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战争结束(求追读)
“公羊仪,你背叛法王……”
“你不得好死!”
哪怕汪通武艺再是不凡,但入四明山寨之后,他已经被解下了兵刃。此时面对四明山寨数百义军的围杀,不消片刻,他就身中数矢,即将力竭而亡。
临死之前,他对站在庭前,对与徐行结伴而行的公羊仪怒目而视,神色不甘。
难怪在入四明山寨之前,他与公羊仪起了口角,公羊仪连理都没理他。原来是公羊仪早就存心背叛合阳山,不理他……,是因为在公羊仪眼中,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事。”
“八臂法王……,不听良言,迟早一败。公羊先生,汪将军乱言,你不要心里生出了芥蒂……”
徐行安慰公羊仪。
固然他对公羊仪的叛主行径也多存警惕之心,但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刑天王,在下无事。”
公羊仪笑了笑,唾面自干。
在背叛尚和尚之前,他已经尽了一个做谋臣的本分了。
上中下三策,无一例外都可化解合阳山的危机。
只不过在下策上,他动了一些手脚,好让自己可以提前逃脱出合阳山这个“死地”。
……
有了徐行的引荐。
悼天王姚当很快就接纳了公羊仪。
至于为何公羊仪选择先见徐行,而不是见他。
公羊仪也给出了答案。
“仪和刑天王皆为谋臣,有过仇隙,倘若仪先见天王,天王碍于兄弟情义,必不会接纳于我,故此……仪别无他法,只能先会见刑天王,以求谅解。”
这番话一说。
不管姚当现在心里如何去想,也只能暂时按捺下了心中的不悦。
兄弟情义……。
他怎么能违背兄弟情义。
“悼天王……”
公羊仪入四明山后,当即提出了自己的谋略,“如今官兵和义军们处于对峙阶段。地方军坐视禁军灭亡,一为先前的龃龉,二为财物,三来……,也是地方军们看到了朝廷的腐朽,想要留存实力,自己做大,行割据之事!”
有兵在,地方军的将领们就是天王老子。
哪怕是崇明帝再是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地方军的“功劳”。
“故此,天王可接下尚和尚扔来的副盟主之职。”
“将老弱之兵分给各路反王,赚一个名声。然后精兵走壶口瀑,出江南西道,率众北上,避开与朝廷大军的对垒,转而入关西道。”
“然后将所有的烂摊子丢给尚和尚。”
“让他成为官兵的靶子。”
“关西道连年灾荒,朝廷无力赈济,民间沸反盈天,各地叛乱不断。我四明山这一支已成气候的义军入了关西道,就有若如鱼得水……”
“天王为副盟主,又有仁义之名,这些民间叛军必定纳头便拜。”
公羊仪说出了自己的大略。
“公羊先生和四弟的谋略……”
“颇为相近啊。”
坤天王行事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机,一看这计策,立刻心直嘴快道。
场间。
不只有三大天王、谋臣公羊仪,还有十二行旗的旗主、五虎堂的五虎使。以及如今统辖两大行旗的将领常吉。
基本上,四明山的中高层都在此间了。
坤天王这番话一出,众人看向徐行的神色顿时就有些色变了。数月前的局势,和如今的局势,大不相同。
刑天王……竟然能料定到今日之事?
聚义厅的氛围,冷寂如冰。
“三哥过奖了。”
“小弟的谋略……只是恰好与公羊先生相撞了。”
“算不得什么。”
徐行谦虚,开始推辞。
事实上。
公羊仪可以提出的大略还有很多,譬如走落日峡,跑到岭南道,趁官兵兵力空虚,锁住岭南要道,行割据之事,或者在走蒸云山,夺取漕河等等……。
但在徐行与公羊仪的商量之下,二人合计,让公羊仪在四明山的高层会议上,如此分说,再次确立徐行的威信、权威。
倘若四明山上下事事听徐行。
他纵使不是四明山的大哥悼天王,亦会成为悼天王身后的立皇帝。
权力取之于下,而非上!
“公羊先生和四弟皆所言有理,有功……”
“就按照这计策去做。”
悼天王姚当打破了众人的沉寂,出声道。
……
合阳山,聚义厅。
十七路反王汇聚,单少了四明山一席。
“法王……”
“法王,不好了。”
厅外,传信兵匆忙入地,落地便拜,“法王,四明山来信,言说汪通意欲行刺悼天王,已被围杀而死,至于幕后主使公羊先生,则被他们扣押了。”
“不过……”
说到这里,传信兵欲言又止。
“快说!”
“还有什么?”
听闻爱将身死,谋臣又被扣押,尚和尚虎目怒瞪,一脸怒色,急声去问。
“还有……”
“悼天王说,他愿意接受盟主委任,担任副盟主一职,听从盟主的安排,至于给各路反王分配的兵马,他已经留在了虎魄川,只需各路反王去领即可!”
传信兵接着说道。
话音落下,众反王面面相觑。
尚和尚也觉焦头烂额。
没了公羊仪这个谋臣后,他估摸不清楚四明山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若说对他不敬,可偏偏“听了”他的盟主令。
“认了……”
“还是不认?”
尚和尚内心纠结。
一旦认了四明山的安排,他此刻的危机瞬间就会消散无影。毕竟四明山已经言明,是接受了他的安排,给众反王分配兵马。
他这个盟主,还能继续做下去。
可若是认了……,他感觉自己隐隐有被四明山算计……。
“我等谢盟主恩德……”
还没等尚和尚点头,失去了兵马的啸山王立刻起身,拱手感谢起了尚和尚。
他们不傻,知道这其中可能有四明山的算计。
但他们此时已经失了兵马,四明山送兵马,他们求之不得。至于尚和尚这个盟主答应与否,他们才不会去管。
“谢盟主……”
“盟主大量……”
几个反王亦是附和。
眼见大势已去,尚和尚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四明山的“安排”,“本王早就听闻汪通与悼天王有仇隙,派遣他出使,是欲要化解这段恩怨,不料汪通擅自做主,来人,将汪通家属充入伎寨……”
“公羊先生因汪通之故,被悼天王扣押,是本王之错。”
……
……
PS:反王称呼自己为反王,没什么奇怪的,反是反抗朝廷,没什么贬义的。这和蜀汉将领自称自己蜀汉……,一点也没有共通之处。
61、储官命格(求追读)
副本世界。
光绪二十四年的八月份很快来临。
院试匆匆而过。
得益于徐行府案首的身份,他在院试中没有落选,不过他在院试中亦没有如之前一样,再接再厉,考中院试案首,而是只考中了第三名。
勉强得到了一个“探花”的名次。
“探花已然不错,徐兄不必伤心。”
发榜之后,回到味经书院,曾给徐行作保的廪生秦秀才等人设宴,给徐行接风洗尘,在席上之时,他安慰了徐行一句。
“世间万事岂能一一如意?”
“得中廪生,已是小弟之幸了……”
徐行位于坐北朝南的主座,俨然已是小团体里的主心骨,和去年陪在末座的小喽啰大不相同。他举起酒杯与秦秀才等人挨个碰了一下,对饮之后,笑道:“我若是个县案首,失去了院试案首,还会感觉失望,毕竟小三元的名气在那,但我又不是县案首……,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小三元,获取这成就,或许对他的命格会有一定的加成。
在副本世界内,亦能名声远扬。
如果没有小三元的希望……,在院试中,获得案首身份,或者获得其他名次,对徐行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只要注意考到前十就行。
因为一次院试取中的一等廪生,往往不过十人左右。至于州、县官学,看似廪生不少,实际上这是几十年不断累加的。
秀才中也分等次。一等为廪生,相当于正式编制,每月发食廪。二等为增生,就是编外了,虽然有一些福利,但大不如廪生,全名是“增广生员”。意思是朝廷开恩,录取了这些不够格的读书人当秀才。
第三等为诸生之末,为“附学生员”,福利低到可怜……。
穷秀才说的就是附生。
只是勉强有一个秀才的功名,若是在岁试考核名次不行,根据六等黜陟法,是极有可能被官府革除功名的存在。
只能勉强糊口混口饭吃。
其他的两等秀才怎么也谈不上“穷”这个一个字。
院试第三名,听着没案首威风,可实际上的福利却都是一样的。至于日后的乡试……,徐行可不认为接下来的乡试会考八股,按照维新派的主张,日后的乡会试就是时策和实学了,案首入乡试的福利,也会随科举改革后,荡然无存。
当然,他之所以考科举,初期是为了改命,取得一定的身份。
后期……,则是因为马师傅所言的机缘。
如今他成了秀才之后,也没有太大的欲望去争夺更上一级的举人、进士功名了。这些功名要之无用,毕竟……他是反贼命格。
注定不会入朝堂,好好去当一个官僚。
言罢。
徐行目光凝视镜面。
【储官(赤):朝廷遴选之英才,得朝廷气运垂青,存官气,得官威,黎民不敢仰视。入仕途之后,官运亨通。】
“您的赤色命格【储官】和赤色命格【义贼】两者命格冲突,是否选择解散赤色命格【储官】,或替换赤色命格【义贼】?”
金澄澄的镜面上,浮现出一行行字迹。
在有了一等廪生功名后,徐行就诞生了一个赤色命格【储官】。
虽说按照常识,举人才有资格在吏部补缺,任免官职。
但清末不同……。
他成了一等廪生后,又在味经书院学过实学,已然是秦省不少官员眼中的香饽饽。不少官员给他伸出了橄榄枝,让他到他们的麾下任职。
其中之人,就包括秦省巡抚方允。
在这些大臣麾下任职,得到的并不是吏职,而是正儿八经的官身。
……
“先缓缓……”
“等再过一段时间,再决定是否解散【储官】命格。”
徐行收敛心神。
他怕他毁了这【储官】命格后,会发生一连串的不良后果。
行事还当以慎重为先。
至少在他取得了机缘之后,再进行决定,万不敢轻易鲁莽。
“徐兄说的不错……”
“这八股时文……,之所以叫八股时文,就是因为其要猜主官们的上意,你猜中了,名次就好,猜不中了,名次就低,不是以才华衡定的……”
秦秀才哈哈大笑,对一众后辈言说他的考场心得。
廪生的考场心得,非是小可,在座的众人摇头晃脑默念一遍,显然是记到了心底。而有的记性差的,当即叫来安然居的店家,要了笔墨纸砚,在素笺上书写了一番,视若珍宝的藏到了怀里。
这点小内幕,轮不到文字狱的地步。
徐行亦不是什么敝帚自珍的人,也讲了一些心得。
事毕,已然到了深夜。
众人把酒,叫来了自己相好的妓家,就赴了极乐。
“徐兄,这莺儿姑娘可是大同丨婆姨出身……”
“最是丰腴……”
“别有一番滋味。”
秦秀才将自己怀里的女子推给徐行,慨然一笑。
人生四大铁。
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脏,一起漂过娼。
莺儿姑娘再是他的心爱之物,也只是玩物。
他没什么舍不得的。
一阵香风袭来。
徐行在此间也不好退避,拦腰抱住了莺儿姑娘,顿感软玉入怀,他摇头道:“秦兄,小弟最近略感不适,还是算了。”
修炼全真内功,需要禁欲。
机缘还没到手上,他可不想到嘴的鸭子突然飞了。
“徐兄,何必见外。”
秦秀才摇头,满斟了一杯酒后,对莺儿姑娘以眼神示意。
他估计徐行是没开过荤,所以行事颇有顾忌。
“这位爷?”
