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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若兰佩     青云端txt下载     青云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6章 三魂七魄少一魄

    “我的确是接到了陛下的宣召,这就是进宫去跟云妃娘娘辞行的。”

    老阁主点点头,“大祭祀担负着光复圣教的责任,这些日子都忙着帮云妃娘娘祈福,的确是受累了。”

    望舒见老阁主说话客气,也不免应酬两句,“老阁主客气了,能够为陛下分忧,能够替云妃娘娘祈福,那是我的荣幸。”

    旁边那个少年却轻哂一声,仿佛是这句话充满了质疑。

    老阁主轻咳一声,仿佛是为了掩饰那个少年的无礼。

    可是那少年索性开口道:“大祭司愿意替陛下分忧不假,但说甘愿为云妃娘娘祈福,多半有些言不由衷吧。”

    望舒一愣,这种微妙的心思也不过是偶尔在脑海中回旋过,别说是自己未认真想过。就是此刻掂量一下,也未必觉得自己就没有对云妃娘娘的真心。

    只是这真心到底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也是不敢细想的。

    若不是她是拜月的尊长,若不是她跟神兽缔结了盟约,自己还会这样上心吗?

    九月的天气已经转凉了,可是这会子太阳一照,还是有些热气瞬间蒸腾出来。

    望舒觉得面颊上热热的,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讪讪的没有再开口。

    那少年反而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他的心思单纯明净,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而老阁主也只能将话题岔开,“大祭司,老夫这脚程慢,您还是先行一步吧。

    别让老夫误了您的事情。”

    望舒点点头,临行前再看了一眼那流风回雪一般的少年,天地间竟无一人一事可以成为他的牵绊似的。

    望舒心中竟有些羡慕,这世上竟有这样纯净的少年,竟有这样毫无机心又看透一切的少年。

    待进了碧霄宫,向云妃娘娘转达了宣德帝的诏令。

    望舒有点依依不舍,她不知自己走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昊京来。

    最关键的是,即使她又回来的一日,还能见到云妃娘娘吗?

    “云妃娘娘,臣这就准备去了。

    真不知何日才能见娘娘一面,臣心中实在不舍。”

    衡英在上面一笑,“望舒,我们女子本该是做大事的,不能囿于这些儿女情长的小情小调。

    只要你在白芷国一切顺遂,只要圣教在白芷国生根,只要婆罗洲全境安宁。

    只要,那海晏河清,那时和岁丰,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望听了这话,不觉眼泪就在眼眶中滚了又滚。

    云妃娘娘心中还真是无一个私字,她都是以天下为己念,从未计较过自己的得失。

    “娘娘,请千万保重身体,臣真的去了。”

    衡英点点头,“天涯路远,各自保平安吧。”

    说完,她对身边的画心说:“画心,去替我送送大祭司。”

    望舒向上叩了一个头,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碰见琅嬛阁的老阁主和那个明朗的少年的恰巧进来。

    望舒本不再打算打招呼,可是那少年却主动递过来一个香囊。

    “大祭司,且拿着,有难事的时候,记得打开来看看。”

    说完,那少年也不待望舒说话,便扶了老阁主进去了。

    望舒满心的纳闷,本想随手扔了,可是见那香囊很是别致。

    闻起来是一股梅花的香味,梅花虽然寻常,可是要做出梅花的香薰味道来,却是难上加难。

    就是这是碧霄宫里,也没有这样现成的香料。

    也不知这神仙一般的少年,是从哪里得来的。

    而且那香囊上的锈样也很是特殊,是两只半跪半立的仙鹤。

    仙鹤也算是道人常用的图案,可是这两只仙鹤,通体都是粉艳艳的淡红色,与那些寻常的白羽仙鹤大不相同。

    而且普通人的仙鹤纹样必然是翱翔之姿,这半跪半立,浑不知是什么讲究。

    望舒想不明白,便将香囊揣入怀中,那香味一直在鼻端氤氲着,当真是仙气缭绕一般。

    望舒自行出发不提,且说着一老一少进了碧霄宫里。

    衡英见老阁主带了一个陌生的少年来,也是有点意外的。

    “老阁主,这位少年郎是谁家的,竟这样器宇轩昂,不是凡品?”

    老阁主一笑,“还是我们衡英有眼光,若是旁人只会说老夫糊涂了,竟给娘娘进献面首来了。”

    这话一出口,别说是衡英笑的双肩抖动,就是她耳边的那个橙色气泡也跟着抖了两抖。

    老阁主接着说道,“衡英啊,这孩子的师父就是碣石岭上的梅花道人,你们裴家跟他颇有些渊源。”

    衡英点点头,“少年郎,上来让我细细看看。”

    那少年听了这话,也不避讳,径自走上前去。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嘻嘻一笑,“名字本就是扰乱世人的,他们说你是妖妃,是我是妖童。

    还真是匹配呢,你说是不是?”

    衡英见这个少年有趣,不觉莞尔,“是呢,修道之人又何必拘泥名字。

    且说说,你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那少年指了指脑袋,“我这里面有一个东西,麻烦云妃娘娘帮我取了去。”

    “脑袋里面?”

    衡英一愣,她没想过这个少年竟一上来就给自己来了个难题。

    “是啊,就是脑袋里面。

    从一年多以前,里面就一直有一个声音,我一度以为自己出了问题。

    后来偶然间知道娘娘在给一个人渡魂,我这脑子里,怕就是那个人的一魄了。”

    见少年说的坦然,丝毫也不以为这件事是多么古怪。

    可是旁边的宫人个个吓的花容失色。

    衡英连忙让她们都一一退下,也不再顾及这少年是一个外男,必须有近身侍女陪着接见。

    但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不仅是牵扯到了钟怡,更是因为他可能揭示了一个当时分魂术的关窍。

    “你是说,我们当时做分魂术的时候,有一魄竟然跑到了你的脑袋里?”

    衡英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可是这个少年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师承,他的修为,他的坦荡,都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那少年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师父本不愿再跟你们尘世间的人有一丝的牵绊,也不想告诉我。

    可是,我最近出了一个奇怪的症状。”

第257章 不知结局的补救

    衡英忍不住追问道:“什么症状?”

    她想起她的晨昏不寐,想起她的记忆力减退,想起她的情思淡淡。

    如果这一切也都发生在这个少年的身上,那就不只是凑巧而已了。

    那少年说起这些却很是平静,仿佛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诡异事情。

    “我自从去了一趟乌延国,脑海中经常响起的那个声音的确是绝迹了。

    可是我却开始夜里睡不着,明明一到天黑,我就开始困倦不堪。

    可是真正入夜之后,我却开始精神起来。这样晨昏不寐,让我的精神力日渐的减退。

    就连平日里最容易找到的南十字座星,也在那种昏寐中完全找不到。”

    衡英一下子被这个少年触动了,这都是她熟悉的过往,一开始她也被这些症状所忧心。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地魂登岸之后,分魂术开始起作用了。

    因而这一路虽然辛苦,她却没有慌乱,都坚持了下来。

    这个少年肯定是不知所措,她有些心疼的看着这个少年,他完全是无辜的,不该被牵扯到让人痛苦无比的分魂术中。

    “对不起,这件事情本来跟你无关,却让你承受了这些苦痛。”

    衡英真诚的道歉,她拉起少年的手,贴在自己的额上,试着去感应他脑中残存的小怡的一魄。

    那清晰的跳动,那悸动的不安,是,就是小怡没错。

    那少年却挣脱了手,“谁说与我无关呢?”

    衡英被他猛然的甩开手,也是有些错愕,的确,这件事为何会与一个外人相关呢?

    “你听我说,我们当初做分魂术的时候,也估计到可能会有差错,但已经尽力避免了。那个方案也是我跟老阁主再三推演过的,按理说不会出错。

    若说是出错,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三魂七魄的某一魄,可能会散逸。

    但小怡即使能回来,也只会有神识,那没有三魂七魄聚齐,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衡英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是的,他们一开始只想到,钟怡少了这一魄,并不会有什么大不同。

    可是却没想过,这一魄的散逸,却会去世间侵扰他人。

    “当时没想到,这一魄会去找到你。

    而且,我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召唤那一魄出来。”

    衡英的声音彻底的冰凉了,她头一次觉得分魂术也许是一个错误。

    既没有挽回钟怡的声明,不能让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正常的生活,还给别人添了麻烦。

    尤其是这个少年,风神毓秀,本来是极好的修道的苗子,可是如今连南十字座都找不到,又如何能夜观天象,如何能顺天而行,如何能修得太真。

    如果这一魄去找了一个寻常人,也许,他们可以给那个人足够的钱财,也足以弥补了。

    可是,这个孩子,衡英觉得自己错的有点远了。

    是呢,小怡的那一魄怎么会去找一个普通人呢。

    若不是那一线清明不寐,若不是那一魄养着他的所有生机,又怎么能熬得过这么久的等待?

    那少年却仿佛浑不在意,“既如此,那我就准备告辞了,还有一事特来告知云妃娘娘。”

    衡英盯着那少年从容的双眸,只觉得心中一阵一阵的难受。

    “你说,我听着。”

    那少年偏转了身子,他似乎也觉察出衡英那种愧疚又不安的心态,他不想看见她这个样子。

    “去年冬天我去了一趟乌延国,师父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今冬,那些那法术怕就要起作用了。

    明岁春夏间,乌延国必有水灾。

    到时,就静待云妃娘娘收复乌延国的好消息了。”

    说完他也不打招呼,就那样走了出去。

    有那眼尖的宫人,看见那少年似乎踩了空中的阶梯,直接就那样走上了庭院中的半空里,转瞬就消失了踪迹。

    那宫人来回报的时候,见云妃娘娘尚在愁闷之中,也只好如实说了。

    “娘娘,刚才跟老阁主进来那的少年郎,竟从半空中消失了。

    莫不是神仙?”

    衡英听了这话,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这世间本就是有神仙的,你能看见也是你的福气,去后面领一千赏钱吧。”

    那宫人听了这话,喜滋滋的去了。

    想着今日真不知是什么好日子,竟平白得了一千钱,而且看见了神仙,莫不是以后的运势也好起来呢。

    老阁主看着衡英的脸色从阴转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好。

    “就让小怡的那一魄留在那少年的体内吗?

    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只觉得他看着亲切,却不知还有这一层关系。

    老夫在琅嬛阁中,似乎也见到一种移魂的秘书。”

    话尚未说完,衡英便打断了老阁主。

    “老阁主,我们已经错了一回,不能再错下去了。”

    老阁主看着衡英耳畔那个气泡也点点头的样子,便知道,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

    可是那个念头一旦冒了出来,就无法遏制的想要去实现它。

    “衡英,你明明知道,这是最后的一线机会。”

    “不,老阁主,我说了不。

    你不许再去打那个少年的主意,如果让我听到,我不会饶过你的。”

    老阁主面上一红,随机赧然道:“我也是为了小怡好,为了你好。”

    衡英冷冷道:“为了小怡好的话,当时我们就该放手,不至于让他受了这么多辛苦。

    如今,他只有神识,却不能饱览这个世界的美好,当真不残忍吗?”

