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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绣狂欢     一妃难求txt下载     一妃难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节 不死心心不死

    一手拎着从家宅里收拾出的小包袱,默然看向张

    后捂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讪笑到:“啊,东家,真是巧遇、巧遇啊。//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望了望周裴的马车,秦回以一笑:“有缘么,自然会遇见。”

    知道是在暗讽他躲车里不敢相见的事儿,张缇也不怕羞,两步走到秦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包袱。他转眼瞅着焦糊大半的宅门,说:“东家这宅子一时半会儿还住不得人吧?”

    “嗯。”秦点头,“我现在住山上。”

    “山上?”

    张缇回看周,后指指山顶上的皇宫。

    四姑娘住进宫里了?怎么人告诉他一声来着。

    “啊,那恐怕张便跟随前往呢……”张缇说着,又看了看秦身侧的两名皇卫将士。

    秦道:“无妨,我不过是借住而已,中空闲的殿阁还多着呢,没道理连多带一个人回去也不让吧。”

    说空闲着地住处多。那因为跟着帛阳来锡师地人并不算很多路上逃散了不少。

    否。想当初那能把偌大个皇城都利用起来地人数。住满这宫观群。根本不在话下。

    再说了。算住房紧张。她自己开口请帛阳收留张缇。难道还会是难事么?

    帛阳同意再把张缇接来。也就意味着。同意她再度带着张缇一起生活。不管张缇算是师爷也好、管家也罢。忠心于她也好帛阳也罢。总之。既是她地雇员。就算她地人手了。帛阳总得给点面子。

    而最重要地一个原因。是她住地地方。算不上帛阳地后宫讳没那样严重。既然帛阳能同意让学生来偏云阁见上几面张缇住在附近方便照顾。也就不奇怪了。

    秦将张缇领回射礼会场。后被守卫拦在外面。于是一旁休息。秦自行入内与帛阳商议。

    不多久有皇卫直接出来寻张缇,将他带到宫内,安置在邻近偏云阁的侍卫房住下。

    等秦随着帛阳回宫之时张缇已经熟悉居住环境,自己在院里搭了小灶烧煮食物。

    之前秦要帛阳把张缇接来,只是自己手边缺人手而已,尚未想到这么多,如今猛然记起张缇烧的菜是多么香,不由得庆幸自己的决定正确。

    菜食烹煮完成后顺便差人往秦川处送了送,菜色不适合幼儿食用只是送去给安嬷嬷吃的而已。对方没有拒绝,倒是不错。

    “张大哥一来就立功了啊。”秦笑说。

    张缇满脑袋冒着问号,不知东家在笑什么。

    秦召唤他去自己屋里咻一声搬出厚厚一叠书卷,道:“对了,张大哥也批过不少学童的文卷吧?”

    “……只是字帖和文对而已。”

    看见她的举动,张缇就知道这东家想把差事推给自己做了。他现在的身份不仅是管事,更是秦的师爷,要说帮忙做公务,那也理所当然,可是……

    张缇翻阅几页纸卷,现都是学子写的策论,即是说无准确答案。

    他为难道:“东家,锡师各位才子的家世,张某还不甚明了,这卷暂时无法批阅啊。”

    从古自今,学生成绩或多或少都与身家背景有关,尤其是这太学府是校,那就更要多加小心了。

    “无妨,改日你去太学府借位听课,自然就与众生熟识了。”秦悠闲道,“策论不急着批,每月也只写一份而已,下个月中旬之前批完就好。”

    “是……”张缇无语凝噎。

    ----

    夏阳正炙的时节,东宫狼狈地回到了京城。

    这与他约定的时日比起,已经晚过几个月,连一贯沉静的皇后都不免紧张起来,暗暗派出人手四下里寻找了。

    因此他这回挨责罚,没有得到任何同情票。

    板子挨得结结实实,又被罚跪太庙数日,元启帝这一通震怒压下来,东宫一声不吭连辩解也没心思,只咬牙受着而已。

    其实他倒觉得,有周裴暗地里与张缇来往,他俩应该是结伴到锡师去了,或,至少是相携去了别的地方只要周裴打算在东朝游走,暗中破坏,那张之秋一定没有拒绝的道理。

    反正张缇就是个乱没原则的人啦。

    “他在长州的家宅?这个……”

    斩挠挠头,对阿青道:“青捕头,不是本官为难你,只是,张之秋原本也没个固定居处,以前是借住在常王府上,后来到驸马府,现在

    说出他又会去什么地方……”

    阿青不接受推搪:“大人,你好好想想,或,将他在长州的友人列份清单给我。”

    “呃……”斩啧了一声,低头去掏钱袋,“是不是之秋卷了什么贵重物品潜逃?若不是御赐之物,那一定是賖账未还了,本官看看能否替他结掉啊。”

    “我不是来替人讨债的。

    ”阿青道,“大人,你好生想想,若是记起了,赶紧来衙门说明。”

    “究竟出了何事?”

