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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落成鱼     重生九八逆风局txt下载     重生九八逆风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章 流言蜚语(2)

    下岗?

    这可是个新鲜词!

    众人面面相觑,眼里满是疑惑,表示谁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这下岗是什么意思啊?”有人的问道。

    张妈不着痕迹地鄙视了一下众人,解释道:“这下岗的意思是说厂子倒闭了,工人们就不能在工厂里干活了。工厂会拿出一些钱给工人,叫买断工龄,然后让这些工人都到外面去重新找活。

    “这不就是没饭碗了吗?”

    众人明白过来,顿时都愁眉苦脸起来。

    “我们都是四十好几的人呢,这个时候丢了饭碗,再到外面去找工作,哪里能找得到啊?就算是厂子给了一些钱,这钱又能用几年啊,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了。”

    “就是啊,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一个大妈立刻举一反三:“我家那口子是在煤电厂上班,听说这几年也是效益不好,你说会不会也让我们下岗啊?”

    有一个大妈还心存侥幸:“张妈,你这个消息可靠吗?会不会……?”

    张妈顿时不高兴起来:“我这个可是内部消息!不是跟你们好,我还不会说呢!。”

    说着,张妈转身回到了自己负责的灶台边。其他人见状,也都散开了。

    一旁默默听完全程的凤母,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

    五二三机械厂要倒闭了?

    工人们全部都要下岗?

    怎么会这样?!

    凤母觉得难以置信——这五二三机械厂,可是公家的机械厂!还是做军工方面的!这样的厂子怎么会倒闭呢?

    而且,刚刚张妈还说,机械厂从好几年前开始就效益不好,现在更是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开得了一次生产线。可是。凤父的上班时间一直很正常,跟往年一样,从来都没有多休过一天假。反而,还比往几年更忙呢!经常加班,经常出差,三天两天的都不回家。

    他这个机械厂的车间主任都这么忙,机械厂的效益怎么会不好呢?

    可是听张妈刚才的语气,好像骗人的。另外一个人不也说他们的煤电厂效益也不好吗?

    ——难道说,凤父,一直在欺骗自己?

    这个想法刚刚冒头,就被凤母死命地压了下去。

    ——不!不可能的!我们都这么多年夫妻了,他怎么会欺骗我?

    凤母拒绝往这方面想。

    可就算是不这样想,凤母的心也慌乱的起来。下午做菜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出错。

    不行!这可是大事,我得好好问问他!如果厂子真的倒闭了,咱们家可就什么收入来源都没有了!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可要怎么活啊?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我们一家人也要早一点计划才行。

    晚上,凤父回家。在两个人的卧室里,凤母便把这件事情跟凤父说了。

    谁知,凤父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你们这些女人一天到晚正经事不干,专门到处嚼舌根子,惹是生非!那机械厂是做军工的,是保密单位!这种话,怎么能到处传?”

    “你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种话你怎么也能信,还到处传!要是被别人知道这话是你传的,我们都得被抓起来,关进牢里!”

    凤母顿时被吓住了:“这不是我传的,都是张妈在那里说。她还说这是她一个亲戚说的。她亲戚是上面的人,有内部消息。”

    凤父的脸阴得可怕,龇牙瞪眼像年画里的关公:“她说有一个亲戚就有一个亲戚?她说有内部消息就有内部消息?你怎么也不动脑子想一想,什么人说的话都要听!那她说让你去吃屎,你怎么不去吃屎?也不长点脑子。告诉你这种话不许再说了!再说,就是给咱们家惹祸!”

    “明白了,明白了,我再也不说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被凤父一连串地训斥下来,凤母顿时噤若寒蝉。什么下岗、什么欺骗、什么计划……通通都抛在了脑后!

    现在的凤母,只想好好地安抚生气的凤父,让凤父不要再生自己的气。

    对于凤母来说,凤父就是她的天。只要凤父一生气,凤母顿时感觉自己的天空乌云密布,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而在另一边,凤若鸣也从蒋婷婷的口中得到了五二三机械厂效益不好的消息。

    那一刻,凤若鸣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和上一世的,不一样?

    风若鸣仔细想了下,上一次五二三机械厂最终的确是因为效益不好而倒闭了,凤父也因此下岗。但那也是六年后的事情。那个时候,凤若鸣已经嫁给了王港,凤云帆也已经在相亲了。

    而凤父下岗这件事,也正是凤家一连串重大转折的第一件。

    从那以后,凤家接二连三的出了大事。整个家在风雨之下,不堪一击,迅速地支离破碎。

    好一似食尽鸟头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凤凰鸣本以为自己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可以为这件事情做准备。但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这么快就来到了。

    这一世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这件事情会提前呢?

    凤若鸣不知道,也想不出来。

    但凤若鸣清楚,自己必须得加快行动,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这艘小帆船,在即将到来的大风浪面前,险险擦过。

    凤若鸣安慰蒋婷婷道:“你也不要太悲观了,你爸爸或许就是那么一说,并不是认真的。你想啊,现在都已经是六月了,离高考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你爸爸这个时候反悔,硬逼着你去打工,不让你参加高考,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你连一个月的工资都挣不满!反而会因为这件事,你会怨恨他。我相信,你爸爸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你今天回去之后,如果你爸爸没提,你也就不要提,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最后的这二十几天,你就安心好好复习、好好准备高考,不要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就行了!”

    蒋婷婷一听,觉得凤若鸣说得很有道理,这才安下心来。

    而说完这番话之后,凤若鸣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凤父真的在今年下岗了。那么,之后的那件重大变故是不是也会提前呢?

    这样想着,凤若鸣便不知不觉地更多的关注起凤云帆来。

第19章 风云帆的反常

    凤若鸣清楚的记得,前世里那一连串的变故,对凤云帆的伤害有多大。

    因为那一连串的变故,凤云帆本来好好的工作没有了、已经谈好的结婚对象没有了、甚至连他存在的根基也没有了。

    凤云帆如同一棵脆弱的小树,在狂风骤雨当中左摇右摆,最终“咔嚓”一声,拦腰折断。

    凤云帆的人生也在那时候,骤然改变。

    最终,凤云帆不再是那个信心满满、阳光帅气的工厂子弟,他成了街道上的小混混,不知做了多少恶事!最后还进了监狱,彻底成为了社会的蛀虫!

    凤若鸣现在还能回想起来,最后一次见到凤云帆时他的眼神,如同一头孤狼,那样冰冷、残酷。

    这一世,凤云帆在这一连串的变故之下,还会变成上一世的样子吗?

    凤若鸣忍不住对凤云帆关注起来。

    这一关注,凤若明发现凤云帆确实非常反常。

    以往,凤云帆的个性活泼开朗,经常会在饭桌上给凤父、凤母讲一些学校里的趣事。

    可最近,凤云帆在饭桌上总是沉默,绝不会自己主动说什么。只有当凤父或者凤母问起来,他才会简短的回答几句。其他时间都是沉默地、迅速地扒完碗里的饭,然后便回到房间当中,不再和家里的其他人交流。

    这样诡异的沉默,惹得凤母担忧不已,生怕自己的儿子在学校里被欺负了:“你要是被欺负了,一定要跟妈说。妈去找老师,给你解决!千万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凤云帆不耐烦地咂咂嘴:“没有的事!就是要中考了,我有点紧张。”

    凤母大松一口气:“就这事啊!别紧张,就算考不上高中,去读个中专,一样能进机械厂接你爸的班。你放心!”

    “嗯嗯……”

    凤云帆一边胡乱地点了点头,一边钻进了房间里。

    凤母被凤云帆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凤若鸣却没有。她总觉得,凤云帆是心里有什么事情。因此,平日里凤若鸣对凤云帆关注得更仔细了。

    这天已经快七点了,凤云帆却还没有回家,凤若鸣便自告奋勇地去学校接人。

    结果刚到半路,就遇上了正在回家的凤云帆。

    刚看到凤云帆,凤若鸣还被吓了一跳。

    只见凤云帆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糊满了泥土和灰尘,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衣领也被扯坏了。不仅如此,凤云帆短袖外露出的手臂上还有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就连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你打架了?”凤若明忍不住惊呼。

    难道,最坏的结局已经开始了吗?

    凤云帆,还是不能逃脱上一世的悲剧命运吗?

    看到凤若鸣,凤云帆立马投过来敌视而戒备的眼神。他瞪了凤若鸣一眼,绕过去,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凤若鸣呆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厉声道:“你给我站住!你这样回去妈肯定是要问的,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不得不说,重生而来的凤若鸣真的气势惊人。虽然平时都还是一副小姑娘天真可爱的模样,但一旦认真起来,很容易让人感觉那股成年人的气势。

    更何况,凤若鸣的话一针见血。

    凤云帆果然停住了脚步。

    凤若鸣叹了口气,拉起凤云帆就走。凤云帆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小媳妇儿样地跟了上去。

    凤若鸣将凤云帆带到了煤电厂幼儿园。

    凤若鸣经常到煤电厂幼儿园里去给凤母帮忙,因此很清楚幼儿园的时间。这个点,幼儿园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自己和凤云帆也绝对不会被别人看见。

    从抄小路进入幼儿园,凤若鸣带着凤云帆来到幼儿园的食堂旁边。

    食堂的外面有一排水龙头,方便平时幼儿园食堂的职工用水。

    就着这些水,凤若鸣帮凤云帆简单的清理了一下,看起来果然整洁多了。

    凤云帆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洗干净的手掌,突然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陌生感。这种湿润的水汽和肥皂的清香,这种温暖的关心和爱护,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回到家里,凤母果然没有发现凤云帆打架的事实,只是多问了几句,为什么这么晚回家?凤云帆表示,为了应对马上来临的中考,老师最近都会经常留堂。

    凤母一听是学习的事情,立刻就放过去了,脸上还扬起了欣慰的笑容:“好!好!好!你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再考个好大学。大学出来,就能找个好工作,挣大钱!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有的话,只管跟妈妈说,妈妈给你买!”

    这天晚上,凤若鸣正在复习功课,突然听到凤云帆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低低的、断断续续的,似乎是难以抑制的呻吟,又似乎是压抑不住的抽泣。

    仿佛发出声音的那个人正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难以宣泄的痛苦。

    看来,凤云帆受的伤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凤若鸣走到门前。

    两个房间的中间,只隔着一扇薄薄的、木板拼凑出来的小破门。大大小小的缝隙遍布整个门板,白炽灯的灯光被缝隙切割成无数的细小碎片落在另一侧的房间。

    那么单薄、那么脆弱的门板,阻止不光、阻止不了风、阻止不了声音也阻止不了空气,却偏偏阻止了人。

    凤若鸣很想推开门,走过去,跟凤云帆好好谈谈心。

    她想要告诉凤云帆,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一定要收住心思,好好应付中考。

    她想要告诉凤云帆,不要学那些坏孩子一样,整天和别人打架。这样只会把自己拉入无尽的深渊。

    她还想要告诉风云帆,有些事情并不是他的错,他没有必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自暴自弃。

    可当伸出手搭上门板的时候,凤若鸣还是犹豫了。

    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和凤云帆谈心呢?