    老阁主额上的青筋鼓了又鼓,仿佛也是鼓了极大地的勇气。

    他争辩道:“衡英,难道你不肯给小怡一个机会?”

    衡英一字一句地郑重道,“机会,那个少年郎难道不该有活下去的机会?”

    老阁主还是不服气,“他就算天资聪颖,能跟我们的小怡比吗?

    小怡是我们的亲人,你别忘记了你曾经是他的妻子,是他在这世间最该信任的人。

    现在让他复活的唯一机会,你就要这样错过吗?”

    衡英气极反笑,“小怡是我们的亲人,那个少年郎就没有亲人,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吗?

    老阁主,小怡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会为了自己的自由,去侵犯别人的自由。”

    老阁主被噎地说不出话,徒然的放下手,叹了口气,“衡英,你变了。”

第258章 我欲青云直上也

    衡英并不反驳,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是挥了挥手,算是无声的逐客令了。

    老阁主还想说什么,却也没办法再开口了。

    他心内想着,这个女人既然靠不住了,那还不如自己去想想办法。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最后的一线生机。

    反正自己已经老了,随时都可能去死,可是小怡不该这样命苦,既然老天让他回来了,就不是让他白白回来的。

    难道小怡回来,就只是为了跟衡英作伴吗,何况是没有形体的作伴?

    出宫的路上,老阁主一直堵着一口气,只觉得这世上的女人都是这般可恶,若是相信了她们的鬼话,还真是要倒大霉的。

    自己当年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信了那个达马蒂女人的鬼话,说什么曾经拥有就是天长地久。

    是的,自己也诚然,那段爱情是很美,可是为了这么一段短短的爱情,却搭上了半生的孤寂光阴,这真的值得吗?

    在婆罗洲的几十年,在达马蒂也不过短短的几年,若是自己还有机会去跨越归墟,寻找那负心的女人,怕是会看见她在达马蒂继续逍遥吧。

    可是,这一颗心却始终没办法对她怨恨起来。

    每一次说要给小怡说母亲是个坏女人,抛下我们跑了。

    可是这种话,他就是说不出口,甚至,他想告诉小怡,他的母亲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人。

    即使她选择了回去,选择了离开他们的生活,她依然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人。

    若是她知道了,小怡的现状,她会做点什么吧。

    只是,多少年了,她都没有给他回过信,仿佛是已经忘了他,已经忘了这个孩子。

    她一定会做点什么吧,这也是她的孩子,也是她怀胎十月辛苦产下的麟儿。

    如果不是婆罗洲不适合达马蒂人长期生活,想必,她是会留下的吧。

    等回到琅嬛阁的时候,老阁主已经打定了主意。

    其他人既然都是不能指望的,那这件事还是自己去做吧,即使是做一个坏人,做一个卑劣的老头子。

    可是如果能让小怡好好的生活,他可以豁出去了。

    碣石岭,他倒要看看那个梅花道人有几多道行。

    老阁主在琅嬛阁中翻阅着有关碣石岭的各种密档,很多旧事都浮上心头,尤其是一百多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事,占据了很多的篇幅。

    可是关于梅花道人,还只是寥寥数字就记载了他的生平。

    不过是写着安烈帝的最后两年,也就是嘉泰十六年前后,他才迁居到碣石岭,还带着一个不知哪儿捡来的徒儿。

    关于那个徒儿,更是没有多用半个字去形容。

    大约这种小徒儿,是不需要给予特殊关注。

    可是如今,这个徒儿就成了让小怡回来的关键。

    老阁主发动了琅嬛阁中的属下,让他们四处去打探关于那个徒儿的消息。

    既然密档中不写,但不代表这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事情,也许,只不过是忽略了。

    或者,更多的一个可能,他的重要性并不体现在碣石岭这个词条上。

    想到这里,老阁主回想起那个上年登门拜访时的景象。

    他看起来至多只有十六七岁,嘴唇下方刚刚开始冒出一些胡茬,可是若不仔细去看,竟也并不分明。

    那张脸像敷了脂粉一般的白净,这倒不算出奇,只是那一双眼睛,让人过目难忘。

    里面仿佛又秋水,有春阳,有夏日的凉风,有冬日的风雪。

    只需看一眼,你便再也忘不掉他。

    想那老阁主也算识人无数,可这样的少年,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只见他落落大方的走进庭院,有没有人来通传,也没有人讶异的出现在琅嬛阁的内廷中。

    就是那天井里踱步的仙鹤也都静悄悄的,池中的育儿也没有浮到水面上来凑热闹。

    一切的在静悄悄的,就像自然而然的样子。

    可是他一个外人,就这样安然的出现在琅嬛阁里,这是极不寻常的事件。

    虽然那少年的姿态是那么娴雅,他的相貌也是出奇的清隽,可是这样一个人的危险系数却并不低。

    老阁主认真的回想那一天的所有细节,可是依然没办法复原出,这个少年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或者就如那个宫人所说,他当真可以踩着空中的阶梯,随意的进出。

    这种功夫也不是没有记录过,琅嬛阁是什么地方,不管是什么秘书,总能看出个端倪来。

    可是那天,老阁主只想着,他大约是买通了下人,想跟着自己进宫去见云妃娘娘罢了。

    何况有梅花道人的引荐,作为裴家靠山的云妃娘娘,的确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因而他也没有怀疑的,便带他进宫去了。

    只是想不到,他的身体里,竟然留着小怡散逸的那一魄。

    三魂七魄,少了一个,自然是不成的。

    因而现在小怡的神识也是有时候可以说话,大部分时候都只能是静默的。

    而且当年渡魂的人是衡英,他也不能离开衡英。

    想到这里老阁主恨恨的,若是当年自己帮儿子渡魂,现在小怡至少可以自由的在琅嬛阁里活动。

    宣德帝没有回来的时候还好,若是宣德帝回宫来,不知小怡看着他跟衡英亲密,该多么的伤心难过。

    不用等到那一天,只是这么一想,老阁主就觉得心酸难耐。

    必须找到那个小徒弟,就是必要时杀了他,也必须让小怡回来。

    移魂术比起分魂术可要简单多了,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操作。

    只是那个梅花道人,到底有多少道行,怎么样才能骗过他呢?

    老阁主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这时,那个小徒儿早已经回到了碣石岭。

    他看见师父在收拾各种东西,不仅惊讶道:“师父,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

    师父一边说话,一边手上却不停,忽然间,他一把将之前收拾的东西,都打散了。

    “我欲青云直上也,汝同去耶?”

    小徒儿轻轻一笑,“师父这是什么话,自然是师父去哪里,我便跟着了。

    可师父若是为了保护我,就逃跑,我看大可不必。

    这几年,师父只教了我观星和推演,道法上都是糊弄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师父这是在保护我。”

第259章 只恐天上无知音

    梅花道人一愣,他早知道这个徒儿天资聪颖,可是没想到,他现在竟也能慢慢堪破人心了。

    只是不知,这是他,还是那个人的意识。

    就这么一狐疑的功夫,那徒儿已经猜到了似的。

    “师父,这有什么区别吗?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一部分了,我本来今天是打算请他回去的。

    可是,云妃娘娘说她也没有办法人让他这一魄回去。

    其实倒好,我也惯了有一个人指引我修道呢。”

    师父沉默了一下,“云霓,虽然他回不去了,可是这世间还有移魂术呢。”

    那小徒儿见师父郑重其事的叫自己的名字,自从入门那天师父叫过一次,这还是第一次。

    如此庄重,必然是这个移魂法十分的厉害。

    “移魂术,是说生吞了我的魂魄,占了我的身体吗?”

    见小徒儿这般直白的说出来,梅花道人不知该继续解释,还是直接带着他跑就是了。

    见师父愣住了,云霓反而神情轻松起来。

    “如果只是这样,我们又有何怕?

    我的身世,师父也该给我讲讲了。”

    梅花道人却摇摇头,“云霓啊,不是我不肯说,只是为师也并不知道。

    而且老天既然把你送到我这里,你又是个修道的奇才,我便顺应天命,栽培你就是。

    何必在乎你是从何处来,父母又是何人呢?”

    云霓一笑,“师父倒是洒脱,不愧梅花道人的名号。只是人们早忘了,你的另一个名字,是天筹子。”

    天筹子,有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呼唤过自己。

    那时候,梅花道人喜滋滋的跟师弟说,“以后我就是天筹子,你就是天乡子了。”

    白恒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好,还在生师父的气。

    “师父就是偏心,连起个道号,也挑好的给师兄,剩下的随便敷衍我一下。”

    那时候,那时候,那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面前的这个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旧事。

    自己用梅花道人这个名号,也已经至少十多年了。

    “天筹子早已经不在了,现在世间只有梅花道人。

    不过,我已经决定让梅花道人也消失。

    以后,我们就去浪迹名山大川,再不踏足红尘一步。”

    云霓听了,竟有些感动。

    “师父,若这样,您连酒也没的喝了,我们就真的要风餐露宿了。”

    梅花道人爱恋的拍了拍徒儿的肩膀,“只要你平安,那一切都好。

    为师也不单单是为你,我们拜日一系,也须得入名山,才能突破以往的境界。”

    云霓点点头,“师父,你不会是怕了他们?

    我看云妃娘娘的意思,是不会再来找我的。”

    梅花道人拉了云霓的手,三两步就跨出门外,仿佛屋里的东西于他们都是无物。

    “这些身外之物,我们都不要了,不要了。

    你个小崽子,为师怕过谁啊,可是论起机心来,我却不愿费那个功夫。

    姜衡英是拜月的尊长,她的道心不比为师的弱。

    为师只能在这城郊练心,可她却是真的入了红尘。

    此番就算不是为了钟怡,就是为了宣德帝,她也未必肯乱用法术。

    可是,琅嬛阁的老阁主,他倒是可以为了儿子拼一把的。

    我们还是避一避的好。”

    云霓轻轻一笑,“师父,还是怕了。”

    梅花道人拍了拍小徒儿的头,“怕什么怕,事缓则圆,避其锋芒总是没错的。

    何况,你也该进山了。”

    云霓作势扭了扭师父的手,可是怎么也挣不脱。

    “师父,我还没看够这红尘呢。”

    “看不够的,这红尘啊,为师也没看够呢,可是保命要紧。”

    从师父紧紧抓住自己不放的手上,云霓仿佛知道了师父的忧虑。

    “那移魂术就那般可怕呢?”

    “算不上可怕,只是这是一种邪术,正经修道的人都不屑用的。

    一旦用了,各种反噬的力量也异常的强大,寻常人都受不住的。”

    “那师父怎么笃定,琅嬛阁的老阁主会用移魂术呢?

    我看他已经很老迈了,还有这种实力吗?”

