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往后不必来学堂了
林似从石头上走了下来，垂下的杨柳枝在他头顶摇摆，在转头看向孟谦婉的那一瞬，他敛了眸光，恢复如常，仍是那少年坦然的神色，无畏万物的风采。
“我应是比他大四岁。”他道。
林似转身看着古朴的学堂，似是陷入了回忆，“从前我娘在的时候，也给我请过教书先生。”
不过一会儿，学堂里的读书声戛然而止。
二人以为下学了，便走到学堂门口等吴沐，却不料学堂大门打开，就看见一副受了委屈样的吴沐被一名老先生带了出来。
老先生胡须花白，面容和蔼，但此时脸上却浮现几分愠色，他看到等在学堂外的林似，神情严肃地问道：“你是吴沐的大哥？”
“不是不是。”林似连连摆手，退后几步，知道吴沐在学堂里也不会老实，却没想到是被教书先生亲自请出来的。
孟谦婉像是见怪不怪了，神情淡然的上前一步，道：“先生，我是替吴沐大哥接吴沐下学的。”
老先生听后，捋着胡子，看向一旁缩着脖子的吴沐，摇头叹气，“还请二位回去告诉吴家大郎，老夫无能，教不好吴沐，吴沐往后不必再来学堂了，束脩老夫会让老夫的书童送还吴家。”说罢，欲要转身回去。
林似见吴沐垂头默不作声，知道问他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便拦下了老先生，拱手询问道：“还请先生告知，吴沐究竟是犯了什么错？”
老先生看着没有一点悔意的吴沐，摇头叹了口气，“吴沐有两月没来学堂这老夫也就不计较了，今日能来是好事，老夫本想寻他补之前的功课，却见他竟攀树翻墙，又想逃学，老夫便罚他抄书，谁想他竟把学生都收买了，让学生们帮他抄书，被老夫发现后，他竟将老夫的书……”
老先生说着，手微微颤抖着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本被墨水浸透已干，看不清原来封面是何字的书籍来。
“罢了罢了。”老先生的表情十分悲痛，眼里满是疼惜，他抬起苍老的手，轻轻拍了拍吴沐的肩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一字未说，缓缓转身离去。
吴沐看着老先生远去的背影，眼眶里溢满泪水。
孟谦婉见他如此，声音柔和地说道：“你别太难过，知错就改便好，学堂定不止这一个，定还有其他学堂会收你的。”
吴沐委屈巴巴的抬头看着她，“这是最后一个了。”
他低下头，看着干在自己手指上的墨水，喃喃道：“倒墨汁儿的又不是我一人所为，为何只罚我？还罚得这么重。”
说完，还不重不轻的哼了一声。
林似心态放平了许多，见到吴沐这样，心里的怒意比一开始遇到他时少了大半。
“你以后想做什么？”他向吴沐问道。
吴沐立马抬起头，眼里有光，“想开赌坊！”
话音刚落，当头一拳。
吴沐捂着脑袋脸色痛苦的哎呦了一声。
“我哥都没这么打过我呢！”他吼道，抬头看向打他的那人，就见吴沨正黑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第六十二章：不是不要
“哥？”
“你哥现在就这么打过你了。不许有这种念头，记住了吗？”吴沨冷冷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记住了。”吴沐撇着嘴敷衍回道。
吴沨原本是在牢里看守钱老爷，但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吴沐，就把钱老爷交给了其他捕快看着，自己来到了学堂，想亲眼看着吴沐下学，谁料刚到，就看见吴沐被老先生送了出来。
“娘亲年纪大了，我也管不住你，从今日起，你就好好待在孟姑娘身边，让孟姑娘教你做人。”他面不改色的说完，把吴沐推给了孟谦婉。
吴沐心里一惊，见吴沨不像是吓他的，连忙抱住了吴沨的手臂，哭喊道：“大哥，你不能不要我啊！从前我们一起过过那么苦的日子，现在日子好了，咱还没把小妹接回来，你怎么能把我也给送走？”
吴沨听他提起那个年幼就被送去亲戚家里养着的妹妹，心里有些动摇，纠结片刻后，还是甩开了吴沐，神情坚定。
“不是不要，是管不住你，你往后就跟着孟姑娘和公子，想家的时候可以回来，倘若你不听孟姑娘的话，还去赌坊不务正事，就不必回来了。”
吴沐听吴沨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已全然不在意他，心里顿时生了怒意。
“既然大哥不要我了，那我也不姓吴了！那个家我也不回去了！”
吴沨脸色骤变，“你爱姓什么姓什么，反正我已是管不住你了！”
吴沐听后脸上一愣，见三人都没有防备，便推开吴沨欲要逃回家找娘亲说理。
“我去就好。”吴沨拦下了要追上去的林似，弯腰捡起一块石子，掷了过去，准确无误的砸中了吴沐的脚后跟。
石子落地，吴沐跌坐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查看自己的脚，就被大步走过来的吴沨一把拎起。
吴沐护着自己的脑袋，赶紧认错道：“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吴沨没有说话，也没有打他，面无表情的把他拎到了孟谦婉的面前，说道：“以后就麻烦孟姑娘了。”说罢，松开了手。
吴沐这次没有立即逃跑，而是抽了抽鼻子，乖乖地走到孟谦婉的身边，低着头一声不吭，像是在生吴沨的气。
临走前，吴沨最后再看了他一眼，目光不再那么冰冷。
直到他转身离去，吴沐都没有抬起头来。
云星镇，西边的宅子里。
清晨阳光正好，一缕缕金光穿过窗棂洒进屋内，空中的尘埃在光线中无处可藏。
孟谦婉和林似在各自的屋里收拾着东西，二人分工明确，唯独带回来的吴沐无所事事的坐在堂屋中，低着头无聊的数着手指。
昨日吴沨走后，吴沐再没说过一句话，来到宅子，他也不愿和林似一个屋，呆坐在堂屋里生了一夜的闷气。
此时，林似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怀里揣着那本草药图谱，顺手拿起门边的箩筐和锄头，准备出去。
吴沐见此，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林似说道：“我饿了。”
第六十三章：去用早膳
林似见他饿的脸都有些发青，立即从怀里拿出昨晚买的一包干粮递给吴沐，道：“就只有这个了。”
“我不要。”吴沐嫌弃地看了眼那里头干巴巴的大饼，撇了撇嘴，继续坐在凳子上生着闷气。