“您可是……”
莺儿姑娘娇笑一声,就欲与徐行调情。
但下一刻。
她就傻眼了,面露惧色。
她虽躺在徐行怀里,但徐行的怀里突然化作无形针毡一样,每一处地方都刺挠的紧。
“哎呦……”
莺儿姑娘滚回了秦秀才怀里。
“秦兄,你看,莺儿姑娘还是想念你。”
“我还是先回书院读书去了。”
徐行环视了一眼包厢,拱手告退。
倒不是他不懂得合群的道理,而是身份到了,就不必处处忍让了。
处处隐忍,反倒显得他没脾气。
当然,秦秀才此举是“好意”,放在当下环境来说,徐行也没什么指摘他的想法。
“算了……”
“莺儿,你还是陪我吧。徐兄他不懂风雅。”
果然,秦秀才也没见外,打了个哈哈,就揭过了这一篇章。
62、武备学堂(求追读)
出了安然居。
街上一片漆黑,只有少数的高宅挂着红灯笼,能提供一点微亮。
“香主……”
“桃园乡有请。”
就在徐行绕到书院后门,打算翻墙进入书院的时候。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突然从一旁街道的丛竹中窜了出来,他先给徐行打了个拱,又念了哥老会的暗号,接着出示了自己的会票后,才说起了要事。
“桃园乡?”
“是伍掌柜吗?”
徐行心中一喜,但面色仍旧沉稳,随口问道。
孝义堂联系他,一般不会派手下的哥弟联系。因为孝义堂的哥弟基本上都是刀客,在人群中太过扎眼。所以一般都是用桃园乡的堂口进行联系。
桃园乡内的哥弟多为三教九流,从商较多。
隐蔽性好一些。
如今桃园乡联系他,应该不是别的事,必与马师傅有关……。
伍掌柜是桃园乡的香主,与徐行平级。
“是。”
“香主到了之后,就知道了。”
小厮面带恭敬,回道。
不一会。
两人就走到了四海钱庄附近的一间民房。
“舵头的意思是……,让你入秦省的武备学堂,然后在学堂内有所表现,让清廷陆军部选派你前往东洋的振武学校学习……”
“回国后,再任职新军中的官职。”
一见面,伍掌柜就对徐行说了这么一番话。
话里话外……,都是秦凤山未来对徐行的安排。
毕竟,秦凤山内,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徐行这样根正苗黑的廪生。新军中的军官即使再和哥老会亲近,也比不上自家培养的苗子好。
“武备学堂?”
徐行目光闪烁。
他在现实世界正在造反,学点军事知识确实不错。不过有了青铜古镜,他可不想一直当个凡人。
科举、造反……等等,都是他敛权,提升命格气运的必要过程。
人的目标,并非是恒定不变的。
有了挂后,他的长期目标就是羽化飞升,成为仙人!
至于造反,杀入神京,只不过是短期目标。
入武备学堂学习,再入东洋振武学校等等,这可不像科举,能够短时间完成,至少得五六年,甚至七八年。
振武学校后,还有陆军士官学校……。
时间,就更长了。
譬如日后秦省扛把子张总督,光绪三十年被选派到东洋留学,到了宣统二年才回国任职新军,回国后,还不是立马任职新军,是在长安府衙担任了一段时间的缮写。
这还是略过了入武备学堂学习的时间。
就已经花费了六年。
若入武备学堂学习,时间就更长了。
不合算!
至于家国情怀?
在一个副本世界里较什么劲。
徐行心中立即打消了入武备学堂学习,走留学的路子。
只不过在明面上,他可不敢擅自违背舵头的命令。
舵头是秦凤山的领袖。
“舵头的安排,我愿意接受……”
徐行点头。
形势不由人。
他若说不答应,可能下一步就是三刀六洞伺候。
当然,三刀六洞或许是开玩笑。
只不过,日后在秦凤山内寸步难行,是可以预料到的。
甚至……,秦凤山暴露他身份,逼他去死,亦不是不可能。
万事,做最坏的打算。
在小事上,他可以违抗秦凤山的命令。
但——大事上,没有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至于孝义堂和马师傅的恩情……”
“日后回报就是。”
“刺杀秦省巡抚方允,还有《八臂明王经》,足够了。”
徐行内心定下计策。
这个副本,只是一个末法时代。他在现实世界的处境,也不像在天牢那时了,不敢试错。所幸只是死了一个“他我”,这对他探索青铜古镜的用途,亦有不少的好处。
先走一步看一步,还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很好……”
伍掌柜笑了笑,“徐香主愿意接受舵头的安排,是咱们秦凤山的好事。今后有了徐香主在新军的策应,在秦省起义……,就事半功倍了。”
“伍香主客气了。”
徐行拱手,回道。
“我桃园乡传达舵头的命令结束了……”
“接下来,是你们孝义堂的会面时间,鄙人就不打扰了。”
略作交谈数句,坐在主座的伍掌柜放下茶盏,拿起靠在茶几旁的文明棍,一拍棉袍的下幅,掸落刚才撮旱烟时掉落的烟灰,继而缓步出了客厅。
等伍掌柜稍离开一会,在内厅的马师傅等孝义堂众人随即而出。
徐行的目光变了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常色。
固然舵头的命令不能违背……,可事先孝义堂却未与他商量此事,连个招呼都没打,而是让桃园乡的人转告……。
此行此举,未免让人稍感心寒。
“也是……”
“我入书院,本就是背叛了一次孝义堂。”
“有此行径,实属正常。”
徐行自嘲一笑。
以前,他地位卑贱,擅自做主入味经书院,“背叛”也就背叛了。不至于对孝义堂生出什么影响,大家都不会在意。
然而等他地位一上来后,以前的小错,就会放大,成为芥蒂。
这是必不可免的。
徐行也没有怪罪马师傅等人的想法,毕竟他一向以个人利益为重。而马师傅等人是能够为了大义而牺牲的存在。
价值观不同,谈何怪罪?
“刚才伍香主的话,行哥儿你也听到了。”
“你能深明大义,愿意尊奉舵头的话,是我们孝义堂的荣幸。”
马师傅未察觉到徐行的心理变化,他爽朗一笑,以为徐行是顶天男儿,自愿承担这一“重担”。
“马师傅过奖了。”
“为起义大业着想,行……义不容辞。”
徐行挑眉,大义凛然道。
“只不过……”
“如今徐行已经成了秀才,马师傅所言的机缘……”
他和马师傅谈了一会琐事,然后将话题引到了这里。
“好说。”
“我前些时日已经找到了刘道长。”
“他现在正在金仙观客居,行哥儿可持我信物去拜访。”
马师傅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白玉令牌,递给了徐行。
“金仙观?”
徐行略一想,就想起了这位于长安县的道家名地。
他再接过令牌一看,只见这令牌三寸大小,正面写着“丹阳”二字,背后则是刻着祥云、鸟鹤等吉祥图案。
……
……
PS:这本书对清末副本不多加涉入,一是危险,二是末法时代,学一些凡人知识,没什么必要。主要还是修仙。
第三更,凌晨一点前发,另外求求追读、票票。
63、尸解仙(求追读)
丹阳……。
应该就是全真道第二任掌教丹阳子马钰。
即马师傅的先辈。
“在下最近也有一些机缘。”
“这是《八臂明王经》,是外练功法,如若马师傅不嫌弃的话,就当是我回报马师傅您此次赠予机缘的恩情了……”
徐行握住令牌,犹豫了一会,从怀里掏出抄写好的《八臂明王经》,塞到了马师傅的手上。
以他如今的身份,一部来源不明的功法还威胁不了他。
功法再好,也要看谁去练。
就如马师傅,这等高手,照样被洋枪威胁……。
“又是行哥儿在古籍中搜检到的?”
马师傅略翻了一下经书,神色颇为古怪。
这机缘未免太好了一些。
仅是随意翻翻书籍,就能得到好的武学功法?
他……怎么没这个运气?
哦,对了,他自个不看书。那就没事了。
“前些日子,在书斋中翻找旧书,无意中撞见的,是在一本《楞严经》中,店家不识货,就被我买走了。”
徐行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道。
他纵然非是君子,可也不愿做一个小人。
有恩必报。
《八臂明王经》作为现实世界悬济寺的镇派功法,价值不可计量。若非尚和尚身份是十八路反王盟主,这件珍籍于大局来说不值一提,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否则,真要花钱去买这门功法,根本就是有价无市。
只一点,就能看出这本经书的价值。
内外兼修!
外练的同时,亦能促进内气的增长。
虽没有单练内练武道,积攒内气来的快,可在实力的提升上,这门经书相比同境界的武者,远远胜之。
其他武者兼修两道,多是杂修。
内练功法和外练功法并不配套。
而《八臂明王经》内练和外练都是出自同一套功法。
只不过……,尚和尚亦有心机,撕去了《八臂明王经》的配套招式——明王三印,只留下了功法。
“真是好运道。”
马师傅赞了一句。
……
次日,一早。
徐行花钱租借了一匹骏马,然后疾驰赶往长安县。
泾阳县和长安县都是秦省省城的下辖县,两县之间距离并不远。不过金仙观所在的地方是终南山的子午峪,距离泾阳县的县城距离颇有些长。
大概花费了一个上午的功夫。
他赶到了子午镇。
金仙观,亦是秦省附近的道家名地之一。
此观是唐明皇李隆基给自己胞妹金仙公主修建的道观。
提起金仙公主,可能不少人不熟知。不过玉真公主,因李白、王维的缘故,在盛唐中就声名赫赫了。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是亲姐妹,两人一同出家修道。
到了观门口,徐行被小道士拦了下来。
“居士,烧香请走那边……”
小道士指了指一旁的斗姆殿,让徐行绕行。
金仙观在附近香火旺盛。徐行只打眼一望,就看到了不少沿着山道行走的香客,不少仙风道骨的道长们亦在身边作陪。
“在下找刘道长……”
“这是信物。”
徐行从褡裢掏出玉牌,在小道士面前晃了一下。
“居士应该是姓徐吧。”
小道士见此,稍稍愣神之后,就想起了刘道长对他的叮嘱。他对徐行打了个道揖,然后将随手拿的扫帚靠在了牌坊的木柱旁,客气的向前引路,“还请徐居士随我来,刘道长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他并不是毫无眼力之人。
徐行腰间悬着三尺绅带,这是有功名之人才有的标志。
寻常百姓乱戴,就是犯法之事。
故此,在徐行一亮信物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就给徐行引路了。
一路上,蓬莱阁、金仙宫、斗姆、龙虎、三清殿——
直至拐到西跨院的一处厢房。
这是一出略显偏僻的庭院,临崖而建。
景色幽幽。
抬腿迈步入了月门之后,徐行没见到龙门牌掌门刘道长,反倒见了一个垂髻的小道童正在一间亭子内,打坐修行。
“他,自幼体弱多病,不习这金刚功,会有夭折之相。”
“不过居士……,已有内功傍身,不用修习此功。”
厢房门缓缓推开,从中走出了一个瘸腿老道士。
老道士鹤发童颜,一脸祥和。
“贫道明苍,俗姓为刘,见过徐居士……”
老道士全真打扮,束发盘髻,头戴一顶扁平的混元巾,顶髻用木簪别住,身穿一袭黑色宽松立领的长大褂,脚蹬黑色的十方鞋,颇有种离尘脱俗,清净自然之感。他见徐行,率先打了个道家稽首礼,自我介绍道。
“明苍道长安好。”
徐行暗暗心惊。
他内功修为到了存真,极为内敛,一般人根本难以察觉到他有内功傍身。其外,这老道士走路无声,身上不然纤尘……。
先天?
