀远的神色,多有欣慰,继续说道:“不过现在这天下,只结交当官的,算不得靠山……,我听说省里面的省派留学名额快下来了,咱家捐一点钱,让你一同去外国留学……”
“倒也无须官费,只是自费,你交好这些留洋的人。”
“他们啊,今后才说了算。”
她敦敦教诲道。
吴怀远并不是她和吴聘的亲生儿子,而是她从吴氏宗族过继的继子。这些年来,吴怀远处事越发老道,她看着也觉得熨帖。
“《游学奖励章程》,孩儿也看过。”
“回到国后,就能到总理衙门任职,比八股出身的士子好多了。”
“就连如今的进士,亦要跑到外国去留学……”
吴怀远起身,扶着周莹坐在主座上,随口说道。
“这……徐案首……,你先放下。”
“多学点外文。”
周莹又道。
……
一个半月后。
怀远客栈,天子号房内。
徐行盘坐在软塌上,他五心朝天,在丹田内的真气不断在他的经脉中游曳,宛若一条条游鱼,在这些真气的鼓荡下,他皮肤时不时凸凹起一块。
看起来极为渗人。
然而就在他行功约半个时辰后。
所有的“游鱼”汇聚到了他的膻中穴,不走周天经脉,而是恍若鲤跃龙门一样,另辟蹊径,化作一道激流,直射到丹田中去。
“成了!”
“终于搭成了这三山一气桥!”
徐行猛地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眸,惊喜不已。
这一个月以来,他不惜代价,不惜经脉受损,就为了搭建这三山一气桥。或者说,三山一气脉。
此桥一成,他运功一大周天,足可节省三分之一的时间。
是在运气行功上永远节省这三分之一的时间。
如果将周身经脉比作盘山公路的话,这三山一气桥就相当于不走绕来绕去的山路,而是在空中直接搭桥,缩短走路的里程。
“无中生有,凝聚了一条经脉。”
“不知……”
“我的命格……”
徐行目光看向金澄澄的镜面。
一行行字迹缓缓浮现。
51、先天异人(求追读)
【武道异人(黄):先天经脉畅通,另生有三山一气异脉,亲近土系内功,于武道一途进步飞快,二十载内有望一窥先天之境,为武林至尊。】
“又是一明黄命格?”
“也是,更上面一级的命格不是这么好出的。估计得我突破到先天之境后,才能诞生下一级别的命格。”
“不过这【武道异人】命格和【武道奇才】命格似乎区别不大,只是多了三山一气异脉。和我所想的差不多……”
“道果反因为果……”
“固化之后,凝聚而出的异脉,就是先天所生!”
徐行看到【武道异人】命格的描述后,心中一喜。
后天凝聚,与先天诞生……。
这之间的区别可不小!
后天凝聚,免不了在经脉中积累内伤,而先天所生,不仅经脉浑然一体,丝毫内伤也无,而且在掌控上,亦是如臂使指。
“不过二十载……”
他叹了口气。
以他作弊般的开挂,先天也要二十年才能修炼而成。
难怪这天底下的先天武者如此之少。
几乎世间罕有。
至少他现在都没碰见一个。
毕竟他先天而诞的三山一气脉,修行尚需二十年才能攒够突破先天境界所需的真气。这还只是理想状态。倘若是大雪山的门派宿老们修行此法,估计花费的时间,远不止二十载。
“先回归,以【道果】固化……”
徐行凝神,暗道。
二十年的时间,他还等得起。
……
……
眼睛一闭一睁。
换了天地。
副本世界的一个半月时间,折合到现实世界,就是九天。
接近一旬。
一旬,为十天。
“您凝结了明黄命格【武道异人】,此命格与【武道奇才】命格为同等级命格,但更得武道之运钟爱,是否以【武道异人】命格替换【武道奇才】命格?”
“以【道果】固化?”
熟悉的一行行字再次浮现。
徐行没有犹豫,直接以意念同意了替换。
瞬间。
他体内积攒的数十缕本命真气开始了疯狂的消耗。
一个细小的经脉,在他内视的目光中缓缓出现。这条经脉相比他在副本世界凝结的那条经脉……,没了血色,不再粗糙,晶莹如玉,仿佛世间的瑰宝一样,极为精巧奥妙,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武道异人?”
“会不会修仙者也有类似我这种的先天异脉?”
徐行暗自猜测。
这个世界应当有仙。
或许……,先天就是修仙的叩门之砖。
“还是先打坐恢复一下元气。”
徐行盘坐,运转功法。
他在副本世界没尝试过走三山一气脉运功,害怕刚一运功,好不容易搭建好的三山一气脉就突然崩了。但如今在【道果】的固化下,这三山一气脉,成为了他体内的先天异脉,不用担心运功崩溃。
甫一运功。
他体内的饭食开始了迅速的消耗。
同时,一缕缕真气,不断在丹田内积累。
“让厨子做饭,快!”
“我有用。”
眼见腹部空空,只剩渣滓,徐行连忙停止打坐。接下去再进行运转功法,消耗的可就是他的本命精气了。
固然事后能弥补一些,但得不偿失。
烹羊宰牛!
四明山寨后厨忙碌一片。
徐行就是主管山寨内务的总管,又是第四天王,粮库、畜牧的人不敢有丝毫意见、怠慢,纷纷紧锣密鼓的给徐行进行准备养精补元的大餐。
“四弟……是凝脉成功了?”
次日,察觉到山寨异态的悼天王姚当痴楞了一下。
他们这些突破无望的人,一般都不会全力炼化食粮,只是相较普通人,吃的更多一些,却也不会太多。
毕竟吃的太多,就不是享乐了。
而是受罪!
单是谷道一直排泄渣滓,就令人难以忍受。
“这是一枚千年老参。”
“去,送给刑天王。”
回到踏雪阁,姚当犹豫了半天,从密室内取出了他积藏多年的大药,将其递给了五虎使之一的魉不言,让其跑腿送到徐行的养心阁。
尽管他将药库的钥匙交给了徐行。
但药库的药,岂能与千年老参相比。
徐行入住三间敞屋之后,亦学三大天王,将自己的房间,起了一个儒雅的名字。
“是,天王。”
魉不言点头,收下了参盒。
他走了两步后,迟疑了一下,“天王,这老参可是大雪山的秘藏,珍宝之一,真的要送给刑天王?”
大雪山逃到江南西道的遗民,只有六个人。
他就是其中之一。
知道悼天王姚当和大雪山的一些秘事。
“一颗老参而已。”
“四弟,到底是我的义弟。”
姚当扫了一眼魉不言,轻叹一声,“我资质有限,不仅是习武的根骨……,还有谋略天下的智慧……”
他对自己认识的很清楚。
他逃到江南西道已经十五年了,只积攒下了四明山的家当。
想要更进一步,没徐行,还真不行。
“少主……”
“若不是朝廷暴政,让你服徭役的途中受了暗伤……”
魉不言欲言又止。
论起根骨,他可不认为姚当差了徐行。
只是姚当时运不济,大雪山全派上下被朝廷发派到了北境,与鞑子作战。一次次“好勇斗狠”之下,哪怕姚当再有天赋,也难精进了。
“不必多说了。”
姚当摆手,让魉不言退下。
等魉不言退下后。
陆小猴匆匆入门,他一脸风霜之色,半跪在地道:“启禀天王,鬼一手命小的回来报信,神京已传来消息,魏文通在司空杜荣的诬陷下,不得以上奏崇明帝乞骸骨,打算告老还乡……”
“来路上,据我等观察,官兵的帐帅已空。”
他一字一言道。
少了平日里的嘻嘻哈哈。
“天助我也!”
