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TXT下载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伊个吖     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txt下载     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全文阅读

第一章:替嫁

    云州山下,繁闹的镇子里。

    孟谦婉逆着人潮,在人群中举步维艰。

    下山前,她听了师妹的话,没有穿道袍下山,换了身寻常女儿家的衣裳,青丝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挽起,虽是打扮朴素,但难掩她气质清雅眉目如画,在这鱼龙混杂的人群中,她仿佛是一朵亭亭玉立的白玉兰,经历着风雨却仍傲立枝头。

    这是她上山十年来第一次下山,今早发现几个小师弟失踪,一猜便猜到定是偷摸下山赶庙会了,本是让二师弟下山寻他们,不想二师弟刚出发,就崴伤了脚。

    其他几个师弟倒是自告奋勇,但孟谦婉知道,他们几个一旦下了山,定是边玩边寻,到时候可能小师弟们自己回来了,他们都没回来。

    所以作为大师姐的孟谦婉决定自己下山找小师弟们,为了不让师父担心,便让师弟师妹们帮忙瞒着师父。

    至于孟谦婉为何不能下山,据师父所说,是因为她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落下了病根身子孱弱,下山上山,一去一回,怕她体力不支晕倒在山里。

    孟谦婉的性子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谦和婉静,每日除了上殿诵经,打坐练功,便是研究古医书,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玩忽之心,更没让师父操心过。

    镇子上的庙会热闹非凡,百姓们熙来攘往,挤得街上水泄不通,孟谦婉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人群中逃脱,转而站在巷子口的大石上,踮起脚尖眺望人群。

    然而她看了快两刻,都没看见小师弟们的身影,正当她决定挤进人群寻找小师弟们时,一个女子突然从巷子里跑出来,与她撞了个满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巷子里又冲出一位年逾半百的老伯,手里提着把杀鱼刀,刀上还沾着些许鱼鳞和血迹。

    女子惊恐万状的看着老伯,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孟谦婉虽不明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见老伯凶神恶煞的慢慢逼近女子,立即上前一步,将女子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这位老伯,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孟谦婉抬起手臂护着女子,心有防备的稍稍退后了一步。

    老伯听后,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刀,又看了眼躲在孟谦婉身后的女子,非但没有放下刀,反将刀举起,面露凶色的对女子吼道:“你赶紧给我回来!林家那么好的人家你不嫁,偏偏看上那个穷小子!若误了时辰,我决不会轻饶你!”

    老伯说着,又把刀指向孟谦婉,警告道:“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这是我亲闺女,我绝不会害她!”

    不等孟谦婉说话,在她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子拉了拉她的衣袖,带着哭腔说道:“小姐救救我,我不能嫁去林家!”

    老伯红着眼怒道:“不就是因为那个穷小子吗?我明儿就把他送官,告他一个调戏之罪!”

    女子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双手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啜泣道:“爹爹,女儿真的不能嫁去林家,求爹爹成全女儿吧,女儿的孩儿,不能没有爹啊!”

    “你说什么!”老伯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怒火,眼底划过一丝杀意。

    “我钱家没有你这个女儿!”老伯握紧手里的刀,没有半分犹豫的向女子刺去。

    孟谦婉见状,为保女子和女子腹中的孩子,一脚踢在老伯的手腕,见刀落地,本想趁此机会护送女子离开,谁料老伯紧接着一掌击在了她的背部,使她一时没站稳,身子前倾,倒下时额角恰好磕在那块大石上,当即昏死过去。

    云星镇郊外,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上。

    四个轿夫抬着一顶大红花轿,伴随着奏乐声和鞭炮声,向几里地外的清月镇走去。

    轿子里,身穿凤冠霞帔的孟谦婉昏迷不醒的靠在一旁,额上的伤口已被上了药,阳光趁着轿帘飘荡在外,洒在她精致的眉眼上,大红色的唇脂覆在她那薄薄的唇上,白皙的肌肤衬得唇色更为娇艳欲滴,胭脂水粉,金镯耳环,没有一样落下,显然是被人细心打扮过的。

    不远处的清月镇镇口,林家迎亲的人早早的便等在这儿了。

    林家的二少夫人沈倚芸有些不高兴的扫了眼守在镇子口的林家下人,看着空荡荡的小路,轻蔑地说道:“他们钱家家道中落,用得着这么大阵仗迎接吗?”

    一旁的林家二公子林宗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毕竟是我林家对不住他钱家,而且还未事先商量,便草草的决定了。”

    沈倚芸不满的轻哼一声:“三弟也真是,不想娶亲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大半夜的跑了,若是早两日说,也好让老夫人和钱家商议拖延婚期啊,看看现在家里乱的,听说林似那小子一回来,就让下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跟个上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林宗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四弟好歹也是在咱林家族谱上的人,五弟年纪太小,只能让四弟替了三弟迎娶钱小姐,就是不知道这钱家知道后,会不会怨怼我林家。”

    沈倚芸扶了扶发髻,不屑地说道:“婆母说了,到时候出了事,把一切罪责推到林似身上去就好了,他林似是当初先夫人捡来的孩子,能入宗祠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他娶钱氏,也不知是谁高攀了谁。”

    “快别说了,钱家的花轿来了。”林宗看见林子里一顶花轿若隐若现,心里不安的皱了皱眉,“待会儿到了家门口,你带钱小姐快些进门,别让她听到那些闲言碎语。”

    “知道了。”沈倚芸有些不耐烦。

    花轿里,孟谦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意识不清的抬手撩起轿帘。

    她看着眼前陌生的景物,声音沙哑地问道:“这、这是哪儿?”

    走在轿子边上的媒婆见她醒了,顿时有些慌张,想起先前钱家人叮嘱的话,连忙好声好气地说道:“小姐,这林家是清月镇里数一数二的人家,您嫁过去林家人定不会亏待您的,您就放心吧。”

第二章:拜堂

    “嫁?我出嫁?那位小姐呢?她可还平安?”孟谦婉想起自己被那位老伯一掌击中,栽在大石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媒婆心虚的干笑几声,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和十两银子,趁着边上的人没察觉,递给孟谦婉,轻声道:“这是钱小姐让我给您的,您可别怪我啊,我也是拿钱办事。”

    孟谦婉接过信和银子,打开信封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信里大意是:钱老伯为了钱家的脸面,心生一计,让不省人事的孟谦婉代替自己的女儿出嫁,钱小姐虽竭力阻止,但也无济于事,便托媒婆将这十两银子转交给她,算是对她的弥补。

    孟谦婉看过信后,心里一惊,急忙对两边抬轿子的轿夫说:“快放下轿子,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嘴便被媒婆捂住了。

    媒婆小声求道:“小姐,您就行行好别生事儿,您嫁去林家,绝对是去享清福的!”

    孟谦婉推开她的手,清冷的脸上浮现几分愠色,“我乃坤道,怎能成亲!”

    媒婆表情一愣,但下一刻,又将孟谦婉摁在轿子里不让她出来。

    “仙姑,都说你们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您就好人做到底,权当是帮帮我吧,我也是收了钱家的钱,奉命行事啊。”

    媒婆说完,眼神一狠,抬起手就往孟谦婉脖子上重重一击。

    孟谦婉本要反抗,但奈何刚醒反应慢了一步没有躲过,双眼一闭晕倒在轿子里。

    镇子口,林宗见花轿越来越近,便给沈倚芸使了个眼神。

    沈倚芸撇着嘴别过头,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媒婆见她走来,讨好般笑着向她福了福身。

    “见过林家二少夫人,钱夫人舍不得钱小姐,拉着钱小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耽误了些时辰,还请二少夫人见谅。”媒婆说着,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轿帘。

    沈倚芸瞥了眼轿子,抬起脸傲慢无比的清了清嗓子,对轿子里的“钱小姐”说道:“钱小姐,我是林家的二少夫人沈氏,你今日进了我林家的门,我便是你的二嫂,我暂且不追究你们钱家不守时,眼下吉时快到了,我让轿夫们走快些,还请弟妹你多担待。”

    说罢,不等轿子里的“钱小姐”回应,沈倚芸便命守在镇口的林家下人,帮忙抬着轿子小跑进了镇里。

    清月镇地处偏僻,镇子不大,林家老宅又坐落在离镇口不远的街上,所以不一会儿,等在林家大门口的下人们便看见了街头的花轿。

    街上,收了林家银两的邻居们只敢窃窃私语,一些路过的百姓也只当看个热闹不敢多言。

    “我听说这林家的三公子昨晚逃婚了,怎么还有个新郎官站在林家门口?还蒙着面,真当我们不知道这是个假的?”一个买菜的大婶说道。

    卖菜的大妈摆弄着自己面前的菜,搭话道:“听说是让林似替了林三公子,这林家也真是够狠的,今日一过,两人真成了夫妻,这钱家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敢吭声。不过话又说回来,林似也算是林家人,钱家与林家结亲,那是钱家高攀了,嫁谁都不吃亏。”

    买菜的大婶择了两根菜说道:“这两家都是吃老本的,谁又比谁高贵呢?”

    说话间,花轿就已停在了林家大门口。

    看起来端庄持重的林家大少夫人虞巧莲,推了推一旁无动于衷的林似,面带笑意地说道:“三弟,还不快去?”