    斩百思不得解。

    阿青这边肩上担子也很,秦之死,他心中不好受,但千柳刀那一闹之后,东宫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这事儿,死活要求把张师爷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早觉得这人行事有诡异,那秦刚死的时候,他去干嘛了,现在才想起要追究么?

    位居编外武,千柳刀也不回营去整天蹲在衙门里喝都跟着,等阿青查案子。

    虽然两人语言不通,但千柳刀所求的,无非就是找到张师爷到后来,阿青已经不需要翻译,就能听懂千柳刀所说的张缇姓名了。

    此时去锡师方面的子回报,说帛阳王出巡各地,将一名女子带回锡师。

    那子的身份,据打听乃是秦斯胞妹因为探子从未见过秦斯以及秦四,所以无从辨识真伪。

    东宫一,立刻燃烧了起来!

    他修书一封,要求属下立刻转交到密探手上,然后对方哪怕是死,也要将书信递到秦四姑娘面前!

    可惜失败了。

    不是探子被现东宫的书信,被皇后给秘密拦下后交给元启帝。

    “往日可以由着贺儿胡闹,如今则不同。天下有一半并不在我朝之手师盼也盼不到朕送去一个转机。贺儿,你可不能中了他人之计方私通。”

    元启帝板着脸教训到。

    更何况,还是美人计。

    “儿臣哪里是与敌方私通来着……”东宫委屈到。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儿呢!

    “秦四原本就跟着反贼帛阳王去了锡师,这一点,你并非不晓得,怎么,秦斯一死,你就心慌了?”元启帝眯着眼审视东宫,“是不是秦斯许了你什么,所以,贺儿你才如此器重他?”

    东宫无力,但又不便解释:“父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怎样?”

    “这……恕儿臣不能言明。”东宫为难地低头道,“总之,秦四是否真在锡师,儿臣是一定要查明的。”

    “若朕下旨,不许呢?”

    “父皇……”

    东宫的脸皱成一团,想不到刚冒出一丝希望,却是父皇要出面来阻碍他的好事。

    他最近没有勤奋政事么?

    还是说,他又行差踏错,干下什么让民怨四起的事儿了?

    既然他这几月都很乖,为什么父皇还是对他这样不放心呢?

    东宫道:“让父皇担忧了,儿臣自有分寸。”

    “贺儿,你还没明白。”元启帝严肃道,“朕令你不许与锡师方面联络,不许再插手锡师暗探之事,不许有任何暗中举动去调查秦斯与秦四、乃至其部署人等,一律不许。”

    “为什么?”东宫无辜地叫了起来。

    皇后迈进东宫殿,便听见父子俩正在争论,她阻止传报,悠悠然踱进去,道:“殿下,你是储君,近日的勤勉,圣上皆看在眼里,在后宫诸人面前,赞许有加。希望殿下不要因为一时糊涂,前功尽弃,甚至败坏了圣上一力维护的江山社稷。”

    东宫不满:“本宫不就是想知道锡师那个秦四是不是真的四姑娘,怎么就败坏江山了!”

    “贺儿!”元启帝立刻轻叱,“对朕的皇后,你的母后,是这样讲话的吗?”

    “……儿臣知错。”东宫嘴。

    “好了好了,陛下,太子是一时情急,请不要怪罪于他。”皇后微笑着上前,劝劝元启帝,随后再问东宫,“殿下确实心急于秦四的真伪?”

    东宫点头。

    “为何呢?”皇后问,“此女叛国之罪昭然,难道,殿下还被她迷着心窍么?”

    “四姑娘几时叛国了?”

    “嫁与帛阳王为妃,难道还不是叛国?是殿下游走,再三说明秦斯与秦四断绝亲情,若对阵亦会大义灭亲,如此,才保住秦大人的清名,难道殿下忘记了?”

    如今,若是惹恼了圣上,谁来替你作保呢?