“天助我也!”
“不,是四弟,是四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悼天王姚当听到一半,就已经难抑喜色了,他一拍书案,“快!将此消息通知尚和尚,翻盘之机就在这几日,万万不能误了战机!”
“刑天王?”
陆小猴听后此言,亦是暗暗心惊。
他假扮田通判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徐行的才华。但他万万没想到,迫使官兵主帅魏文通上奏乞骸骨的人,竟是刑天王徐行。
52、尚和尚(求追读)
“也是,除了刑天王外,谁能想出这等妙计。”
陆小猴心道。
三大天王尽管英明,可并不长于谋略。官兵主帅魏文通被逼乞骸骨,据他所知,可不仅有神京一方的敌对党羽攀咬、泼脏水,更有禁军将领,以及地方军将领的联名上奏,给魏文通的政敌提供了“证据”……。
环环相扣!
这才是魏文通倒台的真正原因。
“小的这就前往合阳山。”
陆小猴领命,亦不迟疑,出门蹬马,一路往合阳山的方向疾驰。
……
次日。
合阳山聚义厅,十八路反王齐聚。
当然指望被官兵围困的反王全部前来,也不现实。不过哪怕反王本人没有到来,亦是派遣了所在势力的顶梁柱,能说上话的当家们前来会盟。
这次会盟,不仅决定打响与朝廷官兵正面对抗的第一战。
更是……关系着日后打败官兵,各路反王胜利后的利益划分……。
“法王……”
“四明山的坤天王和刑天王来了。”
厅内的主座上正坐着一个膀大腰粗的光头和尚,这和尚一脸横肉,头上点了六个戒疤,一袭紫红袈裟,露出了半个臂膀,看起来十分粗豪。
此人正是十八路反王的盟主——八臂法王尚和尚。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羽扇纶巾的士人,悄悄对尚和尚附耳说了这么一番话。
“刑天王来了?”
尚和尚眯了眯眼,“这个书生,把老子架在火上烤,是个人物,什么时候姚当这厮有这般好运道了,坐在家中,就收了这样一个毒士。”
四明山联合一众反王,遥尊他为盟主。
于他来说,虽是风光至极的好事,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以他的实力,固然在各路反王中排名第一,可……还没到碾压其他反王的地步。
他之所以承认了这个盟主之职。
一来,是因为朝廷官兵见他势大,锁死了他,朝廷二十万大军,一小半都在合阳山附近,不承认盟主的话,他迟早是一死。
官兵将他逼的太急了。
得了盟主这个位子,联合其他反王,他才有一线生机。
二来……,成为盟主之后,有大义在身,看似脚下危险重重,可若是这路子走好了,何尝不是一场造化。
“法王……以盟主号令,让刑天王来参加英雄大会,趁此机会,何不如将刑天王截留在合阳山,让刑天王为法王效力。”
士子一摇羽扇,提出建议。
“此事……不妥。”
尚和尚皱了皱眉,“公羊先生,你是咱们山寨的军师,若是留下了刑天王,你该至于何地?有公羊先生在,区区刑天王,不值一提。”
“再者,我以盟主令,让姚当送刑天王来英雄大会……会晤。倘若我扣押了刑天王,其余反王定然不会服我。”
他知道是自己夸耀刑天王太多,以致公羊仪起了一丝不满之心。
一山不容二虎。
相比刑天王,他更看重公羊仪。
其外,刑天王亦是反王之一,若是他扣押了刑天王,其余反王该会如何想?他这个盟主还没耍威风,就会立刻名存实亡。
扣押其他反王下属,还可以用大义名头,说借来用用。
但到了反王这一级别,就不能如此做了。
说话间。
徐行和坤天王迈步入了聚义厅。
“好一个书生!”
在场的一众反王,在看到徐行之后,都忍不住暗赞了一句。
以前四明山在十八路反王中,声名平平。然而在这短短时间,四明山就操纵了一切,一尊尚和尚为盟主,二以计策逼官兵换帅……。
在十八路反王之中,瞬间声名赫赫。
一桩桩,一件件,不仅成就了四明山的名声,也成就了徐行的威名。
“徐行……见过盟主。”
进入厅中,徐行拱手对尚和尚施了一礼,态度恭敬。
“闻名不如见面,刑天王可让我一阵好等。”
尚和尚脸上挤出笑容,他起身走到徐行身旁三四步,亲迎徐行,然后把住徐行右臂,将他送到了标注四明山座位的座椅旁,“还请刑天王入座,大家等候刑天王你多时了。”
其余十六路反王目光注视徐行,眼神中玩味。
徐行是四明山第四天王,纵然论起威望,在众人眼中,已可与悼天王姚当并肩,超过了老二威天王、老三坤天王,但长幼有序……。
尚和尚此举,不坏好意啊。
“盟主。”
“徐行……三哥还在厅中,我等虽出身草莽,但不可废礼仪,让旁人看了笑话。”
以徐行智慧,怎会看不出尚和尚的小心思。
他稍一思索,就以极合适的话,应付了此次的危机。
“你瞧我这脑子。”
“忘了坤天王还在……”
尚和尚哈哈大笑,上前去请坤天王,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当老三的,没当老四的出众,也难怪我看花了眼,你们说是也不是?”
他这一番举措,就是存心给四明山埋下钉子。
今日破朝廷大军之后,其他反王不足为惧。但有了徐行加入的四明山,才是他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
“盟主说笑了……”
“我们刚才一时之间也没分出来谁长谁幼。”
剩下的反王纷纷附和道。
徐行本欲辩说,但想了想后,保持了沉默,冷眼旁观。
尚和尚等人,用的计策虽然下作,但也算阳谋。他此次,不仅在四明山上下,更是在十八路反王,乃至天下中,都竖立了威信……,若说四明山的三大反王,心中不别扭,那是不可能的,尚和尚只是将其挑明了。
危机非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四明山中。
一旦兵胜,外部危机解除……。
“盟主说笑了。”
坤天王看出尚和尚等人没安好心,但他拙于口才,只能勉强辩了一句。
少倾。
徐行和坤天王分别入座。
徐行的座位在坤天王之后的第一列。
“还请公羊先生和刑天王两人,为我等详细解说此次作战计划……”
“如何打退官兵!”