    毕竟,在凤云帆的心里,现在的自己只是他的一个佣人。一个从小到大的出气筒。

    她凭什么以姐姐的身份来教育他呢?

    想必这些话刚说出口,就会惹得凤云帆一阵厌烦,然后把自己赶出来了。

    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要,多操这个心思,平白招来一顿骂?

    最终,凤若鸣还是没能推开那扇薄薄的破木门。

第20章 打架(1)

    这天傍晚,凤若鸣和蒋婷婷一起放学回家。半路上,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一个小姑娘,将两人拦住了。

    小姑娘扎着清爽的马尾,圆圆的小脸上一双漂亮的杏仁眼,看起来十分乖巧可爱。

    小姑娘一个箭步跨到凤若鸣面前,叫道:“你就是凤姐姐吧?凤云帆的姐姐!”

    凤若鸣被突然冲出来的小姑娘给吓了一跳。她仔细地看了看小姑娘,确认自己确实不认识。

    到是旁边的蒋婷婷突然出声:“我好像见过你。你是五车间刘师傅的侄女吧,去年才转上来读书的。”

    小姑娘拼命点头:“对!就是我!我叫刘珠珠。”

    凤若鸣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刘珠珠立刻红了眼眶,焦急地说道:“凤姐姐,你快去帮帮凤云帆吧!他……他要被人打死了!”

    被人打死!?

    凤若鸣心里一跳,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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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云帆看着面前的这一群人,心情很烦躁。

    凤云帆已经记不清楚这到底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杜长这小子老是纠结着一帮子人,来找自己打架。

    最开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打起来的呢?凤云帆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结果就是,杜长一次又一次的来找自己打架。而且带来的人一次比一次多。

    这一次,杜长带来的人更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15人!

    而另一边,自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是凤云帆不想拉着几个朋友一起来。但最近这一个月,班上的同学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平时玩的好的几个男生也不怎么和自己一起玩了。

    凤云帆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但他不想去深究,也就不管他们了。

    渐渐的,凤云帆从前呼后拥到独来独往,走到哪里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从神情到性格,越发像一匹孤绝的狼。

    今天,杜长又带着一帮人把自己围了起来,还围在了平时没人经过的废弃仓库里,显然是想要大干一场。

    杜长看着风云帆,冷笑道:“小子,你现在跪地求饶还来得及。”

    凤云帆面无表情的看着杜长:“我凭什么要求饶。杜长,你简直莫名其妙。”

    “你小子还挺嚣张的。”杜长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看你那高高在上的样儿!不就是借你的作业看一看吗?问你几道题吗?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居然用那种态度回我!”

    凤云帆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对杜长所说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于是他打开书包,把作业拿出来:“这是我的作业,你要的话就拿去吧,记得明天早上交作业之前还给我。”

    杜长气的脸都红了:“你以为你是谁呀?老子就非得靠着你这几本作业才能活吗?老子要的是尊重,尊重你懂吗?”

    说着,杜长一把扯过凤云帆的作业,三下两下就撕成了碎片。手一扬,破碎的纸张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就你这破作业,给老子擦屁股,老子都不稀罕!”

    “杜长,你不要太过分了!”凤云帆的怒火也被点燃。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升温,跟在杜长后面的男生们也都纷纷跨前一步,分散着将凤云帆包围在中间。

    如同坚实的罗网,将徒劳挣扎的小鸟缚住。

    “老子就过分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杜长抬起下巴,一步一步地逼近凤云帆。一边逼近,一边用手戳着凤云帆的肩膀,将他戳得连连后退。

    在不利的局面中,凤云帆努力压下失控的情绪,道:“杜长,你这样有意思吗?我们都是五二三机械厂的职工子弟,你跟我在这里窝里斗,有意思吗?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就到外面去,跟那些厂外中学的人打!”

    五二三机械厂的员工端着公家的铁饭碗,享受着免费医疗、免费学校这些远超旁人的巨大福利,虽然身在蓉市,但从来没把自己当作过蓉市人。在他们心中,自己就是高贵的“厂内人”,其他的普通居民都是“厂外人”。

    因此,厂区里无论是职工还是家属,相互之间都充满了认同感,平时也都十分团结。如果遇上吵架、打架之类的事情,一定是分成“厂内”、“厂外”两拨人。

    “厂内人”自己内斗?那是要被厂内人戳脊梁骨的!

    凤若鸣现在说出这样一番话,就是要提醒杜长,自己和他、和围着他的那些男生一样,都是机械厂的职工子弟,是队友!

    一点小事就对自己的队友动手,不仅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更是影响整个机械厂的团结,丢整个机械厂的脸!

    杜长和那些男生们要是脑子还有一点清醒,就应该赶紧停手。

    谁知,听完凤云帆这话,杜长和那群男生们居然哄堂大笑起来,杜长更是笑得捂起了肚子:“凤云帆啊凤云帆,亏你还有脸说出这些话!你说得对,都是五二三机械厂的职工子弟,我当然不会这么做,毕竟大家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不过你嘛……”

    最后的尾音如同一枚钓鱼的钩子,勾着满满的恶意,消失在杜长意味深长的讥笑中。而他身后的一群男生,也都发出了隐晦的猥琐的笑声。

    “你妈就是个金屁股,勾了这个男人,又勾那个男人。像你这种从金屁股里生下来的小少爷,我们五二三机械厂……可担不起!”

    “你放屁!”

    凤云帆气得浑身发抖,愤怒拳头像铁球一般向着杜长的脸砸过去。可惜还没碰到杜长的衣领,就被旁边的男生给推了出去。周围的男生更是一拥而上,将凤云帆死死压住。

    杜长一脚踢在凤云帆的肚子上,笑道:“这傻瓜,还在那自欺欺人!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整个厂子里都传遍了!之前你妈和你奶奶在屋子里吵架,那嗓门,都快盖过厂里的大喇叭了。你们说的每一个字,我们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你,凤云帆,就是一个不知道爸爸是谁的野种!”

    杜长拽着凤云帆的头发,将他的脸翻过来,稚嫩的脸上带着残忍的恶意:“还敢说自己是机械厂的职工子弟,谁给你的胆子?兄弟们,今天我们就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野种,叫他敢往我们机械厂的脸上抹黑!”

    其他男生立刻高叫起来,一边叫一边握紧拳头举起手臂,给杜长加油助威。

    这一刻,他们不是在废旧的仓库里,他们也不在是五二三机械厂的子弟。他们抛弃了所处的环境,抛弃了所谓的身份,完完全全化身成了一群无意识的生物。

    一群被残忍的热血点燃大脑的生物。

    高喊着的人群,满怀战意的猎食者,被围在中间无力反抗的猎物。

    时光仿佛倒退到一万年前,回到了那个血腥残忍、以猎为生的原始社会。

    而凤云帆,就是那个将要被处决的猎物。

第21章 打架(2)

    杜长拽着凤云帆的头发,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已死的猎物。

    杜长冷笑道:“这一拳下去,你的鼻子可就塌了。看你这塌鼻子塌眼的样子,还怎么到处勾搭女生?”

    杜长瞬间面目狰狞,高高举起的拳头狠狠地往下坠落!

    “住手!”

    一个明显不属于男生的、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刺破了杜长的恶意,刺破了男生们疯狂的残忍。

    刺破了那血腥的幻象。

    杜长条件反射地一愣神,脸颊顿时被一股大力打到了旁边。

    凤云帆又听到哎呦两声,顿时身上也压力消散。低头一看,原本压着自己的两个男生都抱着肚子倒在了地上翻滚。

    “云帆,你没事吧?”

    “姐!”

    凤云帆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的救星居然是自己的姐姐!是他从来都看不起的姐姐!

    是那个没用的,凤若鸣!

    就在凤云帆愣神的功夫,仓库里又涌出了一群男生。虽然人数比杜长这边少,但他们一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一个能打三个。

    “给我打!”

    张鹏一声令下,两拨人马很快就战成了一团。

    凤云帆还在愣神当中,凤若鸣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跑:“现在不是多说话的时候,你先跟我走。”

    凤若鸣拉着凤云帆在一群混战的男生中左突右闪,一直跑到了高中学校的围墙外面,这才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凤云帆才终于回过神来:“凤若鸣,你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凤若鸣捶了捶跑累的双腿,头也不抬地答道:“是你的同学刘珠珠。她来找的我,说有一群男生要打你,所以我就过去找你了。”

    怎么这么轻描淡写!

    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描淡写?!

    凤云帆紧绷的神经被猛地触动,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谁要你来找我?谁要你来救我?凤若鸣,你以为你是谁?”

    凤若鸣抬头看着凤云帆的愤怒的小脸蛋,仿佛看到了一只炸毛的小黑猫,顿时哭笑不得:“我为什么不能去找你、去救你?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弟弟呀。”

    多么的理所当然。

    ——我是你姐姐。

    ——你是我弟弟。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凤云帆的心被猛的锤了一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没想到凤若鸣居然真的将自己,当做弟弟。

    在凤云帆的记忆中,他可从来没有把凤若鸣当做自己的姐姐——至少,不是世俗意义上那种被尊敬的姐姐。

    在过去的十五年中,凤云帆将凤若鸣当祚自己的仆人、自己的玩具、自己的小佣人!唯独,没有把她当作过自己的姐姐。

    更有甚者,在上一次凤奶和凤母吵架之后爆出凤云帆的身世之后。凤云帆又将凤若鸣当作是自己的敌人——一个有着真正的凤家血脉,会用自己的身世作为武器,攻击自己、压迫自己的敌人!

    而现在,这个他心目中的佣人、敌人,现在却救了自己。她还笑着说,她把自己当做是……弟弟。

    在被凤奶无情地揭露了身世之后,凤云帆的心便冰封了起来。而此时,凤若鸣的话语就如同春风一般吹进了他的心里,使冰河消融。

    那简短的语言化作了一颗种子,悄然的种在了心田中,开出了花。

    一时间,凤云帆就那么怔在了原地,神情复杂地看着凤若鸣,说不出一个字来。

    两个人在围墙边站了一会儿,一群人远远地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张鹏。

    张鹏一见到凤若鸣,便眉开眼笑:“你放心,事情都解决了!那群人都是软蛋,稍微教训一下就服了。特别是那个杜长,你是刚没见到他跪地求饶的样子,太狗腿、太没骨气了!我们五二三机械厂怎么出了他这种烂泥狗粪!回头我一定要跟我兄弟说一声,好好整顿一下厂里的这些职工子弟。”

    张鹏从小就是工厂职工子弟里的孩子王,厂里的职工子弟都归他管。后来他出来读高中了,就由他的堂弟继承衣钵,守着机械厂的附属初中。有他发话,就再没人敢找凤云帆的麻烦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啦,这样我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旁边的凤云帆也懂事地走过来,对着张鹏深深地鞠了一躬:“鹏哥,谢谢你!各位,谢谢你们了!”