“那你想吃什么？”林似把干粮放回怀里，打算等下午饿了再用。
吴沐捏着下巴想了想，“我想吃肉饼！”
林似皱了皱眉，“那你只能等晚上了，我采药的时候顺便给你抓点野味回来。”
“不要，我现在就要吃，你们把我带回来却不给我饭吃，我要告诉我哥，告诉我娘！”吴沐别过脸，气鼓鼓的说道。
林似懒得理他，昨晚的晚膳他吃的最多。
他知道吴沐是故意的，态度也冷了几分。
“你去啊，没人拦着你。”
吴沐正要说什么，就见孟谦婉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两支幡。
她看着闹脾气的吴沐，淡淡地说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用早膳。”
吴沐一听，眼睛里立马有了光亮，想起孟谦婉身上还有一两银子，立马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嘴角勾笑的转头看着林似，似是在挑衅一般。
林似没有理会他，看时辰不早了，便背着箩筐出了宅子往不远处的云州山走去。
街上，吴沐脚步时快时慢的跟着孟谦婉，他看向那两支幡，有些好奇地问道：“孟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先去顺天县。”孟谦婉道。
“啊？就不能换个地儿吗？”吴沐害怕会在顺天县碰到吴沨，心里有了退意，不知不觉间放慢了脚步。
孟谦婉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单从他的语气中就听出了他的不愿，“我得去顺天县给钱老爷治病。”
她说完，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街边的馄饨摊上。
吴沐看见那馄饨摊边上还卖着肉饼，不觉咽了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孟谦婉不担心他会在这时候逃跑，走过去给他买了个肉饼，又在边上摊子买了碗馄饨，而后唤那站在原地眼睛发直的吴沐过来坐下吃。
吴沐啃着肉饼吃着馄饨，看着坐在对面的孟谦婉，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孟、孟姐姐，你不，不吃吗？”
孟谦婉将视线从街上人群中移开，看向吃的正欢的吴沐，微微摇头道：“我不饿。”
吴沐吃得快，不一会儿肉饼就吃完了，碗也见底了。
他打了个饱隔，一脸满足的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欲要起身离开。
“等等。”孟谦婉叫住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条手绢递了过去。
“不必了，一会儿还要洗，多麻烦。”吴沐说着，用袖子擦了擦油乎乎的嘴。
孟谦婉见此，蹙了蹙眉，看着他这身只穿了一日的新衣裳，问道：“你这衣裳不用洗吗？”
吴沐愣了一下，低头看见袖子上被自己抹的油渍，认真想了想，说道：“把衣裳送回家，我娘会洗。”
孟谦婉听后没有说话，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想着往后的日子还长，不急于这一时，慢慢教便是。
第六十四章：侍女又来闹事
她拿起靠在桌边的两支幡，欲要抬步离开，就看见街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倚芸身边的侍女正在街上找寻着她。
孟谦婉眉心微蹙，但也没有太在意，带着在四处张望的吴沐往顺天县的方向走去。
幡很长，侍女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她。
“站住！”侍女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朝二人走了过来。
孟谦婉这次没有刻意避开她，从容淡定的把幡交到吴沐手上，止步等她过来。
吴沐不明所以的和她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像是来闹事的侍女，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
“孟姐姐，她是什么人啊？”他小声的向孟谦婉问道。
不等孟谦婉回答，侍女就已来到他们的面前。
她一脸嫌恶地看着孟谦婉，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吴沐，说道：“你这妖女，又给哪家男子下了迷魂汤？竟抛弃了我家四公子。”
孟谦婉凝眉不解，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侍女见周围百姓听到她的声音纷纷看了过来，不禁扬起嘴角，她是适才看到跟在孟谦婉身边的吴沐，才想出了这句话，好给孟谦婉泼脏水。
侍女看吴沐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辩解，不屑的轻哼了一声，神气活现地说道：“你别装傻，昨日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为了这个男子不惜抛头露面，去赌坊赌钱！快说！你和四公子把我家三公子哄骗到哪里去了？”
怎么又扯出了林三公子？
孟谦婉蹙着眉，细细一想，还是打算等她把这些奇奇怪怪令人费解的话说完。
侍女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傻了，心里更加得意，提高声音道：“妖女！我家四公子对你情深义重，不惜骗走三公子和钱家合谋，顶替三公子想名正言顺的娶你，你现在却始乱终弃，抛弃了我家四公子！真是好恶毒的女子啊！”
孟谦婉这下听明白了，林家这是想把钱家和三公子的事都推到她和林似的身上。
她正要说什么，就听身旁的吴沐反驳了回去：“无凭无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拿出证据来，不然我让我大哥把你关进大牢！告你一个污蔑之罪！”
侍女听后，仔细打量着吴沐，见他穿着不是很好，便傲慢地问道：“你哥是谁？”
吴沐微抬下巴，十分自豪地说道：“我哥叫吴沨，是衙门里的捕快！”