他心中狐疑。
“贫道只是打坐,修身,未修杀伐之术。”
似乎察觉到了徐行的内心所想,老道士笑了笑,说道。
没等徐行再次开口,他一甩手中浮沉,言道:“你的来意,我已经明白。所求者,应当是长生之法,不过如今大世,乃道途末路,你又是下愚之人,难修登仙之法……”
见他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求长生、升仙之法。
他见怪不怪了。
“下愚之人……”
徐行略讶,“敢问明苍道长,如何判定我是下愚之人?”
他对自己的资质,并不抱什么希望。
只是一介普通人。
这修武的根骨,还是【道果】一步步固化的。
“明光见性,性光圆融,精气神三宝充沛,修道,蟾光自现,此谓上智。”
老道士略作沉吟,“晓坎离、明阴阳,骨肉相匀……,为中睿之人。”
“两者之下,皆为下愚。”
“贫道,也只是下愚之人,居士不必见怪。”
他又补了一句。
“上智、中睿……”
“这两者,可有比拟之人?”
徐行心中一动,再问道。
“上智者,当为紫阳真人、重阳真人、扶摇子这等开创一脉的先祖……”
“中睿之人……”
说到这里,老道士闭口不言。
徐行见此亦是明了。
涉及到道家先祖,如果晚辈说先祖只是中睿,而非上智,难免有“非议”先祖之嫌疑。全真儒释道三教合一,为尊者讳也是懂得的。
故此,上智可说,中睿、下愚不能说。
“吕祖等仙家呢?”
徐行再问。
“不在此列。”
老道士摇头。
“明苍道长,我这下愚之人,该修什么法门?”
问完话后,徐行提起了入观的正事。
“唯有尸解之法……”
“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
64、帝紫命格(求追读)
老道士怀抱拂尘,缓缓说道。
他修的道法,走的也是尸解一途。
相比于尸解仙,天仙、地仙这两个道途明显更好一些。只不过人力有穷尽,他只是下愚之人,又生在末法之世,只能去走这一道……。
“尸解仙?”
徐行深深吸了一口气。
坦白来讲,他对尸解仙这个词汇并不陌生。在来金仙观之前,他也看过一些道经,知道一些关于尸解仙的介绍。
尸解仙,是最下一等的成仙之法!
不过……,能修成尸解仙之人,也非凡类。
譬如大名鼎鼎的道家南宗五祖之一的白玉蟾,修的就是尸解仙中的水解法。
其曾题过一诗:“九十岁时尸解日,时人犹见是童颜。”
看似尸解仙是下等之仙,可这也不是谁都能走通的。
……
“弟子愿学尸解之法。”
徐行收敛心神,不再思索它事,安心俯身下拜道。
他只是有向全真道求法的一个机缘。
并非正儿八经的全真弟子,没资格在这挑三拣四。再者,哪怕只是一个尸解仙的修仙法子,放到外界,亦是万人追捧。
真要把修天仙、地仙的法门放在他眼前,也不见得他有修炼这两种法门的资格、根骨。
不管是做人,还是修道,有自知之明很重要。
切勿好高骛远。
明苍道长说他是下愚之人,只能修尸解仙,他又知自身斤两。《磐石心法》也是靠马师傅悉心教导大半月才侥幸入门。更难的仙法,若无人指导,即使有了上等法,他也只是缘木求鱼,恐一生难以入门……。
“你就做贫道一个记名弟子。”
“由我授你尸解之法。”
见徐行不再求问,老道士微微点头,让徐行就此跪下,拜他为师。
尽管全真道和关学有渊源,可真传之法亦不能乱泄。
只能收徐行为徒了。
“全真字辈……”
“为‘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一阳来复本,合教永圆明,至理宗诚信……’,贫道为明字辈,全真第二十代传人,道号明苍,你俗家姓名为徐行,今后……就叫徐至行吧……”
等徐行跪地拜师后,老道士沉吟稍许,言道。
“至……至行?”
徐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喜色。
记名弟子和记名弟子之间,亦是有区别的。
未赐字辈,就意味着没入全真门墙,得赐的法门,或许是真传,但敷衍的可能性极大。但赐了字辈,入了门墙,敷衍他的可能性就小很多。
“《三洞戒文》云:‘道经不经师授,则行之不灵。’”
“吕祖也言曰:‘……全真之道,教道子需先以参道源为本。玄功者,不可言之,道无可道,即心性也。惟信可以通神,心性达成,则术法妙用,自然于股掌之中。
不尚神通术法,乃是对未有正统师承者而言之。
慎防因一时私欲,贪求术法而忽略传承,从而自毁道果,落入旁门。
求道者需先得以入玄门正教,以听师门教化,玄术道法自有师父相授而来。我全真之教,不尚道法,何以震慑群魔……’”
领徐行入了厢房后,老道士开始了敦敦教诲。
他说的这些话,意思很直白。
不经师授,道法行之不灵。
哪怕有人侥幸得了道法,未得师承,终究也只是旁门左道,不为玄门正教之列。
听此,徐行也按捺下了心中的一点小心思。
虽只能修行尸解法,但他对天仙法、地仙法也有垂涎之心。毕竟,等将来他资质提升上来了,未尝不能转修天仙法、地仙法。
可……,听明苍道长这么一说,他连一点“抢夺”传承的坏心思,都不敢有了。
传承只能经师授,抢夺而来的传承,只是假传承,练不通的。
换言之,拜入道门,相当于上界的祖师爷给下界的徒子徒孙开了一个修仙的权限,让其能开始修仙,入玄门正教。
没这个权限在,哪怕是得了法,也只是凡篇……。
接下来。
徐行在金仙观火工道士的服侍下,进行沐浴更衣。
火工,旧时称干杂活的人。
等沐浴完后,他换上了一身全真道袍,随明苍道长入了三清殿,在明苍道长的指点下,随其一同醮法,请示全真道的列祖列宗。
“您凝聚出了一个新的帝紫命格【地下主】。”
“请问是否以【道果】固化?”
【地下主(紫):第三等冥府散鬼,尸解仙之始也,无鬼籍,无职务,一百四十年后可授下仙之教,授以大道。】
……
“这就是……全真道的‘师授’?”
徐行看到镜面上凝结的字样,陷入了沉思。
与明苍道长所言一样。
他在醮法之后,得到了全真道列祖列宗的承认,有修炼尸解仙的资格了。而所谓的帝紫命格【地下主】,就与全真道的“师授”有关。
明苍道长醮法请示列祖列宗,给了他修行尸解之法的权限。
“不过……仅是一个修仙资格,就到达了帝紫……”
“这……”
徐行惊讶。
帝紫命格,很明显,已经相当于皇帝这一级别的命格了。
帝紫命格【地下主】,非同凡响,价值不可衡量。
但他稍一想后,也就明白了。
强大如秦皇汉武,晚年后也苦苦追求成仙长生。这一个修仙资格,看似平奇,实则极为珍稀。
“尸解,有火解、兵解、水解、杖解……”
“你愿修哪一法?”
老道士醮法完毕,将手上的法香插到香炉后,目视徐行,温和道。
尸解仙也是大道之一。
有各种法门。
“弟子……尚未想好……”
“还是先读些道藏后,再给师父答复。”
徐行略微思索一番后,回道。
如今他已拜了明苍道长为师,得到了修行尸解仙传承的资格,那么在修行上,就不必太过着急了。左右不着急这几天时间。
“善!”
“明见心性,可谓良才。”
老道士捋须一笑,缓缓点头。
尸解法纵然是下愚之人修的法门,但这不意味着修尸解法就不挑人了。有的人适合火解,有的人适合水解……,这都是不一定的事。
65、被迫兵解(求追读)
现实世界。
关西道,洛瑛谷。
在马车内的徐行睁开眼睛,回过神来。
他授尸解法后,在金仙观内待了大约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时间,明苍道长对他有问必答,也给他各种讲道,讲解修尸解之法的精妙之处。
一个月过去了,讲道结束,明苍道长带着小徒弟离开了金仙观,重新云游天下。
虽明苍道长没有明说。
但徐行知道,他和明苍道长的师徒缘分也算尽了……。
毕竟明苍道长只是因故人情谊收他为徒,只是记名,非是亲传。
时间流速一比五。
他在副本世界待了一个月,换算到现实世界,就是六天。
这六天时间,四明山寨按照他和公羊仪的策略,丢弃一些老弱病残给十七路义军,然后以两万多精兵从壶口瀑遁走,逃离江南西道的战场。
一路上,穷山恶水。
终于,六天过去,他们来到了林南道和关西道的接壤处——洛瑛谷。
“过了洛瑛谷,再穿过青木县,就到天王的家乡了。”
“到时候到了天王家乡……”
“天王可一定要款待常某……”
马车外面,传来常吉的谈笑声。
在虎魄川精兵之后,悼天王姚当也将常吉安排为了徐行的贴身侍卫首领,被让常吉掌管三行旗,充当刑天王的羽翼。
算是……一种在寨内权力斗争中的拙劣反击。
此般做法,是意在将常吉排除出山寨的高层之列,减少徐行的话语权。
徐行揭开马车苇帘,扫了一眼策马的常吉,笑道:“常将军,我既然为东道主,自然会好好款待寨内的兄弟们……”
说了几句应酬话后,他才重新回座。
马车辘辘而行。
“您凝结了赤色命格【储官】,此命格与赤色命格【义贼】冲突,是否选择解散赤色命格【储官】,或替换赤色命格【义贼】?”
“您凝结了帝紫命格【地下主】,是否以【道果】固化?”
字迹在眼前浮现。
第一个赤色命格【储官】,徐行没着急解散。
按照他的猜测,应该是他未固化的命格若是多了,就应该不得不解散一些未固化的命格。但现在,他只有两个未固化命格,不着急解散赤色命格【储官】。
“固化帝紫命格【地下主】!”
他下定决心。
瞬间,丹田积累的三年真气消散一空,并且吸收了他的一些肉体精气。
与此同时,固化帝紫命格后的他,感受到了冥冥之中在天地中存在的灵气。
这些灵气宛若一粒粒发着白光的萤火虫,存在于虚无之中。
“果然!”