    穿着喜服的林似像是为了完成任务般,有些懒散的走到轿子前,象征性的朝轿门轻踢一脚。

    轿子里,孟谦婉在路上时,便被剧烈摇晃的轿子给颠醒了,她知晓眼下无法顺利脱身,有媒婆在,她恐怕说出自己的身份,林家的人也不会相信。

    轿帘被丫鬟撩开,她看见媒婆手里的喜绸子,抬手欲要将其接下,但终究还是迟疑了,玉手悬在了半空。

    媒婆脸上虽喜气洋洋地笑着,但心里生怕孟谦婉在这节骨眼上跑了。

    “钱小姐,您别紧张。”媒婆看着盖着红盖头的孟谦婉说道。

    孟谦婉接下喜绸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语气温和地回道:“您放心。”

    媒婆听后,如释重负的在心里长舒口气,欲引着孟谦婉走成亲的规矩,不料被边上的沈倚芸抢先了一步。

    沈倚芸笑着握住了孟谦婉的手腕,说道:“钱小姐,我们林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你随我来吧。”说着,手上力道重了些,不顾孟谦婉盖着盖头看不清路,硬拽着她进了林家的门。

    “二嫂。”一直默不吭声的林似说话了。

    “你别这么急啊,当心我媳妇摔了,让街坊四邻看笑话。”

    林似拉了拉喜绸子,示意孟谦婉过来。

    沈倚芸嫌弃地看了林似一眼,但转头见周围百姓都在对她指指点点,便只好松开手,让林似带着孟谦婉进去。

    林家现在虽是没落了,但祖上也是出过四品京官的,所以林家老宅比寻常人家大上不少,孟谦婉跟着林似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客堂。

    客堂中,宾客满盈,面容和蔼的林老夫人和林老爷坐在桌案两边,笑容满面的看着面前的这对新人。

    媒婆在孟谦婉的耳边道:“仙姑放心,只是拜堂,拜了堂后,我一定想法子救您出去。”

    孟谦婉淡淡的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林似也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林家大少夫人虞巧莲见林似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也不愿再与他多说些什么,退到了林夫人安氏的身边。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正当二人准备夫妻对拜,院子外,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跑了进来,喊道:“不能拜堂!”

    众人向男子看去,一时间,整个客堂都安静了下来。

    媒婆见拜堂被打断,气冲冲的走上前,指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扰乱婚堂!”

    男子没有理会媒婆,大步走进客堂,一把握住孟谦婉的手腕,作势要带她走。

    林老爷见状,拍桌而起,怒道:“大胆!竟敢在我林家撒野!”

第三章:自报身份

    边上的虞巧莲反应过来,立马命在场的下人将男子拉开。

    可不论下人怎么拉扯男子,男子都站在原地,死死地抓着孟谦婉的手腕,红着眼盯着她。

    客堂里的宾客见此一幕,纷纷交头接耳。

    孟谦婉也没弄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手腕被他抓疼了,想挣脱开,却不想男子抓得更紧了。

    男子见她在反抗,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复杂,带着几分怒气问道:“柔儿,你当真要嫁进这拜高踩低的林家?当真要嫁给这连面都不愿露的男子吗?”

    一旁的林似不乐意了,“我这是……”

    还没解释完,男子便要拉着孟谦婉离开。

    “公子,你怕是认错人了。”孟谦婉说着,稍稍掀开盖头,刚好能露出脸来。

    孟谦婉虽不知钱小姐的名字,但从男子的话里听出,这名男子应该就是钱小姐的心上人,或许是还不知钱小姐尚在家中,换了她来拜堂,所以才来抢亲。

    男子看见孟谦婉的脸时,神色一怔,手也松了些。

    边上的下人趁此机会,将他摁在了地上。

    趴在地上的男子大声问道:“你是谁?你们把柔儿藏到哪里去了!”

    媒婆也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随即在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让下人们将男子带了出去。

    媒婆赔笑着对众人说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这不镇子东边也有户人家成亲嘛,人抢亲抢错了,继续继续!”

    正在用茶的林夫人看了眼虞巧莲,虞巧莲像是明白了什么,略一颔首,随后推了推身边的沈倚芸。

    沈倚芸立马会意,等媒婆喊完“送入洞房”这四个字,便赶忙带着林似和孟谦婉离开客堂。

    边上的下人不知是什么情况,不敢言语也不敢乱问,低着头慌慌张张地跟在三人的身后,往林三公子林耀的院子走去。

    房门外,林似松开喜绸子准备转身离去,却被孟谦婉叫住了。

    “林公子,我有话与你说。”

    一旁的媒婆和沈倚芸愣了一下。

    林似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一脚迈进屋子,却又被媒婆拦了下来。

    “这、这不合规矩,林公子该去向宾客敬酒了。”媒婆慌了。

    “我林家没那么多规矩。”沈倚芸说完,一把将林似推进了屋内,还向他皱眉使了个眼神,等孟谦婉也进去了,命下人关上门,拉着媒婆走了。

    屋子里,孟谦婉听门外的脚步声远去,才掀起头上的盖头。

    林似见此,不禁皱了皱眉,问道:“钱小姐这是何意?”

    孟谦婉神情凝重的稍稍打量了下林似,见他戴着面纱,心里不觉有些奇怪。

    “林公子,实不相瞒,其实我并非是今日要嫁进你们林家的钱小姐。”

    林似微微一愣,一双澄澈的眸子逐渐惊愕,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不是钱小姐?那你是谁?钱小姐呢?”

    孟谦婉沉着冷静的解释道:“钱小姐不愿出嫁,钱老伯让我代替钱小姐出嫁,可我入道修行不能成亲,如今礼已成,保全了钱林两家的颜面,我还有要事在身,还请林公子替我向林家长辈们说明此事,告辞。”

    孟谦婉说完,放下作揖的手,欲转身打开门离开,不想林似反应迅速,一个箭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不能走,因为我也是假的!”林似一手摁着门,一手揭下面纱,低眉抬眼间尽显少年英气。

    孟谦婉惊诧地看着他,问道:“公子的意思是,公子你也是代替林三公子成亲的?”

    林似微微颔首,还处于震惊中,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他说道:“明面上我是林家的四公子,林家的三公子昨晚就跑了,今早我还没睡醒就被林家的下人拉到了马车上,把我从庄子上送到了林家,让我代替林三公子林耀成亲。”

    孟谦婉听后,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想起那几个还在外面贪玩的师弟,对林似说道:“还请公子放我离开,我还要去找我的师弟们,待我找回师弟,我自会回来,和公子你一起向林家长辈们将此事解释清楚。”

    她知晓林似为难,但眼下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两者兼顾,这几个师弟里,小的有五六岁,大的只有八九岁,回去被师父责罚是小,就怕几人涉世未深,被人拐去了可如何是好?

    林似思考了片刻,在屋子里翻找出纸和笔,向孟谦婉问道:“你师弟叫什么名字?还有模样特征,我写下来,吩咐下人们去寻。”

    情况紧急,孟谦婉便将小师弟们的名字和样貌告诉给了林似。

    林似写好后,匆忙打开门,把经过院子的几个小厮招呼了过来,嘱咐几句后将纸交给了小厮。

    孟谦婉看着那几个小厮离去的背影,问道:“他们应是会把此事告诉林老爷吧?到时该如何解释?”

    林似像是不怕他们告诉林老爷,相比方才,神情放松了许多。

    “没事,现在是他们林家有求于我,林老爷就算知道,也只会等找到你师弟们后,再来审我。”

    话音刚落,一个小丫鬟从院子外走了进来,向两人福身道:“三公子,夫人吩咐了,您脸上起了疹子……”

    她见林似把面纱摘了,赶忙改口:“您偶感风寒,不宜饮酒,就不必出来敬酒了。”

    丫鬟说完,又向一旁的孟谦婉恭敬地福了福身,才匆匆离去。

    炊烟四起,薄暮冥冥。

    孟谦婉不知云星镇到清月镇有多远,只知自己从花轿里醒来之时,就已过了正午,来到林家后,和林似在屋中等小师弟们的消息,不知不觉间,天色便慢慢暗了下来。

    屋内,孟谦婉已脱去那沉甸甸的冠子,穿着宽大的喜服站在窗边,望着远处渐渐看不真切的云州山。

    期间,她和林似没再说过话,因为从那小丫鬟走后,林似就开始在屋子里翻找着什么。

    客堂外摆着宴席,一拨拨端着吃食的下人们忙慌慌的经过院门口,没有一个注意到传来翻箱倒柜声的屋子。

    屋子里,林似把找出来的衣裳和值钱的物件放在桌上,十分熟练的用桌布将其包了起来。

第四章:都是假的

    孟谦婉回头见此,眼中划过一丝疑惑,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在偷东西吗?”

    林似没有回答她,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女儿家的衣裙,丢给孟谦婉。

    “你快换上,等有你师弟们的消息了,我们就跑。”

    孟谦婉看着手中淡粉色的衣裙,眼神有些复杂。

    等林似换下喜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把衣裙放在桌上,说道:“多谢公子好意。”

    林似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将衣裙递了过去,解释道:“这院子本是我住着的,他们把我院儿占了还把我赶去了庄子上,如今我拿他们几身衣裳不过分。”

    他见孟谦婉还是有些为难,便补了一句:“这衣裳放的这样好,定是哪个通房丫头买来舍不得穿,又怕旁人眼红,偷偷藏这儿的,等我们顺利脱身了,你再把衣裳给我,我还回来便是。”

    孟谦婉听后,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衣裙,走到屏风后换上。

    入夜,月明星稀。

    热闹了一天的林家,也渐渐回归平静。

    屋外寒风瑟瑟,屋内红烛高烧,原本该有嬷嬷端着半生不熟的饺子进来,一群孩童在窗外问生不生,但到现在院子里都还是安安静静的,似是真应了沈倚芸的话,他们林家没那么多规矩。

    林似坐在桌边,看着面前的茶碗,百般无聊的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他看向坐在榻上盘腿打坐的孟谦婉,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

    孟谦婉双眼紧闭,呼吸均匀,听到林似的脚步声,耳朵微微一动。

    林似走到她的面前,单膝着地半蹲着,这样正好与她平视。

    “你们道士应该都会算卦吧?”他问道,眼里带着几分期待。

    孟谦婉微睁双眼,看着林似,略一颔首。

    林似见此,向前挪了挪,目光炯炯有神,像是个渴求知识的学子。

    “那你算算我们今日能不能顺利离开?我知道你们算卦都要收取课金,但我现在身上没钱,所以你算你自己就好了。”

    孟谦婉看着林似急切的目光,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方才已经算过了。”

    林似眸底闪过一丝光亮,问道:“如何?”