侍女一听，噗嗤笑出了声，用帕子掩面，轻蔑地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就是那个小小捕快。”
吴沐见她没有把自己引以为豪的大哥放在眼里，气得涨红了脸，“小小捕快？那你是什么？你主子是什么东西？”
“大胆！清月林家也是你能贬斥的？”侍女指着他，抬头挺胸看起来既高傲又气恼。
然而吴沐没有在意她的怒火，回想着喃喃道：“清月镇？林家？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户人家啊？很有钱，还是很有权？”
“你说什么？”侍女指着他上前几步，瞪大双眼，目光凶狠。
第六十五章：同情
孟谦婉上前半步挡开了她指着吴沐的手，面不改色地说道：“你说林三公子被林公子哄骗，可我知道的是，林三公子不愿迎娶钱小姐，连夜逃婚，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不等侍女反驳，她继续道：“若是照你说的，钱家和林公子合谋，那为何钱老爷会想刺杀我和林公子而被抓进大牢？还差点被你们下毒害死？”
“你、你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侍女看着孟谦婉清冷的脸庞，心里有些发虚，眼睛不自觉的开始躲闪。
此时，周围的百姓听到这里的争吵声，纷纷围了上来，堵得街上水泄不通。
孟谦婉气定神闲地看着侍女，眸光散着丝丝凉意，“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侍女一时语塞，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心有不甘的对孟谦婉怒道：“你别得意！你这副嘴脸，我看都不想看见！”
“你若是不来找我，自然不会看见我。”孟谦婉不假思索的回道，从容的让侍女心里发慌。
一旁一直在思考的吴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来是那个扶正小妾儿子挺多，但没一个有出息的林家啊！”
他无视侍女的恼怒，接着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富贵人家呢，原来是个家道中落的，难怪家里的丫鬟也这么没规矩。”
“你怎敢……”
“就许你颠倒黑白，不许我说实话？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吴沐打断了侍女的话。
侍女见说不过他二人，心生逃意，但见百姓们已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的，不留一丝缝隙，眼下就是逃也逃不掉，便鼓足勇气心生一计，恶狠狠地瞪着孟谦婉，随即伸出两只手扑了过去。
她原本是想抓花孟谦婉的脸，却不料孟谦婉突然侧过身，不仅抓了个空手腕还被握住，不得动弹。
“你放开我！”侍女不顾仪态的挣扎着。
“好。”
孟谦婉松开手，见侍女被自己的裙摆绊住，微微蹙眉，立即退后一步。
侍女瞬间失了重心，花容失色的跌坐在了地上。
“你竟敢推我！”
侍女顺势半躺在地，猛咳了几声，帕子捂着起伏的胸口，小脸涨红，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周围没弄清楚事情原委的百姓见了，对侍女心生怜悯，纷纷怒视的看向孟谦婉。
吴沐见此，脸色微变，在孟谦婉身边低声道：“孟姐姐，这些人只看表面，从不理清真相，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孟谦婉眉心微蹙地看着倒在地上迟迟不肯起来的侍女，敛了冰冷的眸光，眼底浮现几分同情。
“孟姐姐，你怎么了？”吴沐见她如此，有些不解。
孟谦婉微微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在地上叫苦叫痛的侍女见吴沐有意催孟谦婉走，眼神一狠，坐地倾身向孟谦婉扑了过去，正好攀住了孟谦婉的腿，不让她走。
“推了人就想走？我可是林家二少夫人的贴身侍女，你今日必须得跟我回林家，当面给我家二少夫人赔不是！”
第六十六章：警告
侍女长相还算可以，她边说边用帕子抹泪，啜泣着惹得边上几个男子看了心疼不已。
“你这女子怎如此霸道？推了人还不道歉？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吗？”一个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鄙夷地看着孟谦婉和吴沐。
周围的百姓们见有人站出来了，立即附和着，没有一人帮孟谦婉说话。
吴沐有些害怕，躲在孟谦婉身后不敢吱声。
“我推她？”孟谦婉微微扬起一侧嘴角，脸上柔色未散，眼底闪着冰冷的光芒，让人一时猜不透她的情绪。
“既然大家都认为是我推了她，那我便想问问大家，此女污蔑我毁我清白，和我推她相比，哪个更重？哪个更该受到指责？”她抬眸扫了一圈面前的百姓，“况且，大家都看到了，我是在她污蔑我时，‘推’的她。”
侍女一听她“承认”她推了自己，面露喜色地指着孟谦婉，对百姓们道：“她承认了，她承认她推我了！”
“推你又如何？”孟谦婉略瞪着她，往日的柔和在此刻全都化为了愠恼。
侍女听出她语气中的怒意，顿时愣住了，抓着孟谦婉衣裳的手也不自觉的松了些。
孟谦婉看着她淡淡地说道：“你为主子办事，理所当然，但这不是你助纣为虐的借口，今日之事若有下次，我绝不轻易饶你，言尽于此，望姑娘好自为之。”
她说完，拽过自己的裙摆，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围观的百姓自觉让出一条路，皆不敢说话。
侍女怔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像是被孟谦婉吓到了，眼神呆滞，眼尾发红，泪水溢满眼眶。
吴沐紧紧地跟在孟谦婉的身后，生怕侍女再追过来，一步三回头，走远了才把提起的心放下。
“孟姐姐，那个丫鬟说的四公子难不成是……”他原本想说林似，但又不知林似的姓氏，一直跟着自家大哥喊林似公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说出两个字，“公子？”