等待稍许,尚和尚终于提起了正事。
挑拨四明山四大天王的关系,只是他闲余之时布下的棋子,若有用,自然是一件好事,若没用,也只是浪费一点心机罢了。
眼下,摆在一众反王面前的大事,仍是朝廷的二十万官兵。
53、朝廷战败(求追读)
“我合阳山有五万兵马……”
“担任此次正面交战的先锋,而各路反王也要在第一时间起兵响应合阳山,让官兵自乱阵脚,然后我合阳山冲破踏白军、武毅军,直抵禁军的殿前军……”
公羊仪率先开口,提出的计策与当时徐行对姚当所言的并无太大差别。只不过在具体的计策上,多了一些修补。
接下来,他以朱笔画出了各路反王进击的行军图。
一言一句,皆是有理有据,深谙兵法。
“义军并非全部是庸碌之辈,里面也有人才……”
“难怪尚和尚的势力要比同时起兵的这些反王强大这么多……”
“这里面,公羊仪恐怕居功至伟。”
徐行见此,暗暗点头。
足足讲了半个时辰。
公羊仪终于止口,他看向徐行,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刑天王,可还有要补充的地方?”
他已经将所有布局、策略一一讲了出来。
轮到徐行……,纵使其智慧如海,恐怕也难再讲出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高深谋略。
虽然此次他胜徐行稍有点胜之不武……。
但这也是不得以的做法。
风头,可不能都让四明山夺去了。
今后逼退朝廷官兵后,论功行赏,四明山若少了这一项谋略之功,哪怕亦能迎风而起,但这势头,绝对会低上不少。
“公羊先生已经讲完了所有布局……”
“小弟再讲,只是拾人牙慧。”
徐行自退一步。
他并无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
入手的好处,才是实打实的。公羊仪既然要虚名,他送给公羊仪就是了。反之,公羊仪有了盛名,他这个出头的椽子就没那么刺目了。
其次,公羊仪确实有一手,他确实是“技穷”了。
“没了?”
公羊仪一愣,脸色微变。
他立刻扭转向台下看去,只见这些反王看他的目光多了一丝“不屑”。
是错觉?还是真的?
“拾人牙慧!”
公羊仪咬紧了牙关。
他所提出的谋略有相当一部分是徐行的谋划,如今他和盘说出,倘若徐行之后再补充一些,他倒也不会显得这么“突出”,而此刻徐行一言不发,倒是让他下不来台了。明眼人都知道,他合阳山偷走了四明山的功劳。
“聪明反被聪明误。”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他暗憎提出此策的尚和尚。
“刑天王既无要补充的地方……”
尚和尚挥手让公羊仪退下,他脸色肃穆,“大家在场,也没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那么明日作战就按照公羊先生所说策略。”
“谨遵盟主法令!”
“谨遵盟主法令!”
“……”
十七路诸侯齐声附和。
……
战斗悄然打响。
在合阳山尚和尚大军撕碎踏白军、武毅军两处地方军口子,直扑禁军殿前军的同时,四明山的十二行旗,也在三大天王的带领下,狠咬住围困四明山的飞捷军、豹韬军两支地方军不放。
在徐行买粮、卖粮的毒计之下,地方军和禁军的矛盾日渐加深。
而如今帅帐“无人”,处于空窗期。
地方军和禁军两支军队的矛盾无人调和。在踏白军、武毅军两军发现合阳山的针对目标是禁军的殿前军之后,立刻发挥了“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优良传统,两支军队的将领相反还号令全军,退缩向后二十里,将禁军大营暴露在合阳山的尚和尚大军的眼皮底子下。
于是乎,戏剧性的一幕开始了。
十万禁军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直接被合阳山的义军攻破营寨。许久未作战过的禁军将士更是经不起碰,开始了疯狂的逃窜。
稻梁山,军营中。
“大哥,我们也上……”
“飞捷军、豹韬军我和三弟盯死了,你率军冲入禁军营寨,千万不要让合阳山把好处都抢了。”
威天王见局势大好,找到悼天王姚当,提出建议道。
军败如山倒。
地方军队本就是魏文通捏合的一支部队,没有了十万禁军的弹压,地方军无人统辖,哪怕战斗力不弱,亦只是一盘散沙。
“先……问四弟,看四弟有无安排。”
悼天王正欲下令,忽然想到四明山亦有了军师,于是念头一转,说道。
“大哥!”
“问四弟干什么……”
威天王脸色微变,急道。
“倘若事事问四弟,这四明山……是大哥你统辖,还是四弟统辖?”
“昨日的事,你又不是没听说。”
“尚和尚亲自去请四弟入座,忽视了三弟。”
他再道。
战争打响,情势危急。
悼天王姚当迟疑不定,他目光看向外界的两方交战,“假使此事不与四弟说,难免会让四弟与我们离心离德。”
他倒不是和徐行生出了多少的感情,而是想当一个守正君子。
若因他绕过徐行下令,今后兄弟离心……,就是他今日之罪了。
“启禀天王……”
“刑天王来信,让我等前往虎魄川,退离战场。”
忽的,传信兵疾驰而来,半跪在地,手持加盖印绶的信件,言道。
“听四弟的,退至虎魄川。”
“避战,不再参战。”
姚当当即下令。
“大哥~”
威天王见此,目露失望之色,披甲离开军寨。
……
到了晚间,硝烟渐渐消弭。
悼天王姚当率领四明山义军,赶至了虎魄川,与徐行会和。他见到徐行后,当即问道:“四弟,为何不抢夺禁军辎重,反倒自退了一步,来到了虎魄川。我看那些反王们,可都是发财了。”
“禁军退了……”
“但地方军尚在。”
徐行没有隐瞒,剖析情势道:“义军抢夺禁军辎重,必定会志骄意满,而地方军避战,见此情态,回过神的地方军将领,必然会率众与义军战斗,一者,是为了不被朝廷治罪,二者……”
说到这,他笑了笑,“大哥,你以为地方军将领为什么避而不战?因为禁军是友军,是朝廷军队,他们再穷,也不能去抢,可……义军就不一样了。义军组织涣散,本来把守要隘,他们只能围困,围而不剿。但如今义军倾巢而出,抢了禁军财物,又失去了险隘……”
54、赢家(求追读)
嘶!
悼天王、坤天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险些就误入局中,被官兵们合众剿杀了。不仅是义军在算计官兵,官兵们亦在算计他们这些义军。
“四弟,这后面的谋划,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清。”
“就差一点……,大哥就和那些反王一起跑去抢禁军辎重了。”
姚当回过神后,皱眉问道。
若不是他最后迟疑了一会,等到了徐行的建言献策,恐怕他此刻也和那些反王们一样,傻乎乎的跑到禁军营寨抢劫了。
“大哥。”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岂能是小弟一一能料定的。”
徐行摇头,他指着营寨中的布军图,“今日战局一起,我就命令手下收集各路地方军的情报消息,你看,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避战而退,想必这地方军中,亦有信息交流,放咱们这些反王出笼……”
“是他们在将计就计。”
“魏文通被弹劾丢官,禁军将领未经大战,不知战争局势,但他们这些地方将领,亲临一线,必然对咱们这些义军的动态有所察觉了……。”
听到此。
悼天王姚当了然。
不过相比于徐行之前的算无遗漏,他对徐行此刻更改计划的举措……更加佩服了。
前者是神,后者则是人了。
徐行之所以比他厉害,靠的不是什么先天能力,而是心细如丝的观察。
“而且……”
“大哥,你看合阳山,他们抢完后,也暂退了。”
徐行再指了一下合阳山的行军布置,“想来是公羊仪亦发觉了这些地方军的异态,所以劝说尚和尚尽快退离战场。这场戏,看来赢家……,只有咱们和合阳山了。”
事实上,还有一点他没说。
在义军和官兵作战后的半个时辰内,他就对官兵的想法有了一定的猜测。之所以没提前通知姚当,而是非要等姚当下令前再说,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打击姚当的一部分威信,好让他在四明山之后的内部斗争中,更加的从容一些。
从合阳山出来后,他就感受到了四明山上下对他的猜忌。
此次悼天王姚当差点重大决策失误……,一部分对姚当不怎么忠心的四明山义军势必会更加倾向他去掌权。因为有他,他们在今后的作战中,才不会因为上层人的决策失误,而轻易身死。
另外,悼天王姚当在“废除”他权力的同时,亦会更加犹豫。
毕竟……四明山缺不了他。
“老二呢?”