    东宫不是个十足的傻子,所以他还是明白,自己监国被撤了就意味着处于察看期,虽然父皇很喜欢他,但那并不代表,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第二百四十二节 树欲静而……

    礼会之后,太学儒生在锡师的地位,似乎平白高出

    能举办盛会的官署,在百姓眼里,可都是富庶无比威风八面的存在,这样招摇一番之后,锡师太学的声名顿时大涨,几乎要到跟道录司差不多的高度了。//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学官们上街走动时候,百姓也是拿看道官的眼神崇拜着的。

    但是,射礼会也暴露出了一个大问题相对于国子监来说是十分恼火的麻烦。

    这批新招进的太学生,射艺……

    一塌糊涂!

    看报名的时候么踊跃,结果一个个都好像八百年没开过弓似地,能把箭矢架到枕上射出去就已经不错了!

    虽说有俗语道百无一用书生,但那是说民间吃皇粮的穷秀才好不好?

    太学在京城时候,一直是以培养高素质全面展的人才为傲的高等学府,怎么可以忍受现在的生员情况。于是会后再询问一番,知道怎么驾车的人多,真正实打实地自己赶过马车的,几乎无,更别提战车了。

    至于马术、马球那是什

    “一病弱书生,恐怕上朝都站不住一刻时辰。”帛阳嗤笑,“当初朕借口修道韬光养晦之时,也从未松懈过勇武锻炼呢!”

    一旁地秦嘴道:“是啊。陛下地射艺尤其精湛。令人难忘。”

    帛阳一怔。:即默默淌下冷汗:“……”

    四姑娘还记恨着他射地那一箭呢……

    不清楚两人之间地暗潮涌动皇卫等人只听见这样地对话。于是将帛阳地不满之情传达到学官耳中。

    这下可炸了窝。国子监领导人当机立断。全体学子每天要花半个时辰强身健体!

    于是。锡师每天清晨出现了太学晨练队伍这还带打卡地。

    大半夜时候,父兄离了家门去朝房或署房,太学生也跟着出门,到朝房外的小门洞那儿集合,领自己的号牌。

    等帛阳带人从山上下来,进殿内准备上朝了,众生立刻涌到金殿之后,开始登山。

    太学生们爬到皇宫门外时,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身边几名书吏立刻开动,收起大家手中的号牌整整齐齐地,挂在宫门处的小木阁里。

    等第二天,太学生则同样要大清早爬一趟山路,取回自己的号牌放到山下另一处木阁去。

    这两处木阁,过去是道观的“接待处”客道人休息的地方。而高大牌坊后那座名为“朝廷”的金殿,则是利用山门空地搭建的崭新建筑。

    每天要像小道童一样在半夜起身爬山路,众才子自然是诸多不满的。

    但秦轻描淡写一句“往后上朝不也是这个时辰?除非你想在太学混一辈子”,顿时令学生们哑口无言。

    “东家真是乐在其中呢。”张缇路过,评说道。

    秦笑而不语。

    天刚蒙蒙亮,学生便陆续跑完早操家回宿舍补眠有,上街吃早餐有接去学堂早读的也不少。

    张缇在东家身后来来回回地路过,他的东家端着始终温热的茶水静等着最后几名学子爬到石阶顶端。秦一面等,一面吩咐书吏将席子收进木阁内自己则领着张缇让开条道。

    “东家喜欢悠闲的日子。”张缇说。

    秦回答:“谁不愿意悠闲度日呢?”

    张缇颔,笑道:“说得也对。可是,锡师的安宁,只是建立在京城的蛰伏不出上,东家,这样你能睡得安稳么?”

    “为何问我,此题应当考天子去才是。”

    秦挥挥衣袖,拂开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的蝴蝶。

    “东家,食君之禄喔。”张缇低声提醒着。

    “咳,我吃了多少,就替他考量到多少,如今只到这里,”秦比划了个长度,只比一寸长出一点点而已,“再多的就没有了,是以,我不会做亏本的活儿。”

    张缇跟在她身后,平静地转移话题:“原来如此。对了,张某听说如今太学氛围不坏,想起东家说过,张某可以去旁听几课,有些心痒难耐啊。”

    “心动何不行动?”秦回头道,“我的提议长期有效,我这边也没什么紧要事务离不开张大哥,你随时可以去听几堂课,与学子多多接触。”

    “是,东家。”

    “不过,别忘记午后回宫安嬷嬷说要带小川来见我。”

    张缇会意:“嗯,张某若遇见糖画一类,自然也会记得带些给小公子。”

    此时还剩一名才子未报到,但却有另一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爬上山顶,也要席子,自顾自坐在皇宫大门槛上歇气。

    “体热劳累之后立刻落座,此为养生之忌,杨大人。”张缇提醒道。

    杨选擦着汗,不理张缇。

    秦瞥了杨选一眼,也没吭声多话,免得自讨没趣。

    倒是皇卫

    步,对杨选说:“杨大人,圣上还在早朝,不知大退……”

    秦听了心下暗暗吃惊:原来杨选已经够资格上朝了?那他这么气喘吁吁地爬到宫门口坐着,一派抗议示威的气场,是怎么回事?