孟谦婉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颔首，“林公子从前是林家的四公子。”
吴沐听后挠了挠头，仔细回想着。
他素日里都是在城里或是在云星镇，偶尔听说过清月镇的事，但也从未在意过，想起林似的模样打扮丝毫不像是位贵公子，不禁陷入了疑惑。
他正要向孟谦婉问什么，就看见不远处的街头，娘亲拄着拐杖拿着包袱在等着他。
“娘？”吴沐脸上表情顿了一下，泪水即刻涌了上来，逐渐加快步伐跑了过去。
他跑到张妈的面前，用袖子抹去眼底的泪水，张妈眼里亦是闪着泪花。
这一母子久别重逢的画面，使孟谦婉不觉的放慢了脚步，不忍去打扰。
“娘亲，您怎么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是吃的吗？”吴沐低下头，将视线移向张妈上手的包袱，欲要伸手去接。
张妈面容慈爱，眼含笑意地说道：“你这孩子就知道吃，这里头是娘亲给你和公子孟姑娘做的衣裳。”
一听不是吃的，吴沐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乖乖的接下了包袱。
第六十七章：去大牢
张妈握住吴沐的手，轻轻拍了拍，满眼疼惜地说道：“沐儿，你有福气在孟姑娘身边，一定要好好听孟姑娘的话，你大哥得县令大人器重提拔为捕头了，事情一多难免会顾忌不到，你要代替你大哥保护好公子。”
吴沐听后，想起先前林似像抓小鸡仔似的拎着自己，心里更不高兴了，“娘亲，我又不会武功，怎么保护公子啊？”
张妈说道：“不会武功也能保护啊，你警醒着些，别让旁人害了公子，黎家对咱们有恩，咱们不能忘恩，不能让公子受半点儿委屈。”
“怎么又冒出了个黎家？”吴沐听不懂，也不想听懂，只觉烦闷头疼。
张妈见他烦了，赶忙哄道：“沐儿乖，就听娘这一次，以后你回家，娘都给你做好吃的。”
吴沐想了想，不情不愿的应下了。
张妈见此，转头笑容满面的向孟谦婉走去，微微福身道：“孟姑娘，沐儿这孩子就拜托给你了。”说着，把身后的吴沐推了过去。
孟谦婉弯唇浅笑，略一颔首道：“张妈您就放心吧。”
待张妈走后，吴沐看着手里的包袱，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孟姐姐，这包袱太重了，我把这包袱放回家再来找你吧。”吴沐说罢，便要调步回去。
孟谦婉看出他的心思，伸手拎起他手里的包袱，而后把自己手中的两支幡递给了他。
“你拿幡，我拿包袱。”
吴沐见此计未得逞，心里想着另一计，却不料抬头就见孟谦婉背着包袱向前走去，完全没有想再继续听他说话的意思。
“孟姐姐，你等等我呀。”吴沐放弃了，疾步跟了上去。
顺天县衙门西南侧的大牢内。
看管大牢的狱卒认出了孟谦婉，知晓她是来为钱老爷医治的，便自觉为其打开了牢门。
可吴沐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退出大牢向狱卒问道：“我哥呢？”说着，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他从前经常来衙门找吴沨，所以这些狱卒和捕快都认得他，关系也甚好。
狱卒说道：“吴捕头去巡街了，估摸着过一个时辰便会回来。”
吴沐听后松了口气，悬了一路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他步伐轻松的走进大牢，像是习惯般将两边牢房中犯人的求助声当做耳旁风，眼睛在牢房里寻找那个传闻中假死的钱老爷的身影。
一间较为干净的牢房内，空气中还弥留着烧艾的香气。
钱老爷躺在铺满枯草的地上，身上盖着一块破棉被，面色不似之前那般惨白，有了血色，呼吸也有了，虽很微弱但能看出是个活人。
孟谦婉蹲着身子，将袖子里的针灸包拿出，从中挑选出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放在烛火上烧了一下，随后按照穴位十分娴熟的刺在钱老爷的身上，捻转提插。
经过这几日针灸活络，药汤解毒，钱老爷不仅是气色在渐渐恢复，就连僵硬的皮肤也有了正常人的弹性。
站在牢房外的吴沐不敢走近，屏气凝神的看着昏迷不醒的钱老爷。
第六十八章：第五日
“孟姐姐。”他轻轻唤了声正忙着的孟谦婉，“这人什么时候能醒来？”
孟谦婉拿起一根银针，迅速的刺入穴位，回道：“今日是第五日，若是不出意外，他今晚便能醒来。”
半个时辰后，孟谦婉悉数将钱老爷身上的银针拔出，放回针灸包内。
吴沐担心吴沨在这个时候回来，见孟谦婉将针灸包放回袖子里，连忙拉着她走出了这阴冷的大牢。
街上，吴沐担心这两支幡太过引人注目，怕引来在街上巡查的吴沨，便垂下手臂将两支幡横着拿，故作淡定的跟在孟谦婉身边。
走了不多会儿，他将视线转向一条路人不怎么多，较为僻静的小路上，随即叫住了欲要去原来那条街的孟谦婉。
“孟姐姐，我觉着那条路上不错。”他说道。
孟谦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条小路上皆是酒肆客栈，酒香浓烈，诱得众多嗜酒成性之人流连忘返，边上的几家客栈里也都是划拳声，吵闹的让人经过时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吴沐见她不说话，尴尬的笑了笑，“要不，还是换一条路吧……”
孟谦婉略一颔首，欲要抬步离去，却被酒肆里一个男人叫住了。
“站住！”男人醉醺醺的站了起来，意识虽是模糊，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孟谦婉身边的吴沐。
吴沐吓了一跳，还没看清男人的脸就躲到了孟谦婉的身后，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孟谦婉十分警惕地看着跌跌撞撞向他们走来的男人，默默接过吴沐手里的幡。
“那、那个小子，来给大爷我，买坛酒。”男人满脸通红，打了个酒嗝，身子摇摇晃晃的，抬起手指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吴沐。
吴沐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脸色难看的冲其问道：“你谁啊？我认得你吗？为何要给你买酒？”
男人听后身子前倾，歪着头半眯着眼，仔细地瞧了瞧吴沐，半晌后，含糊不清地说道：“是不，嗝——认识，大爷我，今日银子没带够，你替我，付了酒钱，咱就当认识了！”