姚当环视一周后,忽然发现不见了老二威天王。
他之前以为威天王掉队在后面,可这都小半天了,威天王还没出现。
“天王……”
“威天王从稻梁山撤离后,就另走了。”
这时,随行的魉不言上前,回复道。
“另走了?”
姚当顿时如遭雷击,瘫坐在虎皮椅上,不知所措。
威天王跟他的时间最长,怎会……另走?
四明山明明在朝好的一面在发展,威天王为何要走?他虽剥夺了威天王的内务之权,将其让渡给了徐行,但也另拨了两行旗,以安威天王之心。
“什么?我二哥走了?”
坤天王亦是大惊失色,拽住魉不言的大襟,怒道:“你这厮,我二哥要走,你怎么不拦着他?眼睁睁看着他走了?他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所以才走的。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固然他和威天王之间有着不小的矛盾。
但……兄弟感情也是真的。
如今威天王另走,他心里瞬间就有些空落落的。
“小弟暂退。”
徐行察觉到了魉不言看他的目光,他略想了一下,就知威天王的离去,应该与他有关,索性他也留在这里讨人厌了,于是拱手告退。
这一次,姚当也没挽留。
等营帐中只剩下姚当的亲信后,魉不言才开口道:“少主,威天王之所以离开,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徐行……,假以时日,这四明山上下,必然为刑天王所褫夺,这是众人眼睁睁能看到的事实。”
悼天王、坤天王保持了沉默。
“大哥!怪我!”
坤天王自责道:“若不是我和四弟拜了把子,也不会将二哥挤兑走了。”
若徐行只是一个军师,那和公羊仪,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掌握不了实权!
然而,徐行成了刑天王后,山寨兄弟明显日益对徐行更敬服了。
“三弟,不要这样说……”
悼天王姚当深吸一口气,“大哥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棋差一着……,我也有心防备四弟,只是天不遂人愿……”
他本以为徐行不掌兵权,就威胁不到他。
可他忘记了人望这个因素……。
“那四弟,该如何处置?”
坤天王问起了这个难题。
从合阳山出来之后,他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不用徐行,四明山迟早丧亡。可用徐行,一步步走来,哪怕徐行没想着敛权,但也很明显,他们三大天王迟早会被徐行架空。
“少主……”
“我听说刑天王拜托您打听他的妻子?”
魉不言进言道。
“糊涂!”
“兄弟妻不可欺!”
姚当瞬间大怒,“四弟尚未负咱们,咱们岂可负四弟?难道四弟做得好,运筹帷幄的好,也要遭人妒忌?四明山难道真的容纳不下贤才?”
被魉不言这么一逼,他想起了徐行的好来了。
结拜为兄弟后,主动让了兵权,更是在今日的决策中,救了他一命。不然他若傻乎乎的钻入了地方军的包围圈,生还的几率绝对不会太高。
“走一步,看一步。”
姚当最后拍板,“还没到那个位子,就想着争权了?四明山的当家还是我。他若真有贤才,我退位让贤又能如何?四明山起家的家底就这么一点。他若念旧情,真走到那一步,给我裂土封王,也是我的赚头。”
魉不言、坤天王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齐齐点头,放下了心中的猜忌。
“至于老二……”
姚当坐在虎皮椅上,揉了揉眉心,“就说老二在与官兵作战的途中,被官兵杀死了,全军戴孝,为二弟守灵三日。”
说罢,他喃喃自语,看向地形图,“虎魄川,虎魄川?四明山,难道真的是天意?”
威天王,在未造反前,诨号虎威。
而四明山,又多了徐行这个第四明……。
55、大人若不弃(求追读)
“莫非……是冥冥之中的天命?”
“不然,在天牢中……,已是必死之局。”
悼天王姚当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也由不得他不这样想。
老三坤天王生性粗豪,虽粗中有细,可难以独当一面。在四明山寨中,唯有他和威天王能压住徐行一头。如今威天王另走,只剩他一人,独木难支是必然的。
本来他的打算是,让老二威天王和徐行互相敌对,而他作为大哥居中调和。至于老三,哪一方弱势,就支使老三去帮助哪一方。
帝王心术,他亦是懂得。
先前……,徐行刚入山,没拜把子的时候,他就故意用言语“暗示”了坤天王,一句“大哥信你”,将徐行的“不测”后患推到了坤天王身上。
“老二为什么要走?”
悼天王没想明白。
……
另一边,徐行营房。
烛火高明。
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徐大人,今日悼天王和你会面如何?可曾发生什么意外?我见山寨少了几行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叛将常吉。
“今后你我见面不必这般小心。”
徐行坐在书案后面,他没有直接理睬常吉,而是先处理完几道公务后,这才抬起头,对头上裹着义军红巾当做伪装的常吉如此说道。
“很快,你就有领兵的机会了。”
他又补了一句。
“看来……山寨是发生了大变?”
常吉先是诧异,随后惊喜不已。
固然因为徐行的缘故,他在四明山待遇不错,每日有酒有肉,还有一美婢。
但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手里没掌兵,他睡着不踏实。
徐行没着急回答,他给常吉和他分别斟了一杯茶,小口啜着滚烫的茶水,“今天也是多亏了你的提醒,四明山及时撤到了虎魄川,没有和其他反王一样傻乎乎的跑到禁军营寨,入官兵的包围圈……”
他不是神!
怎么可能一出山,就能算无遗策?
这其中,离不开常吉这个老将的帮忙。
“徐大人说笑了。”常吉小心翼翼的接过茶盏,将其放在了左近的茶几上,然后道:“常某只是查漏补缺,不敢贪功……,我也只是侥幸比徐大人痴长了几岁,多学了几年的兵法,在边境历练过……”
“倘若大人和常某年龄一样,天下定会不战而偃兵,再无战事。”
他说这话半真半假,一半真的,一半属于恭维之词。
这些日子以来,徐行找他学过兵法……,他本就有心“巴结”徐行,也是回报徐行的救命之恩,所以教兵法的时候,没有私藏一手。
学会了兵法,不等于就学会了作战。
没有敝帚自珍的必要。
然而——
在最近的一系列作战中,他却见识到了徐行的恐怖之处。或许在一些实战问题上徐行尚显得有些稚嫩,然而在大略上,徐行不说碾压他,但初学兵法的徐行,已然比他高了一线有余……。
“常将军。”
“在天牢的时候,你我就已经定计。我徐行……只是一寒门士子,侥幸登得龙门,入太仆寺为官,谈不上有什么经天纬地的才华。”
徐行起身,慢步走至营中。
他负着左手,盯紧了常吉的面容道:“所以,你我合力骗了陆小猴、鬼一手、坤天王,乃至整个四明山,我贪常将军之功,不知常将军……心中可有什么埋怨之处?”