    杨选回头,对皇卫道:“本官在朝上跟天子吵起来了,一气之下早退而已。想想不甘心,便先来这里堵天子,再论一番!”

    “啊……杨大人好气魄。”

    秦笑笑,略微低致敬一下,也不等那位迟到的学生了,径自带着张缇撤退。

    张缇跟在她身,语带惊奇:“怎么,杨大人与帛阳为何事争执,东家丝毫不好奇?”

    “好奇又如何?人家朝上的国大事自过问,是想插手干预,还是转述给别人知道?”秦悠悠然踱着步子,取出折扇来摇一摇,“既然不想被牵扯入内就要当机立断地回避才是。”

    “东家说得在。

    ”张缇附和一声,又道,“莫就是东家选择国子监的原因?”

    “嗯?”回眸,警告地瞥了张缇一眼。

    后忙安抚:“东家,张某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提啊,方才你那是错觉。”

    “哼。”

    懒得戳破故意作怪的腔调,秦转头道:“走吧,回去正是吃早点的时候了。”说罢,快步离开。

    张缇望着她的背影忖:四姑娘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可是,万事顺遂的话,这还叫做人世么?锡师的内务姑娘已经暗中关注,那外事战事不远了。

    ---

    帛阳在寝宫里怒。

    不为别的,今天在朝上的时候,杨选死咬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要求严查空饷去向。

    这有什么好查的,不就是被下层的官吏给瓜分了么?

    帛阳不是不知道账面与事实有差距,之前四姑娘一提起就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出入的那笔钱,对于锡师来讲不过九牛一毛而已,若是惩办贪官污吏被削到的可就不是九牛一毛了,这九张牛皮估计都没能剩下几块完整的!

    法不责众,而且现在也不是整治细节的时候。

    四姑娘就知道适可而止,这个杨选……究竟是谁给他吹的风,凭他的脑智,怎有可能独力追查分析那么多数据?

    “难道是……”

    帛阳在殿内来回踱步。

    射礼会的时候,杨选未被邀请,四姑娘又正巧中途离席了一段时间……

    四姑娘与杨选有私交,四姑娘以前还十分维护此人……

    射礼会刚过去,杨选就开始上疏,现在竟然展到在朝上跟自己对喷,朝下继续喷,实在可恼……而其中巧合,则令人生,更是生寒啊。

    “把信卿请来。”帛阳道。

    安小璃原本正在收拾被帛阳砸乱的书桌,他这样一个指令,吓了她一跳。

    “陛下,已经夜深了……”她悄声提醒。

    帛阳不耐道:“朕说,宣四姑娘。”

    “是、是……”

    安小璃满腹忧虑,领人前去接秦。

    推开房门,却见张缇伏在案边批阅卷宗,四姑娘远远地倚在窗前,望着夜景呆。

    张缇见有客人来,立刻停笔起身:“小安嬷嬷?”

    他对这女子印象深刻,不为别的,哪怕是自己会被恩将仇报处以极刑,这女子仍愿意观看密道地图,独自一人去援救帛阳帝。

    单单这份赤忱心思,张缇骨子里的某处就被触动了,阵阵地软。

    不过……

    安小璃对帛阳帝的忠心,也正是他该防范的东西之一。

    “小安嬷嬷,深夜来访是为何事?”张缇微微张开右臂,下意识地挡住对方视线,不让安小璃再盯着四姑娘看。

    安小璃怔了怔,目光回到张缇身上,这才认出眼前的人,就是当日拿着令牌与皇城密道图现身的张举人。她立刻道:“啊,张举人,别来无恙?”

    “……”张缇心中暗暗叫了声不妙。

    果然,从他身后传来秦懒洋洋的声调:“喔?张大哥,你俩见过面了?”