“现实世界存有仙人,非是末法之世。”
徐行压下心中的激动。
他开始尝试牵引灵力,只不过试了老半天,只牵引到了一粒白光。
“为何……与副本世界不同?”
“莫非此界修炼,需要特殊的条件?”
徐行皱眉。
经过全真道的传承后,他知道,“道经不经师授,则行之不灵”,修道必须要走师授这一关。
而在现实世界,修仙的条件可能与副本世界不尽相同。
“不过,我能牵引到一粒白光,可见这【地下主】命格,并非无用……”
“毕竟帝紫命格【地下主】只是一个修道资格。”
“若真成了尸解仙……,哪怕没此界的‘修道资格’,亦能修炼。”
他暗自思索道。
在凤溪国江湖中,有个常识,就是未到先天的武者,不能吸收外界灵气。先天的一个标志就是打通天地之桥,接引外界灵气,洗刷自身。
……
凝结帝紫命格后,徐行元气亏缺。
他开始打坐恢复真气。
到了下午。
饱餐一顿后,他按照常例,开始观摩青铜古镜。
“您凝结了赤色命格【储官】,此命格与赤色命格【义贼】冲突,是否选择解散赤色命格【储官】,或替换、融合赤色命格【义贼】?”
金澄澄的镜面上,字迹流转。
徐行一开始没在意,可他越是看,越是觉得这句话有所变化。
仔细一想。
“多了一个融合?”
他察觉到了不对。
“最开始的赤色命格【储官】和赤色命格【义贼】是冲突命格,两者不相容,而有了帝紫命格【地下主】后,这两个命格就可以相融了?”
徐行敲着马车板壁,面露沉思。
“也是,气运并非一成不变。”
“就像我虽在现实世界只修炼了内练功法,但我的体质,亦比普通人要好的多。”
“帝紫命格【地下主】,应是统御了【义贼】、【储官】命格?”
“仙道……比人道更贵!”
他忖道。
先前,【储官】命格和【义贼】命格相互冲突,而【储官】命格好歹也是赤色命格,他怕解散【储官】命格会在副本世界有不良后果,所以一直未将【储官】命格固化或者解散。
然而现在不同,两个命格能相互融合,他自没有推脱的道理。
少倾,面板发生变化。
【镜主:徐行。】
【道果:地下主(紫)、官贼(黄)、武道异人(黄)、文昌(赤)、维新(赤)、博闻强识(白)。】
【……】
【命格:无。】
和上次的白色命格【一生平凡】相似,【义贼】命格并未立即消散,而是逐渐破散,并且化作了一段记忆,一帧帧画面有若走马灯一样,出现在他眼前。
从逃出天牢,到四明山走壶口瀑,入关西道……。
这是他固化【义贼】命格后的记忆。
紧接着,画面一转。
仅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在徐行的“任人唯私”下,四明山义军上下充斥着各种“徐家人”,他亲爹徐明领亲卫营,二叔徐泾和堂弟徐盛华充任关西道的官员,负责统治整个关西道……。
常吉为武将领袖,公羊仪为文臣领袖。
三年后,被义军尊为副盟主的悼天王姚当不忍自己基业被夺,于是起兵叛逃,谁料被常吉先斩后奏,杀死在了天一峡。
坤天王常坤出走。
后——
第五年,建国关西道的大周,通过两年的韬光养晦后,开始讨伐伪帝崇明。然而二十万大军兵临神京之际,突然一个白发男子出现在徐行面前。
一剑,徐行枭首,被迫兵解,化作地下主苟活,大周分崩离析。
徐家被崇明帝夷九族。
就在神京百姓大谈贼首徐行授首之时。
神京城外,坤天王常坤化作一农夫走至曾经义军的帅帐,他手提一壶酒,眼含热泪,“四弟,以你的实力,三哥不是杀不了你,只不过三哥念着大哥的仇没报,所以自愿离去,曾经啊……,三哥恨过你,但现在,你已经死了。”
“三哥,给你倒一杯酒。”
他将酒盏里的黄酒撒在地面上。
关于修仙权限这件事
按照道经,确实是法不经师授,则行之不灵。
这是道经明确记载的。
所以按照我的分析。
大能,三清这些先天而圣的人,掌握规则,所以就可以给凡夫俗子修仙的权限,也就是说师承。
在六十三章说了,资质有上智、中睿、下愚之人。
下愚之人,只能沿袭先祖传下的旧法,而上智之人,已经能开辟一脉,走出自己的路。等到了实力渐渐强大之人,就能摆脱这些修仙权限的束缚。
这么说吧,这些大能出生就掌握道,是先天神祇。
而灵气只是灵气,需用道,或者规则将其束缚,强大自己。到了一定程度上,自己领悟道、规则,才能真正的掌控灵气。就像自然界内,你能看到光,却无法吸收掌握光,而这些祖师给的权限,就是让你通过法咒掌握光……。
另外求一下追读,追读!!!
66、窃国大盗(求追读)
一杯又一杯。
坤天王自己喝一杯酒,然后往地面上撒一杯酒,“人死了,什么仇恨也清了,三哥是个粗人,也不晓得怎么说话,你泉下有知的话,给大哥道个歉吧,大哥是个好人……”
在底下身为地下主苟活的徐行听后默然。
他头颅已失,只能以两乳为眼,肚脐为嘴。
成了真的刑天(王)……。
白发男子将他一剑枭首之后,未曾归还他的头颅。
身为第三等地下主,徐行只是冥府散鬼,所以没有补残缺漏的本领,再加之,他的头颅也被崇明帝制成了酒器,供于太庙,尸体不完整,于是成了残魂。
“可惜啊,这年头,好人不长命。”
正在坤天王借酒消愁的时候,有人冷不丁的插了一嘴。
“是你?二哥?”
坤天王回望,见是戴着斗笠的威天王,面露喜色。
但——
威天王没有答话,他看着徐行的坟茔,冷笑数声,然后取下腰带旁系着的竹筒,朝地面用力泼洒了一下。
这竹筒里装着公鸡血。
鲜红的血液一浇,在地下苟活的徐行,彻底烟消云散。
“大哥!”
“二弟给你报仇了!”
威天王跪地,朝西面叩首三下。
一世,背兄弃义,落得了一个凄惨下场。
从歃血为盟始,到“歃血”而死!
……
“白发男子……”
“先天之上?亦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修仙者?”
徐行冷漠看完他这一世经历。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知道,所谓的一世经历,只是根据他此刻的条件进行推演,并非是真的一世经历。
有了青铜古镜的他,怎么也不可能花了五年时间还停留在第三等的地下主境界。
即使五年内,无所进,他亦不会贸然率兵攻打神京……。
至于弑杀悼天王姚当……,
他也估摸不准,到了那个地步后,自己会不会狠下心,背信弃义。
人心难测。
自己的人心也难测。
“尽量……,弄一个好的结局。”
“到底也是烧黄纸,拜过把子的兄弟……”
徐行叹了口气。
一生经历在他眼前,终于烟消云散。
明黄命格【官贼】也出现在了他的【道果】一栏中。
一瞬间,徐行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一定的“升华”,呼吸比以前更为顺畅一些,心境也更开朗。
每一次涉及命运的命格升级,他就会念头通达不少。
运转磐石心法,一个大周天亦比以前少了一些时间消耗。
【官贼(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身披朱衣,为朝廷命官,为窃国大盗,依天地义理行事,吊民伐罪,得大运垂青。面对朝廷、造反势力的威胁,你有极大的几率能左右逢源,趋吉避凶。】
触碰明黄命格【官贼】的二级页面。
徐行看到了其的介绍。
“这……命格,能让我左右逢源?”
他面露古怪之色。
赤色命格【储官】是倚靠朝廷一方的命格,而赤色命格【反贼】就很明显了,是反抗朝廷,充当反贼。
然而【官贼】,则让他都兼顾了这两者的气运。
不管走哪一步路,他都会得到大运垂青。
“有白发男子在……”
“或许……不必着急建国称帝,等打下关西道后,等崇明帝诏安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白发男子应该不能随意出手,不然也不至于我兵临城下后,这才出手杀我,平定叛乱……”
徐行脑袋高速运转,开始想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
凤溪国共有十六道,他只占据一道,顶多算割据势力,还不至于成为心腹大祸。
再者,关西道贫瘠,又算僻壤。
历史上,在边境建邦立国,割据称帝的势力不可胜数。而朝廷也多是采取绥靖政策,剿不灭的话,只能去抚。只要不威胁到神京,就不会引起朝堂动荡,从而引出疑似修仙者的白发男子。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徐行想起朱升对朱元璋的献策,有了定计。
大不了,装作与朝廷大军割据战,来回拉扯,等到他有足够实力,能应对白发男子时,再一举攻入神京,杀掉崇明帝,将其脑袋制成酒器。
尽管一世经历是假的。
但徐行却忘不掉狗皇帝将他头颅制成酒器,这件大仇!
……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
在徐行这个熟悉关西道地形的刑天王带领下,四明山义军大破洛瑛谷毫关守军,直抵关西道境内。
关西道大旱数年,早就是饥民遍野。
徐行先是散义军军粮,取得了饥民信任,然后广招兵勇,攻城陷地。
不到十天时间,关西道一大半疆域落入四明山手上。
然而——
与此同时,军粮亦只剩下了不到三日所食。
……
关西道,盛光府。
刺史府衙。
“照我说,直接去抢了这群士绅……”
“这些士绅家里窖藏的粮食数之不尽,只要匀出来给灾民,这粮食不够的事,就立刻就能解决了……”
“还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这些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会客厅内,坤天王坐第二把交椅,他听到粮官催粮,一拍茶几,怒道。
“坤天王,这事可不敢这么做。”
公羊仪一拍羽扇,上前道:“自古以来,得士绅者得天下。现在,咱们只是打下了关西道一隅之地,就如此得罪士绅……,这不是良计。”
“咱们四明山之所以能如此顺利打下关西道。”
“非是仰仗灾民之利……”
他又补了一句话。
“不是仰仗灾民,那靠的是什么?”
“若不是咱们广招灾民,扩军到了十五万,这些大户能听咱们的?”
堂下,有一将领直言发问道。
“灾民……”
“手无缚鸡之力,只吃了几天饱饭,安能有力气攻打城池?”
坐在徐行第三把交椅左首第一的常吉,当即起身,冷言道:“之所以咱们四明山打关西道这么容易,靠的是刑天王,他家是青木县豪强,向来广结英雄,有青木徐家的担保,还有咱们四明山的精兵……,这才促使关西道能立即被咱们四明山攻下……,否则,若靠区区饥民能成事,这些饥民早就占据关西道了,岂能等咱们前来鸠占鹊巢。”
他阐明了四明山攻下关西道的真相。
场内,坐着几名徐家人,此刻闻言,尽皆面露微笑。
67、自废武功(求追读)
虽然常吉所言,对徐家的功绩有一些夸大。
但这也不尽是虚言。
有了刑天王做后盾的青木徐家,从青木县的豪强,一跃就成为了关西道的顶尖豪强。
被外人统治,关西道的豪强们还会心生警惕。
但……,一地的豪强们,各个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徐家和刑天王做担保,豪强们又不是什么朝廷死忠,所以对四明山的统治没有丝毫抵抗之心,轻易间就将关西道的各个城池让给了四明山。
否则,若四明山真烧杀抢掠,一路抢抢抢,凭借各大豪强的家底,四明山想要靠半个月的时间就攻下关西道,那是痴心妄想!