从逃天牢、用计出神京……。
他虽然智计不错,可这都是仰望他多读了几本书,又在朝廷当过官,深知朝廷各个部门的运转,以及背地里的腐朽,故此……无往而不利。
但后面入了四明山,他提出的三条毒计、四明山今后的大略、撤退虎魄川的决定等等,背后都少不了常吉的影子,离不开常吉的出谋划策。
一句话,商量着来。
有常吉这个宿将在,徐行可不会妄自尊大。
纵然这些计谋,他占了大头的功劳,可……不管怎么算,他对常吉都有贪功之嫌。
“徐大人……”
常吉露出苦笑,“这些事咱们在天牢都商量好了。常某乃是叛将,四明山定然不会重用我,倘若没徐大人帮助,常某能否出天牢还是未知之数。至于后面的贪功?”
他摇了摇头,“心里是有埋怨过。但名将易求,良主难遇。没徐大人,常某如今在天牢估计还在等死……,常某对自己看的清,只是在打仗上有一手,论及到内政之事,就远远不如徐大人了。”
徐行在四明山寨的革弊,不仅三大天王看到了,他亦深深有过体会。
一个手腕、谋略都不缺的人,他拿什么去斗?
没有徐行,他估计连功劳都不会有。
没有功劳的话,何谈贪功?
至于徐行的“贪功”,更是他和徐行的“造神”计划。
打造一个四明山寨的神!
从三大天王手中夺权。
“常大人。”
徐行语气一软,“咱们两人好不容易从天牢逃了出来,不仅是我,还是你,都想着出来闯荡出一番事业,回去报仇雪恨。”
常吉闻言,也忍不住大骂一声道:
“狗皇帝,常某必啖其血肉!”
“婬其宗女、妃嫔!”
出狱后,他曾打听过自己家人的下场。
虽没被狗皇帝族灭,但犯官女眷打入教坊司,男子流放边疆,已经属于常态操作。这等血恨,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有了共同的目标、血恨后,徐行点了点头,说起了正事,“威天王率众另走,应该是因你我之故,如今三大天王缺其一,寨中又少骁将,少了威天王后,我的话语权会增加不少,有我的保障,可以让你先领两行旗。”
“两行旗虽少,但我会调拨最好的甲胄、武器给你……”
两人开始交谈一些细节。
少倾。
常吉抱拳,半跪在地,目光坚决道:“常吉飘零半生,只恨未遇明主,今日徐大人若不弃,吉愿拜徐大人为主公,今后只为大人一人效劳!”
“如违此誓,吉当如此发!”
他拽出脑后的长发,挥刀斩断。
发丝缓缓飘落、
落地无声。
徐行顿时怔然无语。
56、并兵(求追读)
这……话似乎有些耳熟,之前他也这般对坤天王说过。
只不过他和坤天王拜的是把子。
而常吉此刻对他则是认主。
“相比我。”
“常吉少了一个大义的名分,他现在终究只是一个朝廷的叛将,即使掌握了兵权,至少在初期,山寨的兄弟们只会听他调遣作战,不会听他的话……”
徐行深深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低头的常吉。
他此刻亦不得不服下这一剂“毒药”了。
不过相比于他,常吉没那么容易出头。
造反,可不只是打打杀杀。
现在十八路反王已经成势,反抗朝廷的大义在十八路反王这里。准确的说,如今的合阳山尚和尚,就类比于秦末的楚怀王“义帝”,反秦大军都要听其号令。而常吉只是朝廷叛将,还没升到十八路反王这一级别……。
当然,常吉亦可另起炉灶。
只不过,常吉的兵马都是“借”他的,谈何另起炉灶。
“常兄,快快请起。”
“你我同为兄弟,谈什么主公不主公的。”
徐行心中虽闪过种种思量,但在现实世界中,他只是停顿了一刹那,接着就笑着扶起了常吉的臂膀,让其起身。
“徐大人。”
“常吉贵在有自知之明,以我能力,治一军尚可,但若谈到反抗朝廷,取狗皇帝而代之,就万万不行了。”
常吉仍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果然这厮外练的实力不低,恐怕已经快到洗练骨髓的地步了。”
“堪比悼天王姚当了。”
徐行一使劲,没搀扶常吉起来,瞬间就感知到了常吉精深的外练实力。
武道外练和内练难以互相比较。
不过亦有大体的划分。
存真境界之后,内练武者能将真气附着在兵器上伤敌,相较先前的内练武者,多了一些自保的实力。而内练武者在体内丹田积攒、压缩的真气越多,实力也就越强。
外练武者的练脏,大体相当于内功达二十载到五十载的内练武者。
外练武者的洗髓,则相当于内功达八十载到一百二十载的内练武者。
至于内练和外练之前的境界……,完全是看谁更技高一筹。
毕竟没练过武的普通人,都能用匕首刺杀武道高手。
这些具体的划分,还是姚当告诉徐行的。
武林各派的宿老们在精进先天无望后,不乏一些喜好争名夺利之辈。于是在比较后天境界内练武者和外练武者不同层次的实力高低后,划分出了大体的境界对比……。
不过这境界对比只是一个参考。
具体的实力,还要看人。
一般内练无望先天的武者,通常都会选择兼修外练功夫。
只有感气不成功的资质低下之辈,才会只修外练武道。当然,亦有一些修炼外练武道偏科的天才,只是不怎么多罢了。
……
洗髓境界,双臂气力大概在千斤以上。
徐行虽未修行过外练武道,但他内功略有小成,得益于先天异脉的加持,还有悼天王姚当千年老参的赠给,在这短短几天内,他就练出了相当于普通人数年的功力。
真气加持之下,他亦有三四百斤的力量。
但硬是没撼动常吉。
可见,常吉的气力远超于他!
“既然如此……”
“小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常兄的好意了。”
“常兄快快请起。”
徐行略叹一声。
话音落下。
常吉也不再僵持,起身对徐行一揖。
“卿不负我,我亦不负卿。”
徐行把住常吉右臂,认真说了这么一句话。
固然常吉拜他为主……,有反噬之患。
但想要争龙,迟早会经历这一遭。
他对常吉虽要抱有戒心,可也不能将其拒之门外。只要他足够势大,常吉就翻不了什么浪花。
……
战局果然如徐行、常吉所料定的一样。
到了晚间,等义军与禁军厮杀已成疲军,又抢劫了大量辎重后,退走避战的地方军们立刻动了,官兵关门打狗,开始围攻义军。
有些警觉的义军首领,在地方军口袋还没完全合拢之前,抢先出逃,虽然不得已留下了一部分人断后,但也算保住了有生力量。
等到了黎明,天蒙蒙亮……。
“终于躲过了一劫。”
几名反王看向身后血流成河的战场,心惊肉跳。
稍逃晚一步,就是身死的下场。
“孟海公……”
“凤鸣王……”
“夏明侯……”
“我家天王已经备好了热汤,还请几位大王焚香沐浴,等一会就和盟主一块会兵,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虎魄川外,坤天王拦住了这几位反王的大道,拱了拱手,说道。
“你这厮!”