    “我算到有位老夫人会放我走,但……”孟谦婉说着,脸上露出几分难色。

    “但是什么?”林似见孟谦婉眉心紧蹙,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这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林似顿感不妙,迅速起身走到门边,小心翼翼的戳破窗户纸看向外面。

    一息后,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退后半步,来不及回头,略显慌乱的对孟谦婉说道:“你就在榻上别动,如若一会儿有人进来找你,你就说身体不适,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钱小姐!”

    孟谦婉见他神情严肃,知晓定是林家来人了,心下思虑了一番,将边上的屏风移了移位置,把整个床榻挡的严严实实的。

    不多时,那阵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

    “四弟,四弟媳,你们歇息了吗?”

    门外虞巧莲问话,沈倚芸敲门,两人身后各带了五个下人。

    林似故作镇定的打开门,问道:“大嫂二嫂,这么晚了,可是有何要事?”

    虞巧莲见他换了身衣裳,又见屋里宽大的屏风挡着床榻,心里一惊脸色微变。

    “钱氏呢?让她出来!”沈倚芸没好气的说道,她虽也注意到了这些,但没有在意,一心只想把屋子里的“钱小姐”抓出来。

    林似侧过身靠着门框,见沈倚芸欲要进去,立即抬脚搭在了另一边的门框上,横在那儿,而后打个哈欠懒懒地说道:“我媳妇歇息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沈倚芸轻哼了一声:“你媳妇?你知道她是谁吗?”

    “来人!快把这个冒充钱氏的女子给我抓出来!”

    她手一挥,身后十个下人一起涌了上来,面露凶色的瞪着挡路的林似。

    “慢着。”林似站直身,眼里满是桀骜的光芒,“二嫂,你不会是要食言吧?说好的我娶了钱小姐你们不仅会放我走,还会给我五十两银子当盘缠。”

    沈倚芸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可没有要食言,放才来了消息,钱小姐逃婚了!虽被找着了,但压根没有坐上花轿!还有人看见钱家二十三口人,今日正午出现在渡口,听说是要举家搬迁到京城!”

    林似听后看了眼屋子里,思索片刻后说道:“二嫂,实话就跟你说了吧,方才我媳妇都跟我说明了,我岳丈是想去京城做生意,但心中放不下家人,便选在我媳妇出嫁之日,搬家去京城。”

    “至于逃婚嘛,这都是他们瞎说的,我一早就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我媳妇非但没有责怪我,还说要和我好好过日子。”

    林似说完,双手叉腰,脸上表情自然的好像真的在陈述事实,让在场的众人心里都动摇了。

    “当真?”虞巧莲蹙了蹙眉。

    林似斜倚在门边,说道:“若她真不是钱小姐,而是代替钱小姐上的花轿,大可在路上逃跑,绝不会与我拜堂成亲,若说她看中你们林家的家产,这也可以怀疑,毕竟从前确实有这样的事发生,对吧,二嫂?”

    他看向恼羞成怒的沈倚芸。

    沈倚芸咬牙切齿的看着林似,沉声怒道:“林似,你可别太过分了!钱家万一……”

    “万一什么?”林似摸了摸耳朵,打断了她的话,“难不成二嫂以为,钱家想出了和你们一样的法子?”

    沈倚芸一时语塞,看着一脸嘚瑟的林似,气得涨红了脸。

    一旁的虞巧莲见他们僵持不下,心知此事今晚解决不了,为了稳住林似还有屋子里的“钱小姐”,便道:“既然是误会,那你们就先歇息吧。”说罢,便要将沈倚芸拉走。

    沈倚芸心里不服气,怎么都不肯走,“大嫂,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里面的这个钱小姐,一定是个假的!他们欺人太甚,咱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第五章:师弟来接

    虞巧莲知晓沈倚芸恼了,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轻声道:“是假的又如何?我们又没有证据,而且我们这个新郎官也是假的,算是和钱家扯平了,再闹下去,恐怕没法收场,让下人们看着他们两个便是,特别是林似,先夫人的嫁妆可都在他手里呢!”

    沈倚芸听后还是不甘心,但为了钱,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正当二人准备离开,林似松了口气准备关门,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大少夫人,二少夫人,门外有个道士自称是今日刚过门的三少夫人的师弟,说要接三少夫人走!”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以及在屋子里的孟谦婉,都一脸震惊的愣住了。

    “好啊!我们林家好歹也是让姓林的男子替了三弟,他们钱家却让一个道姑坐上花轿,钱家既然不把我们林家放在眼里,那就别怪我们林家和他们撕破脸皮!”

    沈倚芸说完,转过身想要冲进去将孟谦婉抓出来,却被虞巧莲抓住了手腕,示意她别进去。

    见屋子里依旧没有动静,虞巧莲正颜厉色的对面前的下人们吩咐道:“现在钱家怕是还没出云州城,你们几个立即赶去城郊和渡口,务必要在三日之内找到钱家人!”

    “那里面的这个道姑怎么办?”沈倚芸心有怒气的问道。

    话音刚落,孟谦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从容不迫的看着一脸愠怒的虞巧莲,说道:“大少夫人,我确实不是钱小姐,事情的原委仅凭我一人之言,想必您也不会相信,待钱老伯回来,我自会下山和钱老伯一起,向您和林老夫人解释清楚。”

    她见一旁的沈倚芸张了张嘴有谩骂之意,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只是,一事论一事,钱老伯欺瞒了你们林家不假,我自当和钱老伯一起向你们林家赔礼道歉,但你们林家也同样欺瞒了钱家,让林四公子迎娶本该嫁与林三公子的钱小姐,对于此事,不知你们林家该作何解释?”

    沈倚芸听后恼怒地抬起手,作势要打孟谦婉,不料手还没下去,就被林似挡开了。

    “二嫂,事情还没说清楚,你就要打她,要是传出去,街坊四邻怕是又要笑话二嫂您了。”

    林似知道沈倚芸最好面子,所以故意拿这话呛她。

    沈倚芸心里憋着气,欲痛骂他一顿,谁想这时又有一个丫鬟从院子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丫鬟见这场面,紧张地禀报道:“老夫人让奴婢送孟仙姑离开。”

    众人的目光齐齐的落在了孟谦婉的身上。

    虞巧莲看着丫鬟,有些不相信的问道:“这当真是老夫人的意思?”

    丫鬟道:“回大少夫人的话,这的确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还说,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起,也不能私下追究。”

    “就这么放她走了?”沈倚芸上前一步,想赶走这丫鬟,但奈何这是老夫人的意思,想了想还是收起了心思,回头忿忿不平地瞪了孟谦婉一眼。

    孟谦婉没有理会她,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远离这是非之地。

    林家大门外,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立于风中,边上的门房拢了拢衣裳,用打量的眼神悄悄看了他一眼。

    困意来袭,门房实在等不住了,连连打着哈欠说道:“道长,您还是进去等您的大师姐吧,小的也好躲躲风歇息会儿,虽说是开春了,但这夜里还是蛮凉的。”

    孟谦婉的二师弟顾谦风神色淡然,声音沉稳地说道:“夜深了,贫道就不进去了。”

    顾谦风抬起头,望着漆黑寂静的大门内,深邃的眸子又暗了暗,“算算时辰,师姐也该出来了,您若是困了,就请歇息吧,不必陪贫道在这儿等了。”

    不多时,宅子里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孟谦婉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中,逐渐清晰。

    “师姐。”顾谦风轻轻唤了她一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与此同时,黑暗中一个男子不偏不倚的一跳跳在顾谦风的面前,把没有防备的顾谦风吓得退后半步。

    “这位就是师弟吧?师弟好!”林似十分自来熟的拍了拍顾谦风的肩膀。

    不知是不是孟谦婉在这儿的缘故,顾谦风站在比自己稍微矮一点点的林似的面前,竟显得有一丝无措与慌张。

    “师姐,这位公子是……”

    “师姐夫。”林似立即道。

    顾谦风脸色一变,有些呆愣住的模样看向孟谦婉,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孟谦婉淡淡一笑,并没有把林似的话放在心上,向顾谦风介绍道:“这位是林公子。”

    “二师弟,小师弟们可都找到了?”她问道。

    顾谦风敛容,点了点头,“大师姐放心,小师弟们都找到了,眼下已回山歇息下了。”

    孟谦婉听后向林似略一颔首,道:“夜深了,林公子不必送了,告辞。”

    林似本还想再说几句,却被赶来的丫鬟打断了。

    “四公子,老夫人让您去一趟思懿居。”

    林似望着孟谦婉和顾谦风离去的背影,目光渐渐黯淡,他在心里淡淡的叹了口气,随后苦笑着转身走回了宅子里。

    清冷的大街上,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顾谦风脚上有伤,缓慢地跟在孟谦婉的身后,不时地抬头看她,话到嘴边,却怎么都问不出来。

    “师姐……”喊出师姐二字,他仍踌躇不决。

    孟谦婉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眼中有些疑惑,“何事?”

    顾谦风低着头,像是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说道:“师姐你为何要代替钱小姐上花轿?师父常说,山下的事不可插手,大师姐你向来是最听师父的话的,而且我听那门房说,你已然和那位林公子拜了天地。”

    孟谦婉回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事,抿了下唇,神情中透着几分无奈,但只瞬间便恢复淡然:“师父常说天命难违,这或许就是上天安排的吧,只要钱小姐无恙便好。”

    “我一日未归,师父他可有生气?”她问道,虽然心中早有答案。

第六章:被逐出师门

    “师父他、他……”顾谦风支吾其辞,丝毫不见方才在林家门外等孟谦婉时的沉着镇定。

    见孟谦婉不解的看着自己,他立马躲开她的眼睛,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道:“三师弟和四师妹在镇子口等我们,我们得赶在寅时前抵达山脚。”

    说罢,顾谦风不顾脚上的伤,一瘸一拐的快步向前走去。

    孟谦婉见他言辞闪烁,知晓他在刻意隐瞒什么,便不再多问。

    翌日清晨,云州山上云雾缭绕,犹如仙境般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真切。

    道观中,孟谦婉和昨晚接她回来的两个师弟、一个师妹,跪在师父的寮房外,不远处,四个小道士蹲在墙边,很努力的扎着马步。

    年纪最小的小道士没了力气,趁着师父不在,退后几步靠在墙上偷懒。

    小道士看向跪在门外的孟谦婉,奶声奶气的对身边几个师兄说道:“我记得师父和我们说过,道士必须出家住观,不能拥有妻室,大师姐是女子,是不是就可以出嫁呀?”