甚至……,还会被豪强联合官兵,将他们彻底围剿死。
大的豪强、门阀,或许不鸟青木徐家。
但一等四明山在青木县等周围几个县站稳脚跟,就会以滚雪球的方式迅速壮大。到时候也由不得这些豪强、门阀自视甚高了……。
……
“常将军谬赞了。”
“我徐家,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徐行此世的亲爹徐明听到此言,拱了拱手,谦虚道。
“要是没我们四明山义军,你徐家凭什么……”
一个义军将领叱问。
“常将军所言不错……”
“我四明山能攻下关西道,徐家和徐县令确实居功至伟。”
眼见四明山内部的本土派和外来派起了矛盾,悼天王姚当连忙出言,打住了两派的进一步争执。
会客厅内陷入寂静。
刚才义军将领质问徐家,就是不给刑天王面子……。
在四明山中,除了姚当外,最大的势力就是徐行所领的一派。甚至因为外来派的支持,徐行的势力,已经遥领在悼天王姚当之上了。
“杀士绅……”
“这是让我自费武功啊。”
徐行揉了揉眉心,看向坤天王常坤。
他不知道,这是坤天王的无心、率真之言,还是有人指使。
士绅的劣处,他亦明白……。
但革士绅,就是革他现在的命。
他之所以在四明山内部,东风压倒西风,靠的就是关西道士绅们的入场。
先前在虎魄川时,他让公羊仪提出大略,入关西道。目的之一,就是因为关西道是他老家,有关西道的人才作为支撑,他才能如愿的夺取四明山大权。
“关西道数年大旱……”
沉寂片刻,徐行终于发话了,他一发话,场下的众人纷纷持以注目礼,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仅是百姓受罪,豪强亦屡次歉收,早就入不敷出。”
“三哥所言,应是道听途说。”
“民疲,士绅亦疲。”
徐行先给坤天王所说的话,定下基调,然后再道:“不过饥民都是我关西道乡里乡亲,若不救济,有失仁和。”
“依本王之见,发卖爵令、卖将官令。”
“捐五百石以上的士绅,可得县令之位,捐一千石以上的士绅,可得刺史之位,捐三千石以上的士绅,可得……”
“义军缺将,捐五十石以上的士绅,得百人将,捐一百石,得千人将,捐一千石,得裨将……”
他一言一字道。
卖官鬻爵,看似是个昏政。但实际上,卖官鬻爵,若是操作好了。就能收获比寻常政策意想不到的效果。
“四弟,咱们四明山……”
姚当皱眉,“卖官鬻爵,朝廷发令还行,咱们四明山,哪有这个信誉。”
他不认同徐行的这条计策。
先不说卖官鬻爵,会降低义军战斗力。即便他们四明山真的去卖官鬻爵,也不见得这些士绅们去买。谁会买一个朝存息亡的政权。
“悼天王……”
“刑天王此计,甚好。”
公羊仪闻言,眼前一亮,走到悼天王身旁,低语道:“这是刑天王的绝户计。谁敢不买咱们四明山的官,就是心念朝廷,意在重新归附朝廷,到时候杀几个之前不肯归顺的豪强,余下者,哪会与自己的命过不去?”
“至于官职,虚设官职就可,若真有真才实学,再任职实缺。”
他给姚当剖析了这其中的利害。
真抄士绅的家,不仅四明山在关西道站不住脚,今后即使稳下了关西道的基本盘,打别的地盘,士绅们的反抗情绪可想而知。
而卖官鬻爵,就怀柔许多了。
给了士绅们造反的动力,不仅不会逼反士绅,相反还能稳固下关西道这个基本盘。等今后大势一成,士绅们非但不会抵挡这个政策,反倒会踊跃加入。
“此外……”
“天王,这些士绅们也非尽皆都是愚蠢之辈,不仅朝廷要他们的粮,义军们也要,饥民们也要。粮食在他们手中,守不住的,只不过……越是灾情严重,他们越是不敢放粮,怕就怕饥民非但不知其恩德,相反冲入宅邸,烧杀抢掠。”
“朝廷以赈灾的名义强抢,却一大半入了贪官的钱袋子里,贪官们是外地人,任期一到,自己就跑了,士绅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是一个死局,刑天王这个计策,能化解此虑。”
公羊仪沉吟了一会,再解释了一番。
王朝末年,不是一些士绅们不肯协助官府赈灾,宁愿粮食烂在粮仓里。而是朝廷的官太贪,又是外地人。左右手一倒腾,可能只有三成的粮食用以赈灾。
这点粮食,杯水车薪。
长此以往,灾民得不到缓解,士绅大出血,肥的只是官员。
这些士绅们又不笨,不是看不到近忧远虑。
而是没法做,只能就地等死……。
当然不是没有劣绅,而是诺大的关西道,士绅们不都是劣绅。
“就依刑天王所言,实施《卖爵令》、《卖将官令》!”
悼天王明白了卖官鬻爵的好处后,当即下令道。
“谨遵天王令。”
“我等……尊天王令。”
“尊令……”
厅内众人依次附和道。
……
出了议事厅。
徐行随同亲爹徐明、二叔徐泾、堂弟徐盛华一同登上了前往刑天王府的马车。在马车上,四人汇聚一堂,开始了就今日之事的分析。
马车周遭,则是厚密的亲卫。
“大哥,恐怕常坤和姚当对你有了想法。”
“还是要早做打算……”
徐盛华率先开口,言道。
“不错……”
“若非天王你应对及时,咱们徐家就要失信于关西道众豪强、门阀了,到时候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二叔徐泾亦点头道。
他们两父子,虽没像徐行一样博得一个功名,入神京为官。但身为青木县的豪强,徐泾担任了青木县的典史,徐盛华拜当地的名士为师,交友广泛。
在得知徐行率兵攻入青木县后,两父子当即赶走县令,持家丁闯入县尉府邸,威逼县尉打开城门,放徐行的兵马入了县城。
68、崇明帝(求追读)
“不若我们早点下手!”
“四明山的本部兵马只有两万余众,其中不少是行儿你和常将军的手下,悼天王姚当和坤天王常坤虽然掌军……”
徐明一直沉默不语,等马车辘辘而行时,他才开了口。
在徐行锒铛入狱后,他听到消息,被迫逃到山上做了土匪。身为青木徐家的家主,又当了一段时间的土匪,他比一般人更狠。
“不可!”
“悼天王身具大义,又是义军的副盟主。”
“我若弑杀姚当,一者,难免担上背信弃义之名。二者,势必会让四明山上下分崩离析,如今四明山能弹压住豪强们,可若我们内部出事,第一个对我们下手的,亦可能就是此刻帮助我们的豪强……”
“势力,需平衡!”
徐行摇头,打断了徐明接下来说的话。
倘若天下只有凤溪国这么丁点大,他杀悼天王姚当,后果不会很大。顶天了,也就是背上了不义之名。今后统治怀柔,对百姓多施好处,等青史留名时,亦会得到一个好名声。
再怎么,唐文帝弑兄杀弟,杀的可是亲兄弟,而他杀的只是一个义兄。
然而——
这天下,可不止仅有凤溪国。
他最终的目的,是意在长生求仙。
恐怕……,不管是哪门哪派,都不会去收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当弟子。即使这点担心,今后被证明是不必要的。但,防微杜渐很重要。
不谋一世,不足以谋一时。
他的仁义之名,万万不能断绝!
其外,正如坤天王所说,姚当是个好人。仅看姚当现在的表现,还算仗义。不走到最后一步,他也不愿意将事情做绝了。
见徐行没打算优柔寡断,徐明颔首,“行儿你不是蠢笨之人,你自己有思量就行。咱们全族现在性命系于你一人身上,你切记,不能做妇人之仁。”
固然徐泾、徐盛华的从贼,是有顾忌到一部分的兄弟情义……。
可若不是造反是诛九族的死罪。
恐怕他们也不会轻易上了徐行的贼船。
“大哥……”
“不动快刀的话……”
“那后面该如何做。”
徐盛华打开马车窗户,看了一眼街边景色,轻声问道。
他向来是佩服他这个大哥的。
能入京,入尚书省礼部试,中举后,成为八品官。
可谓是徐家的真正英才。
“简单……”
“对朝廷上表请赏奏折,言说……前关西道守备卢勇起兵叛乱,域内民不聊生,我等义军为了匡扶社稷,不惜亲身犯险,这才守住关隘,使其不被奸人占据。”
“在奏折后面,附上此次捐粮士绅的姓名。”
徐行仔细思索后,再出毒计。
“朝廷会信?”
徐泾皱眉,提出疑问。
“朝廷和崇明帝不会信……”
“不过朝廷应该会刻意遮羞。我记得大哥让我们不要杀官,只将其囚禁,然后礼送出了关西道……”
“倘若大哥上奏请赏,那么这场叛乱就不会认定为叛乱。”
“这些丢土的官员,应该会回朝廷运作。即使这些官员不行。依我看,崇明帝极有可能会认下这封请赏奏折……”
徐盛华认真分析。
说到这,他冷笑一声,“丢了一道之地,就是丢了祖宗基业,他死后,名声可不会好。与其如此,还不如故作不知,先派大军讨伐,若不成,至少明面上,他不算丢土。”
“那接下来呢?”
徐明、徐泾眼睛一亮。
他们也没想到,徐行的谋略竟然如此深远。
“接下来,还请大哥解说。”
“小弟愚见,不敢贪言……”
徐盛华很自觉的退了一步,不敢抢徐行的光芒。
尽管他是自家人,可若不知分寸,迟早这自家人也做不下去。他大哥可不是悼天王姚当那等糊涂之辈。
“也简单……”
“若咱们能兵盛朝廷此次反攻,按照朝廷先前所言、下的文书,咱们非是叛军,也就是说,咱们变相的就成了朝廷所承认的官兵!”
“每洲每县的官员,朝廷皆已承认!”