“大胆!”
“让你大哥来说话!”
坤天王参加过十八路反王会盟,所以孟海公、凤鸣王、夏明侯等反王认识坤天王常坤,见他拦路欲要“抢劫”,纷纷面色大怒,出声呵斥。
他们等人纵然此刻合兵,兵力大过四明山寨,然而因为匆忙出逃,义军军纪又涣散,此刻不发生踩踏伤亡已算是他们统兵有力了,如何还能提起力气,重整大军再与养精蓄锐的四明山作战……。
更何况,四明山寨占据了虎魄川。
这是他们等人离开战场的必经之路。若是四明山寨狠下心,结营扎寨,挡住他们去路。后面的地方军追兵一赶上,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至于绕路?
时间上来不及。
“几位大王。”
“常坤好说话,但后面的官兵可不好说话。”
“你们可是上了朝廷的通缉名单,抓住一人,赏万金,官升三级……”
坤天王皮笑肉不笑道。
“这……”
反王们哑然无声。
孟海公、夏明侯等人对视一眼,只能无奈摇头。
不过他们输人不输阵,骂道:“等到了合阳山,我让盟主为我等做主!盟主绝对不会姑息你们四明山这剪径贼盗!”
一个个放了几句狠话后,见背后来路烟尘滚滚,也不敢再等待,纷纷单人策马入了四明山寨义军驻扎的虎魄川。
两三盏茶过后。
徐行带着一队骑兵赶至了寨门口。
他们这些骑兵马尾巴后面,皆绑着一丛带杈树叶。
“四弟……”
“你料事如神啊。”
“这些反王见到咱们并兵,本来还想和咱们开战,一见路上的烟尘,他们就立刻吓得屁滚尿流了……”
坤天王哈哈大笑,言语得意。
这次几大反王固然是战败而返,麾下兵马丢了不少,但几路兵马加起来,亦是蔚为可观,至少有三四万人之众。
吞并这些兵马后,四明山寨一跃就能成为仅次于合阳山的第二号反王势力。
57、技高一筹(求追读)
“不,只吞他们的一部分兵马和钱财。”
“至于余下的,放他们离去!”
“毕竟……他们和我们都是反抗朝廷的义军!”
“我等怎可如此不义!”
在悼天王姚当、坤天王常坤准备瓜分几路反王的兵马之时,徐行连忙拦住了二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二人收敛一些。
四明山麾下将兵纷纷瞠目结舌。
刚才说并兵的是你,现在不让并兵的也是你……。
“四弟……”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悼天王姚当皱眉。
“是啊,四弟,这都是兵马,可不能让他们白拿走了……”
“他们现在记恨我们,记恨的厉害。”
坤天王亦是附和。
见状,徐行拉着姚当的手,悄悄地走到一旁,“大哥,我以为你会明白的?你怎么和三哥一样,这么鲁莽?”
姚当:“???”
他发觉,自从四明山寨多了徐行后,他脑子就有些不够用了。
明明以前山寨内,属他脑子最活泛。
“合阳山此刻应和我们一样,并兵了其他路反王。若是我们将孟海公、凤鸣王、夏明侯等人的兵马全部瓜分了,我们……就会直面来自合阳山的打击,以及官兵们的压力……”
“看似壮大,实则是自取灭亡。”
徐行认真分析道。
姚当听的直点头,“三弟说的有理,那该如何处置?”
义军只是其他路反王兵溃,真正的大头合阳山还没败。而合阳山经过一轮并兵之后,势必会实力大增。
合阳山才是真正直面禁军的反王山头。
这几支反王之所以溃逃到虎魄川,就是担心兵败后,被合阳山吞并。
少了禁军的地方军,固然在明面实力上比合阳山要强。
但——
没有将帅指令,他们不会擅自攻打山寨。
换言之。
如今的地方军和反王们,经过一轮厮杀后,又陷入了诡异的僵持中。
“蛇吞象,取死之道。”
“几路反王的兵马,咱们只取一部分,顾全仁义。这几路反王,一见合阳山比我们做的更过分,反倒会感激咱们,庆幸来了虎魄川,而被合阳山吞并的义军首领们,必然会见此不忿……”
“如今天下未定,尚和尚要顾全仁名……”
“若是没了盟主这个尊号,又陷入不义之境,他自取祸亡!”
徐行分析局势,一一言道。
“合阳山若是不义?失去了盟主之位?”
“岂不是我四明山当立……”
悼天王姚当心脏怦怦直跳。
退半步的好处,如此显而易见,他岂有不答应之理。
……
隔日。
合阳山,聚义厅。
前日一战,义军和官兵们互有胜负。不过义军大体力量尚存,而官兵们直接失去了十万禁军,四舍五入,算是义军们大获全胜。
只不过——
一战过后。
十八路反王只剩七路反王势力幸免于难。
这七路反王中,包括盟主尚和尚的合阳山,悼天王姚当的四明山,孟海公、凤鸣王、夏明侯所在的三路反王势力。至于另两路反王势力,则是战后见势不妙,提前逃跑,未走合阳山、虎魄川,走了另一条小道。
“怎么……”
“四明山竟然没吞并他们?”
尚和尚扫了在座的十八路反王。
孟海公、凤鸣王、夏明侯三大反王,身后仍然站着强兵悍将,不像逃到他这里的八路反王,各个成了光杆子将领,看起来无比寒酸。
他亦是懂得一点政治智慧,没杀了这些反王,而是将其尊奉为“元老”。
“盟主……”
“大事不妙了。”
公羊仪连忙派人去打听这次四明山的异态,等手下回报消息后,他面露焦急,“这四明山,把咱们架在火上烤了,一定又是这徐行的计策……”
面对这么大的一块蛋糕。
他与尚和尚都没想到,四明山竟然忍住了没吞。
四明山讲了义气,就显得他们合阳山没讲义气。
“什么?”
尚和尚大惊失色。
吞并其他反王势力,一跃成为最强。这等大好机会在眼前,他岂会轻易放过。将心比心,他认为四明山会是与他一样的想法。
然而,现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盟主?”
“升海王部下为何去了合阳山?”
“还请盟主给我等一个解释!”
孟海公与夏明侯几人目光一碰,就知道了各自内心的想法。他们压下了告四明山大状的念头,而是反过头来,对合阳山进行发难。
至于四明山吞并他们兵马之事,他们连提都不会提。
兵马“少了”,他们可没底气去逼问尚和尚。
反王越多……,
对他们这些小反王来说,越是形势有利。
“这……”
尚和尚语塞,不知如何解说。
假使赢家只有合阳山和四明山,他连理都不会理孟海公这些被架空的反王。然而此时孟海公等人手里尚有兵力,尽管于合阳山来说不值一提,可合阳山还没到足以忽略这些兵马合力的地步……。
“兄弟有难,做兄弟的应该帮助。”
“在座的兄弟们,我常坤话不多说,少了部将的,四明山每人送一千兵马和兵械,以全兄弟情义!”