    边上比他年长些的小道士不重不轻的敲了下他的头,忘了自己被罚着,站直了身,双手抱胸,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说道:“大师姐虽是女子,但也得遵守教规啊。”

    小道士捂着自己的脑袋,撇了撇嘴,似是去告状般跑到孟谦婉的身边。

    “大师姐大师姐!”小道士跪坐在地上,拉着孟谦婉的衣角,“大师姐,你是不是要离开道观了?师父是不是不要你了?以后我被师兄们欺负了,大师姐你会回来帮我吗?”

    童言无忌,小师弟的这番话,刺破了孟谦婉心中最后的防线,忍了许久的泪,终还是流了下来。

    半个时辰前,她回到道观,就来师父的寮房外跪着,心里做好了不论师父罚什么,她都甘愿受罚的准备,但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师父竟声言自己从此再无孟谦婉这个徒儿,赶她下山寻亲去。

    师弟师妹们想为自己的大师姐求情,却被师父以诵经为由带去了殿上。

    孟谦婉在道观十年,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被逐出师门。

    最小的师弟坐在她的身边,见她红了眼眶,晶莹的泪珠滑落在脸庞,连忙抬起肉嘟嘟的小手为她拭去。

    小师弟仿佛也感受到了这沉重的氛围,略带哭腔地说道:“我不要大师姐走,大师姐不要走!”说着,泪眼汪汪的扑进孟谦婉的怀里。

    跪在一旁的顾谦风见状,赶忙拉开了小师弟,故作生气地说道:“快回去蹲着,不然再罚一个时辰!”

    小师弟听后瞬间止住哭声,抽了几下鼻子,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还在扎马步的师兄们跑去。

    顾谦风看向暗自哭泣的孟谦婉,硬是挤出了几分笑,宽慰道:“师姐你别难过,师父说的都是气话,说不定过几日师父气消了,就忘了这回事儿了呢。”

    “你在道观也有十年了,可曾见过师父收回过自己说的话?我违反了教规,理应被逐出师门。”孟谦婉冷静地说道,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但不可能一点希望也没有啊。”跪在孟谦婉身后的四师妹挪到了她的身旁,“师姐,师父他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一会儿师父回来了,我去解释!”

    孟谦婉万念俱灰的合上眼,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必了,待师父回来,我向师父拜别后,便会离开道观下山去。”

    “师姐……”被四师妹挤到一边的三师弟早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道,“师姐、师姐你下山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的行李,师妹们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就放在你的寮房里。”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几人顿时屏气凝神不敢说话。

    鹤发松姿的老道士在阵阵清风中徐徐而来,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孟谦婉,眼底如平静的水面,透着一丝凉意,沉声道:“你随我来。”说罢,推开门走进了寮房。

    孟谦婉的腿跪的有些麻了,她双手撑着地,缓缓地站了起来,回头看着跟过来的师弟师妹们,勉强地露出一丝微笑。

    屋中,老道士将一个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檀木盒子递给孟谦婉,语气冷淡地说道:“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今日就下山去寻你的亲人吧。”

    孟谦婉低头看着檀木盒子,泪水夺眶而出,一字一顿地说道:“十年前,我孟家被害,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当年京城大乱,百官遭难,如今新帝登基,平定叛乱,稳固朝纲,你外祖一家现已迁回京城,你速速下山与他们相认吧。”老道士说道。

    孟谦婉听后,手微微颤抖,接过檀木盒的那一瞬间,一颗泪珠沐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伴随着空气里的尘埃,落在地上。

    她毫不怜惜隐隐作痛的双膝,倏地跪了下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一拜,拜师父救命之恩。”她双手抱拳抬起齐眉后下沉至胸,低头三叩。

    起身,强忍着泪水,声音发颤:“二拜,拜师父养育之恩。”重复方才的动作。

    再起身时,地上出现了一小片水印。

    “三拜,拜师父教诲之恩。”

    三拜结束,孟谦婉站起身,手里紧紧拿着檀木盒子,始终没有抬头,退后几步,退出了寮房。

    屋内,老道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的冰冷褪去,流露出些许不舍与无奈。

    另一间寮房中,孟谦婉背上已收拾好的行李,眼里噙着泪,最后再将这屋子看了一遍,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轻咬着下唇,毅然转身离去。

    几十个师弟师妹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有的偷偷抹泪,有的嚎啕大哭。

    道观门口,孟谦婉停下脚步,低着头努力克制心里的难过,片刻后,她抹去那颗不争气的泪珠,扬起嘴角转过身,看着给她送行的师弟师妹们。

    “你们还要诵经练功,就别送了,以后,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第七章:钱袋子掉河里了

    众人想再上前挽留她,却不料孟谦婉退后半步,用从未有过的命令的口吻说道:“若是你们心里还有我这个大师姐,就现在回去!谁也不许跟着!”

    她眉心紧蹙,目光坚决,声音到后面沙哑了些。

    众人见状不敢上前,只好停留在原地,目送孟谦婉下山。

    从千山初醒,到日正中天,孟谦婉走到山脚时,已过了正午。

    边上茶水铺子里的小二见她气喘吁吁的从山上走下来,脸色惨白还连连咳嗽,立马端了碗茶水给她。

    “姑娘,我瞧您眼生,您是外乡人?来我们云州山道观里敬香的?”小二问道。

    孟谦婉回道观后没来得及换上道袍,所以穿的还是昨日林似给的衣裳。

    她望着山顶上那座在阳光下覆了一层金光的道观,鼻子一酸,泪水又溢满眼眶,但却倔强的没有流出一滴。

    她没有说话,接过小二递来的茶水,走到茶水铺子里歇脚。

    这几日庙会,来道观的香客不是很多,茶水铺子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只有寥寥几人围在桌边谈天。

    “你们听说了吗?清月镇林家在到处找钱家人,还放了告示在家门口,说只要有人帮他们找到钱老爷和钱小姐,就赏银五十两!”

    “这怕是不好找啊,钱家昨儿个就走水路跑了,这四通八达的,谁知道他们是去梅州城,还是真像林家四公子说的,去了京城。”

    “提到这林家四公子,我可是听说他又被林家给赶出来了,没送去庄子上,是直接扫地出门。”

    “毕竟是捡来的,还养了这许多年,不过这安氏也是厉害,从妾到妻,这次还把过错都安在先夫人养子的头上,把自个摘的干干净净的,可谁不是心知肚明?不过这回让林家也栽了跟头,钱家也弄了个假的新娘子,我听说和林似拜堂成亲的,是个坤道?”

    听到这,孟谦婉的眸子暗了暗,放下茶碗,从钱袋子里拿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起身快步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小二喊她回来说钱给多了。

    孟谦婉小时候虽生过一场大病,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世。

    她的祖父是太医院提点,十一年前,陈王起兵谋反,一夜之间,整个京城血流成河,不下百个朝廷命官惨遭杀害,他们孟家也难以幸免,全家七十二口人,只有她活了下来。

    当时孟谦婉只有六岁,躲在柴火垛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倒在血泊之中,忍到叛军离开才放声大哭,哭声正好引来了经过家门的老道士。

    老道士循着哭声找到了她,见她没了亲人甚是可怜,便收做徒儿带她上山避难。

    孟谦婉在道观十年,早已把道观当做自己的家,把师父和师弟师妹们当做自己的亲人,现在师父将她逐出师门,还告诉她她尚有亲人在世,她不禁有些迷茫和无措,不知该如何去京城寻亲。

    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神色匆匆的行人还是同昨日一样多,好似什么都没变。

    大概走了一刻,周围的百姓少了许多,她一时摸不清方向,便拦下一个路人,礼貌问道:“劳烦问一句,渡口往哪儿走?”

    被她拦下的人看样子是去赶庙会的,指了指北边,便匆匆离去了。

    越往北走,越是清静。渡口处,只有两只竹排停泊在岸边。

    在岸边席地而坐,斗笠遮阳的船夫听到脚步声,立马拿下斗笠站起,拍去身上的灰。

    “姑娘是要去对岸吗?”船夫问道。

    “我要去京城。”孟谦婉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只觉阳光刺眼,微微蹙起了眉。

    见没有其他船只,她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么大的渡口,只有这两只竹排吗?”

    船夫解释道:“船昨日都被钱家租走了,我就这两只竹排,不如这样,我送姑娘您去下一个渡口,下一个渡口准保有船送您去京城,不过您得先付我定金,不多,三十文就好。”

    孟谦婉思虑片刻后,略一颔首,“也好。”接着准备拿出钱袋子把定金给船夫,却不想原本挂在腰间的钱袋子竟不见了踪影。

    想着可能是在路上掉了,她正要回去寻,转身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和一个捕快,在追赶两名贼眉鼠眼的男子,其中一名男子换了方向,似是要走水路逃脱,便往她这边跑来。

    也就是在这时,孟谦婉看清了在后面追逐的男子。

    林似穿着一身布衣,头发用一根布条绑起,整个人显得很是精神。

    “林公子?”孟谦婉不觉有些诧异,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林似。

    林似也看见了她,眼里有些惊喜。

    他今早看见背着包袱不施粉黛,与昨日气质判若两人的孟谦婉,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若不是她身上的衣裙眼熟,他定不会在试图追上她的时候,看见窃贼趁人多偷去了她的钱袋子。

    “是此人偷了你的钱袋子!”林似喊道。

    孟谦婉听后,下意识把视线移向被林似紧追着的男子,只见那男子手里正紧紧攥着她的钱袋子!