    凤若鸣接着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递给了张鹏:“这是说好的谢礼。”

    张鹏接过小包裹,看也没看,两只发亮的眼睛只盯着凤若鸣:“东西我收下了。我也要多谢你。”

    说完,张鹏笑着扬了扬小包裹,带着自己的一群小兄弟回去了。

    凤云帆的身上有之前打架留下的瘀伤。晚上回家,凤若鸣又去偷了凤父的白酒给凤云帆揉淤血。

    白酒辛辣,凤云帆疼得呲牙裂嘴,心里却是又软又甜。他低头看着凤若鸣认真的侧脸,觉得自己姐姐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姐姐,你今天给张鹏的谢礼,到底是什么啊?”凤云帆好奇地问道。

    “那个啊……就是那个港城的笔记本。”

    凤云帆惊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港城的笔记本?就是你上次考了年级第一,班主任奖励给你的那个。”

    “是。”

    “那太贵重了……”凤云帆沉默了下来,心情低落到无以复加:“姐姐,对不起……我闯了祸,却害得你赔了一个港城的笔记本。”

    凤若鸣抬头,看着凤云帆那伤心、可怜又自责的小眼神,顿时心下了然。

    ——这傻小子,又在那里纠结什么莫名其妙的点呢!

    ——不过,学会考虑他人、学会反省自己。这,或许就是成长的开始吧。

    凤若鸣一笑,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这世界上啊,人才是最重要的,有了人就有了一切。那本港城的笔记本再贵重,也没有你的安全贵重。”

    语言和眼神,都在那一刻对上,直穿人心。

    “姐姐……”

    凤云帆鼻头一酸,喉咙里全是哽咽。他一头扑进了凤若鸣的怀里,痛哭起来。

    “姐姐,姐姐……!”

    从这一刻起,姐弟两个的心,便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再也不分开。

第22章 高考之后

    七月流火。

    整个蓉市都好像被放在了大蒸笼里一样,又热又闷。屋里屋外没有一处凉爽的地方,哪怕人都躲到了最阴凉的树荫深处,只要稍微站上那么一会儿,也会满头大汗。

    即使是如此艰难,高考考场外依旧站满了学生的家长。他们男或女、或站或坐,不一而足。但几乎所有的人,都睁着一双焦急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高考考场的方向;支着两只耳朵,等待着高考结束的最后一声铃响,等待着从考场中走出来的第一名考生。

    这些陪考的家长,大多数年纪都在30岁左右,部分人年纪在50岁到60岁左右,显然都是父母辈或者爷爷奶奶辈的。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群父母、爷爷辈的家长当中,却混进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

    这个少年剪着一头利落的寸板,眼睛明亮有神,漂亮的下颌骨括出菱角分明的脸庞,再加上一身蓝白条纹的运动套装,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么帅气的少年,自然吸引了不少家长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女性家长,看着少年的眼神,甚至充满了看女婿一般的慈爱和欣赏。

    “小伙子,你也是来陪考的吗?你们家里谁在考试啊?”一位大妈忍不住问道。

    少年腼腆一笑:“我姐姐在里面高考。”

    “你姐姐啊,你的父母怎么没有来呢?”

    少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我爸妈都在厂里工作,请不到假。正好我中考结束了,就过来陪姐姐高考。”

    顿时,周围大妈看少年目光更加欣赏:“哎哟,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呢!”

    里面的大妈也忍不住插嘴。

    “你和你姐姐感情真好啊!”

    “这么小就这么懂事,哪像我们家那个啊……”

    “来!小伙子,这把扇子你拿去扇一扇吧。看你那满头的汗!”

    被一群热情的大妈围在中心,少年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腼腆微笑的小脸蛋都快笑僵了。殊不知,正是少年这青涩的反应,正好戳中大妈们那萌点的红心,让她们白面一般软乎乎的小心肝又爱又痒,忍不住想在少年青春稚嫩的小脸蛋上摸上几把。

    就在少年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高考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外面等待已久的家长们顿时来了精神,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争前恐后地向着考场大门望过去。大妈们也放弃了围攻少年,转而向着考场大面焦急的张望。

    脸上带着从容微笑、心里早已不知所措的少年终于得到解放,长舒了一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这个少年正是凤云帆。

    “姐姐。”

    向着考场大门张望了片刻之后,凤云帆眼前一亮,踮起脚尖拼命挥手。

    凤若鸣听到声音,也向着凤云帆一路小跑而来。

    “姐姐,你感觉怎么样?”凤云帆贴心的拿过凤若鸣手中的书包,关心的询问道。

    “还不错,跟预计的差不多。虽然后面的大题很难,不过我一早就放弃了,只专注于前面的基础题,最后算总分应该还不错。”

    凤云帆乐呵呵地傻笑,那模样比自己考了高分还开心:“既然姐姐这样说,那就是真的考的不错了。”

    凤若鸣被凤云帆的小模样给逗乐了,忍不住逗他:“你对姐姐就这么有信心吗?”

    “姐姐是年级第一,当然没有问题!如果我对你都没有信心,那我还要对谁有信心呢?”

    清秀单纯的少年果然都是女性杀手,下到八岁女童、上到八十岁的老奶奶,估计都在他们的狙击范围。更何况,这个少年还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诚恳的夸奖呢?

    凤若鸣自认为自己经历两世,有着一颗难以动摇的沧桑内心,也忍不住在凤云帆的笑容里颤了颤。

    凤若鸣扑哧一笑,心里开心极了。可那美好的笑容却昙花一现,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便如同六月飞雪消散于烈日酷暑之下。

    凤若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秀气的眉毛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凤云帆看出端倪,担心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考得好为什么不开心呢?”

    凤若鸣看着凤云帆稚嫩的脸庞、不谙世事的双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到底,张云帆到底还是个孩子,又被家里从小宠到大,怎么能够理解凤若鸣心中的纠结和担忧呢?

    但转念一想,现在的凤云帆和上一世的凤云帆毕竟已经不一样了。经历了打架事件之后,这一世的凤云帆迅速成长,和凤若鸣的关系也迅速改善。之后的一个月中,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的时候,凤云帆会和凤若鸣一起想办法;遇到凤父发脾气要打凤若鸣的时候,凤云帆还会积极主动的打掩护、说好话,帮助凤若鸣。

    这一世的凤云帆,俨然成了姐姐的贴心小棉袄、乖乖小弟弟。

    面对这样的凤云帆,凤若鸣又怎么能不付出自己的真心呢?

    于是,凤若鸣虽然还是有一些担心,但依然决定坦诚地告诉凤云帆自己忧愁的原因:“虽然我一定能够考上大学。但是,我想……爸爸和妈妈肯定不会为我交学费,让我上大学的。”

    “怎么会?”

    凤云帆表示非常震惊:“妈妈可是一直在跟我说,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出来找好工作。也就是说,他们是非常支持我们上大学的。他们怎么会不给你钱去上大学呢?”

    凤若鸣直视着凤云帆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妈妈只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在他们的心中,他们希望上大学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如果需要交上大学的学费,他们也只会给你交,而不是我。”

    “不是的……”

    凤云帆张口想要反驳,但是话才刚出口,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凤若鸣说的是事实,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在重男轻女的凤家中,如果有人能够有机会上大学,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是身为男生的自己,而不是身为女生的凤若鸣。

    跟家庭富不富裕没有关系,跟学习成绩的好坏也没有关系,纯粹只是因为性别。

    身为女性,便是原罪。

第24章 不许上大学(2)

    凤若鸣据理力争:“爸爸妈妈,女孩子上大学并不是白花钱!我读完大学之后,就能够找一个更好的工作,能比高中学历出来工作挣到更多的钱。我挣到更多的钱,也能够更好的孝敬你们呀!”

    凤母冷笑一声:“笑死我了,你能挣多少钱?你现在18岁,读完大学出来之后都22岁了,还能挣几年钱?二十四五你就该嫁人啦!最多就只能给家里挣三年钱!三年你能挣到多少钱?你爸的工资是六百块,你读完大学之后一个月挣一千五就是顶天了吧?一个月一千五,一年就是一万八,三年也就五万四。这期间,你还要吃、要喝、要住……能给我们多少钱?能给三万块就算好了吧?”

    凤母不过是小学文化,但算起账来却是又快又准,一点都不含糊:“你要是不上大学,就能多挣四年的工资。现在去广城打工,一个月能有一千块的工资,一年就是一万二。四年加三年,一共是七年。七年下来,就能挣八万四!除开你自己用的,至少能拿回家六万!”

    凤母一锤定音:“一个三万,一个六万,你当我是傻子,这个账都算不明白?”

    凤若鸣仍然不放弃,继续反驳:“我既然读了大学,就可能不会那么早结婚了,我可以一直到三十岁再结婚!而且就算是我结婚了,也一样可以给家里面钱啊!你们是我的爸爸妈妈,你们生我养我,即使我嫁人了,我也是要给你们赡养你们的!”

    凤母冷笑道:“赡养?你给的那点养老费能有几个钱?既然嫁人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怎么还可能把挣的钱都给我们?你少把我们都当傻子骗!我们把你养到这么大,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你赶紧给我出去打工,把这钱给挣回来!”

    说来说去,算计的不过是金钱!

    “妈……”

    凤若鸣还想再劝,可刚开了一个口就被凤母的尖叫声悍然打断:“叫你去打工你就去打工!养你这么大,居然还敢跟我们讨价还价?你这个小贱人!”

    凤母尖叫着,一巴掌甩在了凤若鸣的脸上。凤若鸣白皙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通红的手掌印。

    凤云帆完全没有想到凤母会突然出手,他震惊的看着凤母原本慈祥的面容在一瞬间狰狞,宛如恶鬼。

    凤云帆的内心顿时受到巨大的冲击——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有两副面孔呢?一个是慈祥的母亲,一个是狰狞的恶鬼,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真面目呢?

    而在这时,凤父也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从房间里拿出一根皮带,啪的一声抽在地上,发出了一道极清脆刺耳的声音,如同一把战场饮血的宝刀毫不留情地将面前的敌人斩成两段!

    凤母这个时候也不尖叫了,也不打骂了。她就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凤若鸣。

    凤父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威严,他自上而下直视着凤若明,如同掌管着凡人生死的天神一般。

    “你去不去打工?”

    凤若鸣的双腿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但是一想到上一世的悲惨、这一世的决心,她还是坚强的稳住身体、挺起脊梁,直视着凤父冷漠的眼神,坚定地说道:“我不去,我要上大学。”

    话音刚落,凤父一脚将凤若鸣踹倒在地,手上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抽打了下去。

    “你去不去打工?去不去打工?不过就是一个赔钱货,还想上大学,真是反了你了!我们的话你都不听了!你这个小兔崽子,当初我就应该直接把你溺死!”