    安小璃错愕少顷,立刻替张缇答道:“嗯,这位张举人是在京城学馆教过书的吧?我竟然还记得呢。”

    “不但教书,后来学馆也是张大哥买下的产业了。”

    秦笑笑,既然张缇挡在中间,她就不用挂心安小璃的一举一动,只管安安静静吹夜风就好。

    而背对秦的张缇,则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对安小璃苦笑。

第二百四十三节 我有迷魂招不得

    往,帛阳也不是没在深夜召见过秦,但这回似乎

    安小璃谨慎地暗示帛阳帝情绪不佳,秦立刻有了“皮要绷紧点”的心理准备。//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她问:“……以小安嬷嬷的意思,也就是说,自从杨选杨大人来闹过之后,天子的脸色一直不好?”

    安小璃点头。

    秦撇嘴:她明明都特意避开了,怎么最后帛阳还是要把麻烦找到她身上来?

    他很忙这个她以理解,但是吃过晚点以后,不能叫她去说说话解闷么?非要等到这样晚的时候……岂不是故意惹别人乱想瞎说?

    虽然以她的名声来讲,这行事不妥已经无所谓了,但是,她觉得自己在偏云阁的宫女内侍眼中,形象还算是不错的,帛阳一定要连这点余地都不留给她享受么……

    张缇站在外,目送这一行人离开殿阁。

    他并没有跟着秦一同往帛阳寝宫,当然,他没那资格。

    但是他有些放心不下。

    转头。张缇询问立在殿外随时候召宫女:“这位姐姐。请问天子时常在深夜邀四姑娘见面么?”

    对方本就偷打量着这位师爷。如今被吓了一跳。急忙答道:“没有!像今天这样地时候。是极少极少地……”她居然跟内侍皇卫之外地男子说话了。等回去休息地时候会挨嬷嬷地责罚吧?

    张缇沉默不语。

    他回头去案桌边。将自己还整理好地包袱解开。取出藏在衣物中地令牌。揣进怀里便往外走。

    殿阁大门处。皇卫军上前拦住了他:“张师爷。这样晚了要去哪里?”

    “天子寝宫。”

    对方愣了愣,道:“呃、张师爷你只是举人,圣上容你留在宫中,已经……”

    张缇抬手亮出令牌:“劳烦将军带张某过去。”

    “啊!”皇卫一惊“是!”

    “张某初次进锡师皇宫,实在不熟,有劳了。”张缇客气一声,脸上挂出惯常的谦慎笑容,但一身寒意不见丝毫减少,“若是遇见四姑娘回转,还请将军注意着,将张某领到岔道上,别与在下那东家碰个正着才好。”

    “遵命。”皇卫恭敬地回答道。

    不明白这位师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管人家卖的什么,都不是他能妄自揣测的。

    张缇层层关卡一路行过来,领路的也换了数人,现在是一名内侍在前。

    “戒备比起京城里的时候,要严上许多了啊。”这样的感叹,让引路人不知该答什么好。然而张缇自言自语地接了下去:“大概是地方小了岗哨自然紧密罢。”

    小内侍喏喏地胡乱应两声,快走两步,与宫门前的侍卫悄声商议两句,又回来道:“这位大人,圣上正与信卿大人会谈,你看是立刻通传稍候片刻?”

    “当然选后,引我去别处暂候罢。”张缇说着,望了望寝宫门内,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支一人高的烛架,上面三支烛燃得正旺得红帏罗帐似乎也闪动了起来。

    他口中说着让人引去别处,不要与四姑娘碰个正着又驻足停留在此,探究的视线往帘内投去。看那神色像是希望殿内人能提高音调、方便他听见点什么风声一般。

    “大人,请随奴婢来。”对方又再催促一次张缇才收回视线,转头避往殿后小阁。

    秦在殿内与帛阳不知在说什么,一点响动也没,到后半夜时候她才让安小璃领着回偏云阁休息了,帛阳立刻换装,预备再小眯一会儿眼,就下山行早朝。

    此时传报的说张缇求见,他自然不肯答应。

    不答应也不成,内侍说张缇亮出了密令,要求面见圣上,态度十分坚决。

    帛阳只得叹气,拂袖道:“既然如此,便让他进来吧。”

    张缇一身的湿气寒气仍未消除,进殿时候,就带来一股帛阳不知该怎样形容的冷意,冻得后往软榻上更沉下一分,裹紧了薄披。

    “深更半夜,朕原本不应当以如此装扮见人,既然张举人坚持,那最好是,你有刻不容缓的缘由。”他冷冷地说。

    “倒并非刻不容缓,只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急。”张缇回答。

    帛阳从没精打采的状态里强提起半分关注力:“……喔?这倒奇了,是谁逼你,你又如何不能应付?”