吴沐鼓足勇气说道：“我不认识你为何要给你付钱？你这人真莫名其妙，发酒疯到别的地方去发，我哥是捕快，不对，现已是捕头了！小心我让我哥把你抓去大牢！”
“捕头算个什么东西？”男人醉呼呼的闭着眼，嘴角勾笑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美事，“我前几日还跟周大人身边的师爷吃酒聊天称兄道弟呢！”
“那你也不能强行让我替你付钱吧？我现在身上没钱！”吴沐道。
男人见他拒绝，顿时有些不满了，摇摇摆摆的上前几步，满身酒气，让二人不禁皱眉退后了几步。
“大爷我让你付钱是抬举你知道吗？”
孟谦婉一手护着吴沐，一手抬起一支幡，横在身前，防止男人再上前。
“公子醉了就请回家吧，现下捕快们在巡街，想必马上就巡到此处了。”她淡定的说道。
第六十九章：孙师爷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偏过头看向她。
“呦，小娘子的模样长得还不错嘛。”男人说着，似是没有看见身前的幡，直直的倾身扑了过去。
孟谦婉见状，拉着吴沐侧过身，眼疾手快的将幡下的棍子打在了他的身上，面不改色地看着男人脸朝地摔了下去。
男人趴在地上吃痛的哎呦了一声，眼底布满怒意，捂着擦破皮的脸，缓缓站了起来，但转头看见孟谦婉，他像个没事儿人般，又嬉皮笑脸起来，“小娘子身手不错嘛！”
“你别发酒疯啊！我大哥可就在附近！”吴沐躲在孟谦婉的身后，时不时的探出头来，又害怕又想骂。
不知是不是酒劲上头的缘故，男人不屑的笑着，双手叉腰，抬头挺胸向四周望了望，样子傲慢狂妄，“哪儿呢？我怎没看到有捕快啊？”
男人经过方才那一摔，把意识摔清醒了些，他借着这股酒劲，不怀好意地盯着孟谦婉，腿脚站不稳，摇摇晃晃的顺势伸手抓住了一支幡。
孟谦婉见此微微蹙眉，见男人不知力气轻重奋力的抢夺那支幡，便松了手，将这幡暂时送给他了。
男人站不稳，眼下又失了重心，拿着那支幡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
吴沐心里一颤，光看着都觉得疼。
“你们给我等着！我、我去找人！”男人丢到算命幡，手撑着地面容痛苦的站起来，忿忿不平地瞪了眼孟谦婉和吴沐，便转身跑去搬救兵了。
吴沐见他走了，立即捡起地上完好无损的幡，心里有些担心的对孟谦婉说道：“孟姐姐，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万一他把师爷给请来，那可就不好了。”
孟谦婉点了点头，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和吴沐朝另一条街上走去。
她看着在擦拭额上冷汗的吴沐，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为何如此惧怕师爷？”
“怕？我吴沐何时怕过他？”吴沐信誓旦旦的说完，转头看见孟谦婉疑惑的眼神，底气少了几分，“我不是怕他，是烦他。”
他说着，把孟谦婉拉到了一个无人注意的小巷子里，确认那男人还没回来，才向其解释道：“孟姐姐你有所不知，咱们县太爷最器重的人便是这位孙师爷，就是我哥立一百次大功，也无法与孙师爷比肩。”
“这是为何？”孟谦婉问道。
“因为……”吴沐犹豫了一下，皱眉看着她，反问道，“孟姐姐，你不是能掐会算吗？”
孟谦婉略一颔首，“但是能问出来为何要算呢？”
吴沐有些明白的点点头，继续道：“因为这孙家和周家是世交，周大人和孙师爷自小便相识，当年二人乡试时，孙师爷病重没考中，后来周大人成了我顺天县的县令，孙师爷便不再考了，来给周大人当师爷了。”
“这些年孙师爷仗着这一层关系和周大人的器重，对衙门里的人趾高气扬的，但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只得忍着。”
孟谦婉听后，若有所思地说道：“若是钱老爷今晚醒了，我还得去衙门，周大人在师爷定也在，那……”
第七十章：去衙门
“哎呀！那就不得了了！”吴沐一拍大腿，像是预知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方才听那人说他和孙师爷称兄道弟，孙师爷还极为厌恶鬼神之说，他们会不会拿钱老爷未醒一事，给你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你抓进大牢？”他越说心里越怕，眼里掺杂着惊恐与担忧。
孟谦婉看着正绞尽脑汁想着应对办法的吴沐，抿唇浅笑安慰道：“不会的，我早已算过，钱老爷后半辈子都会在牢里度过，估摸着有四五年呢。”
“真的？”吴沐抬头看着她，见她点了点头，才松了口气，眼底的忧愁散去，把方才想的可怕的一幕统统忘却。
二人刚要走出巷子，孟谦婉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
“仙姑！好仙姑！”街边的郑大娘看见她，迅速把摊收了，笑容满面的向她跑了过来。
孟谦婉停下脚步，看着跑到自己面前气喘吁吁的郑大娘，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帮她拎着。
郑大娘缓了缓后，看着她咧嘴笑着说道：“仙姑，给我算一卦吧，今儿准没人捣乱。”
她说着，正要把自己的八字从袖中拿出，就听一旁的吴沐说道：“今儿已经有人捣过乱了。”
郑大娘听后，拿八字的手顿住了，她抬起头略显诧异地看着吴沐，问道：“吴家二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那家人又来找仙姑麻烦了？”
“是啊，我和孟姐姐在云星镇的时候就碰到林家人了，可被那丫鬟耽误了好些时辰呢。”吴沐道。
郑大娘一听皱了皱眉，疑惑的自语道：“我昨日还去清月镇找他们说理去了，正经主子没见着，倒是个丫鬟按照他们主子的意思，给了我五两银子。”
她说完，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拿出昨日收的那五两银子，眼睛紧紧盯着，似是看将其看透。
“我以为这是林家的歉意，合着是封口费啊！”
“得得得，先不去管他，眼下还是八字要紧些。”
郑大娘收好那五两银子，重新把八字拿出来，十分恭敬的递到了孟谦婉的手上。