    云霓歪着头,想那老阁主已经衰迈的身体,不用反噬,怕是施法也承受不了吧。

    梅花道人见两人已经步入郊野荒山的深处,四下再也没有一个人烟,也不觉松懈下来。

    他松开徒儿的手腕,“人啊,有时候是靠信念支撑着的。

    那老阁主的年纪其实也不算大,只不过他早年用法术给儿子续命,这才看着那么*********父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梅花道人被这个问题又牵回了厚重的回忆中。

    那时候他虽然还小,也知道先师在做什么。

    每到季末,师弟的身子就很不好,先师总要闭关三日,给师弟调理。

    先师用的是正经的道法,因而效果虽然慢,却对自身损伤不大,对师弟的身子更是有所裨益。

    就那样,师弟的身子也是到青年之后才慢慢硬朗起来的。

    而琅嬛阁的老阁主显然是个急性子的人,他用了见效快的秘术,可是反噬的作用让他面容苍老,身体衰弱。

    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能说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钟怡的身子却始终是没能调理过来。

    即使传闻中他去了达马蒂,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续命方法。

    迫不得已之下,老阁主这才想起了用分魂术来替钟怡续命。

    如今让他看到了这一魄尚在,能不动移魂术的心思吗?

    早知道他就不该让云霓进宫去报讯,没想到姜衡英他们是分魂术的施术者,却也没办法真正把那散逸的一魄回归原位。

    原本的计划都被打乱了,以后的修行路上,得多很多麻烦了。

    毕竟这不是云霓纯粹的魂魄,有了杂质,有了杂音,有了杂念。

    以后能不能修成正果,能不能成为拜日一系的传人,他开始忧虑起来。

    “云霓,师父是不会放着你不管的,道法的传承需要你。

    以后山中的岁月虽然苦僻,你就当是早早修成,已经到了九天之上。

    先师曾经去过九天赴宴,说那里比山中要更冷清几分呢。”

    云霓的眼中泪光点点,“师父我不怕,山中清寂,总比天上没有知音来得好。”

第260章 西行路上秋阳好

    昊京中才堪堪有些秋凉,可是乌延国境内已经是草衰叶黄。

    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西北风,那漫天的落叶,都开始奔向大地母亲的怀抱。

    远远看着,竟如同一群穿着黄衫儿的蝴蝶,在空中尽情。

    绥安公主的车架刚刚进入乌延国境内,就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

    周尧是越来越不明白,不知乌延国到底是拿这桩婚事做幌子,还是真心想要迎娶绥安公主。

    至少在礼节上,他们做的纤毫不差。

    刚进入国境,就开始郊迎的路祭,这的确是不多见的婚俗。

    似乎是要让乌延国的先祖们都知道,他们即将迎来一个异族的儿媳妇。

    虽然这种事情在历史上也很常见,可是禀告祖先,总是庄重之故。

    绥安公主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郑重其事的味道,她为自己的命运开始担忧。

    之前策划的种种,似乎都是一个闹剧,而自己正在陷入一个巨大的罗网之中,就算把翅膀扇了又扇,依然还是无力冲破。

    看着公主的情绪低落,定海侯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一路走来,并不见有任何异动,或许乌延国真的只是想联姻,并没有想着要趁宣德帝亲征白芷国之际,就去进攻昊京。

    不过这些既让定海侯感到放心,又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如果,他们真的只是想联姻,而宣德帝在白芷国的战事又纠结不下,那蕊儿就要真的嫁了吗?

    这一路上,姬蕊儿都不曾开口,她似乎变了一个人,从以前的明快少女变成了一个缄默的人。

    若是与她不相熟的人可能会以为她原本就是如此沉静的性子,可是定海侯知道她不是这样的。

    在她的印象中,姬蕊儿是明媚多姿的春阳,是夏日徐徐吹拂的凉风,是一切世间的美好,可是此刻的她,却像是一只被打败的斗鸡。

    她安静的接受着自己的命运,不再做一丝的抗争。

    这让定海侯的心一丝丝的绞痛,难道,他真的只能眼看着她这样走下去,越走越远吗?

    反而是对面来迎接的使节,是那个去过昊京的熟人。

    特意来绥安公主的车架前请安后,那个年轻人就逡巡不去,说要跟公主说说体己话。

    珠和热有些不满,他是恪守古训的践行者。

    可是那个青年对珠和热一笑,“珠和热你是不放心我吗?我阿丢勒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珠和热不好再说什么,关键是看着阿丢勒佩戴的那把金刀,有些愤愤然的哼了一声。

    “且罢,这绥安公主之后的行程都交给你吧。”

    阿丢勒一愣,“怎么,最后竟是定了绥安公主这个封号?

    之前不是说要封清澜公主的吗?”

    珠和热皱了皱眉头,“还有这种说法,我是不知道。

    再说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影响,只要是一个人就好。

    何况那宣德帝只有这一个亲妹妹,错是错不了的。”

    阿丢勒把一双秀丽的眼睛望向远处的送亲使,“怎么有两个送亲使啊,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珠和热嘿嘿一笑,“一个还是两个,我没关注。反正他们之间都不说话。

    怕不是这鸿音王朝现在不流行言辞取胜了?

    我看他们之前来我们乌延国都是选那善言辞的,现在倒好,自从上台了一个草窝里出来的皇帝,选的大臣都是些容颜俏丽的。

    就是这送亲使,仿佛也是按容貌选拔的。

    若是比试起来,怕在我手下一招也过不了。”

    阿丢勒被他说的一笑,“珠和热你真是越发的俏皮了,走了这一遭远路,也没多沉稳两分,看回头见了父王,他怎么数落你。”

    “还能怎么数落,大王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好,用马鞭抽我就是了。”

    说完两个人大笑起来。

    完全没有在意马车中的人,把这些话都仔仔细细听了去。

    父王,是呢,一看那个阿丢勒就不是普通的使节。

    他果然是乌延国的王子,只是自己的计划还能成功吗?

    若是让乌延国内乱,那是最好的契机,哥哥也便可以有所动作了。

    想到这里,姬蕊儿挑起帘子,向窗外召唤了一声,“阿丢勒,你过来。”

    阿丢勒立即丢下了珠和热,来到了姬蕊儿身边。

    “蕊儿殿下,虽然换了个称呼,你还是你,真好。

    欢迎你来到我们乌延国。”

    阿丢勒平静的声音中竟有一丝隐隐的激动,仿佛他是在用力克制着自己的喜悦,但这喜悦实在是太巨大了。

    谁知道他是骑了三天三夜的马,才从王都赶过来的。

    就是此刻,他胯下的马儿也早累的只想打盹呢。

    姬蕊儿端详着阿丢勒那张年轻的脸,他称不上俊秀,可是自有其可观处。

    尤其是异国他乡,遇到了一个说两句话的人,姬蕊儿也是发自真心的感到高兴。

    “阿丢勒,从这里去王城,还有多远呢?

    这一路走来,我觉得看山看水,跟我们上次看的大不一样了呢。”

    见姬蕊儿说着我们,还说的那般亲切,阿丢勒只觉得心中的欢喜又加了一层。

    “山水还是那个山水,是蕊儿有了绥安公主的封号,跟以前的心态不一样了呢。

    实际上,怎么能期盼一个女子,就绥靖远方呢?

    你说,是不是?”

    姬蕊儿点点头,她一直觉得阿丢勒是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也只有他冒着各种风险带她离开了昊京。

    这一次,说不定,他依然可以是自己的助力。

    “那到底还有多远呢?

    还有多久我就要嫁给国主?”

    阿丢勒一呆,“没有人说你要嫁给国主啊,我们两国联姻是真,但你到了我们乌延国,自然是要照着我们的规矩,选一个联姻的对象的。”

    姬蕊儿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你是说,我可以去了王城,自己挑一个夫婿?”

    “啊,我们乌延国的女子都是自己挑夫婿的啊,只是你挑了夫婿,以后便都得听他的了,跟着他天涯海角,不能反悔。”

    姬蕊儿看着天边的秋云,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也飘荡在秋云之上似的,那么轻,那么软,那么飘摇。

    仿佛她不是被束缚,而是被插上了新的翅膀,而未来又一次在她面前重新打开了新的画卷。

第261章 梦乐都中不太平

    在梦乐都中闲来无事,白恒仔细的修正了那个随身的日历。

    他惊奇的发现,婆罗洲的半月,恰恰相当于达马蒂的一天。

    通过星空的转换,他也慢慢验证了自己的观点。

    有一些看不到的星,时不时的出现,而这个间隔,也刚好是十五倍。

    他把自己的这个发现告诉若水的时候,若水陷入了沉默中。

    她原本知道这两个大陆之间,有着时空的差异,根源就是:时间的流逝速度是不一样的。

    但居然有十五倍这么大,她还是感到惊讶。

    自己如果在达马蒂呆上一年,目前来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等于说,婆罗洲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十五年,会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呢?

    十五年,会让一份感情彻底的褪色了吧。

    若水不敢想下去,“白恒,你的推算准确吗?”

    白恒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若水,你怎么能质疑我的计算能力呢?

    你听我给你讲啊,我随身带着的这个日历,是从我们出海就开始一直精准记录和计算的……”

    接着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堆,直说到唾沫横飞,直说到眉飞色舞。

    就连那长裙的飘带也跟着飞舞起来,不知是他的气场触发的,还是这碧梧院的穿堂风带起的,若水全仿佛全然不知。

    她的思绪已经不知飘到了哪里,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让她烦忧。

    已经在这碧梧院中住了几日,可是一点关于宝石的消息都没有。

    就是凤云明也只在入住的那晚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了踪迹。

    白恒几次都对若水说,“若水,不如我们跑路吧。

    谁知道这个凤云明是不是靠谱,我们被他诓进了这梦乐都,可是宝石的影子只看见了那么一下,就再也没影了。

    也不知,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机心呢。”

    若水每次都是摇摇头,“我相信凤云明,他没有理由欺骗我们。

    至于宝石,这是我们的共同目标,我们想要的是火精圈,他想要的可能更多罢了。”

    白恒只好按耐住那一颗想要出逃的心,看那些美丽的宫人在碧梧院穿梭。

    还有那个画纱小姐,也静静的呆子自己的房间里,似乎并不屑于跟若水他们交流。

    她大概也一个人宅惯了,并不觉得呆在这个碧梧院里有什么大不同。

    只要凤云明一日不归,他们就一日不离开这碧梧院。

    直到第四日的晌午时分,若水刚吃了些玉米卷子,就听见外面忽然静悄悄起来,想着是有要人来这碧梧院了。

    平日里,那群美丽的宫人都是叽叽喳喳,她们不仅是侍奉着若水他们三个人的起居饮食,更似乎兼顾着照料宫苑的职责。

    这是婆罗洲所没有的习俗,鸿音王朝的宫廷只喜欢静静的,不光是皇宫里,就是寻常人家里的侍从也是被训练的安静和顺从。

    安静就是为了主人有一个宁静的生活空间,而顺从自然是为了役使起来更加的方便。

    可是达马蒂却不这样,他们似乎认为人类的声音本身就是祭神的一部分。

    人应该拿自己的一切侍奉天神,从各种牛羊猪的牺牲到人类自己的喜怒哀乐。

    因而宫人们都喜欢叽叽喳喳,而主人们也并不以为怪,不然这些空荡荡的宫苑里供奉的神,会不开心的。

    起初,若水也是各种不习惯,觉得嘈杂,觉得吵闹,觉得心里烦乱。

    可是适应了之后,她发觉这是一种更加人性的生活方式。

    她可以倾听她们的谈话,甚至不用站的很近。

    因为她们没有喁喁细谈那种习惯,都是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有时候为了琐事也会争吵,大力叫嚷,脸颊都跟着通红。

    白恒却始终不惯,他自小是在山里清修的,哪里见过这个阵势。

    而且自他有印象以来,每到季末,师父都会带他闭关三日。

    那三日里,几乎不吃不喝,也见不到一个人。

    就是平日里最恭谨静默的道童,也不能进来打扰他们。

    而师父在运功的时候,自己往往是呆坐,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时间从来不曾流逝,就那么粘滞在那里,那么慢,那么恒久。

    白恒那时候就想,怪不得父亲要给自己起名字叫恒,还真的是永恒的安静啊。

    至于那个字,就更好笑了,永延,有什么东西可以永远延续呢,叔父还真是痴心妄想。

    后来,师父还给自己取了一个道号,叫天乡子,至今也不明白,这个乡到底是何指?