    凤父一边骂一边打,甩皮带的那股狠劲就像是面对杀父仇人一样,毫不留情:“你要是不去打工挣钱,我养着你还有什么用?我现在就把你打死!打死你,打死你……!”

    此时正是炎热的夏天,凤若鸣的身上只穿着很轻薄的夏装,大部分的皮肤都裸露在外面,根本起不了任何保护作用。

    皮带又软又韧,皮带头上的金属扣带着天然的弧度和棱角,凤父一落手,就是一条长长的血痕和无数飞溅的皮肉。

    皮带落下,凤若鸣整个人就好像被推入了油锅中一样,浑身上下都被火辣的疼痛所包裹,让人恨不得立刻昏过去、死过去才干净。可偏偏凤若鸣的意识又极清醒,皮带落下的每一道痕迹、皮带扣每一次勾走血肉的过程她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无处可逃、无处可避、无处可昏、无处可死,只能生生地在这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煎熬。

    凤若鸣尖叫着,在地上抱头打滚,拼命地想要避开凤父的鞭打。可那些皮带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一下一下如影随形,将她从头到尾都严严实实地笼罩了起来。

    凤若鸣想要滚到床底下躲避,可是眼尖的凤父哪里肯给她这个机会,一边打一边用脚踹,始终让凤若鸣笼罩在皮带的鞭打之下。

    而看到凤若鸣居然想要躲,凤父顿时怒发冲冠,手中的皮带挥舞的更快更狠!

    “啪”的一声,凤父的皮带带着狠辣的血气一下子抽在凤若鸣的脖子上。凤若鸣脑袋一歪,倒在地上,叫的声音都变了。

    凤云帆原本被凤父的气势所震慑,此时也回过神来,一把扑上去抱住凤父的大腿,叫得撕心裂肺:“爸,你别打了!再打下去,姐姐就没命了!”

    “她没命了正好!当初我就不应该养她,不对……我就不应该生下她!养她18年,养出了一个白眼狼,还敢不听我的话了!”

    凤云帆又道:“爸,姐姐其实也是想要你们好,她生的是一片孝心呀!她上了大学之后,就可以去找更好的工作。现在打工只能赚一千块,她大学出来之后就可以找到两千三千、四五千的工作!那个时候不是可以给家里面更多的钱,更好的孝顺你和妈妈吗?”

    “四千五千,她哪有这个本事挣这么多钱?说什么上大学,还不是白花我们的钱!这个白眼狼!”

    凤父将凤云帆一脚踹开,抓起凤若鸣的手臂,就像拖一袋废品一样将凤若鸣一路拖进了她的房间。

    凤父将凤若鸣“扑通”一下扔在潮湿的地上,转身就给房间挂上了一把沉甸甸的大锁。

    “你给我呆在里面好好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第25章 监禁

    凤若鸣完全是被冷醒的。

    她感觉自己一头掉进了北冰洋,从头到尾都浸在了寒冷刺骨的冰水中。那些冰水无孔不入,毫不留情的掠夺着自己身上的热度。

    原本,自己还是温热的。过了一会儿,这份热度便如同潮水一般缓缓退去,不可逆转、难以阻挡。而那股保命的温热感,也从原本的笼罩全身,慢慢慢慢地越缩越小,退出了四肢百胲,退到了五脏六腑,退到了心口上的那么一点。那一点微弱的温度,如同黑暗中一点豆芯般的灯火,飘飘摇摇,只要一点仿佛随时都会立刻熄灭。

    “噼啪”一声,那点昏暗的灯火拼尽全力爆出了一点灯花。那声微弱的爆破声炸在凤若鸣的耳边,幸运地将她的精神唤醒。

    沉重的灵魂仿佛被人从冰水里捞起,然后从眉心一股脑地塞进了躯壳之中。温暖光明的感觉从眉心一点开始慢慢地向四周扩展,花了好半天,才终于流遍全身。冰冷僵硬的躯体才逐渐恢复知觉。

    而当凤若鸣刚刚有了知觉后,一阵巨大的、连绵不断的疼痛便向她席卷而来。

    凤若鸣:“……”

    还不如就像刚才那样昏过去呢。

    凤若鸣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快被那股疼痛撕裂了!

    躺在阴冷潮湿地面上,虚弱的身体源源不断地流失着热量;而身上的那些伤痕又如同烙铁一般,不断地灼烧着她的皮肤、她的血肉。

    一冷一热的力量,在她瘦弱的身体中交锋、纠缠、厮杀!

    将她的骨髓一点点碾压!将她的血肉一寸寸撕碎!

    缠斗冲击的力量仿佛要在这弱小的皮囊中爆炸!

    真是冰火两重天!

    凤若鸣疼得忍不住想要痛呼,但出口的却全都是粗重的呼吸。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干又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凤若鸣的内心一片绝望。

    ——我不会就这样死去了吧?

    ——这一世,什么都还没有做到,什么都还没有改变,就这样死去了……

    ——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一股不甘的劲头猛地冲上凤若鸣的头脑,她绵软的身体中奇迹般的出现了一股力量。借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凤若鸣一点一点地向着门口爬去。

    ——我不能就这样躺在这里,我要出去。

    ——高考还没有完全结束。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冰冷的地面算什么?身上的伤痛算什么?哪怕衣服都破了,皮肉都翻开了,鲜血都流干了,也一定要向前向前向前!

    就在凤落鸣越来越接近门口的时候,一阵细小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姐姐……姐姐,你听得到吗?姐姐你还醒着吗?”

    那是凤云帆的声音。

    或许是害怕被凤父、凤母听到,凤云帆用的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气声。

    “我……没事……”

    凤若鸣拼尽全力从嗓子里挤出微弱的气声。但仅仅是这样微弱的气流,依然如同腊月的风雪,刮得嗓子疼痛难忍。

    听到凤若鸣的声音,隔着门板的凤云帆欣喜若狂:“太好了,姐姐你没事!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过去快三个小时了。我刚刚一直在叫你,可是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把我都快吓死了。”

    “嗯……”

    “姐姐,你别说话了,我给你倒水过来。”

    透过门缝,凤云帆看到凤若明现在凄惨的模样,心痛不已,赶紧为自家姐姐拿药拿水。

    凤若鸣住的小屋是用石棉瓦和破木板简单地搭成的,石棉瓦和石棉瓦之间、石棉瓦和木板之间有着许多的小缝隙。这些小缝隙平时漏风漏雨,让凤若鸣苦不堪言,现在却成了救命的东西。

    门板旁边的缝隙太小,平时喝水用的杯子、碗都塞不过去,凤云帆便将水都倒进塑料袋里,扎紧了,让它从缝隙里滚过去。

    一见到水,凤若鸣也再顾不上其他,就那样趴在地上,将整个脸都埋进了塑料袋,像只流浪狗一样疯狂地舔舐着、吮吸着干净的水源。

    凤若鸣喝得又急又快,就好像干涸已久的沙漠旅人终于见到了绿洲一样,拼命的向前扑去。

    凤云帆又连忙送了好几次水,风若鸣才稍微好了一点。

    喝了水,凤若鸣的力气也恢复了许多,终于可以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墙壁坐着了。

    凤云帆又赶忙从缝隙里塞进了许多白酒、纱布、棉签等东西。

    “姐姐你快涂一点吧,小心不要感染了!”

    “谢谢你……”凤若鸣看着地上的药品,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云帆,现在几点了?”

    凤云帆道:“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姐姐你放心的用吧,爸爸妈妈都已经睡着了。你是不是饿了?厨房里还有些馒头,我去给你拿……”

    “不,不用……”只是稍微说快了一点,凤若鸣就险些岔了气。她捂住胸口,好半天才回过气来,虚弱地说道:“云帆,现在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你能帮我办好吗?”

    听出了凤若鸣语气中的凝重,凤云帆的语气也不禁严肃起来:“姐姐你说。无论是什么任务,我都一定帮你办好!”

    凤若鸣苍白虚弱的脸上露出坚定不移的表情:“我们今年高考是先估分填志愿,然后再公布考试分数,公布录取情况。学校规定,明天白天所有考生都必须要到学校里面填志愿。我现在被关在家里,肯定是去不成了,但是你却可以自由行动。云帆,我把我的身份证和其他的资料都交给你,明天一早你就到学校去,帮我填沪洲市大学金融专业和会计专业的志愿。你一定要瞒着爸爸妈妈悄悄的去,听明白了吗?”

    “我听明白了。”虽然隔着门板,凤云帆知道凤若鸣看不见,但他依然郑重地点了点头,稚嫩的脸庞上表情坚毅:“明天白天到学校里去填志愿,填沪洲大学金融专业和会计专业。悄悄的去,不要让爸爸妈妈知道。”

    “对。”凤若鸣苍白的嘴唇勾出一个欣慰的弧度:“如果你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就去找蒋婷婷。你知道蒋婷婷吗?”

    “我知道。”

    凤若鸣挣扎着站起来,将身份证和准考证等一系列资料都透过门缝塞给凤云帆。

    “拜托你了。”

    “我明白。”

    那一刻,凤云帆突然感到自己从一个稚嫩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不是因为年龄赋予的成熟,而是因为责任给予的成长。

    看着手里那薄薄的几张纸,凤云帆的内心充满了肃穆的情绪。他明白,他手上拿着的不仅仅是几张纸,而是姐姐的整个人生。

第26章 逃离(1)

    第二天一大早,凤云帆便悄悄地出门去了。

    走之前,凤云帆还贴心地给凤若鸣留下了一些馒头和水。

    凤若鸣站在门前,明亮的双眸透过破旧的门板、透过迟暮灰暗的厂区楼房,一路目送着凤云帆离开。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一切都能顺利。

    凤云帆到高中的时候,学校还没有开门。于是他躲到旁边的小树林里,一边避着来往的路人,一边休息。

    等到八点过的时候,填志愿的学生在家长的陪同下陆陆续续地到了。凤云帆伸长了脖子,想要在人群中搜索到蒋婷婷的身影。可是他看来看去一直看到最后,所有人都进了学校,也没有找到蒋婷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婷婷姐先进去了不成?

    ——不应该啊,我一直都守在这里,她要是来了,我肯定知道。

    凤云帆疑惑地走进学校,又跑到高三一班的教室里去找。滴溜溜的黑眼睛转了一大圈,也没有看到蒋婷婷的身影。

    正在凤云帆奇怪的时候,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你是凤若鸣的弟弟吧?叫凤云帆。”

    凤云帆转头一看,竟然还是个熟人。

    “鹏哥!”

    来人正是张鹏。

    张鹏看了看凤云帆,又往凤云帆的四周看了看,问道:“你姐姐呢?她怎么没来填志愿?”