    男子走投无路,只能向她跑来,孟谦婉眸光一沉,毫不犹豫的侧过身,伸手迅速抓住男子的手腕,脚轻轻一带,将男子绊倒在地。

    那钱袋子眼看着快被孟谦婉夺回,却不料男子还有力气翻身,故意把钱袋子抛了出去。

    沉甸甸的钱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阳光下还能看见里头快掉出的银子闪着光,船夫欲要去接,却还是晚了一步,只听“扑通”一声,钱袋子掉进了河里,激起层层涟漪。

    追上来的林似一把抓起男子的衣裳后领,眼神发狠地说道:“跟我去衙门!”说完,一记重重的拳头落在男子的脸上,男子当即晕了过去。

    林似对已和船夫商量好去打捞钱袋子的孟谦婉说道:“孟仙姑,我先把他送去官府,再来渡口找你。”

    孟谦婉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林公子了。”

    林似轻轻松松扛起男子,往官府的方向走去。

第八章:身无分文

    半个时辰后,船夫将竹排重新停靠在岸边,拧了拧湿漉漉的衣裳,向孟谦婉摆摆手,道:“这河中间的水太深,一点都看不清,你这银子怕是捞不上来了,不过咱们之前说好了,不管捞不捞的上来,你都会给我十文打捞费。”

    孟谦婉听后只好作罢,将身上仅剩的十文钱给了船夫。

    船夫见她丢了钱一点也不着急,不免有些好奇,“姑娘,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这么多银子丢了,都不带心急的?”

    “我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孟谦婉望着风平浪静的水面,眼底一片淡然。

    不多时,她便看见林似出现在不远处正向她跑来。

    林似跑到孟谦婉的面前,气喘吁吁地扶着树歇了歇,说道:“孟仙姑你放心吧,那窃贼是个惯犯,已然在牢房里待着了。”

    他说着,看了眼水面,问道:“怎么样了?钱袋子捞上来了没有?”

    孟谦婉看向河中央,微微摇头,“还没有,恐怕捞不上来了。”

    “林公子,我听说你离开林家了,可是因为……”她想起了早晨在茶水铺子里听到的话。

    “就算昨日我真娶了钱小姐,他们林家同样会把我赶出来的,此事与你无关,孟仙姑你不必放在心上,而且我早就想离开林家了。”林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像对自己被赶出来一事很是高兴。

    “孟仙姑这是要出远门?”他才发现孟谦婉背着包袱。

    “我……”孟谦婉苦笑了一下,“被逐出师门了。”

    林似表情微微一愣,急忙问道:“可是昨日你我拜堂的缘故?可我们这不算真正的成亲。”

    “此事不怪林公子你,是师父为了让我安心下山找寻亲人,才借口将我逐出师门。”孟谦婉勉强的笑了笑,像是在宽慰林似,又像是在强行让自己释然。

    林似心里还是有些自责,问道:“那你以后要去哪儿?”

    孟谦婉道:“去京城。”

    “京城?”林似眼里流露出些许惊讶,“我也有亲戚在京城,打算过段日子去京城寻亲。”

    孟谦婉听后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这么巧,不过林公子你既然是去寻找亲人,那为何要过段日子?”

    “这不是没盘缠嘛。”林似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我昨晚从清月镇一路往北走,结果迷路了,半路上搭了牛车,这才顺利到的云星镇,要去京城,路上的花费大着呢,所以想找个行当赚点银两。”

    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孟仙姑,不如咱们一同赚盘缠去京城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孟谦婉想了想,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我如今身无分文,不知林公子可有好的行当介绍?”

    林似皱眉,颇为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番,张了张嘴想说话,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我看孟仙姑你刚下山,应该还没住的地方,这镇子西边有个宅子,从前我娘带我去过,宅子不大,但两个人住绰绰有余。”

    “这……”孟谦婉有些犹豫。

    林似看出她的顾虑,说道:“自然不是让仙姑你白住,只需仙姑帮我一个小忙即可,此处人多眼杂,这个忙我之后再告诉你。”

    孟谦婉眼下也想不出其他法子,见林似面善,便答应了下来,跟着他向镇子西边走去。

    午后,赶庙会的人多了不少,逆着人群向西走的两人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不远处,几个下人模样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穿过几条街,林似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带着孟谦婉走进一条小巷,十数步后,停在一个小宅子门前。

    这宅子好似许久无人居住,大门破旧也没有落锁,微风吹过,门前的枯叶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缓缓飘起又缓缓落下,显得格外凄凉。

    孟谦婉跟在林似身后,默默拾起门前的几块破碎的瓦砾。

    院子里很是空旷,边上栽着一株梅树,树下是一张落满尘土的石桌和两个石凳。

    林似顺手拿起门边的笤帚,大力一挥,扫去院中的枯枝败叶。

    不知是被尘埃迷了眼还是其他,林似眼里溢满了泪水,但嘴角却是上扬着的。

    “这宅子当时我娘买的时候身边没带林家的下人,所以林家人不知道。”他说着,指着堂屋右边的一间屋子,“孟仙姑,你住那间。”

    孟谦婉点了点头,将包袱放在一旁,帮忙收拾堂屋。

    与宅子隔了几条街的路边,那几个下人模样的人微弓着腰,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辆马车旁。

    “请二少夫人恕罪,小的们怕跟得太紧,被林似和那女子发现,就没继续跟,那女子小的没看清脸,不知其身份,不过小的记得,他们是往西边走的。”

    马车里,一个丫鬟举着面铜镜对着沈倚芸。

    沈倚芸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神色得意地扶了扶发髻,说道:“你们只需调查出林似名下还有没有从前先夫人给他置办的田地或是宅子,其他的无需管。”

    “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进我们林家,却连门儿都摸不着,而他林似这么多年想方设法的想要离开,这其中必定有古怪。昨晚老夫人答应放他走,他也乖乖的交出了先夫人转入他名下的财产,但我总觉得,林似没全拿出来。”

    她从妆奁里拿起一支精美的簪子,斜插在发髻上,随后抬手掀开车帘,轻蔑地看着外面的几个下人,“既然人是往西边走的,那就去西边找找,若是今日找不到,你们就不必回来复命了。”

    下人们听后立即应下往西边去寻。

    宅子里,两人把屋子收拾干净,已近黄昏。

    此地偏远,街上就只几家铺子开着,白日无人经过,傍晚更是冷清,早早的便关门了,巷子里没有半点响声,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院子里,林似把方才去街上铺子里换的两碗野菜汤,和两张饼子摆在石桌上,转头就看见孟谦婉换了身衣裳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昨晚他给她的那身衣裙。

第九章:老婆婆

    林似一边擦着筷子,一边说道:“你还记着呢,这衣裳你自个留着吧,那地方我是不会回去了。”

    孟谦婉脸色沉凝地看着摇摇欲坠的木门,说道:“一会儿会有人来取。”

    林似听后,脸色微变,急忙放下碗筷,一口气爬到树上,向四周望了望,喃喃道:“不可能啊,这儿这么僻静,他们怎么可能会找到这儿来。”

    他刚说完,脸上表情顿了一下。

    清冷的大街上出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正是沈倚芸身边的下人。

    趁那几个下人还没找到这巷子里来,他迅速从树上跳了下来,拉起孟谦婉的手腕就要往外跑。

    “林公子。”孟谦婉叫住了他,站在原地,没有要跑的意思,“他们从清月镇追到云星镇,是打定主意要盯着你,不管你躲到哪儿,都会被他们找到。”

    “那该怎么办?”林似回头看了眼堂屋,若是这套宅子被林家抢去,他定不会再忍气吞声。

    “放心吧,这宅子他们抢不走。”孟谦婉说罢,看着林似淡淡一笑,而后目光坚毅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一笑,让林似心里放松许多,但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街上的下人见此地荒凉,认定林似不在这儿,打算换个地方寻,谁料正准备离开,就看见巷子里出现一名面熟的女子,向他们款款走来。

    为首的下人认出了她,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很是不屑地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昨日的假新娘。”

    孟谦婉没有说话,走上前,把衣裙给了这下人。

    “这身衣裳是你们林三公子屋里的,还请小兄弟你替我还回去。”

    为首的下人正要言语嘲讽,却见林似从宅子里走了出来,眼睛一亮,想着赶紧抓住林似回去领赏。

    孟谦婉看出了他的心思,淡定的向后侧方退了一步。

    巷子本就很窄,她这一站,恰好阻去了他们路。

    孟谦婉看着眼前这几个面露凶相的下人,气定神闲地说道:“你们主子要的并非是林公子,而是林公子的宅子,若我告诉你,这宅子不是林公子的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巷子口,沈倚芸撩开车帘,蹙着眉看着她。

    孟谦婉像是早就知晓她会来,从容自若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宅子并非是林公子的,你既管不了,也无权夺走。”

    沈倚芸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你说不是就不是?今日我倒要看看,这宅子究竟是谁的!”

    她看向那几个下人,沉声道:“还不快去搜!”

    孟谦婉眸子一暗,“二少夫人,你没有官府的搜查令,无权指使下人搜宅,若二少夫人执意如此,我便只好去衙门状告二少夫人你私闯民宅。”

    “你是在威胁我吗?”沈倚芸瞪大眼睛,恨不得从马车的小窗口钻出去痛打她一顿泄愤。

    她恼火的一把掀开车帘,打开边上侍女想要搀扶她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孟谦婉的面前。

    “你胆敢再说一遍!”沈倚芸目眦欲裂的瞪着孟谦婉,抬手作势要打她。

    林似不知何时走到了孟谦婉的身边,挡开了沈倚芸的手,目光冰冷地说道:“今日你若是闯进这宅子,我便送你去衙门。”

    沈倚芸捂着隐隐作痛的手,恶狠狠地说道:“好啊林似!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就不怕我让老夫人抓你回去?”

    林似毫不在意,淡淡道:“族谱名字已划,户籍簿子已改,你们现在想以什么理由抓我回去?”

    沈倚芸鄙夷的看着他,“抓你还需要什么理由?你吃了我林家这么多年的饭,没让你当下人还债,就已是很给先夫人面子了。”

    她说着,瞥见那木门大开的宅子,一把推开林似,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便听到她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呦!这宅子还不小嘛,先夫人还真舍得啊,对你一个身世不清的人这么好,不过也是,她自己肚子不争气,可不得对你好些吗?”