    不像师兄的天筹子,那个筹就是算盘,就是盛赞师兄的推演能力呗。

    哼,师父真的是偏心,不光是那些拜日的长老喜欢师兄,师父还不是一样偏心师兄。

    连起个名字,都是这般的偏袒,好的都给师兄,却给自己一个说不出名堂的乡字。

    此刻,外面安静下来,梦乐都中只有正式的场合,他们才会停止吵闹。

    若水看看正在拿着玉米卷夹着烤肉吃的白恒,用力挤了挤眼睛,又瞟了一眼外面。

    “白恒,你猜,会是谁来了?”

    白恒摇摇头,“我不猜,让我吃完再说。

    还别说,这里的玉米卷,还真的是别有风味。

    等我们回到昊京,我就开一个这样的馆子,管饱我们赚个盆满钵满。”

    若水一乐,倒把对来人的担忧忘到了脑后。

    可是,始终也没有人走进来。

    只有画纱慢慢走了出去。

    看着画纱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他们两个面面相觑。

    “你看到什么没有?”白恒把嘴里的烤肉咽下,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若水也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没有,什么都没有看到,这真是奇怪了。

    为什么画纱就那么受到召唤走了出去?

    你有听到什么吗?”

    白恒又伸长了耳朵,“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啊。”

    这两个人自从在碧梧院住下,就开始将一颗流离失所的心,暂时放安稳了。

    不知为何,两个人都觉得,如果要在达马蒂呆上一阵子,那不如先调整一下个人的状态,没有那种急切,当下的路才会更好走。

    若水不再是女王,而他也不再是观星师。

    两个人不过是相伴而行的两个婆罗洲青年,一起来这里探究火精圈的秘密。

第262章 共情天下的宿命

    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们觉得更加的轻松自如,而且头一次,在达马蒂感到了生活也可以是美妙的。

    他们只是两个游历的青年,只是穿越了茫茫大海来探险的朋友,只是浪掷了青春却从不后悔的人。

    “到底是谁叫走了画纱呢?会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的帝释天?”

    白恒摇摇头,“我跟你一样,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这达马蒂的事情,我也不过是从各种断章残简中读到过一些。

    真要能说清楚的人,是那个凤公子。

    可惜,他一去不回,亏你还愿意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若水撇撇嘴,“就算不相信他,此刻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红宝石也被他捏在手心里,我们只有先让红宝石重新点亮才有其他宝石的线索。

    想一想,要集齐七颗宝石,还真是一件艰巨的任务呢。

    漫说是一年半载,真不知到底要花上多久,我们才能集齐啊。”

    白恒闻言也是愁眉紧锁,第一次他将这话听到了心里去。

    在以往,他也没想过这一次会怎么顺利,反而是若水这前半生都走的太顺利了。

    她总觉得只要努力,一切困难都能够克服,一切谜团都可以解开,一切障碍都可以被破除。

    殊不知,天时地利人和,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只有人主之能,而没有人主的时运,那也是不济事的。

    所以他们必须来到达马蒂,若水只有在这里才能建立不世的功业,才能有可能真正的征服归墟。

    这样在回到婆罗洲的时候,她就会成为第一大功臣,成为民众们的英雄和敬仰的对象。

    那个时候,才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到位的一刻。

    在那之前,他们只能忍受着命运的捶打。

    即使是像现在这样举步维艰,也只能默默忍受着,忍受着命运的考验,忍受着人心的焦灼,忍受着未来的不可期。

    见白恒不说话,若水更加的忧虑,“白恒,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你不妨给我说说真心话,来这里之前,你是充满把握的吗?”

    白恒认真的看着若水,“没有把握。”

    若水点点头,“好,那我们今天就开诚布公的讨论一下这个抓取神兽的传言的,到底是真实有用呢,还是我们费了很多力气,终究还是无法战胜洪水,更无法征服归墟。

    是不是,从一开头就是错的?”

    白恒听了这话,摇了摇头,“不,若水,即使这传言是假的,我们也需要用行动去验证它。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真假,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该去努力。

    何况,玉芝山里的神兽已经支撑不住了,即使没有真正能征服归墟的办法,也必须先带一只神兽回去顶替他。”

    “你确信?那只神兽不是已经在婆罗洲活了两百多年吗?”

    白恒想到达马蒂的生物在婆罗洲不能久居这个事实,就觉得锥心的难受,这牵扯到他自己的隐秘往事,牵扯到他的母亲,牵扯到他整个悲惨的童年。

    只见他默然有顷,才鼓起勇气一般,对若水说道:“相信你早就知道我们婆罗洲上每年都有达马蒂商团造访,可是他们总是来去匆匆,从不肯在我们婆罗洲上多停留。

    并不是因为他们对我们怀着多大的戒心,而实在是因为达马蒂的生物都不适合在婆罗洲长期生活。

    如果呆的时间长了,就难免身体会受到损伤,严重的还会精神失常。

    那只神兽当年是跟着鸿音王朝的太祖来到玉芝山的,他一半自愿一半被迫的被法术圈进着,因为只有法术给他制造的结界能暂时的保护他。

    可是随着岁月流逝,那个结界越来越弱了。

    神兽也病了,他越来越虚弱,精神力也越来越差。

    加上时间差,他甚至等不到我们回去的那一天。

    如果没有了神兽,就只能指望姜衡英了。”

    提到姜衡英,若水的心一半酸涩,一半苦欣,因为若不是她,也不会让姬繁生彻底的跟自己分道扬镳。

    可是,若不是她,鸿音王朝也会因为内乱而陷入不可知的凶险之中。

    洪庆三年的秋天,若水就离开了婆罗洲,她知道哪些明面的上的反抗是很容易降服的,可是人心里那些暗戳戳的反抗,却很难降服。

    而这些工作,她都一股脑的丢给了姜衡英。

    既然她愿意接手姬繁生,那就连他的麻烦也一并接手了吧。

    “姜衡英,她的道法足够支撑到我们回去吗?”若水想到百姓,还是觉得不忍心。

    白恒摇摇头,“真要到那一天,大家也只能是自求多福。

    衡英的道法本就是上天额外的恩赐,如果说你是天生做女王的命运,她却是天生做献祭的命运。

    但她依然是我见过的道心最坚的人,甚至比曼殊还要道心坚韧几分。”

    “可是曼殊却是我们此行的圣徒啊,用道法为我们护航的。”

    若水十分的不解,这所谓的天道到底是怎么运行的,为什么现在的布局都是一团迷雾。

    “这也是我一直不解的地方,本来曼殊是应该去接手神兽的,可是天道就是这么无情。

    或者是曼殊的苦修让她有了别样的生机,但是说不通啊,据我所知,姜衡英的勤修苦练不在曼殊之下。

    不管是在青城山的时候,还是入宫之后,她都只有更加的勤谨。

    更或者,就因为曼殊从没有限溺于情爱之中,她无法去跟神兽做到共情。”

    若水渐渐舒展了眉目,“是呢,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道理。

    姜衡英看着冷情,却有一颗火热的心,她就是怀着大爱,这才能与神兽共情,甚至于婆罗洲的天下共情。”

    想到这里,若水一直以来的心结似乎慢慢打开了,对姜衡英那么久以来的嫉妒和怨恨,都慢慢变淡了。

    毕竟,姜衡英得到姬繁生的代价就是要付出整个生命去献祭。

    而且,姬繁生也并一定是她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意外,是一个美丽的插曲,甚至是一个命运给她开的玩笑。

    若是按照姜衡英的本心,她可能会在琅嬛阁里终老,宫廷于她从来都是浮云。

第263章 孤馆灯青思旧事

    碧梧院中若水与白恒还在探究天道,探究衡英的命运。

    在偏僻的宁和郡的驿馆之中,有一个人辗转反复,无法安睡。

    他望着秋夜里的黄叶、疏窗,那一轮明晃晃的夜月,还有板壁间老鼠的吱吱声,间或听到的乌鸦啼鸣,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只让他觉得心烦意乱。

    这个人扶着床坐起来,披上一件外衣,日间的咳嗽在夜里仿佛又频繁了一些。

    他随手拿起枕边的巾帕,伏在床边咳了一阵,那巾帕上竟腥红点点,如春风揉碎的桃花。

    听见咳嗽声,外间伺候的小厮,连忙穿衣,点了灯走进来,“大人,可需要一些茶喝?”

    那小厮是从昊京带过来的,跟在孔与德身边也有好几年了。

    “阿照,去拿些水来,我簌簌口。”

    那个被换做阿照的小厮,忙忙的又出去了,这时候外间的小炉子上还坐着一壶水,咕嘟嘟的慢慢冒着泡。

    阿照将之前茶壶里的残茶兑了热水,端了进去给自家大人漱口。

    “大人,这是是漱口的残茶,也倒了热水在晾着了。

    您先漱了口,我再去给您取来。”

    “我们阿照有心了。”

    阿照又拿了一个破罐子来让让孔与德将漱口的水吐了出来。

    在烛火的照应下,那漱口水也都是粉艳艳的。

    “大人,你这是咳的越发厉害了啊,明日要不要换个大夫看看。”

    孔与德摇摇头,“这乡下地方,哪里来的好大夫,我们还是等着回昊京再去找好大夫吧。”

    “大人,我们几时才能回昊京去,您这身子撑得住吗?”

    孔与德苦笑一下,“我的身子一向强健,到了这宁和郡竟不知怎么水土不服起来。

    我也疑心过,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似乎是不想我跟着陛下出海似的。

    但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按理说,这次跟着陛下出海的,也都是忠心与陛下的臣子,何来互相戕害的道理?”

    阿照摇摇头,“大人,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说谁都是忠心与陛下的臣子,就不会互相使绊子了?

    我看您这病来的蹊跷,这病势虽然来得及,却也只是腹泻引起的全身发热无力,可是待陛下的御驾刚刚离开,没过两个时辰,大人就清醒过来。

    这之后,不过是身子弱,这里穷乡僻壤,吃的又不好,勾起了大人咳血的旧疾。

    大人倒是仔细想想,那起子人里面,可有大人得罪过的?”