坤天王故作豪爽的一拍胸口,发话道。
“只要四明山遵守诺言。”
“我等……愿奉悼天王为副盟主。”
十几路失去兵马的反王不愿意放弃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纷纷出言逼宫道。
“本王略感不适。”
“先退下了。”
尚和尚无奈,只得装病退下。
等尚和尚带人离开后,十几路反王立即簇拥在了坤天王附近,恭维话不断。
……
合阳山,偏厅。
“恨未在第一次会盟之时……杀死徐行!”
“姚当得此人,如虎添翼啊!”
一入偏厅,尚和尚的头痛病立即就好了。
他坐在鎏金的龙椅上,一拍案几,怒声不停,句句不离徐行二字。
“徐行此子……”
“估计也是料定法王知道他来,必有杀他之心,所以未答应法王邀约,只派遣了坤天王来咱们合阳山。”
公羊仪心中也大生挫败之感。
以合阳山人力、物力,他却处处吃亏不停。
“既生仪,何生行啊!”
他叹息,摇动羽扇。
“公羊先生……”
“现在该如何做?”
尚和尚怒骂结束,问起了正事。
“我有上中下三策……”
“不知法王愿意采纳哪一策。”
公羊仪卖起了关子。
58、上中下三策(求追读)
“上中下三策?”
尚和尚讶然。
他整饬了一下仪容,正襟危坐,“还请公羊先生明言。”
“三策,第一策,为上策……”
公羊仪踱了几步,沉声道:“去盟主伪号,让于四明山,让姚当为盟主,重新分配十八路反王部众。”
“四明山既然要讲义气,咱们就让四明山去讲……”
“以四明山实力,僭越称尊,即使成了盟主,安敢掠法王虎须?”
八臂法王尚和尚闻言,眼眸深处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他接着紧声问道:“那中策和下策呢?”
去了盟主之位,天下英雄该如何看他?
固然自去盟主之位,能避虚就实,重新整合合阳山势力,但他不愿拉下脸面,当众承认自己的不足。
就如皇帝不愿下罪己诏一样。
一下,就会势必打击自己的威信,撕破自己君权神授的伪装。
有祖宗基业的皇帝,还能让黎民百姓看在先祖的面子上,信他一次。但尚和尚是自己单打独斗闯出来的基业,没这个自信……。
“中策,下策……”
公羊仪叹了一口气。
上策往往是谋臣的智计巅峰,八臂法王否定了上策,就是对他一定程度上的否定。
不过他也不丧气,提出上、中、下三策的时候。
他就没指望尚和尚能直接采纳上策。
上策,太险。
提出上策,只是为中策、下策起个底子。
“中策……”
“尊升海王为义帝。升海王有前朝血统,纵使此言可能是假的,但我等何不将计就计,奉他为主。而法王可自尊为兵马大元帅,由法王重新调配兵马……”
“升海王此刻兵马已失,为法王掌中玩物,翻不了天。”
公羊仪一摇羽扇。
他的上策、中策都意在让尚和尚不在担任十八路反王的盟主之位。只不过上策是直接将盟主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四明山,而此刻尊奉升海王为义帝,则是打算在十八路反王体系外另起一套班子。
如今尚和尚和其他反王的矛盾点在于,尚和尚吞了其他反王的兵马,致使这些反王联合四明山对尚和尚逼宫……。
盟主虽大,可在这个体系内,尚和尚仍和反王们地位相等。
但尊奉升海王为义帝后,以恢复前朝大统为理由……。
升海王有名,尚和尚有实,矛盾自解。
升海王的大义,就是尚和尚的遮羞布。
“不可!”
“升海王那个孬人,怎可为义帝!”
尚和尚能看出另起一套体系的好处,可自视自己是“明王降生”的他安肯屈尊在升海王之下,当什么兵马大元帅。
说着容易,做着难。
世间之事大抵都是如此。
见尚和尚否定了他两条计策,公羊仪也不恼,他沉吟稍许道:“第三条计策为下策,法王可用之。”
“还请先生悉讲。”
尚和尚继续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
“下策,唔……,不难。”
“法王以盟主之尊,任命姚当为副盟主,和姚当共商如何给丢了兵马的反王们分兵。分多了,法王不会同意,分少了,姚当就要受责……”
“此法只是一时之计,暂缓反王们逼宫。”
“只待时日一久,法王整顿完了兵马,何须在意这些失了势的诸侯……”
公羊仪缓缓说出自己的计策。
下策,没什么高深的,无非就是扯皮。
拿四明山当暂时的挡箭牌。
“不过……”
公羊仪叹了口气,“姚当此人生性谨慎,应不会前往合阳山与法王会盟,成为十八路反王的副盟主。”
“先生可有妙计?”
尚和尚一愣。
“以信邀之……”
“法王最珍爱的宝物是什么?”
公羊仪反问。
“当是悬济寺的镇派功法《八臂明王经》。”
尚和尚犹豫了一会,回道。
除了合阳山这个诺大的势力之外,他最珍贵的,就是叛寺偷拿的悬济寺镇派功法。得益此功法,他内外兼修,闯出了一个八臂法王的名号。
“区区功法。”
“只要解决今日之危机……,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尚和尚很大方的从腰间掏出一人皮书,郑重的递给了公羊仪。
功法是珍贵……。
但要看与什么去比。
如今他在争夺天下,与权势相比,功法不值一提。
“仪愿为法王劳走一趟。”
“劝说姚当上山……”
公羊仪拱手。
“得公羊先生……,是本王之幸!”
眼见公羊仪愿意舍命赴险,尚和尚大为感动,目含热泪,发出了肺腑之言。
……
半日后。
身披白色大氅的公羊仪骑马赶到了虎魄川,他看了一眼虎魄川的扎营、拒马、战壕,以及往来巡逻的义军后,对手下感慨道:“得刑天王后,四明山脱胎换骨了,这扎营你看距离,刚好是一箭之地……”
“还有拒马、战壕,都是良将之为!”