徐行点头,耐心解释道。
大义,朝廷最不缺。搁在文官上,知道大义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然而于崇明帝而言,他却很难看到这一点。
即使看到了……,若朝廷兵盛,一战而下,关西道再无后患。
若朝廷兵败,与其让关西道明面上割据,打他的脸,还不若承认四明山已经被“招安”的事实。
“天王,乃我徐家麒麟子。”
徐泾闻言,忍不住赞道。
徐行的这条计策,打的是政治战。
一旦承认四明山在朝廷体系之内,朝廷的威信必然会一落千丈,从根本上,凤溪国将再也难以维持中枢凌御地方的体系。朝廷禁军孱弱,地方坐大,将会有无数地方实力派会仿效徐行此般行为,成为各地的军阀。
将与朝廷作对的矛盾,转移为地方与中枢之间的矛盾。
前者对抗天下,后者只对抗神京一地。
只要关西道对战朝廷胜了这一次,今后朝廷就再无能力抽调各地大军围剿关西道叛军。因为关西道从此就成为了地方势力的一份子了。
打关西道,就是打地方军自己。
而在关西道内部,官职被朝廷所承认,徐行就又笼络了士绅们。
有朝廷的大义在,悼天王姚当的大义……,就不重要了。
……
崇明二十二年。
初春,二月。
朝堂上。
“关西道告急……”
“他这个悼天王的请赏书却来了。”
崇明帝端坐在龙椅上,他头发花白,一脸老态,身上的龙袍浆洗的有些发白,在下裳的不起眼处还能看出一些补丁。
此刻他翻看了几眼奏折后,冷哼一声,发笑道。
紫薇殿内,众臣形似鹌鹑,瑟瑟发抖,不敢直视龙威。
“诸卿可有良法?”
见此,崇明帝内心满意一笑,他的御下之法越发炉火纯青了。
不过他面上仍不动声色,只做出一副怒急的模样。
“吾皇……”
“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只知请安,不敢多言。
“欧阳爱卿,你为宰执,理应多言……”
崇明帝目光移到右首第一列的欧阳宰执脸上,见其手捧笏板,面色清朗,于是微微颔首,问道。
“回陛下。”
“微臣听说,这四明山有四大天王。”
“在第四天王未来之时,三大天王寂寂无名,但第四天王到来后,四明山一跃成为十八路反王第二势力……”
“此刑天王正是太仆寺前八品典厩丞徐行。”
正在欧阳宰执准备上奏的时候,忽然,有一绿袍小官,疾步走到殿中,抢先道。
69、阖家保证(求追读)
前八品典厩丞徐行?
在天下闹得沸沸扬扬的反贼刑天王,竟然原先只是朝廷的一个八品小官?
绿袍小官的话音一落,有若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朝臣,内心皆不平静。
八品典厩丞,若非大朝会,连入紫薇殿陪末座的资格都没有。区区一个微末小官,竟然逼得十万禁军大败,关西道失陷……。
“幸好本官和徐行结了一个善缘。”
“放走了赵芸娘……”
听此,九卿之一的太仆韩遂暗自庆幸。
朝廷孱弱,这是众臣一眼就能看出的事实。
以前太尉魏文通在的时候,朝廷还未显现出亡国之相。但自从十万禁军丢在江南西道后,哪怕朝廷仍有十五万禁军存于神京,可禁军精锐的神话已然破除,国内皆知这些禁军都是样板子货,经不起碰……。
最先打脸皇权的,就是围剿十八路反王的各支地方军。
养寇自重!
阴奉阳违!
若说这些军头嚣张也就罢了。
武将向来如此。
东华门唱名的才是好男儿。
然而,前些时日,各道上供贡品。
一些偏远州县的贡品全是次货,以次充好。
不过这些地方官也有理由,先是哭穷,然后说天下盗贼兴起,拦路抢劫,请朝廷速派官兵围剿,不行的话,给他们招揽团练的权力……。
(团练,就是乡兵。)
一桩桩,一件件事,让朝廷的威信日渐丧亡。
明眼人,都能看出。
朝廷……,已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了。
即使徐行兵败,做了为王先驱的角色,但朝廷的日后……,大多数人亦不再看好。崇明帝,就不是一个能力挽狂澜的主。膝下的子嗣,也没一个有日后能挑起大梁的存在。
“等等……”
“这姓陈的……现在提到徐行,难道是……”
韩遂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了起来。
他此刻低首,倒也无虞别人看到他的面容。
刚才抢在欧阳宰执前面上奏的官员,非是六部官,而是科道官,专门负责“谏言、监察”的六科给事中的从七品给事陈厚。
六科给事中和各道监察御史,合称科道。
六科,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查六部百司之事。
其他朝臣在紫薇殿中乱出列,抢宰辅的风头,是大罪一桩,乱朝仪。但六科给事中的谏官则无须担忧这一点,直接就能上奏。
若是在王朝初期、中期,这六科给事中还能负责谏言,但在如今的崇明一朝,这六科给事中就是各党豢养的一条狗,专门负责攀咬。
如今,陈厚的话……。
攀咬的就不仅是宰辅了,还有他这个韩太仆!
百官寂然。
欧阳宰辅回首,斜睨了一眼陈厚,缩回到了朝列之中。
“卿所言……”
“可是当真?”
崇明帝冷眼看向跪在殿中的绿袍小官。
“臣所言,字字属实。”
“若有虚言,臣愿以项上人头和阖家性命做担保。”
“徐行,逃狱出了天牢,入了绿林……”
陈厚叩首,双手捧起奏折。
他说的非是虚言,奏折里面的内容,正是证明徐行就是刑天王的证据。若是徐行仅在江南西道的四明山,无人能知道徐行就是天牢的八品犯官。但当徐行回到家乡关西道后……,这等事瞒不住。
“胡言乱语!”
崇明帝冷笑一声,“犯官徐行早在天牢走水中被烧死,何来的逃狱一事?尔食尔禄,皆受皇恩,不仅不图回报,还要构言诬陷良臣。”
他说完话后,目视已经瑟瑟发抖、额生冷汗的陈厚,“朕再问你一句,可还要继续上奏伪言?”
昨日,巡夜司指挥使已经连夜入宫,给他汇报了徐行逃狱之事。
天牢的监察,亦有巡夜司一份职责。
他和刘指挥使是同食一奶的兄弟,自幼感情深厚,怎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失误,去怪罪这个同奶弟。
巡夜司监察天下,偶有失察,亦是常事。
若真的让陈厚上奏成功,巡夜司必受秧灾……。
其外,陈厚的上奏,是在打他的脸!
一个区区八品的小官,逃狱之后,就在天下搅动了这么大的风云。天下人,定会说他这个皇帝识人不明。
“臣……臣不敢欺瞒君父……”
“臣……臣上奏的是伪言,是受了关西道梓州刺史何原文的三千两贿赂,故此说此谎话,还望君父饶臣家眷一条性命。”
陈厚颤着嘴唇说完这一通话。
语毕,他颤巍起身,咬紧牙关,就朝殿柱撞去。
噗通一声。
涂了丹漆的殿柱颜色更鲜红了一些。
群臣见到这一幕,愈发默然。
无人敢再发出响动。
周遭,落针可闻。
“宣朕旨意……”
“给事中陈厚私收贿赂,所谏皆存私心……,念其及时醒悟,朕心怀仁慈,不夷三族,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充入教坊司……”
崇明帝打破了寂静,宣布了自己的恩旨。
刚才陈厚以项上人头和阖家性命做担保,说上奏是真的。现在陈厚上奏的言论既然是假的……,他也是个厚道人,不杀陈厚全家,循例判案就是了。
若真只罪陈厚一人,岂不是在说,陈厚所言是真的?!
他可万万不敢如此糊涂。
“至于私收贿赂……”
崇明帝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他指了指自己的龙袍,“如今时局艰辛,朕之龙袍,尚且都是皇后修修补补,尔食尔禄,皆仰赖朝廷供给,不思为国为民……”
“区区一个七品官,都能收到这么多的脏银,满朝文武,又该是何等的家境?”
“朕都不敢细思。”
他大骂文武百官。
骂完后,他叹了口气,“宰辅,国库还有多少银子?现在国难当头,北边的鞑子扣关,西边又有悼天王、刑天王作乱……”
“陛下……”
欧阳宰执出列,上报道:“上次兴王寿诞,国库支了十三万两,围剿反贼,支了七十五万两,还有给北军发粮饷发了十五万两,公主大婚,支了二十万两,现在各地赋税还没收上来,国库只剩二十九万两白银了……”
“国库年年入不敷出,常有亏空。”
他又解释了一句。
70、捐银(求追读)
“这……”
崇明帝皱眉,“国库怎会如此少银?”
堂堂国库,只剩不到三十万两白银,说出去都让人觉得可笑。
他直觉,是这群文武百官贪污了。
“朝廷多难。”
“但匪不能不剿。”
“朕从内帑捐十万两银子,国库再出十万两银子,剩下文武百官,再募捐一些钱……”
崇明帝叹了口气,宣布旨令。
群臣再次默然。
内帑,是皇帝的私库。
而国库,则是朝廷的。
“欧阳爱卿,你身为宰辅……”
“先出银子吧。”
崇明帝目光灼灼的盯着欧阳宰执,言道。
“臣……”
“臣捐五百两。”
欧阳宰执一咬牙,打算捐出棺材本。
他在先帝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入了内阁,成为大学士。熬了多年,终于当上了内阁首辅,即宰执之位。
在先帝之时,朝堂还不算太过混乱。
所以他虽然收过贿,却不多。
“五百两?”
崇明帝眯了眯眼睛。
宰辅虽贵,但想要靠俸禄攒下五百两,不是一件易事。他早就听巡夜司密报,欧阳宰执生活奢靡。也是,能随手拿出五百两的臣子,定是朝中贪官。
“臣愿出一百两……”
礼部尚书做出一副艰难抉择的模样,忍痛道。
“这些卿家,都是贪官。”
崇明帝一一将捐款额度大了的官员记在了心里。
终于,兜兜转转,来到了韩太仆身上。
“太仆素来清廉……”
“略尽心意即可。”
看到韩太仆一脸难为,崇明帝暗叹一口气。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韩遂身上的官袍,洗的发旧,脚上的登云履亦是一双旧鞋,不知穿了多久。
宫里的韩贵妃亦是一样,开了织房,自己缝制衣服。
偶尔蚕吐的丝多了,韩贵妃也会将织出来的缎子卖到民间,赚取一些日常开销。
父女二人都是忠贞体国的人。
他不能寒了臣僚们的心。
“臣……”
“臣捐五十两。”
韩太仆一脸肉痛,哭丧着脸。
“五十两?”
崇明帝略微点头。,
以韩太仆的身家,捐出五十两,已经算是多的了。
三公九卿一个个捐完了。
欧阳宰执的五百两是捐款上限,比他官职低的人,都不能捐的比欧阳宰执高。
满朝文武,拢共站了一百多号人。
这一场募资下来,崇明帝收到了五千两银子。
“臣……,最近时常梦回故乡,应是到了岁终之时。”
“愿乞骸骨,还望陛下恩准。”
欧阳宰执深吸了一口,站了出来,拱手道。
以他的智慧,已经猜出了崇明帝此时的想法。他捐银五百两,委实太多了。多到了,让皇帝忌惮的地步了。
可他也不能不多出银子。
一旦他出的少了。
百官尾随,捐银之事恐怕会更令朝堂、崇明帝难堪。
若是其他皇帝,他这个宰辅还能做下去。
可……,面对崇明帝,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个机会了。
再不乞骸骨,恐怕会落得和陈厚一个下场。
“可!”
崇明帝微微颔首,答应了下来。
“臣……”
“臣也愿乞骸骨。”
“臣父新丧,愿回家乡为父守孝。”
几个察觉到朝堂氛围不对的臣子,也一一请辞。
“可!”