    凤云帆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我姐姐她出了一点事情,不能自己来了,让我来代她填志愿。她还让我来找婷婷姐,让我有不懂的地方就问她。可是我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婷婷姐。”

    张鹏点了点头,道:“蒋婷婷她家里出事了,所以今天没有来。你要是想填志愿的话,跟我走吧,我来带你去。”

    凤云帆正是求之不得,他一个初中生站在这里扎眼不说,而且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有人带路,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张鹏亲切的勾住凤云帆,热情地跟他介绍填志愿的各项步骤。

    “对了,你姐姐打算报什么志愿啊?”

    “姐姐说她要报沪洲大学的金融专业和会计专业。”

    “去沪洲呀……真不愧是凤若鸣!我们学校也就只有她有这个胆子报这个学校了吧。”

    “鹏哥的成绩也不差啊。”

    “还是算了吧,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张鹏笑了起来:“不过,虽然我不能到沪洲去上大学,我却可以报附近的大学”

    “太好了!这样姐姐一个人在那边也不会孤单了。大家还可以相互照应一下。”凤云帆天真地说道。

    张鹏看着凤云帆,笑而不语。

    有了张鹏的帮助,凤云帆很顺利地填好了志愿。看着老师将填好的志愿表收走,凤云帆这才松了一口气。

    “鹏哥,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要弄多久。”凤云帆真诚地感谢道。

    “没事儿。只是一些小事。”张鹏揉了揉凤云帆的脑袋:“快回去吧!不要让你姐姐等急了。如果你姐姐还有什么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鹏哥,你真好。”

    凤云帆回到家中,高兴地把学校里的事都告诉了凤若鸣,让她安心。

    凤云帆还道:“鹏哥人真好,小时候就带着我们一起玩,上了高中之后也没有忘了我们。上次打架的事情,也是他带的人,真是太仗义了!”

    仗义的张鹏下午又给凤云帆带来了一个消息。

    “什么?蒋婷婷今天下午就要走了!怎么这么急?”

    凤云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是鹏哥跟我说的。好像说是婷婷姐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急着送她去广城打工。”

    “家里出了事情……”凤若鸣细细的回味着这一番话,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心慌起来。“不行我一定得去送送她。”

    “可是你现在被这样关着,怎么能去送她呢?”

    凤若鸣想了想:“张鹏有没有跟你说,蒋婷婷什么时候走?”

    “说了。说是今天下午4点10的火车。”

    “那现在是几点呢?”

    凤云帆跑回去看了看书桌上的闹钟:“现在是下午3点20。”

    “还有50分钟。从我们这儿到火车站,平时走路要40分钟,跑过去的话是30分钟……应该还来得及。”凤若鸣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招过风云帆,对后者轻声说了几句。

    凤云帆有些担心:“这……能行吗?会不会太粗糙了?”

    凤若鸣给凤云帆打气:“虽然有些粗糙,但还是有可行性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的行动!只要你灵活出招,就一定没问题!”

    被凤若鸣如此信任,风云帆的心中顿时涌上一股热血。这股热血如同一条奔涌不息的热流,顺着心脏一路冲上大脑,再直转而下沿着脊柱流遍全身。不一会儿,凤云帆便觉得心脏加速、全身都冒起了汗珠。

    “好!我明白了!”

    凤云帆郑重地点点头——虽然他知道现在自己点头门对面的凤若鸣也看不见,但他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如同拍卖师最后定音的一锤,如同皇帝盖下圣旨的一印。

    重要的不是对方是否看见,而是自己内心的承诺。

    风云帆怀着无比郑重的承诺,跑到客厅里坐着假装在看电视,悄悄等待着计划的开始。

第27章 逃离(2)

    另一边,房间里的凤若鸣捂着肚子大叫起来:“哎哟……哎哟……肚子好疼啊!妈,我肚子疼!妈!妈?”

    凤母停下手中的活计,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鬼叫什么呢?还让不让人清静一会儿了?”

    门后面,凤若鸣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我的肚子真的很疼,好像是拉肚子了!我受不了了!妈,你开开门,让我去上厕所吧!”

    “饭没吃多少,拉得倒不少!就你事儿多!”

    凤母骂了几句,还是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挂的大锁。接着又像押犯人一样,押着凤若鸣去上厕所。

    “不行不行,急死我了!”

    凤若鸣一边叫着,一边状似无意的抓住凤母的手臂,拉扯着凤母,小跑步的跑向了厕所。

    凤母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将手中的锁和钥匙顺手甩在了凤云帆的书桌上。

    外面一直伺机而动的凤云帆,立刻机灵的钻进房间里,将钥匙从钥匙扣上取了下来。

    很快,凤母的骂声由远及近从厕所那边传了过来。

    凤云帆赶忙迎上去:“妈,又怎么了?怎么生气了?”

    凤母一脸嫌弃地推了推凤若明:“还不是她!一天到晚装怪!”

    凤云帆立刻也跟着义愤填膺,一把将凤若鸣推进了小房间:“这么装怪,是应该好好关一关!”接着,凤云帆拿起钥匙和锁,亲手将门给锁上。

    转过身,凤云帆一边将钥匙塞进凤母的口袋,一边亲密地挽起凤母的手臂来到客厅:“妈,你少生点气,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你今天都已经做了这么多纸箱子了,肯定很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睡一下午觉?”

    凤母一脸欣慰地看着凤云帆:“我儿子真是长大了、懂事了,都会心疼妈妈了。妈妈不累,妈妈还要多做一些纸盒子,挣钱让你读个好高中!”

    “妈,你对我真好!”凤云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抱着凤母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撒娇:“但是看见你这么辛苦,我也会心疼的。妈,还是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这些箱子我来帮你糊!”

    凤母连忙阻止:“不行!不行!你们男人都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做这些事呢?快放下!还是我来做吧。”

    凤云帆心里焦急不已,面上却还是要带着微笑:“我怎么就不能做这些事情呢?你看我能做得很好的。”

    说着,凤云帆拿起一个纸箱子就要糊,可是糊了半天还是糊的一团糟。

    旁边的凤母早已笑开了花,满脸欣慰地看着凤云帆:“儿子真是长大了,我这个当妈的有福了!你从来没有做过这个,还是放着吧,我来。”

    说着,又从裤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凤云帆:“快出去玩儿吧,想吃什么就去买。”

    凤云帆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纸箱子,一脸懊恼:“让我出去玩可以,但是你一定要去睡午觉,要不然我就不出去玩儿了。”

    这话简直是无理取闹,可是凤母听着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她心里想着:我的儿子多孝顺啊,多会体贴母亲啊!

    于是凤母笑着道:“好好好!我这就去睡午觉,你出去好好玩吧。”

    “那我要看着你到床上睡着了,我才走。”

    凤云帆扶着凤母进到房间,看着凤母躺到床上,又把门关好,直到里面没有了声音,这才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凤若鸣给放了出来。

    “你快去。妈这一睡,应该至少要睡一个小时。如果她提前醒了,我再想办法拖延时间。你快去快回!”

    “好!”

    凤若鸣一个箭步冲进烈日之下,向着火车站快速跑去。

    四点钟。

    凤若鸣终于跑到了火车站。

    凤若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在候车大厅里焦急地张望着。终于,在检票口前,见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蒋婷婷。

    “婷婷!”

    正在排队的蒋婷婷似有所感,转过头来。

    两个亲密的好友,终于在分别前的最后一刻,见上了面。

    凤若鸣一把抓住蒋婷婷的手,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可是临到嘴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好半晌,才终于说了一句:“婷婷,你要走了,我来送你。”

    凤若鸣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对面的蒋婷婷也红了眼眶:“谢谢你,若鸣,你最后能来送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凤若鸣不舍地看着蒋婷婷:“你怎么走的这么急?成绩都还没有下来呢。”

    “反正都是要走的,早走晚走又有什么区别?看得到成绩,看不到成绩又有什么关系?我爸说这几天厂里的情况可能不太好,所以赶着让我先到广城去挣一些工资,给家里留一条后路……”

    蒋婷婷的语气轻描淡写,但重活一世的凤若鸣又怎能不明白其中的心酸苦楚?

    更何况,上一世一结束考试就去广城打工的人,正是自己啊!

    凤若鸣的眼泪立刻落了下来,她一把抱住了蒋婷婷,用力地拍着后者瘦弱的脊背:“在广城那边……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蒋婷婷用力地回抱住风若鸣,也不禁流下了眼泪:“我知道。你也是……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哭个不停,旁边的同乡叫了起来,催着蒋婷婷去检票

    两个人依依不舍地分开,交缠的双手一点一点地分离。

    “照顾好自己。”

    “保重。”

    蒋婷婷用衣袖胡乱地擦了下眼裂,提起身边的蛇皮口袋挎到肩上,一步三回头地通过了检票口。

    凤若鸣站在检票口外,一直挥手,挥手,直到蒋婷婷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

    看着蒋婷婷远去的背影,凤若鸣感觉仿佛时光流逝,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那时候,自己也是这样挎着大包小包,走上了去往广城的列车,走上了命运的拐点。

第28章 来了个散财童子

    凤若鸣一脸伤情地走出火车站,一抬头,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黑影给吓了一跳。

    凤若鸣定睛一看,居然是张鹏!顿时捂住胸口,埋怨道:“干什么,吓死人了!你怎么在这里,你也要去广城吗?”被张鹏这么一吓,不知不觉间,凤若鸣心中的离别之愁到是散了不少。

    张鹏嘻嘻一笑:“我不去。”

    “那你怎么到火车站来了?”

    “你不是也不去广城吗?怎么也到火车站来了?”

    ——我为什么到火车站来,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蒋婷婷要走的消息还是你送给我的!

    凤若鸣白了张鹏一眼,抬腿就要走。张鹏连忙拦住,嬉皮笑脸地赔礼道歉:“是来专门找你的,而且是来给你送财的!”

    凤若鸣立刻升起了戒心,冷冷地看着张鹏:“平白无故的,你给我送财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吾中意你呐……”张鹏学着港城电影里的语气,用半生不熟的粤语调笑道。

    “流氓。”凤若鸣毫不留情地就是一脚,转身就走。

    “诶!等等等等!我错了还不行吗?”张鹏立刻举手投降:“跟你实话实说吧。我是听你弟弟说,你准备自己打工,挣学费、上大学,而我这里刚好有个机会,至少能挣一千块,所以专门来给你做散财童子来了。”

    听张鹏说得有理有据的,凤若鸣这才放下戒心,升起笑脸:“你要真这么厉害,那就不是散财童子,而是财神爷了。财神爷在上,请受小的一半。”说着,凤若鸣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礼。

    张鹏哈哈大笑,摸着并不存在的长胡须,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善哉善哉,施主很上道嘛。”

    “别笑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工作能挣到这么多钱?”