“你再看这些兵卒背上的彩旗,这是旗语……”
“十八路反王中,可是鲜少有人懂这个。”
陪同公羊仪一同涉险的人,除了一众护卫外,还有尚和尚的亲信大将汪通。其人战绩骁勇,是尚和尚手下的虎将。
“公羊先生,何必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汪通言语颇有些不服气。
固然以他的见识,一眼就能看出公羊仪所说非假。
可公羊仪这番态度,着实不对。
不过令人大感意外的是,一向自视甚高的公羊仪亦一反常态,没反驳汪通的话,他摇了摇羽扇,笑了一声,就一夹马腹,策马入了四明山寨。
半个时辰后。
虎魄川,养心阁。
自前日的大战过后,四明山寨的部众就全部来了虎魄川,弃了四明山的营寨。
按照刑天王的话,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但山寨上下,还是沿袭了四明山寨的传统。
称呼悼天王所在的营房为踏雪阁,威天王所在的营房为虎踞堂,坤天王所在的营房为双锤寨,徐行所在的营房为养心阁……。
“今日一见刑天王……”
“公羊仪不失所望。”
在养心阁坐了半个时辰的冷板凳后,徐行姗姗来迟。然而公羊仪非但没有丝毫的生气,反倒脸上挂满了笑容,一副荣幸至极的样子。
“公羊先生……”
“以此拙劣手段挑拨本王和大哥之间的关系,非是君子啊。”
徐行入了主座,随口抿了一下刚泡好的明前茶水,然后话语转冷道。
59、八臂明王经(求追读)
公羊仪入虎魄川,不先去见悼天王姚当,反倒去见他,这是诛心之举!
徐行虽然好奇公羊仪入四明山寨所为何事,不过在避嫌之下,他不得已先去找了姚当,说明了情况后,接着又再晾了公羊仪一会,这才出面。
但——
阳谋到底还是阳谋。
姚当看他的目光和往日相比,又多了一份的猜疑。
“仪见刑天王,非是为了它事……”
“而是为解刑天王对合阳山的发难。”
公羊仪摇扇道。
“尚盟主之所以为盟主,乃是四明山提议。”
“两家为兄弟之盟。”
“公羊先生此言,本王实在难猜……”
徐行有官场经验,这种扯皮的事情早就经历的多了。
纵使两家都心知反王们的发难与他有关,但他万万不能承认这个“过错”。一旦承认,就是破坏义军团结,大帽子瞬间就能扣在他头上。
“相反合阳山……”
“我听说盟主处事不公,有并兵之嫌,此事可是真的?”
徐行眼睛一眯,逼问公羊仪。
“官兵虎视,为保山寨不起乱子,以抗官兵攻寨,盟主此举不得已而为之。”
“当日我曾劝过盟主,为了诸侯义气,万不敢如此……”
“孰料,盟主为了造反大义,竟甘愿背负着沸反盈天的滔天骂名……”
公羊仪亦以口舌回之。
团结诸侯是小义,造反对抗朝廷是大义。
为大义而牺牲小义,明面上能过得去。
“公羊先生此言……”
“反王们可不会去信。”
徐行冷笑一声。
“所以盟主让我前来,是意在让悼天王为副盟主,与他共商后事。”
公羊仪也不再卖关子,言简意赅的说出了要事。
“副盟主……”
徐行细思。
合阳山不会轻易放权,给姚当副盟主之位,或真或假。不过以他观之,合阳山应该是打算诚心尊姚当伪副盟主。
一者,四明山如今势力仅在合阳山之下,有副盟主之实。
二者,在他的操纵下,四明山自退半步,只夺了一部分反王的兵马,在十八路反王中,四明山相比声名狼藉的合阳山,要好得多,算是有了副盟主之名。
而给姚当这个副盟主……,应当是为了化解反王们的逼宫。
结合时事,徐行很快就猜出了合阳山的打算。
“不瞒公羊先生……”
“我大哥……”
徐行顿时声泪俱下,“前些日子,攻打孙成祥的飞捷军、王安的豹韬军,我大哥不慎受了重伤,如今正卧榻不起,至于二哥,更是不幸身陨,我四明山寨,如今各个披麻戴孝,为二哥守灵……”
现在是合阳山在求四明山,他得讨价还价,让合阳山掏出一些家底。
而他此刻所言悼天王重伤、威天王身陨,在外界人眼中,或许悼天王受重伤是假的,但威天王定然是身陨了。毕竟四明山的义军,都穿着孝服,在为威天王守灵……。
“你们退下。”
“之后的事,由我和刑天王亲自相商。”
公羊仪目光一扫身边的合阳山亲卫,语气平静道。
“公羊先生……”
汪通见此,心急了一下。
他毕竟是尚和尚的心腹爱将、亲信,在山寨地位不低。公羊仪此举,虽说有理有据,但在他眼里,不免就是轻视了他。
“退下!”
“法王有令,由我全盘负责今日结盟之事。”
“汪将军……,你是有意违抗法王之命?”
公羊仪面色转冷。
汪通不再多言,率众退出养心阁。
徐行亦是拍了拍手掌,让屋内的侍婢、护卫一一退下。
“法王当然不会不给悼天王带礼物……”
“这本《八臂明王经》,是悬济寺镇派之宝。”
见阁内只剩他和徐行二人后,公羊仪也不再隐瞒,从怀里掏出八臂法王尚和尚交给他的人皮经书,递到了徐行面前,“仆公羊仪,愿尊奉刑天王为明公,故此赚了这本经书,以示仪之心意!”
说罢,他半跪而下,双手捧着人皮经书,将其呈递给徐行。
“这……”
“公羊先生此举何故?”
公羊仪的投靠,着实让徐行大吃一惊。
论地位,公羊仪在尚和尚那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他,在四明山寨内,只是一个小反王,连兵权还未掌控。
即使公羊仪投靠……,也是投靠他大哥悼天王姚当吧。
怎么选,应当都不会轮到他。
“尚和尚……”
公羊仪眯了眯眼睛。
他知道,自己此刻该阐明为何投靠徐行的缘故了。
他将自己的上中下三条计策一一说出来。
接着,再言道:“尚和尚,不过冢中枯骨,此人一好虚荣,二不能隐忍,三无度量,不讲义气,他日必定丧亡……,仪若处于合阳山之中,不过是为其陪葬的下场。”
“四明山原先不过小寨,但刑天王来了之后,不过数月,就成了仅次于合阳山的大寨。又施计策打败了官兵。”
“此时势弱,只是暂时……”
他斩钉截铁道,言语充满了自信。
谋大事者,岂能惜身?
尚和尚处于寒微时尚可,有人主之姿。但其到底只是一叛逃悬济寺的判僧,见识有限,成了十八路反王的盟主后,就再无谋大事的气魄了……。
“公羊先生原先与我敌对……”
“突然如此,本王一时之间……”
徐行收敛心神,言道。
他并不认为公羊仪是打算来个反间计。公羊仪与尚和尚两人的交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再者,反间计……,也用不到他这个四明山寨的二号人物。
堂堂反王麾下的第一谋臣,岂会去做反间计的间臣?
脑子瓦特了,才会想出这破计策。
“刑天王与仆阵营不同,所以仪对刑天王多有针对……”
“还请刑天王谅解。”
公羊仪回道。
他可不认为自己和徐行有什么血海深仇。给尚和尚献策,是二人身处不同阵营。相反,他的献策,让徐行吃了一些亏,亦能彰显出自身的价值。
十八路反王中,唯有徐行是他看不透的……。
“既然如此……”
“本王就接纳了公羊先生。”
徐行从公羊仪手中接过《八臂明王经》,然后扶公羊仪起身,沉声道。
他的谋略纵然不错,但一人智短,众人智长,他还没自信到小觑天下英雄的地步。
“传我命令,杀死汪通!”
不一会,徐行叫护卫入了养心阁,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