崇明帝见到这是剔除朝中蛀虫的好机会,哪会不答应。
他一一点头,许之。
“等再剔除这几个贪官……”
“朝堂,就能众正盈朝了。”
他一扫殿内群臣,忖道。
……
朝会一下。
崇明帝请韩遂等几名高官入偏殿商讨要事。
大事开小会。
小事开大会。
历来如此。
关于针对四明山的决策,不可能在朝会上轻易下决定。
“反贼的要求……”
“我认为陛下还是要答应的。”
韩遂看出了徐行请旨封赏的用心险恶。
若崇明帝是明君,他当然会直言不讳,可偏偏崇明帝是个志大才疏、刚愎自用的主,刚才陈厚的下场他亦看见了,可不敢胡乱说话。
“还请韩爱卿细说。”
崇明帝将锅又抛给了韩遂。
他有心想同意徐行的请赏奏折。
一旦同意了请赏奏折,关西道……就不算丢了国土。他的脸面就能保全。若是不同意,丢了一道之地,必会天下沸议,到时候他面上无光。
等同意了封赏,再派大军剪灭这些蟊贼……。
盖子就算捂住了。
可尽管他是这般想的,但却不能说出这种话……。
一说出,显得他无耻,面上也没光彩。
“陛下,这……”
“微臣愚钝。”
韩遂也是精明至极的人物。
这口锅,他不敢背。
倘若官兵战败,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到时候他只有一死谢罪了。
刚才说的那番话,他也心存一丝尽忠的念想,意在让崇明帝担责。毕竟这口锅,不管是他,还是旁人,都担不起。
崇明帝的信誉……,委实不敢让人奢望。
假使崇明帝能担起这份责任,朝廷还有一些希望。
能让朝臣看到一丝曙光。
“陛下……”
“韩贵妃在宫里给皇爷煮了鸡蛋羹呢,刚才来信,让皇爷您一下朝,就去她的宣华宫……”
见此,掌印太监李恩露替韩遂解了一围。
听到韩贵妃这三个字,崇明帝面色缓和了一些,他看向刘指挥使,“快马加鞭,敢在欧阳爱卿出门之前,堵住他,让欧阳爱卿上书国策。”
“朝廷艰难……”
“死后,给他上文忠谥号。”
既然欧阳宰执享受国禄这么多年,是时候,也轮到其奉献了。
见此。
韩遂等人虽如释重负,但在心底里却暗鄙崇明帝。
……
神经外,照马驿。
照马驿在神京南面,距离神京约莫二十公里。
是下江南的第一个驿站。
欧阳宰执骑着一头老牛,身后跟着一个老仆。
再其后,则是一辆马车。马车装扮并不简陋,却也不见奢华。
“爹爹,咱们为什么要离京?”
“怎么突然辞官了?”
马车苇帘被一只白皙的素手揭开,十六岁的少女梳着双平髻,探出头来,“女儿时常听爹爹说,要力挽狂澜,不负先帝恩德,正当危世,才应挺身而出,怎么……,爹爹可是遇到了不平事?”
她容貌只算中等,并不秀美。
只不过养出了书卷气,看着让人颇为养眼。
……
……
PS:还有一更,应在凌晨一点前。
71、谁是贪官(求追读)
“盼安,你一个女孩家,想这么多干什么。”
“你爹自有考虑,轮不到你操心。”
马车内,又传出了一个软糯的女声。
透过揭开的苇帘缝隙一瞧,可以看到,在马车里面,除了刚才开口的欧阳盼安外,还另有一个三十来许岁的中年美妇。
欧阳宰执已经年近七十。
但他人老心不老,五十岁亡妻逝后,又续弦了一任妻子。
“娘,你这话就说错了。”
“倘若不明世事,盛世嫁了武将,一辈子也难出头。不若嫁给书生,既风流又懂诗书。但若逢了乱世,就应该嫁武将了,至少能保一时安泰……”
欧阳盼安辩了一句。
然而——
她话音还未落下,身后就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紧接着,一队巡夜司的缇骑就围了上来。
“欧阳大人……”
“皇爷让您上书国策后,再离开。”
面对前宰辅,哪怕是巡夜司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故此,此次来照马驿的缇骑首领,不是百户、千户,而是堂堂的巡夜司指挥使。
“国策?”
欧阳宰执先是一愣,然后嘴角露出一丝讽笑。
他做到了文官的顶点。
论心机,天下之人难以与他比肩者。
因此,在刘指挥使只说出这只言片语后,他就猜到了崇明帝所要的国策究竟是什么。
不外乎是让他这个弃官而走的前宰辅担责!
“陛下说了……”
“您走后,谥号文忠。国朝三百年来,也只有寥寥几人获得如此殊荣。”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说罢,刘指挥使扫了一眼马车上的女眷,淡声道:“欧阳大人可不要自误……”
“我记得……”
“皇帝为太子时,我担任过太子少傅,为其讲过经史……”
欧阳宰执从老牛背上,缓缓走了下来,并说了这一句没由来的话。
成为内阁大学士后,他亦兼任过太子少傅这从一品官。
先帝属意他成为未来的宰执,所以让他入东宫,辅佐太子,以期日后成为从龙之臣。
二十多年过去。
太子继位,成为崇明帝,江河却日下。
“我也听过欧阳大人讲的经学……”
刘指挥使微微颔首,下马执弟子礼,立侍左右,伺候欧阳宰执。
两人像极了一对师徒。
二月春雨,细如牛毛,不知何时而下。
前面二百步,有歇脚亭。
二人一前一后朝歇脚亭走去。
欧阳宰执负手在前,刘指挥使执伞在后。
“当年,苏学士离京的时候……”
“也是在这里。”
“我劝过他。”
“他手里持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首反诗,拿给我看。这首诗我看了,看完后,我决意要杀了写这反诗的人,苏学士劝住了我……”
“这首反诗,应该很应景。”
坐在石凳上,欧阳宰执握笔,但许久未下笔,他看了眼亭角飞流而下的雨瀑,这才下了笔。一边写,一边念道:“看天下,尽盗夫。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杀尽百官才罢手。我本堂堂男儿汉,何以入狱作囚徒?”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字罢,笔停。
他闭上了眼眸,几滴老泪洇湿了刚刚干涸的墨迹。
刘指挥使保持了沉默。
良久,他才开了口,“这首诗,是徐行作的反诗,弟子见过,也读过。只不过,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囚徒,出不了狱,也化不了龙,只是一个困兽犹斗的可怜人……”
“可他现在打了你的脸!”
欧阳宰执睁开了眼,他笑了笑,“出了狱,他就成了堂堂的刑天王。他走的路子很对,关西道民怨朝廷已久,他入了关西道,如鱼得水,士绅们很快就拥护了他,站稳了脚跟……”
“此刻,他也逼得老夫,不得不给陛下写国策了。”
他似是嘲讽,似是欣慰。
刑天王的反诗,和他也有些关系。当初,若不是他应了苏学士的恳求,给了徐行在天牢用笔墨的特权,恐怕这反诗,亦不会应运而出。
“欧阳大人……”
“陛下还在宫里候着呢。”
见时间已不久,刘指挥使也没等待的耐心了,提醒了一句。
这口黑锅,也唯有欧阳宰执这等社稷重臣才接得起。
“不急,不急。”
“老夫这就磨墨去写。”
“至于这首诗,就送给刘指挥使你了。”
欧阳宰执卷起这幅字,递给了刘指挥使。
“谢欧阳大人。”
刘指挥使怔了一下,接过了字卷。
内阁首辅欧阳叔达,不仅在朝堂上做到了文官第一,在文坛上,亦是赫赫有名的大文豪。他的字,一字千金。
慕名求欧阳叔达字作的人,不可胜数。
只不过作为宰辅,欧阳叔达懂得避讳,一直很少送人字画。
然而——
今日,刘指挥使却不想接这幅字卷。
倒不是因为欧阳宰执失了权位后,人走茶凉,家可罗雀。而是这幅字,委实太扎眼,太刺目,是一个烫手山芋。
收下,他收藏反诗,若被崇明帝知道,必会被问罪。
不收的话,倘若今后徐行大军攻入神京,他无此字卷……,恐怕难保一时性命。
苏学士、欧阳宰执于刑天王有恩。
这事,他了解的一清二楚。
“看来……”
“刘指挥使也不是糊涂人,想的,看的,都不差。”
见到这一幕,老辣的欧阳宰执瞬间就明白了刘指挥使的心中所想。
他捋了捋颌下短髯,笑道。
“绿林反贼,朝廷弹指可灭。”
“但他一个官,做了反贼,又做到了这等地步,谁不心惮之。”
刘指挥使收下字卷,摇了摇头,面露苦笑。
作为崇明帝的奶兄弟,他对崇明帝的性格知道的一清二楚。有崇明帝这个皇帝在,朝堂败亡的可能性不小。
凡事,要多手准备。
在今日朝会之前,他的巡夜司就得知了神京不少官员已经暗中给徐行送信了。不过,他没有阻止此事,也没给皇帝汇报此事。
因为,送信的官员,多出于他的党羽。
与他是同盟关系。
就如崇明帝想杀几个贪官,填填自己的国库、内帑。
但怎么杀?
根本杀不了!
在他的“颠倒黑白”下,清官、做实事的官员成了大贪,而贪官则被塑造成了清官。杀清官就是在不断培养贪官。
当然,杀这些清官也不冤。
譬如刑天王徐行,他也算一个清官,但也贪了一些银钱,站了队。
贪污受贿,是进入高层的入场券。
满朝文武百官,只分大贪、小贪。
72、谋事在人(求追读)
贪一两银子,也是贪。
将朝堂“清官”的罪迹昭告天下,百姓们定然只会说杀的好。
所以,崇明帝杀朝堂的任何官,都有理有据,不带冤枉……。
等刘指挥使想完庙堂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后,一旁在亭中就座的欧阳叔达已经提笔写完了国策,并将其转递给了他带在身边的心腹。
“此去一别……”
“应是高山路远,不再相见。”
“老师年事已高,路上拦路的剪径贼盗亦是不少,不若弟子服其劳,为您派几个挑担打水的家丁?”
随手一扫奏折上的字迹,刘指挥使将其收到了袖中,然后状似关怀的看着欧阳宰执,说了这一通话。
“不必了。”
欧阳宰执起身,走至亭栏,“老夫已是国贼,他们这些小贼应是怕我,而不是我怕他们。”
好话说尽,刘指挥使也不强撑。
他翻身上马,带着一群缇骑冲破雨幕,北向神京而去。
料峭春寒。
衣单正薄。
欧阳宰执已经到了古稀之龄,受不了雨水,受不了冷。老仆从马车上取下外袍,悄然盖在了他的肩上。
“老爷,上马车吧,牛……我赶。”
老仆低声道。
宰相门前七品官。
曾经,他在神京,也是各大势力的座上客。
但当欧阳叔达辞官后,他的权势也化作了泡影。不过,他也不懊恼,仍愿专心服侍主子。
“好。”
欧阳宰执点了点头,他没推辞。
他走至马车旁,踩着老仆的脊背,摇摇晃晃的上了马车……。
甫登车辕,他便嚎啕大哭。
照马驿人来人往,行人听到哭声,频频侧头。
不过行人们也不敢特别关注,被巡夜司缇骑照顾过的欧阳叔达,定是非富即贵,所以他们只敢稍稍侧目,看上一眼。
“爹爹为何哭?”