    凤若鸣抬起头,漂亮的大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看得张鹏一时连眼睛都离不开了。被凤若鸣催了好几次,才终于回过神来。

    “是这样的,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姐姐是做生意的吗?就是那个过生日,我拿港城笔记本送她的那个姐姐。”

    凤若鸣点点头:“这个我有印象。”

    “这个姐姐她是在市里做服装批发生意的,生意很红火。最近她想招两个工人,帮着她卖衣服。有基本工资,包吃饭,卖出一件衣服还能有提成。听说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可以开到500!你说,这个工作好不好?”

    “太好了,再没有什么比这个工作更好的了!”

    “那是当然的!”张鹏骄傲地挺了挺胸脯,“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上工呢?”

    凤若鸣恨不得立刻就去上工,马上就去挣钱!但一想到自己现在还是“被关禁闭”的状态,凤若鸣也明白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先等我把时间排一下。我这边弄好了,就让凤云帆告诉你去。”

    “好,我等着!到时候我亲自领你到我姐姐那去,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张鹏这么仗义,凤若鸣自然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这才高高兴兴地跑回家。

    回到家里的时候,凤母还没有午睡起来。凤云帆重新把凤若鸣锁回小房间里,又悄悄地进到凤母的房间,把钥匙还了回去。

    而凤母,对此事没有一丝察觉。

第29章 出差(1)

    从高考结束的那天算起,凤若鸣已经被关了三天了。

    这三天当中,凤父、凤母以及凤奶都好像当家里没有这个人似的,连一个字都不提。

    凤母更是严格按照凤父的要求,不给凤若鸣送一口水、一粒米,誓要用饥饿摧毁凤若鸣的意志。

    凤云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倒是有心想帮凤若鸣求情,但每次刚刚提起话头,就被凤母给打断了。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些什么?快吃你的饭去吧。多吃点,你正在长身体呢。”凤母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大块肉放在凤云帆的碗里。

    对上凤母慈爱而又强硬的目光,又看了看眼带轻蔑的凤奶和无动于衷、表情冰冷的凤父,凤云帆只能垂下眼皮,沉默的扒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

    凤父喝了两盅酒,又慢条斯理地抽起了烟:“明丽,你去给我收拾一下东西,厂里今天通知我要出差两个星期。”

    凤父从来没出差这么久过,凤母忍不住好奇:“两个星期,怎么走这么长时间啊?”

    “这次去的地方比较远,是SZ市。”

    SZ市可是个好地方,好到就算是没什么大见识、足不出户的凤母也知道那是个好地方。

    用凤母的话来说就是——楼高路宽,车多,人有钱。

    凤母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深圳!怎么突然想到派你去深圳啊?”

    凤父垂下眼睑,一脸深沉的抽着烟:“厂里打算引进外国的先进机床。上面派我去深圳,就是要我去做前期的考察和学习,把技术学到手。”

    “这是好事啊!”凤母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想,小心翼翼地探问道:“这么好的事,厂里就派了你一个人去吗?”

    凤父略一沉吟,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这事儿我只跟你们讲,你们之后可千万不要传出去。这次厂里面准备从几个车间主任里提拔一个人上来,做专门管理新设备和新生产线的副厂长。我就是那个被选出来的人,所以这次只派了我一个人去。而为了安抚其他的车间主任,这件事是全程保密的。厂里除了厂长,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你们一定不能往外头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否则的话,事情搞砸了,我这个副厂长也就不用上任了!”

    听到这话,凤母的脸上顿时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就好像是一个刚刚毕业的菜鸟特务,却接到了组织上下达的绝密任务,小小的身躯中顿时充满了使命感:“放心,我知道轻重。这件事我绝对不会漏出去一个字!”

    “嗯,这就好。”

    凤父点了点头,又慢条斯理的品起了面前的白酒,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那样子,仿佛自己是坐拥天下的王者。

    而旁边凤母则满脸兴奋,心里盘算着要往凤父的行李袋里塞多少的东西才合适。

    旁边一直沉默的凤奶突然叹了口气,道:“云帆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老头子有你媳妇儿照顾,也用不着我。你这一出去就是两个星期,我一个在这边家里实在无聊。你明天要走的话我也走。我去老二家,给他带几天孩子。”

    凤奶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凤爱国,是凤若鸣和凤云帆的父亲;二儿子凤爱民,生了一个独生儿子,是凤奶最小的孙子。凤奶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小孙孙,隔几天就要去看一趟,大家也都习惯了。

    凤父连忙十分孝顺地点头:“您在哪边住着舒服就在哪边住吧,您要是不想自己做饭,就回来让明丽给你做。”

    凤母在旁边也连忙跟着点头。

    凤云帆看着现在气氛还不错,连忙见缝插针地开口:“爸,你马上就要走了。要不然就把姐姐放出来,让咱们一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吧。”

    谁知旁边的凤奶先火了起来,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吃什么团圆饭?我儿子是去出差,又不是去出殡!放那丧门星出来干嘛?让她出来气死我儿子吗?看到她就碍眼!”

    凤父抿了一口烟,转头看向凤母:“那丫头答应了吗?”

    凤母叹了口气:“还没有呢。那丫头死倔,都已经三天了,一点儿也不松口。”

    凤父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想了一下,偏头看向凤母:“你不会不忍心,给她送吃的喝的了吧?”

    凤母急了,连忙剖白自己:“我哪儿能干这样的事情呢!我也是希望她能松口答应去打工的,干嘛还给她送吃的喝的去?我要真这样做,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凤父冷哼一声,黑沉沉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三天了还不松口,她倒是意志坚定。都可以当烈士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她。再饿她三天,我看她松不松口!”

    凤云帆顿时急了:“爸,姐只是个女孩子,算了吧。你再饿她三天,真的会出人命的。”

    凤父吐出一口烟圈,阴沉的脸在白色烟雾后模糊不清,只剩下冰冷的声音传出:“真出了人命,那就是那丫头自己寻死。”

    凤奶也是冷哼一声,跟着说道:“对!那死丫头不知好歹,饿死了也是她自找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按理说,她能活到现在,还应该感谢我们。当年她一出生,就应该被淹死的!是我们家仁厚,给她吃给她穿,才让她多活了18年。现在她不想着出去打工,给我们家好好的挣钱回来,还想花我们家的钱,简直是岂有此理!她的命都是我们给的,居然敢不听我们的话?不回报我们?这种不孝子,还留着干什么?她就算现在死了,也是给我们家偿命。该她的!”

    凤云帆在旁边急得不得了,还想多反驳几句,却被凤母一把拉住。

    凤母给凤父、凤奶殷勤地夹着肉菜,一脸贤妻良母的纯良微笑,柔声道:“爱国,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住那丫头的。一口水、一粒米也不给她送过去!相信,要不了三天,那丫头就得松口。”

    听到这话,凤奶这才满意地拿起筷子,重新开始吃东西:“你知道就好。”

第30章 出差(2)

    第二天一大早,凤父便提着一个巨大的行李袋出门了。

    行李袋是凤母提前一天收拾的,里面的内容及其丰富,不仅有可供两周的换洗衣物,还有洗漱用品、凤父常用的生活用品,还有凤母提前准备的卤菜、花生——那架势,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去!

    凤父有些厌恶地盯着那些卤菜、花生:“这些东西就别带了,味道又重又占地方。这两天天热,还容易坏。让别人闻到了,像什么样子?”

    凤母不同意,还是一个劲儿地往行李袋里塞:“你在火车上要呆三天三夜,当然要多带点吃的。再说了,等你到了深圳,你把这些东西送给那边的人,还可以跟他们搞好关系!”

    凤父轻笑一声,对凤母的话嗤之以鼻:“火车上有餐车、有盒饭,哪里用得着吃这些?再说了,深圳是大城市,什么没有?那里的人还能看上这些土货?送出去都惹人笑话!”

    凤母心里顿时犹豫起来,对她来说,丈夫的脸面是最重要的。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害得丈夫丢了脸,那自己真是罪该万死了!“那……那怎么办?”

    凤父掸了掸烟灰,看似漫不经心地提点了一句:“你多给我放些钱。有了钱,要买什么东西、要送什么礼,都方便。”

    闻言,凤母立刻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小木盒,最上面是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粮票、饭票、布票……,下面一层是些零碎的纸钞,再往下翻则是一张深色的硬壳纸。凤母小心翼翼地将硬壳纸拿出,递给凤父:“家里的大头都在这张存折里。你收好,到了深圳再取出来。”

    凤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凌晨两点钟,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所有人都在安睡,整个城市都静悄悄的,如同一具巨大的黑棺材。

    凤母不放心地送到门边,一边给凤父披上外套,一边劝说道:“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这三更半夜的,你一个人我实在是不放心。”

    凤父立刻反驳:“我一个大男人,有身板有力气,难道还有谁敢来打劫不成?倒是你,很危险。”

    凤母笑道:“我们两个人走,我有什么危险的?难道你还护不了我?”

    凤父的脸色阴沉下来:“真是猪脑子,笨得要死。你和我一起去火车站,是两个人,当然没问题。可等你回来的时候,你就是一个人了。那个时候也才三点钟,天都没亮,你一个人能在外面走夜路?”

    虽然被自己的丈夫骂了,但凤母一直将它理解为对方关心自己的特殊方式。纵然是被骂,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凤母柔顺地笑道:“我知道了。那我就不送你了,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没事的,你好好地在家里待着。”凤富提起行李袋,推开大门。

    冷冽的夜风一下子从门口灌进来,瞬间吹透了凤母单薄的褂子。

    虽然已经是七月酷暑,但夜晚的风还是带着令人畏惧的冷冽。

    “记住了,我这次出差的事情,一定不能对外人讲。要严格保密!”

    凤父再一次叮嘱道,然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黑夜当中。

    又过了几个小时,早上七点,凤奶起来了。

    听到说凤父已经走了,凤奶也大嚷着没意思,要去凤二叔家看小孙孙。

    也不知她从哪里拿出一个又大又结实的塑料袋,将客厅里所有能看得见的、能拿到的水果、罐头、糖果统统都收了起来。然后又背起一个大又鼓的双肩包,提着大包小包,出发到她二儿子家里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搬家呢。

    凤父和凤奶一走,原本有些拥挤的小屋,瞬间变得有些空荡荡的。

    凤母先伺候凤爷吃了早饭,收拾好碗筷和家里的卫生,然后赶着吃了早饭,便匆匆忙忙地到幼儿园食堂上班去了。

    一进食堂,凤母便敏感地感觉到气氛不对。

    空气又湿又潮,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棉布将所有的空气都裹在一起,螺旋状地拧成一股绳,然后在潮湿的空气中越拉越紧。整个棉绳都在这股巨大的力量下瑟瑟发抖,似乎再多用上一分力气,整个棉绳便会四散崩裂开来。

    有的大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似乎在低声讨论着什么。有的大妈即时没有聚在在一起,也会在工作的间隙交换几个“你懂的”的眼神。

    而这样的窃窃私语和眼神交流,在凤母向她们走来的时候,如同一群受惊的野鹿立刻四散开来。

    凤母被这样凝重诡异的气氛给弄懵了,越发在这潮湿的空气中绷紧了心弦。

    她照常地拿起厨房的菜筐,开始洗菜做事。可不管她怎么做、做什么,她似乎都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在她的背上若有若无地飘过。这些莫名的目光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地裹在了她的身上,束缚住了她的躯干四肢,让她全身紧绷、手脚僵硬,几乎要忘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忘记走路要先抬哪只脚。

    终于,当凤母再一次将土豆给削得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时候,平时最喜欢到处传话的张妈踱了过来,小声地问道:“明丽呀,你怎么这么冷静啊?你不用去厂子里面吗?”