她张了张口话还没问出来，就被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一把推开了。
“欸！谁啊？怎这烦呐！”
郑大娘转头见男人一副酒鬼样，浑身散发着阵阵令人反胃的酒气，连忙捂着鼻子避开了他。
孟谦婉和吴沐二人看见冲过来的男人，也不约而同的退后了几步。
男人见他们如此，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小娘子，你今儿不走运啊，师爷也在找你呢。”
他说着扭过头，看向街头带着一帮捕快走来的师爷。
师爷走了过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乌黑的胡须，语气傲慢的对孟谦婉说道：“孟大夫，周大人请你去一趟衙门。”
“可是钱老爷醒了？”孟谦婉问道。
“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孙师爷笑着道，笑中透露着算计的样子。
“孟姐姐，你不能去，里头定有诈！”吴沐拉住了孟谦婉的衣袖，不让她跟孙师爷走。
第七十一章：心里不安
孙师爷听到声音，这才看见躲在孟谦婉身后的吴沐。
“嗬，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吴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
吴沐恼怒地看着他，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说谁不成器？我现在跟着女神仙，比你在县太爷身边强多了！”
孙师爷轻蔑地睨着他，冷哼了一声，道：“照你的意思，周大人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大夫？”
吴沐抬起脸，颇为得意地说道：“仙和人哪能相提并论？”
“那你比什么？这儿又不是天上，我管你什么神，什么仙！”孙师爷怒视着吴沐，瞥了眼一旁的孟谦婉，小声道，“妖言惑众。”
“你说什么？”吴沐瞪大眼睛站了出来，“孟姐姐可什么都没说，是我自愿跟着她的！你若再污蔑孟姐姐，我便让我大哥……”
“让你大哥把我抓进大牢？你信不信我能让你那刚刚当上捕头的大哥永远离开衙门？”孙师爷看着吴沐，毫不掩饰眼里的不屑与厌烦。
吴沐知道他真有这本事，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孟谦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投去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随后对孙师爷说道：“我跟你走便是。”
“我也要去！”吴沐说着，手紧紧攥着孟谦婉的衣角不放，像是个跟大人出去怕自己走丢的孩子。
孙师爷皱了皱眉，“你去做什么？”
孟谦婉道：“师爷方才也听到了，吴沐现下跟在我身边，是我的助手，所以我去哪儿都得带着他，我想周大人应也不会容不下一个吴沐吧？”
孙师爷鄙夷地看着吴沐，说道：“周大人日理万机，哪会把他放在眼里。”
“你们二人跟本师爷来吧。”他说完，甩袖背手，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师爷都将手背在身后，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他两边各跟着两个捕快，像是他的随身护卫。
如此阵仗，走在街上的百姓见了纷纷窃窃私语。
来时一直担心见到吴沨的吴沐，此时心里倒盼望着能在街上遇到吴沨。
“孟姐姐，我这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吴沐在孟谦婉身边小声说道。
他微弓着腰，半缩在孟谦婉身后，显得很是害怕。
孟谦婉回头看着他，面色平静的轻声安慰道：“别怕，若是真出事，我也有办法应对。”
吴沐听后虽然放松了些，但还是十分警惕的盯着走在前面的孙师爷。
“不如，我去找我哥吧？”
他依旧是不放心，想趁着捕快和师爷不注意偷偷溜走找吴沨，却不料刚转身就被孙师爷叫住了。
“吴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孙师爷拿起斜插在腰间的扇子，手法娴熟的将其打开，神色倨傲地看着吴沐。
吴沐缓缓转过身，脸上不自然的笑了笑。
“你可是要去找吴捕头？”孙师爷表情不变，似是笃定了他就是要去找吴沨。
“不是，我怎么可能会去找我哥？我昨日刚跟他吵过架。”吴沐立即道。
他挠头想了想，说道：“人有三急嘛，师爷可否放我去方便方便？”
第七十二章：今晚便会醒
孙师爷扇着扇子，挺直了腰背，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沐，问道：“若是本师爷不放你去，你可会对本师爷有怨怼之心？”
吴沐犹豫了一下，干笑了几声说道：“那哪儿会啊。”
孙师爷脸色一变，收了折扇，冷冷地说道：“那就走快些，别在本师爷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
吴沐听后撇了撇嘴，回头看了眼那个喝得酩酊大醉，坐在路边摊位上睡沉了的男人，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走了大约两刻，孙师爷享尽了百姓的目光，众人才来到县衙。
县衙之中，周五正穿着官服坐在堂上，他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形虽臃肿，但腰背挺得很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表情很是严肃，往日脸上的几分喜感也荡然无存。
堂下，穿着囚服的钱老爷双眼紧闭的躺在地上，站在两边的捕快们皆用不屑的目光垂眸看着他。
孙师爷走到县衙门口，便遣散了身边的四个捕快，手也从背后拿了出来，垂直放下，脸不再板着，姿态也不再端着，略显恭敬的低着头走了进去。
孟谦婉和吴沐跟在他的身后，看见眼前的周五正，也自觉的垂下头，眼睛看地。
待三人走到周五正的面前，周五正的脸才稍稍放松了些。
“孟大夫，本官特意让师爷请你来，你可知是所为何事？”
周五正的声音中气十足，让躲在孟谦婉身边的吴沐听了心里一颤。