    沈倚芸说完,眼底划过一丝恨意,喊道:“来人!把房契给我找出来!”

    林似一听,脸色微变,想前去阻止,却被孟谦婉制止了。

    他许久没来这宅子,房契也不知被放在了何处,方才他只草草的翻了翻,没找到也没怎么在意,想着往后日子还长,慢慢找就是,谁想沈倚芸竟这么快就带人找来了。

    沈倚芸见林似慌了,心里更加笃定他没把房契放在身上。

    她正想着怎么把这宅子转卖,然后好好花这笔钱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

    “大小姐是去了,黎家是倒了,但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人,把大小姐送给老身的宅子收走!”

    沈倚芸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拄着拐杖,衣裳上打满补丁的老婆婆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这是你的宅子?”沈倚芸蹙了蹙眉,上下打量着走来的老婆婆。

    老婆婆将林似和孟谦婉拉到自己的身后,看着沈倚芸略显生气地说道:“是啊!这宅子就是黎大小姐,也就是你们林家的先夫人,送给老身的!你们凭什么把这宅子收走?”

    沈倚芸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没有放弃抢走宅子的念头,一个劲儿的给宅子里的下人使眼神,示意他们快些找。

    “你口口声声说这宅子是先夫人给你的,可有什么证据?”她用帕子点了点鼻尖,似乎有些嫌弃老人身上的味道。

    老婆婆道:“自然有证据,这宅子的房契就在我儿子那儿!”

    沈倚芸听后,又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觉着她是穷苦人家无权无势,继续趾高气扬的问道:“你是何人?先夫人为何要送你宅子?”

    老婆婆毫不示弱的回道:“老身是这宅子的主人,至于黎大小姐为何要把宅子送我,那老身就不知了,二少夫人您若是想知道,那老身给您想个法子,您不如下去问问黎大小姐,要是有机会,再上来告诉老身,老身也想知道呢。”

第十章:房契

    “你、你竟咒我死!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就不怕我林家连同你和你儿子一起抓了吗?”沈倚芸气急败坏的指着老婆婆骂道。

    老婆婆一手摁着想要为她出头的林似,说道:“我儿子是官府里的人,你抓我一个试试?”

    听到官府二字,沈倚芸的气焰明显消减了些,他们林家虽是出过官,但那也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她可不想得罪官府里的人,被林家赶出去。

    她让侍女把宅子里的下人全都叫出来,随后故作镇定地走到林似身边,压低声音威胁道:“以后别被我抓到把柄,小心你一辈子都去不了京城。”说完,又瞪了孟谦婉一眼,才走上马车。

    林似打了个哈欠,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儿。

    待沈倚芸和下人们离开了,林似急忙向老婆婆问道:“婆婆,您认识我娘?”

    老婆婆面容和蔼地看着林似,不见方才咄咄逼人之势。

    “公子,我是张妈啊,您不认得老奴了?”

    林似有些震惊,“几年不见,您怎么……”

    他看着眼前看起来有七八十岁的老婆婆,丝毫认不出她是年逾半百的张妈。

    张妈摇头,叹了口气,“日子苦,还要养俩儿子,自然老了许多。先不说我了,看看屋子里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吧。”

    “张妈,您说的东西,是不是此物?”孟谦婉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

    张妈接过房契,用那双枯瘦的手将其抚平,眼里泛着泪花,“就是这个。”

    林似看着房契疑惑地问道:“孟仙姑,这房契你是在哪儿找到的?”

    孟谦婉说道:“厨房墙砖后找到的,我先前看林公子你在找什么东西,便起了一卦,寻得此物后又算到林家人找过来了,就没来得及告诉你。”

    张妈抹去眼角的一滴泪水,拄着拐杖向宅子走去。

    她看着已被收拾干净的宅子,回忆往昔,眼泪水止不住的流。

    林似见那房契上写着张妈的名字,不觉有些奇怪,“张妈,这宅子是您的,您为何不住在这儿?而且今日您怎会这么巧出现在巷子口为我解围?”

    张妈解释道:“大小姐心善,看老奴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便将这宅子送给了老奴,后来大小姐去世,林家派人调查大小姐名下的财产,老奴怕林家人查出这宅子,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镇子东边居住。”

    “宅子的事只有老奴一人知晓,今早听闻您被林家赶出来了,想着您定会来这宅子,便想来见见您,老奴老了腿脚不方便,好些日子没来打理了,还请公子恕老奴怠慢之罪。”

    张妈说着,便要给林似跪下。

    林似一惊,连忙和孟谦婉将张妈扶了起来。

    “张妈,您对我娘忠心耿耿,我怎会怪您?”林似扶着张妈坐在石凳上。

    张妈把房契交到林似的手上,说道:“如今您出了林家,老奴今儿回去就让大儿子把这宅子转到您的名下,然后您再把这宅子卖了,早些去找您的亲生父母吧。”

    林似立即道:“不成,这宅子是我娘留给您养老的,我怎能将其卖掉?”

    张妈脸上有些为难,“不瞒公子,老奴的小儿子嗜赌成性,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有这宅子,公子您就别推脱了,老奴一直将这宅子视为大小姐留给您的东西,今日老奴就让大儿子将这宅子过到您的名下。”

    她说着拿起拐杖,欲要起身去找她的大儿子。

    林似见状,连忙将她拦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好向一旁的孟谦婉投去求助的目光。

    孟谦婉会意,搀着张妈坐下,“张妈,这事儿急不得,眼下林家人还在暗处盯着,盘缠的事我和林公子已经想好了,去外面做工赚银子。”

    张妈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林家的事没摆平,总归是会出事的,这宅子还是放在自己名下比较稳妥。

    她想了想说道:“老奴的大儿子是在衙门里当差的,或许……”

    “不成不成,怎能让您和公子外出做工,老奴再想想别的法子。”张妈立马打消了让大儿子帮忙为他们找活计的念头。

    “无妨。”林似道。

    “我和孟仙姑已经商量好了,一起赚盘缠,等盘缠够了,再一块儿去京城寻亲,这样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孟谦婉挽着张妈的胳膊,眼中含笑柔声道:“是啊张妈,过不了多久林公子便能寻到亲人,这宅子还是您自己留着吧。”

    张妈知晓孟谦婉的身份,一听到林似不久后便能找到自己的亲人,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着急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娘!娘!您在哪儿?”

    张妈听后赶忙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拉着林似的手向门外走去,嘴里说着:“我大儿子来了,公子,老奴的大儿子是在衙门里当捕快的,若是林家的人再来打扰您,您就找老奴的大儿子。”

    她刚一走出门,一个捕快打扮,身形魁梧的男子就看见了她,立马往这儿跑来。

    “娘,您怎么在这儿啊?这么远,您定是走了一日吧,来,儿子背您回去。”男子说着,蹲在了张妈的面前。

    张妈见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拐杖轻轻顿地,提醒道:“你这孩子,快起来见过公子。”

    男子回过头,这才看见搀扶着张妈的林似和孟谦婉。

    他赶紧起身,拍去身上的灰,规规矩矩的向林似抱拳作揖道:“见过公子,小人吴沨。”

    随后,他又看向孟谦婉,“这位是……”

    张妈道:“这位是少夫……是孟姑娘。”

    “见过孟姑娘。”

    孟谦婉略一颔首。

    林似看着吴沨,微微皱眉,捏着下巴想了想,说道:“这位捕快大哥好生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孟谦婉见二人都没认出对方,便道:“吴捕快是早晨帮我追窃贼的那位捕快大哥吧?”

    听她这么一说,林似才想起早上孟谦婉的钱袋子被偷,一个路过的捕快也帮忙一块儿抓窃贼,只是后来他把窃贼送官后再没见过那位捕快,所以只有一面之缘,没有记清样貌。

第十一章:钱老爷

    他正要询问另一个窃贼有没有被绳之以法,就见吴沨一脸惊讶地看着孟谦婉,“我想起来了,你是今儿早上被偷了钱袋子的那位姑娘!”

    孟谦婉点了点头,“是我。”

    “姑娘,你钱袋子寻回来了吗?我抓的那贼人说钱袋子在另一个贼人身上,可另一个贼人,我记得……”

    吴沨和林似一样,都没怎么记住对方的脸,回想着说道:“好像被一个小兄弟追着,不过我看那个小兄弟太瘦弱,可能没追上。”

    “追上了!”林似立马纠正。

    “追上了?那这钱袋子可夺回来了?”吴沨问道,依旧没认出他来。

    孟谦婉微微摇头,在心里淡淡的叹了口气,“没有,钱袋子掉河里了。”

    “河里?那小兄弟不会和他们是一伙的吧?”吴沨瞪大了眼睛,不禁有些怀疑。

    林似听不下去了,“什么一伙的,那只是个意外罢了!”

    他正要解释,就听身旁的孟谦婉低声道:“巷子口有人。”

    就在刚刚,一个林家下人猫在巷子口盯着他们,见孟谦婉看见了自己,便立即转身逃走了。

    吴沨下意识握紧腰间的大刀手柄,眼神犀利,大步无声地走到巷子口查看。

    张妈担心林似的安危,拉着林似不让他过去,忧心忡忡地说道:“公子,这林家的人心太黑了,万一趁着夜黑风高取您性命可如何是好?不如让沨儿每日夜里提着刀守在门口,这样林家的人断不敢靠近。”

    确认那林家下人已跑远,吴沨返了回来,见林似还在犹豫,便劝说道:“公子,我娘说的对,况且孟姑娘也跟您在一起,万一那些人盯上孟姑娘怎么办?”