    孔与德无奈地点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倒是我迂了,只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益。

    最新的邸报怕是也要到了。

    有了圣旨我们也才好出发啊。”

    “我下午已经去问了驿卒,他说亭长去了县里开会,怕是后日才能回来,到时候邸报也就带回来了。”

    “大人这么有把握,陛下会下明旨让我们回昊京吗?”

    孔与德轻轻地摇头,又一笑,“非也非也,我们来打个赌,陛下若是有明旨,必然是让我们去芳港的。”

    “芳港,怎么会是芳港?”

    “早先就听亭长说了,芳港出了事,陛下斥责了宁和郡的郡守,只是邸报迟迟未到。

    你想想,那郡守被押解去了昊京,日前已经从这里经过了。

    那如今,谁在芳港主理?陛下焉能放心?”

    阿照顿时喜形于色,“这么说,大人是要去芳港,替陛下督造大船了?

    这宁和郡的官员,地方上都是官官相护,那现在代管的长史必然不敢做出太多成绩来,不然比的上一任更加的不堪了。”

    孔与德点点头,“阿照,你在我身边几年,是越来越省事了。”

    “还不是大人提携,不然小的能懂些什么道理,从前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小角色。

    就算是床笫之间伶俐些,也是登不得大场面的。”

    孔与德忽然面上一红,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旧事。

    猛然间一连串的咳了几声,“这几年辛苦你了,我这心里也很是不安。”

    阿照上前扶了孔与德的身子坐稳,又用干净的巾帕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沫,“大人的家眷这几年都没有在昊京,能够伺候大人也是小人的福气。

    大人的身子总会好起来的。”

    说着,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阿照,真是难为你了,我这前途微博的,你却能一直跟着我。”

    “大人再说这样的话,就是瞧不起我了。

    再说,若不是大人怜悯我,我此时还在那场子里混日子呢。”

    说着阿照的眼泪竟流了下来,不知是想起屈辱的过往,还是想起了这几年来的恩情,只觉得孔大人于他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说句不当说的,若是大人没有升官,只做那个八品典簿,我们现在的日子也安稳着呢。

    别人看着大人风光,我却日夜为大人忧心,不知哪里来的明枪暗箭,都往咱们这里射呢。”

    孔与德也很是感慨,没想到在这孤馆灯青、穷途潦倒之时,还有一个人能够不离不弃,还处处为自己着想,当真是千金不换的情谊。

    “阿照不必这样沮丧,只要有陛下的恩典在,我们就不会没有路走。

    我要养好了身子,跟着陛下再次出海呢。

    你也要等着跟着我去海上看看,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啊。”

    阿照拼命的点点头,“大人,我听你的。

    说了好一会子话了,我去给您拿水来,都是我粗心,大人怕是早渴了。”

    孔与德松开了不知何时拉住的阿照的手,“嗯,去吧,这会子还真是渴了呢。”

    阿照返到外间,发现水已经冷了,可那炉子上的水壶里水也已经烧干了。

    待他忙忙的从院子的井中重新打了水来,又慢慢烧开,兑好了水,再给孔与德端进去时。

    却发现孔与德已经靠在枕头上,轻轻的睡着了。

    他不敢再扰他,想是辗转了大半夜,这会子,终于倦了睡着了吧。

    阿照回到院子里,看着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月亮还未完全隐没,而太阳又已经露了脸出来,只是都白乎乎的,似乎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他虽然不懂什么天象,只是一种不详的感觉从天边蔓延到心底,大人此去芳港,不知是吉是凶?

第264章 凤家的神秘传说

    不管阿照怎样担心着孔大人,那婆罗洲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会变成红艳艳的一轮红日。

    那时间也会不停地向前奔跑,会把人的青丝变成白发,会把人的雄心慢慢消磨,会把人光滑的肌肤变成鸡皮,一切都不会停下来。

    能够变慢这一切的唯一方法就是跨越了归墟,去往达马蒂。

    在达马蒂上的一天等于在婆罗洲的十五天。

    你若在达马蒂呆上一年,那回到婆罗洲之后,你认识的认都将变成中年。

    你若在达马蒂呆上两年,那回到婆罗洲之后,你认识的所有人都将进入暮年。

    你若在达马蒂呆上三年,那回到婆罗洲之后,你认识的所有人可能都已经不在了。

    世间的脚步也时刻在提醒着若水,不能再这样蹉跎下去。

    自己在这里轻松的几日,在婆罗洲已经是两三个月了。

    是呢,两三个月将会发生多少事情,将会把人的心意变的多么彻底。

    她甚至不敢想下去,就在彷徨无助的时候,凤云明回来了。

    白恒看到凤云明的一刻,还以为他是生了一场大病呢,整个人都看着憔悴不已。

    “呀,凤先生莫不是病了,怎么看着是这么一副模样。”

    白恒甚至还没来得及去问他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之间凤云明喜悦地对他们说,“法器,我终于找到了。”

    若水也开心起来,这意味着很快就可以让红宝石说话了。

    “云明,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们都好担心你。”

    凤云明风轻云淡般的一笑,“担心什么,没见人人都说,这是我的家呢,还有什么不自在嘛。”

    若水听了这话,始终觉得凤云明有说不出的苦衷,那里面的勉强之意也是怎样也排解不掉的忧伤。

    “云明,这法器是如何得来的?”虽然若水很想问这句话,可是既然法器已经拿到了,更重要还是先关切凤云明的心情。

    只有将他心中的郁结打开,他才能更好的使用柔力来唤醒红宝石。

    “云明,你回到家了,又为何不开心呢?如果当我们是朋友,不妨给我们讲讲你家里的事情,这样你也能心情舒畅一些。

    当然你若是不想说,我们也不会勉强。”

    当这些话终究说出嘴的时候,若水也开始感佩自己的勇气。

    这一路行来,虽然凤云明也认定是要跟着自己一起去探险,一起去登上青云端的不可或缺的伙伴。

    可是,他的心事,却始终是自己在承受着。

    是时候,也该分享他的家庭,他的沉重心事了。

    凤云明点点头,“这一路行来,你们可能都在疑惑,却到了这碧梧院才来问我。

    不知是该庆幸你们的信任,还是该赞美你们的大胆。”

    白恒调侃道,“我一直在提醒若水提防你呢,信任你的人是若水,不是我。

    我只是相信若水的选择,跟随她的脚步,她是我命定的女王,我要辅佐她登上青云之巅。

    如果你肯合作,我是不介意让你站在我的身边的。”

    白恒的语气时而郑重,又时而轻佻,尤其是说到站在身边时,他还真的站起来去搂住了凤云明的肩膀。

    还破冰般的挑眉一笑,那神情犹如春水初开,又如春花始放,让人觉得欢欣无限。

    凤云明也似乎受到了鼓舞,甚至还接受到了某种说不出的暗示。

    他觉得暖融融的,心里都是感动和喜悦。

    若水看着那俩人并肩站着,都是天人一般的容色,就像是一幅画一般,不忍心再惊动分毫。

    此刻,只愿没有言语,也没有纷争,更没有尔虞我诈,只有这一刻静谧的心动和欣赏。

    凤云明率先坐下,“这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呢,你们还是坐下听吧。”

    若水也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她忽然间就害羞的红了脸。

    因为那两个人所谓的并肩站着的时候,自己却是在他们两个人之外的,而自己急急的站起来,是想加入他们的队伍,也要并肩站在一起吗?

    去往那个权力的顶峰的路上,有这样两个人相伴,想必以后的路会越来越好走的。

    “我们凤凰谷说神奇其实在达马蒂也算不上,达马蒂原本就有很多有着特殊血脉的氏族,而我们凤凰谷也只是其中的一支而已。

    由于我们的特长只在读心术上,其他的战斗力还是很弱,因为我们的族人若要自保,必须跟那些法力强生的宗族联姻。

    尤其是王族,是我们联姻的最好选择。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向往这种联姻,我的母亲就是这样不愿意屈服于命运的一个人。”

    若水回想起这一路,凤云明都没有提起过自己的母亲,这一点上,他跟白恒还真是相像。

    若不是今天要说说家庭,他还不知要把这个秘密埋藏多久。

    白恒不以为然道:“别说是达马蒂这样,就是婆罗洲也是如此,每个家族若想强大,都要跟王族联姻。

    可是王族却也有自己的选择啊,联姻的选择那样多,为什么都要雨露均沾?

    自然有长盛不衰的家族,也有昙花一现的家族,更有从来就没有登上过权力顶峰的家族。

    所以说,都是联姻,有的不过是为了帝王的后宫装点门面的,并不能沟通情感,也不能作为进身的阶梯。”

    凤云明点头称是,“白恒兄果然高妙,这些都看的这般通透。

    可是我们凤凰谷这种读心术,对帝王家大概特别有用吧,因而数百年来的联姻,都是稳固的,不管族中的女子是否愿意,缔结婚约都是必须进行的。

    因而母亲虽然不愿意,但为了整个宗族的发展,还是嫁了。

    而且她也得到了帝释天的喜爱。

    如果你懂得读心术,想要得到别人的爱,难道不是更容易一些吗?”

    白恒听了这话若有所指,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但转瞬他就明白凤云明想说的其实无关爱情。

    “帝释天想要的不仅仅是读心术吧,他想要的是达马蒂的统一和安宁。”

    “总说跟白恒兄一见如故,果然是你的领悟力在毫秒之间,若是你早早来到达马蒂,怕是要改变我们这里的历史进程呢。”

第265章 血脉深处的惆怅

    “凤先生说笑了,我就是早来,也不能让时间倒流啊,怎么可能在帝释天年轻的时候,就来到达马蒂呢?”

    “叫我云明吧,总是这样客气,还说什么知心话呢?”

    白恒忽然讪讪的,凤云明果然是擅长读心术,知道他心中依然对他存在着芥蒂。

    “好,云明,我们以后就以姓名称呼了,你也叫我白恒的好。”

    “白恒兄比我年长,我称租下兄倒不是见外,不过是长幼有序而已。

    何况,你比我更早来到若水身边,不是兄难道是弟吗?”

    若水见他们二人又开始拿自己打趣,不由得有些小小的气恼。

    这一丝心中的变化也很快被凤云明捕捉到了。

    “若水,不要再拿婆罗洲那一套道德标准来想自己,我们都是自愿跟你在一起的,至于你是否接受我们,我们可以慢慢等待。”

    白恒听凤云明直截了当的说出这些话,也不由得心中一凛,他从未认真想过,一旦若水登上女帝之位,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难道是要如同传说中那些辅佐帝王上位,就功成身退的人,远走江湖以避猜嫌吗?

    还是自己当真心里有一念痴意,也是要留在若水身边,才好共同治理江山?

    这些话别说是给别人说,就是自己也未曾认真思虑过,让凤云明这样直白地一说,到像是将自己的累累心事都剖白在青天白日之下。

    何其羞愧,何其怆然,何其激烈。

    白恒讷讷不能言,他似乎开始慢慢体会了凤云明母亲的选择。

    一边是宗族的命运,是否要继续求得王族的保护和支持;

    另一边却是个人的命运,是否要牺牲自己的情感、青春、和自己的孩子?