孟谦婉余光瞥见一旁地上的钱老爷，淡定的回道：“回大人的话，民女以为，大人传唤民女前来，是因钱老爷未醒一事。”
周五正听后嘴角勾笑，道：“你既已知晓，那本官且问你，你五日前说钱来五日后便会醒，今日已是第五日，为何他还未醒来？”
他说着，把目光转向地上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的钱老爷。
不等孟谦婉开口回话，走回周五正身边的孙师爷说道：“大人，属下都已打听清楚了，此女被逐出师门，是因修错了道，现下已是个妖女了！妖女的话可是万万不能相信的，说不定钱来早就已经死了，这人是个假的！”
“听闻孙师爷从不信鬼神之说，如今却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女。”孟谦婉说着，抬起头，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不知是不是师爷寻到了我是妖女的证据，才幡然改变心中所想？”
有些事情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她也不想重复去解释。
吴沐壮着胆子探出头来冲孙师爷说道：“对啊，拿出证据来啊！”
孙师爷攥紧拳头气得脸都绿了，指着吴沐骂道：“你这小子，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吴沐听后本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边上神情冷厉的周五正，有些害怕的躲回了孟谦婉的身后，不甘心的小声嘟囔了几句。
“大人。”孟谦婉十分镇定地看着面前坐着的周五正，说道，“请大人再安心等待四个时辰，四个时辰后，钱老爷便能醒来。”
“你的意思是，钱来今晚就会醒？”周五正皱了皱眉，有些不相信。
第七十三章：快醒了
孟谦婉道：“是。倘若钱老爷今日醒不过来，民女甘愿领罚，绝无怨言。”
“好！那本官就再信你一次。”周五正说罢，站起身，甩袖背手，走到后面休息。
孙师爷临走前一脸不耐烦的瞥了眼孟谦婉和吴沐，心里像是在想着什么计谋。
“孟姐姐，这人四个时辰后真的能醒来吗？”吴沐问道，他看着陆陆续续散去的捕快，有些担心的拉着孟谦婉的衣袖不放。
孟谦婉没有说话，神情略显凝重地盯着钱老爷，随即蹲下身，拿出袖中的针灸包，从中挑了一根银针迅速刺入钱老爷身上的一处穴位。
衙门后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
那个醉酒的男人半醉半醒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交到了孙师爷的手上。
孙师爷颠了颠钱袋子，颇为满意的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放心等着吧，况且那个女子妖言惑众，我也不会让她如愿。”
男人谨慎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后，说道：“我听说那小娘子原本是云州山道观里的坤道，说不定真会些玄门法术呢。”
孙师爷轻哼了一声，显得很是不屑，“都是些骗人的把戏，这世上哪有什么玄门法术？那女子被逐出师门，不觉无颜自尽，竟来我顺天县招摇撞骗，本师爷得好好想个办法把她赶出顺天县。”
男人听后笑着拱手道：“那今晚我便在五湖客栈等孙兄你的好消息了。”
黄昏时分，日暮西垂，晚霞如火。
大牢中，还未醒来的钱老爷被捕快们抬了回来。
吴沐盘腿坐在地上，歪着头单手托腮，很是无聊的看着面前的钱老爷。
“孟姐姐，这都两个半时辰过去了，他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动都不动一下。”他懒懒的说道，打了个哈欠看向一旁的孟谦婉。
孟谦婉收好银针，把针灸包放入袖中，也坐了下来，说道：“别急，再等等。”
吴沐点了点头，连连打了三个哈欠，眼里闪着泪花，“我得睡会儿……”说着，便斜斜的倒了下来。
他也不在意牢里难闻的气味和地上枯草腐烂的味道，不一会儿就睡沉了。
孟谦婉看着还有一个半时辰便会醒来的钱老爷，眼底没有该有的期盼和放松，相反，她的眸光冷淡，脸上略显疲惫，好似没有很在意此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牢房外的天色暗了。
一个狱卒端着烛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放在孟谦婉的身边，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吴沐，轻声道：“孟大夫，吴捕头回来了，要不要把吴沐叫起来？”
孟谦婉半阖着眼，有了些许困意，微微摇头说道：“不必了，让他继续睡吧，他昨晚应是没睡好的，对了，吴捕头眼下在何处？”
狱卒道：“吴捕头一回来就去见县令大人了，想必等一会儿就会过来。”
话音刚落，狱卒隐约在晃动的烛火中看见钱老爷的手动了一下。
“孟大夫！”他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他、他是要醒了吗？”狱卒问道，脸上陡然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
第七十四章：疲惫
孟谦婉微微颔首，眼底一片淡然，“快了。”
“我、我去，我去禀告大人。”狱卒欲要转身跑出去，却被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吴沐绊倒了。
还在睡梦中的吴沐皱了皱眉，脸上有些不高兴的翻了个身，接着打还未打完的呼噜。
“等钱老爷醒了再告诉县令大人吧。”孟谦婉说道。
狱卒听后点了点头，而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不多时，得知此事的林似和吴沨一同进到了大牢。
倚在墙上的孟谦婉听到牢门外的脚步声，睁开眼借着微弱的烛火光，看见了二人的身影。
“孟姑娘，我听狱卒说钱老爷醒了？”吴沨边说边跨过吴沐走了进来，满眼焦急地看着地上仍在昏迷的钱老爷。
孟谦婉站直身，强打着精神说道：“没有，还得再过一个时辰才会醒。”
“那他……”林似看向还在酣睡的吴沐。