    在一旁默默掐算的孟谦婉若有所思地看着林似,“林公子,若是我没算错,林家今晚便会派人来,因为他们找到钱老伯了。”

    天色渐晚,一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后院的树下,树上枝叶繁茂,但仍有几束月光穿过层层叶片,洒在车身上。

    客栈客房内,衣着素雅的虞巧莲目光冰冷,带着丝丝怒意,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似是在震慑面前向她苦苦哀求之人。

    “钱老爷,别来无恙啊。”不等虞巧莲发话,一旁的沈倚芸怪声怪气的对刚被抓回来的钱老爷说道。

    虞巧莲冷着脸看着她,发话道:“倚芸,你去厨房看看,给钱老爷准备的晚膳做好了没有,可别让钱老爷饿着了。”

    沈倚芸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乖乖照虞巧莲的吩咐,退了下去。

    钱老爷见沈倚芸走了,登时向虞巧莲跪了下来,哀求道:“千错万错都是我钱家的错,还请您转告林老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钱林两家还是好亲家,我已想好了,把小女儿送入你们林家做妾,还请老夫人放过我钱家!”

    “做妾?”虞巧莲勾起一侧嘴角,“钱老爷是想把您的小女儿给我林家的哪位公子做妾?”

    “自然是……”钱老爷欲言又止。

    眼前的这位是林家的大少夫人,刚出去的那位是林家的二少夫人,林三公子前日跑了,林四公子被赶出林家,林五公子尚还年幼,这给谁做妾都不好啊。

    虞巧莲看他一脸难色,轻轻一笑,笑的让人心慌,“钱老爷,您为何不把钱大小姐送来林家做妾呢?哦,我想起来了,昨日有人与我说,钱小姐有孕在身,我还没来得及恭喜钱老爷呢,钱老爷快起来说话吧。”

    钱老爷愣住了,“柔儿有孕一事,整个钱家只有我一人知晓,怎会有人……”

    他说着,想起昨日自己女儿逃婚时,路上遇见的那名女子。

    钱老爷顿时火上心头,认定就是昨日被自己设计送上花轿的女子,为报复他们钱家,故意将此事宣扬开来的。

    他握紧拳头,怒火中烧,全然没了方才的无措与害怕。

    “还请大少夫人替我转告林老夫人,此事我钱家会处理好,林家不必为此烦忧。”

    钱老爷愤然起身,正要去找孟谦婉算账,却被虞巧莲叫住了。

    “钱老爷或许还不知道吧,昨日替钱大小姐嫁入我们林家的,是云州山道观里的道姑,名叫孟谦婉,眼下就和我们林家刚赶出去的四公子在一起呢。”虞巧莲说罢,淡淡的抿了一口茶水。

    钱老爷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你们林家放心,此事我钱家来做便好!”说完,拂袖离去。

    镇子西边的宅院里,梅树光秃秃的立在风中,边上几户没有人居住的宅子,偶尔会传来木门木窗开合的吱呀声。

    宅子虽还是很破旧,但总算是有了些人气。

    林似坐在墙头,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手捏着一根枯草搭在膝上,目光淡然,望着天边一轮皎洁的明月。

    “吴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偏了偏头,看向墙下的吴沨。

    吴沨抱着大刀,回道:“大概子时了。”

    话音未落,打更人从巷子口经过。

    之后,又陷入一片寂静。

    吴沨从门缝中看见在院子里烧水的孟谦婉,小声对林似说道:“莫非是孟姑娘算错了?都这时辰了,还没见着林家人的身影。”

    “林家人今晚必定会来,继续盯着吧。”林似说完,打了个哈欠,闭目小憩。

    吴沨听后不再说话,继续靠墙盯着巷子两边。

    院子里,孟谦婉提起烧好的热水,将滚烫的水小心翼翼地倒进准备好的茶碗里。

    茶碗底部,是她傍晚时分去采摘的新鲜花瓣,粉嫩的花瓣被烫水一冲,芳香瞬间四溢开来。

    “钱老伯,既然来了,就出来用些花茶吧。”她把水壶放下,声音温和,脸上也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就好像在招待普通客人般淡定从容。

    墙头的林似,门外的吴沨,听到她的声音齐齐看了过来。

    “你是说,钱老爷在这儿?”林似略显诧异地问道。

    孟谦婉看向墙头的林似,微微颔首,“半个时辰前就到了。”

    隔壁院墙下的一个人影微微晃动了一下,黑夜中,一抹银色的刀光格外刺眼。

第十二章:押送官府

    吴沨提着刀,挨家挨户的巡查着。

    躲在暗处的钱老爷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脸色愈发凝重。

    他的确如孟谦婉所说,半个时辰前就到了,只是一直在边上院子里躲着,想等到时机成熟再出手,却没想到等了这么久,竟等来的是孟谦婉冷静地邀他进去喝茶。

    钱老爷不敢和吴沨正面对抗,本想偷偷溜走改日再来,不料吴沨已经找到了他所在的院子。

    “什么人?”吴沨听到动静,立马抬起大刀在黑暗中搜寻钱老爷的身影。

    钱老爷趁他还没看见自己,奋力攀上树,见墙不高,便咬咬牙翻了过去。

    好巧不巧,他落地的位置离孟谦婉只有两步距离。

    “你们都别过来!”钱老爷站在原地,两手握紧匕首,抵在孟谦婉的脖子上。

    他强装镇定,但手还是忍不住的抖个不停,就连这姿势只需孟谦婉稍稍退后一步,就能躲开他的匕首,都全然没有发觉。

    林似从墙上跳下,眼睛紧紧盯着钱老爷,冷静的退到了门边。

    赶过来的吴沨见此一幕,心里有些急了,提着大刀想冲过去救出孟谦婉,却被林似拦了下来。

    “你先别慌,孟仙姑一定有办法。”林似说着,脸沉了下来。

    钱老爷见他们都不敢上前,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不禁大笑几声,得意的对孟谦婉说道:“孟仙姑,不对,现在应该称你为孟姑娘了,听闻你今早被逐出师门了。”

    孟谦婉面不改色,嘴角依旧带着那抹亲和的微笑,“是,违反了教规,是该受到惩罚。”

    她说完,眸子暗了暗,敛容反问道:“敢问钱老爷,违反了律法,是不是也得受到惩罚?”

    钱老爷心里不再紧张,手也稳了许多,阴笑道:“那是自然,但你已经没命去官府告我了!”

    话音刚落,孟谦婉微微后仰,拿起石桌上滚烫的茶水浇到了他的脸上,紧接着钳制住他的手,没有退后半步,只手上用了些力道,往边上一拉,再迅速抬脚往他膝上一踹,就见毫无防备的钱老爷大惊失色的在她面前直直的倒了下来。

    还没等钱老爷反应过来,后颈就被冲上来的林似踩住,只能拿着匕首在地上一通乱挥,可还没挥一会儿,就被吴沨踩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吴捕快,把钱老爷带走吧。”孟谦婉说道,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捕、捕快?”钱老爷脸色巨变,拼命抬起脸,惊慌失措地看着面前的吴沨。

    他来之前,以为此处只有孟谦婉和林似两人,来时见到吴沨,没看清他穿着捕快服,便没把他当回事。

    钱老爷看着面容冷峻的吴沨,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你们,没有证据!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趁她晕倒把她送上花轿的?明明是她自己看中了林家的……”

    他说着,看见孟谦婉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

    孟谦婉不慌不忙地说道:“钱老爷,这封信是钱小姐给我的,上面写着您把我打伤后送上花轿,钱小姐对我的愧疚之心,这个应该可以作为呈堂公证吧?”

    钱老爷听后傻眼了,趴在地上不再反抗。

    吴沨借机从桌上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麻绳,把钱老爷的双手捆起来后,接过孟谦婉递来的信封,说道:“此物足以证明此人的罪行。”说罢,押着颓废不堪的钱老爷走出了宅子。

    不远处,躲在角落里的两个林家下人连忙跑回了客栈。

    钱老爷被押走,林似还是不放心,跃上墙头,确认周围没有异样,才跳下来向孟谦婉问道:“钱老爷来了你为何不告诉我?”

    孟谦婉拾起匕首,回头看了看他方才坐着的地方,说道:“我怕说了,钱老爷察觉到不对劲就跑了。”

    “这太危险了,万一他冲出来伤到你怎么办?而且我适才瞧你好像心软了?”林似说着,倒出一碗水,正要送到嘴边,转念一想,有些不对,“你是不是早就算出他不会伤到你,还会被吴沨带走关进大牢?”

    孟谦婉犹豫了一下,垂眸像是在思考。

    “我算出了他的下场,但没仔细算我自己。钱老爷也是被人利用,实在可怜,但牢还是要坐的。”

    林似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你为何不算全?这样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底儿啊。”

    孟谦婉淡淡一笑,“人算不如天算,就算连同细枝末节也算到了,也无法真正改变什么,不如算个大概,知晓一二有所防范即可。”

    林似呷了口热水,似懂非懂。

    与此同时,客栈客房内。

    “捕快?那个老太婆的儿子居然只是个小小的捕快?”沈倚芸恼火地站了起来,“我见她如此瞧不起我们林家,还以为她儿子是个廉洁的清官,没想到竟是个连典史都不如的微末捕快!”

    想起自己今日被张妈耍了,沈倚芸只觉在下人面前丢了好大的面子,心里怒气无处发泄,只得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

    而一旁的虞巧莲却是淡淡的放下茶碗,说道:“我已让下人将此事禀报给婆母了,你也不必气恼,不过就是个捕快,往后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她说完,把门外的侍女唤了进来。

    “都打点好了吧?”虞巧莲问道。

    侍女回道:“请大少夫人放心,都打点好了,奴婢听说那道姑会医术,便多给了医馆些银子。”

    沈倚芸轻哼了一声,“就是我们不插手,那些医馆也不会收她,我看她那模样,倒是适合当个百花楼的花魁。”

    虞巧莲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转头对侍女吩咐道:“派人去牢里告诉钱老爷,钱公子在我们手上,让他别乱说话。”

    侍女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翌日清晨,春风宜人。庙会结束,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摊贩的叫卖声格外清晰,与前几日相比,冷清了许多。

    巷子里,吴沨提着食盒,生怕里面的饭菜冷了,快步走进了宅子。

    “公……”子字还没喊出来,他就看见了在院子里晨起练功的孟谦婉,不觉停下脚步。

第十三章:准备支摊

    “孟姑娘,先吃早膳吧。”他将食盒放在石桌上。

    孟谦婉微微颔首,轻咳了几声,从怀里拿出一块素色的手绢,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这时,林似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像是还没睡醒,伸了个懒腰,看见石桌上摆着饼子和粥,立即走了过去。

    他拿起一块饼咬了一口,细细品着,问道:“这些都是张妈做的?”