    若水却只是推辞道:“这一路上能有相伴我已经知足了,等我踏上青云端,你们也该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中,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我以天命女王的身份在这里承诺你们,来日必将予你们自由。

    而且我深深的知道,现在你们为我做出的各种牺牲,每个人的自由都是最可贵的,也不是别人能够真正赋予的。”

    见若水说的明白,白恒跟凤云明彼此对望了一眼,这才是他们选择的要追随的人,不是靠威势,不是靠色相,不是靠谋略,而是靠一颗仁义之心。

    上天选定她来一统婆罗洲,是多么的慈爱啊。

    “还是先继续说你们凤家的故事吧,当年令堂就这样为了家族跟王族联姻了吗?”

    凤云明点点头,“原本她也想着,只是跟她缔结盟约,而不是真正的婚约,她甚至替帝释天想到了一个最妙的妙招。

    在官方的记载中,帝释天是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帝王,他更倾向于各个小国的自治,当年他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登上权力的顶峰的。

    因为各个小国都相信了他会是一个宽和的,允许各种政见交错并存的好帝王。

    而这个主意,就是我母亲替她出的,只有先取得了大家的认可,做了名义上的共主,才有可能产生真正的影响力。”

    若水听了这个主意,有些赞许,“这的确是一个妙招,可是,如果没有强大的统一的帝国,各个小国的自治到最后依然是会发展成各自为政,并威胁中央政权的。

    而且一旦遇到外敌入侵,这种体制就很不牢靠。”

    “谁说不是呢,所以这只是上位的手段,并不是治国的方略。

    在执政之初,帝释天也的确遵循了这个原则。

    可是在他崇信了一种特殊的宗教之后,这一切都慢慢改变了。

    而凤凰谷与帝释天的联姻,也成了他扩张野心的阻碍。

    因为凤家的人都会读心术,这对于帝王来说,不啻于给一个想飞的人安上了翅膀。

    同时,也无异于在身边安插了一个随时会反叛的不安因素,全看这个人是否对帝王忠心了。”

    白恒忽然插言道:“我忽然猜到了,是不是这时候,帝释天就撵走了你们母子?

    让你们回归到凤凰谷中,自生自灭?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会对他冷淡至极。”

    凤云明却忽然一笑,“我其实并不记得这些事,母亲说她是自己走的,而帝释天只是没有追而已。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后来他又请了母亲回去,可我是不想回来的。

    便只在那个隐欢院里修道,一晃也是好多年,说是在梦乐都,却从未到这碧梧院来。”

    “这些恩恩怨怨,如果你的母亲都不介意了,你又何必介意呢?”白恒不解道,对于父母的事情,他已经完全不挂心了。

    不管他们是否在一起,是否还牵念着彼此,还是真的放下了,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有缘成为他们的子女,便守好自己的本分,送上祝福就好了。

    “白恒兄说的不错,这就是我们凤家的秘密,这就是我的身世,这里没有人把我当王子看,是因为我从未在王城中长大,他们也不觉得我有希望能够获得权力。

    没有人会把权力交接给有着凤家血脉的人,一个有着读心术的人成为帝王,这将是整个帝国的悲哀。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凤家只能是跟王族联姻,却不能真正成为王族。

    这是不成文的规定,更是信条一般不容混淆的法则。”

    若水终于点点头,“我懂了,这也是你母亲当年犹豫的原因吧,虽然她可能与帝释天也有了感情,可是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帝释天跟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做王子,将来还要统治整个达马蒂,那心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白恒冷冷一笑,“这种事也不是没有看到过,见一个杀一个便是了,何必自己逃跑。我们婆罗洲历史上,包括今天,各种嫉妒杀子的故事,甚或杀母夺子的故事,不是每一天都在上演吗?”

    凤云明点点头,“我只想终结这种历史,不想我们凤家在达马蒂只能做帝王的附庸,也许,有一天,我们凤家的血脉也可以成为新的王族。

    即使,不在这达马蒂。”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若水,若水被他的样子惊呆了。

    那是渴望,那是光荣,那是梦想,可是,那也是爱。

第266章 开口说话的红宝石

    这一天都在这种深深的感动和不安中度过,若水头一次觉得被爱也是一种压力。

    她开始慢慢体会到姬繁生一直以来受到的重压。

    一步步走来,帮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一定是知道自己的心意的。

    可是,他不能回应,也不能给予自己任何承诺,只能负载着这些重压,在心底里一边又一遍的说着,一切可待。

    可是自己尚有时间可待,姬繁生还有吗?

    在焦灼着等待着入夜,没有人有心情吃晚饭,那些宫人们来来去去端了各样吃食,还是又都端了下去。

    他们甚至连吃一口水果的心情都没有。

    只期盼着今夜一切顺利,希望蒲斗可以给予他们指引,就像每一个夜晚,她做的那样。

    凤云明小心翼翼的拿出那颗红宝石,曾经闪亮了一下的地方,如今还有着比别人更加明亮的印迹。

    那就是一束光,生发出来的轨迹。

    当时红宝石是被瞬间点燃,又瞬间被外力熄灭了。

    但她依然留下了这一束光的痕迹,让大家知道重新点亮是充满希望的。

    入夜后,凤云明指挥着一群粗壮的仆妇,将那些法器一一的摆上来。

    若水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也是不免诧异。

    “云明,这就是你所说的法器?怎么看起来十分的古怪啊。”

    “这是被先祖们一直藏在名堂的法器,原本也都是些平常的器物,可是不知为何在名堂呆的久了,这些器物与蒲斗有了天然的呼应。

    这几天我就是为了凑齐他们,才废了这么多功夫。”

    白恒也上前来看了又看,不过是一些豆、簋、壶、爵、鬲、盉之属,都是青铜烧制的。

    白恒对这些很是熟悉,婆罗洲祭天时也常常用到这些。

    只是不知在达马蒂,怎么就收藏在了名堂里。

    “云明,你刚才不是还说他们在名堂里吗,怎么又说废了很多功夫?

    难道贵宝地的名堂都是乱糟糟的?”

    凤云明略有些尴尬的笑笑,“名堂是祭祀大典的地方,自然是庄重的很了。

    可是帝释天仿佛知道我要找的是这一套法器,就把他们放到了地下城的冰库里。

    哎,我这个父亲啊,只要是能让我不开心的事,他就一定会去做。

    要不,我一直不想回到梦乐都呢,就是不想见到他,若是能在其他地方找到宝石就好了。”

    这种感慨是这般的真诚,若水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父亲,跟帝释天相反,若水的父亲是只要能让若水开心的事情,便会去做。

    也许那些事会让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也不介意,他只要自己的女儿快一点成长,快一点变强,因为命运对她的考验实在是严峻了。

    她身上的担子只会越来越重,能有一丝的开心又有什么不可呢?

    所以在她情窦初开,整日里和姬繁生在洪州城乱跑的时候,她的父亲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并没有说这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就横加阻拦。

    反正,女儿有一日会登上青云端,再也不会有如此平易的、普通的情感了。

    让她开心一时,又有什么所谓。

    因而若水永远不会理解这世上会有另一种父亲,可以完全不顾及儿女的感受,可以把一切磨难都当做让儿女历练的进身之阶。

    白恒也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亲,一走了之的父亲,对自己几乎不闻不问的父亲。

    这世上的事情,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候,例如此时,他就想着或许有一个跟自己作对对父亲,也是一桩好事情呢。

    至少说明,他的存在。

    天色逐渐暗下来,他们抬头看那蒲斗。

    明亮、清晰,在西方的天空灼灼闪耀。

    如同夜空中再也容不下别的星星,唯有她的光芒是可以横贯古今的。

    或许,她也知道,今晚她将开启一个新的征程。

    等一切收拾妥当,凤云明最后一遍擦拭那些法器。

    若水注意到他的手在这炎热的天气里,竟然有冻伤的痕迹。

    “云明,你的手,怎么回事?”

    凤云明轻巧的一笑,仿佛不经意的说道:“没什么,去拿法器的时候,冻伤了。

    帝释天在跟我捉迷藏呢,不知他让人放下去的时候,是费了多少功夫,我却只能一件一件的拿上来。”

    “这又是为什么呢?全部打包了,我看云明你也不是拿不到?”白恒也好奇的问道。

    凤云明转过身来,对着白恒说:“因为这些法器并不在一个地方啊。

    有机会,我也带你们去冰库看看,那里面可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下世界呢。”

    若水关切的说道:“云明,你是在冰库里呆了太久吗?”

    凤云明摇摇头,“并不是呆的太久,而是我去了太多次,每次都只能最多待半个时辰,再久,身子就受不住了。

    每次上来,我都得用热水浸浴,可是把手疏忽了,这就留下了一点冻伤的印子。

    不过没事,过几日便会慢慢好的。”

    若水替凤云明感到痛惜,这些看着普通的法器竟然如此难得,若不是帝释天故意作对,怕是早就该准备好了。不至于白白耽搁这些时日。

    等擦拭完法器,凤云明又把他们摆成了一个特定的阵型,还特意叮嘱了白恒跟若水替他护法。

    两人都不知该做些什么,便急急的问他。

    可就在这时候,那红宝石忽然发出了一个声响。

    虽然微弱,却明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么清晰,那么甘甜,听着就像是儿时你最喜欢的邻家小姐姐的声音。无来由的就想让你亲近,相让你信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三个人都静静的屏住了呼吸,不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就在暗暗思索之际。

    那红宝石又开始说话了。

    是的,她竟然就那样开口说话了。

    这完全不在若水他们的意料之中,在没有唤醒之际,红宝石竟醒了过来。

    那蒲斗还需要用柔力去牵引吗?

    凤云明看了一眼天上的蒲斗,此刻竟慢慢的暗淡了下来。

    难道这红宝石自己可以召唤蒲斗?

    这个发现让凤云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他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了,这种无力感让他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酸涩起来。

第267章 半空直落望蒲斗

    若水却没心思去看凤云明,她在仔细的倾听红宝石的语言。

    可是他们分明能听到红宝石在说话,却完全听不懂她到底说了什么。

    当真是奇异无比,明明是听见是人类的语言,可是却无法听清楚到底内容是什么。

    也无法知道红宝石在此时,想告诉他们什么。

    难道是她也害怕蒲斗被柔力牵引之后对自己进行重启吗?

    难道是柔力对红宝石来说,会是一种毁灭的力量?

    所以第一次在凤云明想用柔力去制服红宝石时,红宝石就用了定身术,去反击凤云明。

    这一切让凤云明难受极了,明明做足了各种准备,就在最后一刻,这红宝石竟然发生了这样妖异的事情。

    接下来,他们该继续还是停下来,再想其他的办法呢?

    若水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慢慢走进来,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她抬头一看,见竟是画纱走了进来。

    而且还没打招呼,她就先把怀中的狗儿先放到一个最舒服的椅子上,还拿了好吃的放在它面前。

    这才开言道:“你们怎么没有人想着来问我呢?

    我的幻术可是独步达马蒂的,不仅是我的幻术别人识不破,别人的幻术,我也都可以看出个端倪哦。”

    “画纱妹妹,好妹妹,你可回来了,我一直惦记你呢,快来看看,这红宝石是怎么了。”

    凤云明看见画纱,如同看见了一个救星。

    画纱撅着嘴,又瞥了一眼若水和白恒。

    两人的都只好附和道,“还是请画纱妹妹来看看吧,我们刚才都分明听到了红宝石说话,可是却不知她说了什么?”