    凤母一头雾水:“去什么厂子里呀?我为什么要去厂子里呀?”

    张妈大惊失色:“你难道什么都不知道?!”

    这声音又尖又利,如同一颗子弹射出枪膛,迅速地传遍了整个食堂。原本窃窃私语地大妈们顿时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成了一片。

    “蒋明丽,你们厂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吗?”

    “是啊是啊!你们家男人难道没跟你说吗?”

    “你真的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凤母被问懵了,她的心里渐渐生出不好的预感:“什……什么大事?我真的不知道。能跟我说说吗?”

    众大妈都面露难色,最后还是张妈率先站了出来:“本来这些话不该我们告诉你的。但既然你都问到这份上了,我们就告诉你吧。事情是这样的——据说,两天前五二三机械厂就正式破产了,厂里的职工都下岗了。厂子里还通知所有的职工都按照工龄领钱,领了钱之后就跟厂子没有任何关系了。听说好多人都不愿意,他们约好了今天要到厂子里去闹呢。”

    仿佛一个霹雳打在头顶,凤母顿时呆在了原地。

    破产!

    下岗!

    这些词语凤母都会读、会写、会认,也明白它们的意思。可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些词语所代表的事情会真正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而且是在这样毫无预兆、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

    “爱国……爱国,他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怎么就破产了,怎么就下岗了呢?”凤母的双眼顿时失去了神采,喃喃地念到。

    旁边围观的大妈们顿时一阵唏嘘——原来只当凤母是有所依仗,所以才能这么平静,没想到居然是完全不知情!她的丈夫根本没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这其中……

    大妈们迅速打开了她们的脑洞,编织出了一场充满爱恨情仇的家庭伦理大戏。

    旁边的一个大妈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明丽呀,今天工人们要在机械厂里拉横幅,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听到这话,凤母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迅速地脱掉身上的围裙袖套,快步向外走去。

    “我去看看!你们一会儿帮我跟园长说一声。”

    话音未落,凤母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食堂的大门之中了。

第31章 事变

    凤母走得极快,用尽了她平生最大的速度。就连当年和凤父在热恋时期相见时,凤母自问都没有用过这样快的步子。

    到了后来,甚至是一路狂奔,到了五二三机械厂的门口。

    刚刚拐过弯,离着机械厂的大门还有一个小广场,凤母便远远的看到了那挂起的一条条横幅。

    白色布条上写着黑色的大字。

    “不要下岗要工作”

    “工厂丧尽天良,还我青春血汗”

    那些曾经的工人们进不了工厂大门,只能无奈地围在大门口,将小广场站得满满当当。

    他们右手握拳、高高举起,愤怒地叫喊着。

    “我们不要下岗!不要下岗!”

    “让厂长出来,给我们解释清楚!”

    “我们不下岗,我们也不走,我们就要在厂里工作!”

    “厂里不要人活命了!还有没有王法?”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如同愤怒的浪潮狠狠地拍打着机械厂锈红色的大铁门,发出沉重而哀伤的回响。

    那浪潮连绵不绝,在一波又一波的接力中越积越高,终于形成毁天灭地的气势,势要一举将那碍眼的大铁门给拍碎!

    就在此时!那沉重的朱红色大门发出“吱呀——”一声哀鸣,在狂风巨浪中缓缓的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穿着白衬衫、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拿着一个掉漆的大喇叭钻了出来。

    凤母认出了这个人,这是五二三机械厂的人事科主任,姓刘。

    “喂喂……大家安静一下,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听我说!”

    虽然出来的并不是人们心中所想的机械厂厂长,好歹也是个人事科主任,和他们的下岗问题息息相关,愤怒的员工们也愿意听他说上两句话。

    于是,人群在短暂的骚乱之后,终于勉强安静了下来。

    刘主任咳嗽了一下,对着大喇叭说道:“大家应该都认识我,我也是五二三机械厂的老员工呢。当年我中专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五二三机械厂的人事科,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我和大家一样,都对五二三机械厂有着很深的感情。我把它当作我的家!我用我毕生的心血和精力来建设它!在这一点上,我的立场跟大家都是一样的。”

    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刘主任并没有一上来就说下岗的问题,而是以一种深刻怀念的语气说起了自己和五二三机械厂的相识、相知。在场的都是五二三机械厂的老员工,在厂里工作了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两代人、甚至是三代人都供职于机械厂。

    刘主任此刻说起往事,在场的工人们也都不禁随着他的话语回忆起了自己和机械厂相生相伴的点点滴滴,心中都是悲悸不已。

    此时,工人们再看刘主任,突然觉得他不再是一个害他们下岗失业的、面目可憎的上位者,而是一个跟他们一样的、和机械厂有着深刻感情的同志。

    看着工人们的情绪都冷静了下来,刘主任再接再厉继续打感情牌:“对于这一次机械厂破产的事情,我也感到非常的遗憾、非常的悲痛。我最亲爱的家没有了,我投入无数心血和精力的事业也没有了!两天前,当我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家里哭了整整一夜。那种悲痛,比我死了父母、死了孩子,还要令我心碎!我想,这样的心碎,大家都是能够体会到的。”

    愤怒的人群沉默了下来,悲伤的气氛如同连绵的阴雨,不断地浸润着所有人的身心。

    隔了一会儿,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抽泣声,不少上了年纪的女工人也在偷偷地抹着眼角。

    “所以,今天大家为什么这么愤怒,为什么喊这些口号?我都能理解,我非常能理解!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刘主任停顿了一下,将所有的情绪都酝酿起来然后突然爆发:“同志们!国家要发展,经济要发展,我们这样设备落后、产品落后的厂子就必须要淘汰!这包袱必须得扔掉!”

    刘主任双手颤抖地握住大喇叭,眼中饱含泪水:“我们都对这个厂子有很深的感情,但是我们能因为我们的这些感情而让国家为难吗?不能!大家都是厂里的老工人了,大家都是从那个艰苦的年代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大家都明白,这个国家能到发展到现在这样有多么的不容易!我们能因为自己的蝇头小利,而阻止国家的进一步发展吗?不能!我们都爱着这个国家!爱就要用行动表示出来!如今,五二三机械厂破产,大家不要吵、不要闹,就是最好的爱国行为!”

    “离开这个厂,外面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大家都是有技术、有经验的人,还愁找不到好工作吗?就算暂时找不到,我们五二三机械厂的职工有的是艰苦奋斗、勤劳勇敢的工作作风,也不愁没饭吃!就像电视上说的一样——大不了从头再来!”

    刘主任说得慷慨激昂,旁边老工人冷笑道:“说得那么好听,你怎么不下个岗试试看呢?”

    刘主任立刻看过去,指出了那位工人:“这位老同志说得好。我现在要告诉大家的就是——两天前,就在五二三机械厂宣布破产的当天,我,在厂长副厂长之后,第一个签了下岗协议书!我为什么这么积极?因为我明白,这件事情对我们国家的意义多么重大!我爱这个国家!我愿意为这个国家做贡献!我不下岗谁下岗?!”

    有了这样一个标杆性的人物在面前,再刻薄的人也找不出错处来攻击。一时间,大家都沉默起来。

    这时候,一个老工人抱怨道:“就算要下岗,那也得给我们饭吃吧。”

    看到此处,就知道这事儿快成了。

    刘主任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语气也和蔼了许多:“大家放心,国家对我们这些做出了贡献的老工人是不会不管的!国家出了政策,大家工龄都可以折算成钱。只要大家签了下岗协议书,就能够拿到这笔钱!有了这笔钱,大家再找工作,心里也就不会慌了。”

    “这钱……能有多少?”

    “大家放心,钱是不会少的。有多少工龄发多少钱,明码实价。厂里是不会亏待大家的。”刘主任积极劝说,还举起了身边人的案例:“咱们机械厂第二车间的主任——凤爱国同志——大家都知道吧?他听到了机械厂这个买断工龄的政策之后,两天前,也就是政策宣布的当天,立刻就签了下岗协议走了。他的下岗安置费一共是两万三千四百二十七元。他是咱们工人队伍里的第一个!我这里,还有他签名的下岗协议书复印件,大家都可以看一下。”

    刘主任将协议书递给身边的工人,下面的人立刻争相传阅起来。

    刘主任再接再厉:“今天有哪些职工愿意签下岗协议的,就跟我来。我亲自给你们办!把每一笔钱、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对不会让大家吃亏!”

    听到刘主任这样的再三保证,又有了凤爱国这样的真实案例,职工队伍顿时动摇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个职工站了出来,跟着刘主任走进大门签下岗协议去了。

    门外剩下职工也都安静了下来,有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签协议的可行性;有的则快速地回家和家里人商量去了;还有的则留在大门外,伸长脖子观望事情的发展。

    凤母则站在人群外的角落里,双眼放空,宛如一尊毫无生气的石像。

    她的手里正是那张下岗协议书的复印件。

    上面“凤爱国”的签名清清楚楚。

    无可抵赖。

第34章 请求(2)

    凤母紧紧地盯着凤若鸣,眼里全是希冀的光:“你能……体谅妈妈吗?”

    有些人,从来没想过会被拒绝。

    有些问题,从来都没有否定回答。

    有些问句,其实都是陈述句。

    这些,凤若鸣很明白

    但她还是垂下了头,鸦羽一般的睫毛遮挡了凤母眼中的光,轻声道:“是,我明白。”

    凤母紧追不舍:“那你能体谅妈妈吗?”

    凤若鸣依然垂着头:“只要是真心为我着想,我自然能体谅。”

    “……那就好!”凤母长舒一口气,满脸欣慰:“若明呀,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听话懂事,知道家里的难处。有你这样的孩子,我一直都感到很欣慰。”

    “现在,你爸爸下岗,走了,不要我们了。家里就只剩下我们母子三人,还有你爷爷。你是知道的,你爷爷瘫痪了十几年,躺在床上不能动、不能工作挣钱,每个月还要搭进去好几百块的医药费。你弟弟,下半年就要上高中了——这正是最花钱的时候。现在这家里面,里里外外最缺的就是钱!你妈妈我没什么本事——没有工作,也没有单位,只能打些零工,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根本没办法负担一家人的生活!若鸣呀,你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又已经成年了,今后你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今后,我、你爷爷,还有你弟弟,都要靠你了!”