欧阳盼安询问自家老父。
“爹哭啊……”
“一哭我仕途四十来载,成了社稷之贼。”
“二哭……这朝堂的擎天之柱从此崩塌,陛下再无遮蔽雨亭,国家丧亡,恐……为时不远了……”
“三哭……盗贼存于四方,而老夫年迈,再无提剑平四方的能力了。”
欧阳宰执轻拭眼角老泪,刻意大声嚎啕道。
“还请爹爹快进……”
“这外面的雨水既湿又冷,可不敢冻坏爹爹你的身子骨。”
闻言,欧阳盼安似有所悟。
她连忙将欧阳宰执请入了车中,然后又吩咐老仆,弃牛而走,以最快速度赶至漕河,不要有丝毫耽搁。
……
禁内,宣华宫。
崇明帝坐在主座,他用汤勺舀着鸡蛋羹,一边吃,一边听刘指挥使的汇报。待到碗内只剩残羹冷炙时,他用锦帕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道:“这个老贼,临死之前还在胡言乱语,朕凌御四方,乃圣明之主,区区蟊贼,不过是他们官逼民反之故,倘若这天底下的群臣都如韩太仆等人清廉,何以至时局如此……”
“不过……”
他语气一冷,“难道欧阳宰执担心朕杀他灭口?不然何以走的如此之快?这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把朕想成什么人了?”
“朕岂是刻薄寡恩之辈?”
崇明帝怒拍案几,龙颜不悦。
殿下垂首以待的刘指挥使听到这番话,嘴角直抽抽。
自从崇明帝上位之后。
诛杀的大臣比前朝多的多,教坊司的犯官女眷都多的塞不下了。不得已,只能变卖一些不太重要的犯官女眷到别的青楼、伎坊,以此给新来的犯官女眷腾开地方。
“陛下,消消气。”
“这是臣妾种的绿菜,炒的素斋。”
韩贵妃娉婷袅袅的端着漆木托盘走了过来,她衣着朴素,打扮与华贵的后宫妃嫔大相径庭,看起来像是乡下员外的婆姨一样。
只是她面靥清妍,哪怕穿着俭省,亦难掩自身丽色。
“爱妃,苦了你了。”
看到韩贵妃的打扮,崇明帝目露不忍,轻叹一声。
“臣妾……不苦……”
韩贵妃迟疑片刻,回道。
事实上,她说的不假,她真的不苦。
有娘家人做支持,她哪怕再穷,也不会沦落到吃糠咽菜的地步。据她了解,韩府的玻璃坊一日所赚,就有千两白银。仅是韩府给她稍匀一点,就足以让她吃饱喝好。
只不过谁让崇明帝喜欢这调调。
她也只能献媚于上,取得崇明帝恩宠了。
“朕为了公务,下朝晚了,鸡蛋羹凉了……”
“不过爱妃炒的这几道素菜不错,颇合朕的胃口。”
崇明帝用玉筷夹了几道菜后,浅尝了几口,赞道。
韩贵妃在旁强颜欢笑。
她出身大户,岂会十指沾阳春水。
这些菜肴,看似是素菜,实则是韩府请的江南烟雨寺名厨,亲自做的素斋宴。一道菜,比单纯的肉菜贵上了何止一倍、两倍。
单是提鲜的高汤,就用了燕窝、辽参、鹿茸等等名贵食材。
这一碟菜,就要花费几十两银子。
“陛下……”
“那欧阳公如何处置?”
刘指挥使等崇明帝吃完后,小声询问道。
“唔……”
“他说朕的江山危在旦夕,朕就让他看看,朕是如何治国的,如今少了他这个庸臣贪官,众正盈朝,无须多时,必能河清海晏。”
崇明帝轻笑一声,回道。
凤溪国拥有十六道江山,关西道只是不足轻重的一道,每年在贫瘠多灾的关西道非但收不上赋税,反倒要贴钱……。
贼军占据贫瘠之地,必是不堪支度。
而朝廷如今江南赋税重地未丢,在塞北又有十万铁骑。
这些关外铁骑,身经百战,可不是区区禁军能比的。
优势在朝廷,贼军拿什么来赢?
“欧阳公……”
“弟子……,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刘指挥使听后,松了口气,道了句“皇爷圣明”,然后缓缓退出殿外。
……
关西道。
悼天王府邸。
随着徐行上表朝廷称臣、等诏安后,四明山的本土派和外来派愈发矛盾深厚。而作为两派中心骨的悼天王、刑天王,亦是因此渐行渐远。
祥和的氛围下,埋藏着肃杀之气。
“天王……”
“再犹豫,就是刑天王动手了。”
议事厅内,四明山本土派汇聚一堂,魉不言身为悼天王老臣,当先对悼天王姚当发难,逼迫姚当进行动手。
73、兄弟刀兵相向(求追读)
“动手……”
虎皮椅上的悼天王姚当沉寂不语。
当年大雪山从北部边塞逃回来的只有六人,魉不言便是其一。其也是他姚家的老仆,素来忠心耿耿,最是不可能背叛于他。
忠心不容怀疑!
他优柔寡断这么多时日,竟然连魉不言也沉不住气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在四明山、虎魄川时,他未对徐行动手,一是顾忌自己名声,二是徐行的功绩虽然有威胁到他,但徐行又没掌兵权,势力还没大到让他下定决心,铲除祸患。
然而来到关西道后……,他即使想动手,可麾下的实力纵然有所增长,但远远不如徐行掌握的势力强大。
关西道的士绅,皆听从刑天王号令,压根就不理睬他这个外来人。
其外,《捐爵令》、《捐将官令》一下。
义军中多了不少豪强子弟担任将官。
变相扩充了徐家实力。
“三弟呢?”
“三弟还没来吗?”
姚当未曾答复魉不言的话,而是询问坤天王是否到来。
相比他这个悼天王,还有徐行这个刑天王,坤天王的部众虽然少,却也是一支至关重要的力量。
有悼天王在,能增几分胜率。
“回天王……”
“刑天王是坤天王请回山寨的……,所以……我等未曾请他……”
一个义军将领起身,拱手回道。
尽管坤天王常坤更倾向于悼天王这一方势力,但他们也不可不防。甭管有万般理由,但请刑天王进入山寨……,这就是坤天王犯的最大原则性错误。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悼天王事败,说不定刑天王顾忌兄弟之情,还能给其一个好的结局。
而他们……,定然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等兄弟,何以至此。”
“何以至此啊!”
姚当一叹。
回想当年歃血为盟,纵然他心存阴谋,可结交徐行这个大才,亦是大感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好不豪迈、自在……。
而如今,却要成为谋害兄弟的鬼蜮小人。
孰料,他话音还未落下。
“大哥,兄弟来了!”
下一刻——
坤天王粗豪的声音便随之而来。
“三弟?”
姚当面露惊喜之色。
在座的众人尽管心感震惊,震惊坤天王常坤从哪里得来他们在此处聚会的消息。不过他们脸上亦泛上了喜色。
听坤天王的话中语气,他是要站到悼天王这一边!
此先未告诉坤天王讯息,是害怕坤天王泄密、摇摆不定,但坤天王不请自来,并且入场,就足以打消他们一定的顾虑。
只不过,紧接着,他们的面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门外,脚步声密集。
只听其动静,必有不少兵马汇聚。
“来者……”
“至少有三千精锐,脚步声沉重,应着了厚甲。”
“是徐家的陷阵营……”
一个义军将领,脸色稍显难看。
在四明山入了关西道后,徐家对四明山攻占关西道居功至伟,又加之有刑天王为后盾,所以徐家私自组建了军队。
徐家众军之中,陷阵营最强。
乃是广招精锐家丁,组建的一支强军。
厅内汇聚的各义军将领,加起来也才三十来人。只需陷阵营一合围,就是他们身死之日。
门外,脚步刚一停,紧随而来的,便是刑天王徐行的声音。
“小弟闻大哥与众将领在门内秘商要事,故此叫上了三哥,一同前来。”
“不知……有何要事,要瞒着我和三哥。”
一句句话,穿入密室之内。
悼天王姚当脸色顿时青红交加。
他一是惭愧,二是气恼。
惭愧自不用多说,谋害兄弟他这个做大哥的心底难过去。
而气恼,则是气恼坤天王吃里扒外。
他和坤天王相交多年,难道……还比不过与徐行的相交一年?
“此事……”
“是大哥做错了。”
“大哥……大哥……愿退位让贤,只求四弟不要加害诸位将军。”
心冷之后,姚当起身,将话音附着深厚内力传出门外。
“天王……”
“天王……”
场下的众将领,一个个面带感动。
亦有一些人开始大骂起了徐行和常坤这两个叛徒。
门外寂静了一小会。
“大哥……”
“你可知我为何迟迟没有打开屋门。”
徐行的话语再次穿入门内。
没等姚当回应,他自顾自的再道:“倘若开了门,咱们就是生死相见的仇人了,徐行虽不才,却也懂得义这个字该如何写。”
屋内的一些义军将领,顿时欣喜若狂。
听徐行此言,事情还没到死地,还有斡旋的余地……。
以前反徐行,是为了争权,为了效忠悼天王,但现在只要门外大军一冲入议事厅,他们就是身死之命。连一博的可能性都没有。
与权力相比,还是命更重要。
见此,他们怎会不喜出望外……。
“四弟……”
“你这话可是当真?”
姚当搞不懂徐行葫芦里到底藏着什么药,出声发问道。
门外。
徐行没着急回答悼天王的话。
他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是黄昏,云层宛若火烧。
廊外有一角小花园,种着各色的花朵,多是剑兰,红的、紫的、粉的,开的姹紫嫣红。初春的景色应是如此。
花园旁有假山,屹立的假山群中,几丛紫藤花攀附。
假山中有一个随风摇荡的小秋千。
只是少了应有的淑女。
看完景色,他收敛了心神,又用眼神斜睨了一眼脸上尽是纠结之色的坤天王,然后这才说道:
“兵法所言……”
“围三缺一,诸位将军,我已在西北方向留了一角。”
“这一角落……,无人看守,还请各位自行思量。”
困兽犹斗。
倘若不再是困兽,也就没了斗的心思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屋内的几个义军将领互视一眼,就扯开下裳,用一角布帛遮面,然后匆忙破窗,从西北处逃窜。
既然西北角无人看守,那么他们逃出去……。
今日一过,他们可当做没任何事发生。
人……越逃越多。
仅仅过了一刻钟,议事厅内只剩下了不到十人。
以悼天王的号召力,不至于只剩下这么点死忠。只不过在场议事的人,都是四明山的中高层将领,人数少,也在可理解的范畴之内。
“大哥……”
“到了我们该彻谈的时候了。”
朱漆雕花木门被亲卫缓缓推开。
门外,甲士如林。
刑天王、坤天王站在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