    画纱傲娇的一歪头,“我刚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这可不是什么说话,分明是一种厉害的幻术。”

    “幻术?”若水不敢相信,分明听的真真切切。

    白恒却像是被忽然被人唤醒了一般,“是哦,怎么会我们每个人都忽然听到红宝石说话呢,一定是有诈。

    若水,我且问你,你听到的是男声还是女声?”

    若水迟疑了一下,复肯定地答复道:“是一个女声,很亲切,很温柔,很想让人听下去。”

    白恒又转向凤云明,“云明,你呢?”

    “你听到的又是什么声音?”

    凤云明也迟疑了一下,复又肯定的答复道:“是一个女声,很亲切,很温柔,很想让人听下去。”

    白恒拍了下手掌,“巧了,我也是听见的是一个女声,很亲切,很温柔,很想让人听下去。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为何我们三个人站的远近位置都不一样,听到的声音却是一样的?

    这一定是幻术。”

    “还是白恒哥哥聪明,一下子就领会到了。”画纱给了白恒一个天天的微信。

    可是若水还是不能够明白,“画纱妹妹,为何我们听到的一样,反而不对呢?

    如果是红宝石说话,不该是这样听到一样的内容吗?”

    画纱还没说话,凤云明也像是忽然领悟了一样,“画纱妹妹,还是你聪明,果然这是红宝石的一个幻术,她就是想阻止我们牵引蒲斗。”

    若水还是不明白,她怎么也领会不到那三个人领会到的事实。

    她走上前,拿起那个红宝石。

    那是一块通红的宝石,可是因为寂灭了,就慢慢的灰突突下来。

    如果能够重新唤醒她,相信她会是这天下最好看的颜色,会是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宝物。

    会是比红玫瑰还要美丽的红色,会是比朝霞还要美丽的红色,会是比血液要鲜艳的红色。

    就这样一个凝神的过程,她似乎又听到了红宝石的喁喁细语。

    忽然间她被画纱拍了一下,一下子那声音就消失了。

    “若水姐姐,你还真是被这红宝石迷惑了呢。”

    说着,画纱就上前来,把红宝石拿到手上揉了揉,分明是故意的,却显得那么轻松自在。

    红宝石寂寂无语,一下子消停了下来。

    若水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冰水滴到了心里,一个激灵,她顿悟道:“是呢,这是幻术。

    可能我太希望红宝石能直接告诉我们其他宝石在哪里了,这才被幻术迷惑了。”

    说着,若水竟有些惆怅,来了达马蒂之后,她的各种特长似乎都无法展现,不管是剑术还是谋兵布阵,在这里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各种探险都是自己从未经历过的,这不啻于是一种对以往的自己的否定,仿佛借此,她才能获得新生。

    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她依然很沮丧,很难受,不知何时,才能发挥自己的专长,不再是接受帮助的地位和角色。

    她再一次想到了姬繁生,想着每次叛乱归来,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那么复杂,有感激的成分,也有担忧的成分,可是却是那么低落,那么委屈。

    现在,她懂得了这种感觉,接受帮助有时候也是很打击自尊的一件事情。

    可是,那时候,她只想着去帮助他,却从未想过,或许,他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那些麻烦。

    或许,他也想成为保护自己的那个人,但这个问题永远也没了答案。

    蒲斗刚才似乎是被一块云这了去,此刻又开始重新闪亮起来。

    那光芒竟然是堪比月华的耀眼,红宝石更加的沉寂了,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再耍什么花招。

    若水抬头望着蒲斗,希望从蒲斗中也汲取一点力量,就像白恒曾经做到的那样。

    白恒此刻也伸出双手,那上面的点点蓝光,也在蒲斗的照耀下更加的闪烁。

    若水轻轻催促道:“云明,可以开始了吗?”

    凤云明郑重的点点头,他将红宝石拿起,放在法器的中央,然后缓慢的坐在阵中。

    他屈膝盘腿,微闭双目,然后缓缓睁开,此时他的眼中也闪烁着蓝光。

    若水分明的看着这一切,仿佛蒲斗将她的光华直接从天空中直接洒落下来,落在了凡尘中的有缘人身上。

    可惜,自己却不是那个有缘人,更不是可以得到蒲斗赐福的幸运儿。

    更不用说什么柔力的牵引,大约是这辈子都无法做到的了。

    她只是那么抬着头,看天空中的蒲斗忽然一闪,仿佛有一股光束直接击中了红宝石。

第268章 悲欣交集梦一场

    红宝石忽然间闪亮起来,就像是一束花忽然在夜色中开放了。

    大家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看到这种异象,依然是感动不已。

    这就是天意的力量,这就是天道的指引,这就是精诚合作的魅力。

    凤云明望着红宝石,终于轻轻地笑了。

    终于,有一次,他证明了自己。

    终于,有一次,他在若水面前做了英雄。

    终于,有一次,他可以改变历史的进程了。

    不再像上一次鲁莽的行动,将达马蒂自由的希望亲手打灭。

    其实,他最近也慢慢地不再怨恨帝释天了,虽然他不大像一个父亲,可还是一个宽和的好帝王。

    至少在很多人的心里,他依然是一个允许各个小国施行自己政策的好帝王。

    不管是君子国的坚持道德,还是卿金国的女主天下,他都完全给予尊重。

    随着这种理解的深入,他对自己命运的不公越发的痛恨起来。

    如果天生就注定了不能做什么,这只会激发你去诅咒这该死的命运,会激发你的潜能,让你去对抗这命运。

    红宝石缓缓的打开了她那瑰丽的外壳,大家好奇极了,这里面会有什么呢?

    他们几个人都围绕上去,想看看清楚。

    可那红宝石却仿佛害羞似的,将打开的外壳缩了回来一些。

    “她一定是在告诉我们其他宝石的下落吧。”若水兴奋的问道,她以为这红宝石激活之后,就能真正的说话了,就像抓到了敌军,鞭打他们就可以得到想知道的消息。

    画纱摇摇头,“若水姐姐,这么心急做什么,她只是一颗宝石,可不是人,怎么会说话呢?

    何况,她也未必想让七颗宝石都重新聚合起来,毕竟,当他们聚合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要召唤火精圈战斗的时刻了。”

    若水听了这话有一丝的失望,可是还是不能确信,她甚至把耳朵贴在红宝石上,可是这一次,她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白恒也凑上前来,“若水,我也来听听,不过我觉得画纱说的是对的。”

    凤云明却只看着他们这般做戏,也不做声,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在想,红宝石的里面究竟是什么?还需要他用柔力继续去牵引她吗?

    就在众人盯着红宝石的时候,天上的蒲斗忽然一闪,红宝石仿佛吓了一跳,将已经半开的外壳,又全部闭合了。

    若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那声音悠长而落寞,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难道就要这样错过吗?

    白恒倒仿佛不泄气似的,他看了看天上的蒲斗,将自己的手掌对着蒲斗,看了又看。

    那手掌上的蓝光,依然在一闪一闪,仿佛在诉述着什么。

    可惜,白恒听不懂,也没有办法去找人问个明白。

    这时候,他能做的就是,自己也召唤一次蒲斗,或许他跟凤云明两个人联合起来,这才是真正打开红宝石的方法。

    他看了一眼凤云明,什么话也没有说,可是凤云明似乎完全感应到了他的意思。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重新盘腿坐下,他们的发心都是一样的,此刻,都只盼着将红宝石打开,而不再计较这到底是谁办到的。

    一开始凤云明那种想要拼命证明自己的劲头,让他完全忽视了白恒这个盟友。

    白恒可是婆罗洲最出色的观星师,那么达马蒂的蒲斗,对于他来说,也是完全用来占卜和预测的明星,更是可以用来借力的最好的依托。

    蒲斗蒲斗,达马蒂上最明亮的星星,你一定会给我们赐福吧。

    白恒已经微闭了双目,他的双手依然在闪着蓝光,不许抬头,不需确定方位,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在他的大脑中清晰的展示着。

    在跨越了归墟,进入达马蒂的领海时,他遥望夜空,看见那与婆罗洲完全迥异的天象时,他就开始暗暗的将他们与古籍中介绍的星辰一一对应起来。

    蒲斗,就是第一个寻找到的亮星。

    此刻,他的脑海中翻滚的都是蒲斗那遥远而伟大的力量。

    一点一点在注入他的体内,甚至他的手,他能感应到越发的冰冷。

    那种冰冷超越了最深的冰河,仿佛是无垠的太空中,只有他的那双手。

    而他,只是沾染了一点点蒲斗的冷,就可以将时间冻住,可以将那些骚动的不安全部扫去,可以撬开红宝石紧闭的外壳。

    意念中,他的身体已经飞到了蒲斗的旁边,那蓝色的大星是那么大,那么美,却又冷的可怕。

    白恒将手指放在红宝石上,那红宝石仿佛无法抗拒似的,一点一点又打开了她的外壳。

    凤云明也在同时牵引了柔力来帮助白恒,两个人精诚合作,那红宝石终归是丢盔弃甲,终于放弃了抵抗。

    若水看白恒掌中的红宝石心里竟然是一个橙色的怪兽。

    她忍不住吓了一跳,“那是什么,好骇人的样子。”

    白恒跟凤云明也都同时停下手来,他们也看见了稍纵即逝的橙色的怪兽。

    画纱的神情越发的严肃起来,“红宝石的心里竟然是一头橙色的恶龙。

    看来,那橙色的宝石是变成了恶龙,这可就麻烦了。”

    白恒看着那橙色的一团烟雾就那样消失在夜色中,后来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他放下红宝石,那红宝石就像是一个被掰扯了太久的香蕉,委顿不堪。

    凤云明拿起红宝石在掌心里揉了揉,他的柔力显然是用的纯属了许多。

    那红宝石快便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仿佛从来没有打开过她的心,仿佛从来没有给他们吐露过她的秘密。

    而恢复了之后的红宝石,依然是光滑璀璨,是这夜空中最不可方物的存在。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如果不是几个人同时见证了红宝石开合的秘密,肯定会以为那团橙色的烟雾并不曾出现过。

    就连画纱这样精通幻术的人,也认为刚才那一幕是真的。

    若水还有些不放心,追问道:“画纱妹妹,这些都是真的吗?

    不再是什么幻术了吧,我真的是被红宝石的狡诈给吓到了。”

    画纱认真的点点头,“若水姐姐,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像是让我们忘记了悲欢的一场梦。”

第269章 橙色的新梦想

    若水深有感触,“是呢,这一切真的像一场梦,让我们充满希望,又时不时的失落,但我相信,这一切都会好起来。

    橙色的宝石,就会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

    凤云明有些尴尬地笑笑,“若水,橙色的宝石若是变成了恶龙,我还真的有点胆怯呢。

    我是凤氏族人,怎么能斗得过龙呢?”