    凤母将凤若鸣和凤云帆的手交叠在一起,一脸期盼地看着凤若鸣:“若鸣,听妈妈的话,去广城打工好不好?现在,只有你能撑起这个家了!”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凤若鸣抬起头——面前,是凤母殷殷期盼的目光;旁边,是凤云帆天真稚嫩的脸蛋;外面,是凤爷哼哼唧唧的呻吟;四周,是灰暗贫苦的家。

    她应该去打工,去支持这个家吗?

    若是把这个问题拿到外面去做调查、去询问,可能百分之百的人都会回答——当然应该去打工、去支持这个家!

    凤若鸣也清楚,这几乎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牺牲一个人,成全三个人,撑起一个家——算来算去都很划算。

    可是……

    可是……

    凤若鸣艰难地张开嘴:“我……”

    面前,是凤母殷殷期盼的目光。

    “我……”

    旁边,是凤云帆天真稚嫩的脸蛋。

    “我……”

    外面,是凤爷哼哼唧唧的呻吟。

    “我……”

    四周,是灰暗贫苦的家。

    “我……不!我不能去广城打工!对不起,妈!”

    凤若鸣深吸一口气,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地拒绝了母亲的期待!拒绝了那个“最好的选择”!

    “姐姐!”

    “你……!”

    两人都惊诧地看着凤若明。

    凤若鸣望着凤母的眼睛,动摇的心意迅速地沉淀下来,脑海里混乱游荡的字词如同找到了一个好不容易的发泄口,源源不断地汹涌而出:“妈,我一直都知道,爸爸每个月都只拿了200块钱给家里。这个家上上下下六口人,要吃、要喝、要住、要穿,爷爷还要治病,200块钱根本就不够。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外面打零工,赚钱、补贴家用,这个家,才能够维持到现在。我敬重你,也感谢你!没有你,我和云帆根本不可能安安心心地读书读到现在。”

    凤若鸣反客为主,紧紧地握住凤母的手,坚定的眼神直视对方:“妈,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懂。道理我也都明白。可是我……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因为我是真心的想要上大学!在我的心中,我也有我的道理、我的梦想、我的坚持!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谁都没有错!只是我,实在无法让步!”

    “你……你这个不孝子!”凤母被气得浑身颤抖,抬手就是一巴掌。

    凤若鸣不躲不闪,挺直的背脊像一棵挺立的青松——就那样直直地立在原地,任凭狂风骤雨,屹然不动。

    白皙的皮肤瞬间泛红。

    凤云帆立刻扑上去拉住凤母的手:“妈,你别打了。先听姐姐说完吧。”

    凤若鸣深吸一口气,转过脸来,继续说道:“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没有钱,这个家会撑不下去,弟弟会上不了学,爷爷会没有医药费。我算过,上大学一年的学费加生活费,至少要2200块。按照家里现在这个情况,是根本拿不出这笔钱的。可是,妈,我真的很想去上大学。我向你保证,我上大学绝不花家里的一分钱,还会给家里寄钱回来!虽然,寄回来的钱可能没有去广城打工寄回来那么多。但这些钱再加上你打零工的钱,我们俩一起把这个家维持下去还是可以做到的!”

    父母冷笑一声,刚才那些希冀、柔情的表情动作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银行是你家开的?你说有钱就有钱。你打过工吗?你干过活吗?你知道怎么挣钱吗?还要挣学费,还要给家里寄钱,真是笑死我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现在就可以把话放在这里——7月和8月这两个月,我出去打工,如果我挣不到大学一年的学费,那我就再也不说上大学的事了!9月一到,我立马收拾东西到广城去打工,挣来钱全都寄回家,绝无怨言!”

    凤云帆也在旁边焦急地劝道:“妈,你平时不一直都在跟我说‘要好好学习,努力考上大学,这样才能找到好工作、有好生活’。可见你也是明白的,上大学对一个人有多么重要!姐姐的学习成绩那么好,不上大学多可惜呀。你就让她试一试吧。反正只有两个月,如果成功了,姐姐既可以上大学,又可以给家里寄钱,岂不是两全其美?如果失败了,姐姐也正好可以安心去广城打工,你也不用再浪费口水劝姐姐了。算起来,无论姐姐是成功还是失败,家里都没什么损失的。”

    凤母死死地盯着凤若鸣,脸色铁青。好半天,才终于硬邦邦地开口:“好,就给你两个月。”

第35章 开始打工

    家里的事情搞定后,凤若鸣很快就和张鹏联系好,将打工的日程定了下来。

    两人约定,第二天下午两点在机械厂家属区的大门口见面。

    听到这个消息后,凤云帆就在家里大吵大闹起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凤母急得一把搂住凤云帆:“我的儿,外面又热又乱,你去干什么?在家里好好待着不好吗?”

    凤云帆脑袋一扭,态度坚定:“我不!我也要打工,要挣钱!”

    “那种暑假工有什么好打的?又累有苦,还挣不了几个钱!”凤母轻言安慰:“云帆,你是不是想买什么东西了?冰淇淋?新书包?还是新衣服?告诉妈妈,妈妈都给你买!”

    一番话,凤母说得毫不犹豫。根本让人想象不到,就在不久之前,就是同样的人,就在同样的地方,这个人还在跟自己的女儿哭诉,家里有多么的穷困潦倒,逼着女儿出去打工挣钱。

    在她心里面,女儿用钱是心术不正、篡夺家产,儿子用钱就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哪怕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也要首先满足自己的宝贝儿子。

    这样的待遇,是凤若鸣从未得到过的,更是凤若鸣连想都不敢想的。

    凤云帆眼珠一转,道:“我想买一个小霸王游戏机……不过,我不要你出钱!你出钱给我买的话,会显得我很没用,其他同学会笑话我的!这一次,我要自己出去打工挣钱,让其他同学都对我刮目相看!”

    “这……”

    听到凤云帆这样一套说辞,凤母瞬间犹豫了。虽然自己很不想宝贝儿子出去受苦受累,但事关儿子的自尊心……

    终于,一番挣扎之后,凤母还是点头同意了:“那好吧,你就去吧。但是说好了,你每天必须按时回家,不许在外面乱晃!”

    转过头来,凤母又冲着凤若鸣柳眉倒竖、语气严厉:“好好看着你弟弟。要是你弟弟少了一根毫毛,看我怎么收拾你!”

    如此这般之后,凤若鸣、凤云帆和王鹏三人一起走向打工的地方。

    三人的目的地是蓉城的“金莲塘批发市场”,距离五二三机械厂大概40分钟的路程。

    金莲塘批发市场是蓉城最大的批发市场,光占地就有整整8个街区,以服装批发为主,涵盖了布料、服装配件、棉毛制品、床上用品、日用小商品等多个门类,是全省乃至整个华国西南片区最大、最有名的批发市场。

    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批发商、零售商、散客在这里买进卖出,无数的钞票在各色口袋中转来倒去。

    批发市场一般是下午四点闭市,三人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左右,早已经过了批发买卖的高峰期,有些铺面甚至已经早早就关门歇业了。

    但即使这样,批发市场内依然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讲价声不觉于耳;买货的人、逛街的人、运货的人摩肩接踵,有些比较窄的过道甚至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

    凤云帆一脸新奇地东张西望:“我还是第一次到批发市场来。这儿可真厉害!有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好多东西我见都没见到过!”

    张鹏笑道:“那当然,这可是西南片区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呢!别的我不敢说,但至少整个蓉城所有的服装店都是从这里拿的货。”

    凤云帆一脸好奇:“那是不是从这里拿货要比外面便宜好多?”

    “这里是批发市场,价钱当然要便宜些。不过嘛……”张鹏上下打量着凤云帆,只见后者一脸小白兔般的天真无邪,就差再脑门上刻上两个大字“好骗”了。张鹏不禁莞尔:“像你这种小白兔,进了这儿,又是另一回事了。”

    张凤云睁着迷茫的双眼,一头雾水的回望过去,满脸懵逼。

    凤若鸣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鹏领着姐弟俩左拐右拐,如同一条小鱼在茫茫大海中灵活地游动。只一会儿,便绕得姐弟俩晕头转向。

    “鹏哥,我们这是走到哪儿呀?还没到吗??”凤云帆忍不住小声地问道。

    “到了到了,都能看见招牌了!”张鹏手一抬,远远的指出个摊位来,“你们看,就是那儿……”

    凤若鸣顺着张鹏的手指望过去,因为角度的原因只能看到店铺的侧面。

    整个铺面看上去并不大,铺面上方挂着一个大红色的招牌,上面写着“英英女装”四个金色大字。店铺门外的一小块范围中,摆放了好几个长衣架,上面满满当当地挂着各色女装;一个白纸板斜斜地夹在长衣架上,上面写着“低价处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一个虎背熊腰、大腹便便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件衣服,正在铺面前大喊大叫:“厉老板,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你这样可就不对了。”

    凤若明伸长了脖子,正想看看这个厉老板是谁,耳中便听到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接着,一个干净利落又带着几分柔媚的女性声音响起:“张老板,看你说的,谁还不是出来做生意的?这对还是不对,我自然心里清楚。”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那厉老板刚刚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赖账?”

    又往前走了两步,凤若鸣这才将中年男人口中的厉老板看清楚。

    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性,身高大概1米6左右,身上穿着一件颜色夸张的花衬衫,腿上穿着一条黑色紧身裤,头上顶着一头乌黑油亮的大波浪长发,整个人就像是从港城画报上走下来的摩登女郎。

    可惜因为角度的原因,凤若鸣只看到了厉老板的背影,没有见到正脸。

    凤若鸣不禁遐想起来,这样一个打扮摩登的女老板,会有一副怎样的面孔呢?

    另一边,听到那中年男人的话后,厉老板的声音一下子严肃起来:“什么赖账?我在这金莲塘开店都快十年了,从来没赖过什么人的帐,更不会赖你的帐!”

    “既然不赖账,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定的是红色,怎么到了手上就变成蓝色的了呢?这批货的钱你必须得赔给我!你还得赔我来去的路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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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九八逆风局介绍:
上一世,所有人都告诉凤若鸣:女孩子不用读太多书。女孩子就应该早点嫁人。女人生不出儿子是大罪。女人离婚就是失败。
凤若鸣一直以为这就是生活的真理。
她按照真理而活,最后惨死在真理的手中。
重生回到1998年,凤若鸣表示:都TM瞎扯淡!
大清都亡了,谁再跟老娘说这些,就通通原地爆炸吧!
这一世,老娘要在女权的大路上一路狂奔!
而且,还要领着一群人一路狂奔!
凤若鸣:以后,要叫我女王大人!
身处逆风局又如何?看我逆风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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