“没事，只是睡去了。”孟谦婉看吴沐睡得那么香，一阵困意来袭，不禁捂嘴打了个哈欠。
林似见她那么累，微蹙着眉，有些担心地说道：“你休息会儿吧，钱老爷我和吴沨盯着就好。”
“左不过就剩一个时辰了，我再等等吧。”她说着，看向在查看钱老爷情况的吴沨，“吴捕快，我想那位孙师爷不会就这么放过我。”
吴沨明白她的意思，握紧腰间的大刀，说道：“那我去外面守着。”
林似见吴沨出去了，本也想在外一同守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孟谦婉说道：“孟仙姑，我来时遇到了那位大娘，她说你被一个酒鬼缠上了？”
孟谦婉略一颔首，“不过此人还算好对付，林公子不必担心，倒是吴沐……”
她说着，看向鼾声越来越重的吴沐，眼底流露出几分担忧。
孟谦婉下山以来遇到过许多棘手之人，但像吴沐这样口无遮拦莽撞无知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顿时不知该从哪儿开始教了。
与此同时，牢房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随着风，从小窗口外飘了进来。
林似正要俯下身移开烛台，就看见一只老鼠跑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抬起手退后半步，岂料这老鼠竟直直的撞在了烛台上。
烛台倒了下来，蜡烛上的火苗恰好碰到了吴沐的衣裳。
“啊！”
感受到灼伤感的吴沐被吓醒，他尖叫了一声连忙睁开眼，扭着脑袋使劲看自己的后背。
林似见此，赶紧给了他几掌，扑灭了那一小团火焰。
“我的新衣裳！”吴沐看着被烧出一个大洞的衣裳，有些生气的撅着嘴，瞪了眼从身边跑过去的那只闯祸的老鼠。
孟谦婉蹲下身给他检查了一番，说道：“还好，只是起了泡，没有流血，等回去后我给你配制药膏。”
吴沐听后松了口气，无意间瞥见躺在小窗下的钱老爷，皱了皱眉，问道：“我睡了几个时辰？他怎么还没醒？”
“你睡了有大半个时辰。”孟谦婉力道轻缓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微蹙着眉，样子看起来很是疲惫。
第七十五章：醒了
吴沐见状，心里有些不安地说道：“孟姐姐，你怎么了？要不要睡会儿？我睡了会儿精神头好了许多！”
“我没事。”孟谦婉道。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响起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
“嗯？这儿……是哪儿，哪儿啊？”
昏迷了五日的钱老爷微微睁开了双眼，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头顶那扇正在溅着雨水进来的小窗口。
冰凉的雨水飘落进他的眼里，模糊了他的视线。
钱老爷没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三人，闭上眼，无力的抬起一条手臂放在眼睛上，试图挡去令人心情烦躁的雨水。
“来、来人，林家的，人呢？”他声音沙哑虚弱，像是强撑着一口气，却还想要喊出来。
孟谦婉见他状态不错，淡淡一笑。
“钱老伯，林家来解救你的人还没来呢。”
她走到钱老爷的身旁，蹲下身，收起笑意，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钱老爷听出了这是孟谦婉的声音，立即把手放下猛地睁开眼，见真是她，心里陡然一惊，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
“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奉县令大人之命，医治好你的大夫，为何不能在这儿？”
孟谦婉站起身，垂眸看着他，不论是眼神还是表情皆看不出她真实的情绪。
钱老爷慌了，呼吸急促，但还是装作镇定的冷哼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别，妄想我会翻供，我杀不了你，自有人能，杀你！”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吴沐便一脚踹到了他的腿上。
剧烈的疼痛让钱老爷面容痛苦的弓着身子抱住了自己的腿。
他恶狠狠地看向双手抱胸故作凶恶模样的吴沐，气得目眦欲裂，“黄口小儿，你可知本老爷是谁？”
吴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哥是捕头，你是被我哥抓进大牢的，你自然是犯人啊。”
“那个小小捕快，居然，这么快就成为，捕头了。”钱老爷说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确实快，抓你回来到今日，已有五日了。”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林似开口说话了。
他懒懒散散地走了过去，弯腰手一捞，拎起了一脸震惊的钱老爷。
“五、五日？我竟睡了，五日？”钱老爷看了看隔壁的牢房，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林似见他如此，知晓他在找什么，不禁扬起嘴角，冷冷地说道：“别找了，林家人给你喂完毒药后，就没来过。”
“毒药？不、不可能，你定是在，骗我！”钱老爷丝毫不信林似的话，但转头对上林似那双极为冷漠的眼睛，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像是一下坠入了谷底。
林似不再说话，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亲眼看着他在自己手中浑身颤抖，眼神也逐渐变为惊恐。
“你、你这是，在挑拨，我和林家！”这次钱老爷的声音大了些，但底气却明显不足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狱卒听到动静跑了进来。
“现在你可以去禀告县令大人了。”孟谦婉道。
狱卒应下后便立即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