    “是啊,我娘的手艺可好了。”吴沨见他吃得急,立马给他盛了碗粥。

    林似接过他递来的粥,将嘴里的吃食咽下去后,说道:“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去,你跟张妈说,待我林似找到亲人,一定让她过上好日子!”

    “公子,您是要出去找活干吗?”吴沨问道。

    “对。”

    林似将粥一饮而尽,正要起身,却被吴沨叫住了。

    吴沨面露难色地说道:“公子,我来的时候就替您去看过了,每家铺子门前都张贴着告示,指名道姓说不收您。”

    “而且他们还有您的画像。”他从怀里拿出一卷画像,抚平后递给林似。

    林似看着画像,呵呵笑了两声,脸上没有一点诧异和震惊,就好像早已料到了,“这画的还不错,和我还挺像。”

    他看向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吃着早膳的孟谦婉,问道:“孟仙姑,你帮我算算,眼下我干什么活能赚到钱?”

    孟谦婉放下碗筷想了想,抬起头看着林似,眼睛明亮清澈,少了几分前日的清冷,“我正好想到自己要做什么了,不如林公子你来帮我?”

    “我能帮你什么?”林似坐回石凳上,认真地看着她。

    孟谦婉说道:“你每日上山帮我采些草药,若是采到名贵药材,让吴捕快拿去药铺卖了便好。”

    林似听后微微皱眉,“你是想当大夫?”

    孟谦婉略一颔首,“不止,我在街上看到医馆招大夫,写明不招女子,医馆里的大夫资历深厚,百姓们或许只信与自己相熟的大夫说的话,所以我准备再支一个摊子,为人卜卦算命。”

    林似和吴沨表情一样,皆皱着眉,单手托腮似是在沉思。

    孟谦婉见此,不解地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吴沨说道:“孟姑娘,离这儿不远的云州山上就有个道观,百姓们平日里都去那儿找道长算命。”

    “这我知道。”孟谦婉点了点头。

    她从前在道观里的时候,经常看见一群香客围着师弟师妹们,还有些香客会找师父,她虽几乎每日都去后山采药煎药,但对百姓们的来意也有所耳闻。

    “那你为何还要支个算卦的摊子?”林似问道。

    孟谦婉解释道:“云州山山路难行,而立年男子也需一个时辰才能走到山顶,况且是年迈的老人和孩童,如今有人蓄意阻挠,不能在云星镇营生,所以我打算去县里看看,云星镇离县里应是挺近的吧?”

第十四章:顺天县

    若她没记错,昨日林似送那窃贼去衙门,来回只用了半个时辰。

    林似回想了一下,缓缓道:“从这儿到县里,大概要六七里路吧。”

    “差不多,我家那边离顺天县更近,这不刚画卯回来,一会儿还得去。”吴沨说道。

    孟谦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好,我今日去顺天县看看。”

    她从怀里拿出一本泛黄老旧的草药图谱,交给林似,嘱咐道:“你可对照这书里画的,去云州山后山采草药。”

    林似应下后接过图谱。

    半个多时辰后,孟谦婉和吴沨二人顺利抵达顺天县。

    吴沨有要事在身先回了衙门,临走前告诉孟谦婉,今日县令大人可能会因钱老爷一案传唤她,让她在这附近别走远。

    孟谦婉便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细细观察着。

    顺天县比云星镇繁华许多,街上大多是穿着绸缎的商人,和运送货物的马车,医馆药铺倒是有几家,进出的百姓并不多,算命看手相的铺子也有,但却大门紧闭,从窗棂上落的灰来看,应是许久没有开门了。

    她见一家医馆外张贴着招大夫的告示,没有明确不收女子,便走了进去。

    宽敞明亮的医馆里,只有一个年轻大夫,一个学徒,两个伙计。

    伙计看见孟谦婉,顺手将擦桌布甩在肩上,上前询问道:“姑娘,您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抓药的?”

    孟谦婉指了指门外的告示,说道:“我看见门上写着重金聘请坐堂大夫,请问女大夫要吗?”

    她想着若是能在医馆当坐堂大夫,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攒够去京城的盘缠。

    伙计见孟谦婉衣着朴素年岁不大,立马换了副态度,身子微微后仰,说道:“对不住,掌柜的特意嘱咐了,不招初出茅庐的大夫,您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孟谦婉本还想再问什么,只听医馆后传来一道凌厉的声音:“慢着!”

    掌柜的从后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账簿,他稍稍打量了下孟谦婉,面露喜色,“姑娘您气质出尘,就是一身布衣也难掩绝色!”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孟谦婉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多谢掌柜的夸赞,不知您这儿还招伙计吗?”

    “招!”掌柜合上账簿,十分热情地说道,“不止招伙计,还招女大夫!不管有没有名气,我们都招!”

    孟谦婉听后,觉出哪里不对劲,但还是问道:“这月钱怎么算?”

    掌柜拿起桌上的算盘,手指飞快的在上面拨动着算珠,不一会儿便停下了,念道:“一月按月缺月圆来算共二十八日,坐堂大夫无休息日,月钱五十文,伙计一月……”

    “坐堂大夫一月五十文?掌柜的你医馆里的伙计都不止这一点吧!”

    林似怒气冲冲的从医馆外走了进来,将孟谦婉护在身后。

    医馆里的人见状,纷纷停下手里的活。

    掌柜愣了一下,见被拆穿,立刻收起喜色,鄙夷不屑地说道:“她这样的,我给五十文已经算多的了,你去其他地方问问,这种眼生的女大夫谁要?”

第十五章:老大夫都被请走了

    “无需谁要!五十文就想请到坐堂大夫,掌柜的,你这重金可真重,去梦里招人吧!”林似说完,带着孟谦婉转身走出了医馆。

    掌柜的哪咽的下这口气,气急败坏地追出去,但见街上路人都看向自己,只得忍着将气都咽回肚子里。

    街头,孟谦婉看着突然出现的林似,疑惑地问道:“林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林似警惕地看了看周围,随后把她拉进了巷子里,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等感到安全后,他才说道:“我原本是想按照你说的,去山上采药,但一出来就看见两个林家下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你,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便一同跟来了顺天县。”

    林似说着,脸色逐渐严肃起来,“孟仙姑,你往后要多加小心呐。”

    孟谦婉眉心微蹙,缓缓地点了点头,“林公子不必担心,我早有准备。”说完,从袖子里拿出昨晚钱老爷落下的匕首。

    林似见此,松了口气,但又瞬间感觉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他咳了两声,缓解心中尴尬,“那个,你不是说要来顺天县摆摊的吗?这儿有没有和你抢生意的?”

    孟谦婉看着不远处的算命铺子,说道:“有,但已许久未开门了,我方才算了下,那位道长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那说明这儿的生意不怎么好啊。”

    林似没有注意到孟谦婉还要往下说,见边上一个大娘准备收摊了,便走过去向其问道:“劳烦问一句,您可知那家算命铺子里的大师去了何处?”

    大娘摆摆手道:“我也不大清楚,好几个月前就不见人影了,我从前还找他算过,是有真本事的。”

    大娘瞧他二人眼熟,想起是方才从医馆出来的,小声说道:“你们刚出来的那家医馆里的老大夫,一下子走了好几个,现在百姓们都去其他地方看病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老婆婆背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进医馆,不多时,又被伙计给请了出来。

    大娘看着老婆婆和孩子,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孟谦婉说道:“姑娘,你要是来我们县里看病就真是找错地方了,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好些家医馆里的老大夫都被请走了。”

    “你瞧,那孩子都病了好一阵儿了,每家医馆都说这病难治但能治好,开的都是些烂七八糟的方子,里头的每味药都贵得很,最后把这孩子拖成这样,银子也花光了,真是造孽呦。”

    孟谦婉听后微微蹙眉,毫不犹豫的向老婆婆走去。

    她小心搀扶着老婆婆,声音轻柔地说道:“婆婆,我会些医术,把孩子给我吧,您歇息会儿。”

    老婆婆佝偻着背,缓缓抬头看着她,一双眼珠浑浊,嗓子沙哑很费劲地问道:“你说什么?”

    一旁的林似凑到她的耳边,说道:“婆婆,这位姑娘会医术,能治您孙儿的病!”

    老婆婆这才听清楚,哦了一声,把昏迷不醒的孩子交给林似。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814/ 第一时间欣赏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伊个吖所写的《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为转载作品,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介绍:
孟谦婉下山在找小师弟们的路上,被人设计坐上花轿,替人出嫁,好不容易回山,却因违反教规,被逐出师门,她本想着去京城寻亲,谁料又被扒手偷去了钱袋子。
身无分文的孟谦婉遇到了被扫地出门的林家四公子林似。
林似:“正好,我也要去京城寻亲,不如一起赚盘缠吧?”
孟谦婉:“好。”
为了尽早赚够盘缠寻到亲人,孟谦婉支了两个摊子,一个卜卦算命一个行医问诊。
而林似则是每日去山里为她采药,然后把一些名贵药材卖去药铺,补贴家用。
一开始,有林家人从中作梗,百姓们:“一个小丫头的话谁信呐?十几岁就出来扮算命先生骗钱,这可是会遭天谴的!”
后来,林家彻底倒了,百姓们:“孟仙姑!孟神医!您先帮我算帮我治!我出一百两!一千两!一万两……”
二人赚够盘缠,正要踏上寻亲之路,居心不良之人突然造访,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林似问:“怎么办?他们想造反!”
孟谦婉冷静回道:“那我们就将计就计。”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门医妃:她靠摆摊名满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