    画纱轻巧的一笑,“云明哥哥也有今日,以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怎么一说起要去驯龙,就变成了懦夫呢。”

    “懦夫,画纱妹妹,你这说话越来越犀利了。

    我还没问你呢,你这几日可有乖乖的呆在碧梧院。

    母亲给碧梧院设了结界,若是你不自己走出去,是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

    “哼,结界,我可用不着她的保护。”

    若水也想起来,是该关心一下画纱这一整日都去了哪里,刚才大家一直忙着红宝石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说这事情。

    此刻,既然已经明确了下一步的行动,也是该团结队员的时候了。

    如果能让画纱跟她们一起去驯龙,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毕竟达马蒂四处都充满着神秘的传说,万一那变成了恶龙的橙宝石也会幻术呢,之前,那红宝石就会发出好听的声音来迷惑大家。

    想到这里,若水便走到了画纱面前,“画纱,早上我们看见你走出去的时候,分明看不见外面的一个人,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可是那些宫人们都忽然间屏息了声音,这几日来她们是如何吵闹的,想必你也清楚。

    你能告诉我们,你是出去见了谁吗?”

    凤云明听见这话,脸色就开始惨白起来。

    白恒看见风云的脸色变化,忍不住关切道:“云明,这倒是怎么一回事?画纱去见的认很危险吗?

    不过好在她已经安全回来了,应该不必再担心了吧。”

    画纱还是不做声,凤云明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种凝重的气氛,让若水和白恒面面相觑,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水只好将目标转向凤云明,画纱只是他们在路上偶遇的小姑娘,可是凤云明不同,凤云明是多次进入她梦中的有缘人,而且这一路走来的情谊,让若水可以充分的信任他。

    “云明,你倒是说说话啊,别让我们这样担心着。”

    凤云明看了看若水满脸的担心,也有点不忍,便开解她道:“若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她是去见了帝释天。

    虽然我不喜欢她去见他,可是既然来了梦乐都,又进了王城,这是不可避免的吧。

    我本来以为她会等着我陪她一起去。”

    画纱从齿间发出嗤嗤的声响,“是呢,原本,原本,我原本还真的以为你是我的哥哥呢。”

    这话一出口,众人之间的气氛再次跌落冰点。

    若水看了看凤云明,又看了看画纱,两人的眉目的确是一点相像的,可是若说是同胞兄妹,似乎也不那么像。

    但若水记得,凤云明之前说过,画纱的母亲可能不是人类,那么不管画纱长成什么样子,只要一点点相像,怕也是很不容易了。

    白恒却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很多,这里面可能牵扯了太多的帝王家的秘辛,但既然画纱了说了不是,那帝释天就一定不是画纱的父亲。

    画纱的身世顿时成了一个谜,但此刻还不是追寻她的身世的时候。

    白恒更加关心的是,帝释天跟画纱说了什么。

    两个人为何谈了一天,画纱回来的时候,恰好碰见红宝石在施展幻术。

    这一切都这么巧?还是说那个施展幻术的认其实另有他人。

    若不是画纱及时赶了回来,那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打了水漂。

    今夜也不会有成功的希望,而下一步的目标将继续隐藏在红宝石那层层包裹的内心之中。

    白恒若有所思的看着画纱,“红宝石的幻术不是她自己施展的吧?”

    画纱奖励的看了一眼白恒,“这里面总算有一个明白人。

    白恒,你不愧是婆罗洲最伟大的观星师,果然有一副火眼金睛。

    的确,一个红宝石怎么可能施展幻术呢。

    但她却是幻术的承载着。

    那个人的心机,可比你们要重的多了。

    但是,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的步伐了。”

    听见“我们”两个字,若水开心起来,看来画纱也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她们一起去驯龙了。

    “画纱妹妹,你真的愿意跟我们一起去驯龙,去寻找橙宝石吗?”

    凤云明这时却粗暴的打断了若水,“若水,不要听她说的,她就是个小骗子。

    她答应了我不要单独去见帝释天,可还是自己去了。

    现在她答应跟我们一起去驯龙,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又是一个“我们”,若水禁不住笑起来,“云明,你不是说你是凤氏族人,你害怕恶龙的吗?”

    凤云明摇摇头,“我不是害怕恶龙,我是凤氏族人不假,可我也是帝释天的儿子,这个大陆之上,有什么能难倒我呢?”

    话音刚落,庭院中就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云明,你终于想通了,恭喜你。”

    若水循声望去,一个老人默默站在庭院里已经不知多久了。

    画纱冷哼一声,仿佛再也不想见到那个人。

    她不仅是偏过了头,更是举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

    凤云明似乎很是尴尬,比刚才说因为是凤氏族人,因而不能去驯龙更加的尴尬。

    因为他刚刚承认了他是帝释天的儿子,帝释天就出现在了庭院中。

    这说明刚才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自己的一切努力,想要挣脱命运束缚的努力都显得是那么可笑,而自己又是那么的可怜。

    帝释天却浑不在意的笑笑,“这碧梧院难道不是在梦乐都的王城中吗?

    难道你的母亲不是我的妻子吗?

    你真心以为她会设置一个隔离我的结界吗?

    那结界是防止其他人来伤害画纱的,她是无辜的,不该被之前的一个传言继续伤害下去了。”

    若水仔细的听着帝释天的话,她见到的是一个与鸿音王朝那些皇帝们完全不同的帝王。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权力的顶端也会有另一种景象,有另一种可能。

第270章 一误再误的传言

    凤云明似乎也被这些温暖的话感动了一些,这之前他印象中的父亲总是一意孤行,总是讽刺打压,全没有一点温暖的成分。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有了那么一丝温柔的意味。

    或许,父亲一直都是有付出关爱的,可是自己的眼睛却遮蔽了这一切。

    因为仇恨,因为别离,因为几年前那一桩羞愧的往事。

    凤云明虽然清楚的知道画纱的身世是一桩传言,但心底里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毕竟,帝释天也是一个多情的人,如果他对一个海妖产生了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因为这种多情,又生育了一个半人半兽的继承人,或许这种奇怪的血脉,更适合帝国的统治呢。

    当然这种念头也就是那么冒了一下,就被理性压倒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帝释天是不会跟朋友抢恋人的。

    这在达马蒂是一桩顶顶不道德的事情,如果人家两个人如胶似漆,你却上前去横插一脚,非把人家有情人拆散。

    这是会被大众谴责的,即使你位高权重,即使你声名显赫,也无法把这种谴责洗刷干净。

    更不用说这抢来的女人生的孩子做什么继承人了,这都是受迫害妄想症。

    就是凤云明的母亲也从未听信过这种传言,她只是觉得丈夫并不是自己挑选的夫君,更不是自己情感的投射。

    只不过丈夫并没有做什么错事,他只是按照他们家族的期望成婚,按照家族的期望又多娶了几个女子。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他做的完全都没有错。

    只不过,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男人罢了。

    因而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离开梦乐都回到了凤凰谷。

    若不是她生了病,需要回到梦乐都休养,她是不会也不想回到这里的。

    毕竟那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可是王城里还有其他的女人也喊他丈夫。

    对于凤凰谷的女人来说,这可能就是和王族联姻的宿命。

    别人可以接受,可是她自己始终是觉得意难平。

    就连儿子也因为几年前的那桩事,得罪了天神,一直流落在外,还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自己身边。

    凤云明回到梦乐都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去见母亲,虽然他很想母亲,但他更想找一点集齐法器,帮助若水唤醒红宝石。

    一再的失败,会让若水不再信任自己。

    而现在父亲亲口说出,那只是一个传言,不知怎么,他竟然如同放下了一桩久违的心事。

    “我知道了,父亲,可是画纱还有机会复原吗?”

    帝释天一愣,他忽然间听到凤云明唤他父亲,虽然说这是一个寻常的称呼,凤云明小的时候也经常这样亲切的叫他。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都不再听到。

    蓦然间,只觉得热血上涌,仿佛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值得的了。

    “好孩子,你倒是关心画纱妹妹,你以为我什么要集齐七颗宝石呢,还不是为了帮助她。

    只不过这七颗宝石先后寂灭了,他们也不肯对我说出方法。”

    凤云明听到帝释天说自己集齐七颗宝石是为了画纱,不禁轻蔑的一笑,“父亲,这时候说这种诳语怕是不大好吧。

    为什么集齐七颗宝石,你自然有你的用处,怕是顺带的可以帮助画纱吧。

    还好,红宝石不曾对你开口,可见,我们才是七颗宝石的有缘人。”

    “哼,若不是你们是有缘人,我会设置了那么多的考验吗?

    即使用了幻术,红宝石依然没有对我吐露任何秘密。”

    凤云明收起刚才的那一层冷笑,认真的说道:“父亲,我们明日就出发,七颗宝石收集到了之后,我们回替画纱妹妹恢复,你就不劳费心了。

    至于你那个狂妄的梦想,还是放弃了才好。”

    帝释天有一些失望,“你们这就要走了?

    你还没有去见你的母亲呢。”

    “母亲在这里我有什么不放心,父亲,你不是刚刚说过,她是你的妻子呢。

    只要你牢记这一点,我就是去了天涯海角,母亲的安危又何须我挂心,自然有父亲保护她了。”

    “云明,你变了。”

    凤云明无所谓的摊摊手,“我一早便是这幅泼赖的样子,你现在才晓得吗?”

    说着凤云明也不再理睬帝释天,将红宝石紧紧的攥在手心里,仿佛是拿着这世上最要紧的宝贝。

    “若是想要,你就等我们集齐了七颗宝石,再来找我们拿啊。”

    说着,凤云明也自顾自的走进了房间,只留下若水和白恒尴尬的看着这一对父子就这样不欢而散。

    帝释天的表情看着很是落寞,很快那个身影就消失了。

    仿佛从来也没有来过,或者来的也只是一个影子。

    若水忽然间对白恒说,“你看清了帝释天的样子吗?我怎么只觉得看到了一个轮廓?”

    白恒也疑惑道,“我也是什么也没看清楚,一团烟雾一般。

    还真是奇怪了,或许这个结界真的能挡住他的身体,进来的不过是幻影?”

    这么一说,若水似乎理解了发生的事情。

    “梦乐都里还真的是幻术盛行啊,这么说来,帝释天说的话未必都是真的,结界还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当真的在保护我们。”

    白恒摸了摸鼻子,“我也就这么一猜,不过且不管他们的传言了,那不过是他们梦乐都的宫廷秘辛,我们只要去寻恶龙,降服了恶龙,便能得到橙宝石了。

    看来这七颗宝石还真是有个性,虽然被帝释天收集了来,却也能自己想办法逃跑。”

    若水点点头,“我之前也疑惑过,为什么火精圈就能降服神兽啊。

    看来不是火精圈厉害,而是火精圈上面这七颗宝石厉害,他们都似乎修炼成精了。”

    白恒摇摇头,“若水,你再想想,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若水想来想去,也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怎么还会不对呢。

    可是看白恒的神情又特别的认真,并不像是逗自己玩的。

    “你就直接告诉我好了,又让我猜猜猜,你明明知道,我并不擅长这些。

    但我相信你们的判断,不管是云明,还是你,你们只要相信的,我便都相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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