    张缇道:“是为四姑娘的事。”

    “唔……”帛阳恹恹道,“她又有怎样的谋划?”

    “非是四姑娘托张某传话,而是张某方才得知天子深夜召见四姑娘,有几句话,不得不提哪。”

    “那有什么可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十万火急呀。”

    见张缇寸步不让,帛阳抿唇笑起来:“唉哎哎,张举人的意思,朕明白了,只是……你以何身份,对朕的言行做出指责与要求呢?”

    “既然张某了解四姑娘的心思,能替陛下指出一条明路,那也必定可以堵了陛下的风光大道,或是替他

    出路啊。”

    帛阳丝毫不受威胁,淡淡答道:“在那之前,就算朕不懂得水来土掩……杀人灭口,总是亘古不变地好使的。”

    张缇胸有成竹道:“若张某遇到不顺遂之事,或性命倾危,那天子往后,恐怕就真的只能一人独行了。届时,请别怪罪张某,没有提醒过陛下。”

    “放肆。”帛阳悠悠地哼了一声,神态与话语内容应有的严厉截然相反,他说,“朕从来不好与他人分享脑智,即使你是姬山翁长徒,也实在僭越了。”

    “好罢,陛下,那就说,一旦合作不顺,先王遗诏恐怕就再不能见天日了。”张缇说着,负手诡笑。

    “……遗诏在四姑娘里。”朕好困。

    “非也,四姑娘不过是知道诏藏在何处而已,张某亦然且,有部署之人,随时可以销毁遗诏,就像其从未存在过一般,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你这是威。”朕真的好困,谁来把张缇揍翻拖走吧。

    “张某岂敢?毕竟陛下如今天子,可以翻脸无情,作帝王威仪了。”张缇愤然道。

    微闭的眼缓缓睁开,帛阳勾出一丝意来:“张举人这是怨恨什么呢?”去你的朕一点时间休息好不好!还有半个时辰又要上朝了!

    “只是请陛下四姑娘着想而已。”

    “你建议朕,以女子为官诱引娘驻留……难道就是替四姑娘着想了?”帛阳说着,差点不雅地打了呵欠出来,幸好及时忍住,不然真是形象大失。

    张缇道:“此是四姑娘心中想法,陛下顺着她自然惊讶,并以陛下为知己。”

    “知己?”帛阳冷笑,恐怕是“知己知彼的敌人”吧?

    张缇不与他纠结言辞,直截了当地问:“难道陛下想说,此举毫无成效?”

    “那倒不至于。”帛阳哼了一声,又补充道“却也并非令朕满意的成果。”

    “四姑娘可有再念着逃走?”

    帛阳沉默。

    一开始秦确实还想着逃的,但学官的工作一上轨道,她立刻就乐在其中地忙碌了起来,并且还插手诸多其他事务,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要说张缇的计策无用实在是睁眼瞎话。

    可是,四姑娘依然有许多可之处。

    而且虽然帛阳不肯承认,他上回败在四姑娘手上是因为小觑了她翻盘的能耐。这女人擅长勾结援手,也具备女子越是细部越思量得周全的优点任她自由行事的时间越长,她手上的筹码就越多,虽不惊人,但一枚枚小卒组合起来,足可令他再次大意失荆州。

    这位张举人则不同。

    他是姬山翁长徒,了解四姑娘的惯常思路,更长期潜伏在她身边,对她的交游与部署了如指掌,若能得他相助,拿下四姑娘应该不难。

    四姑娘是姬山翁所荐之人,老人的徒儿各有所长,若能收归帐下,帛阳自觉如虎添翼。

    “四姑娘确实没有再逃第二回,可是,仍有挑唆破坏之嫌。”他对张缇说,这回是真心讨教。

    “挑唆?”

    帛阳将杨选之事向张缇讲述一二,并未详细说明,只是让他了解双方立场与冲突过程而已。

    张缇了然:“原来如此,陛下是以莫须有定罪,经过今夜与四姑娘一番长谈,又有何收获与论断?”

    “四姑娘并未分辩,也不称冤枉,只告知朕,如何熄去杨选那团糊涂火。”帛阳怅然。

    “那正是四姑娘聪明之处,既然如此,张某也不替东家辩解的好。”

    帛阳越疲惫,道:“朕恨透了姬山翁家的哑谜。”

    “陛下,用人不人不用。”此话说得张缇有些得意,他随后又想起自己来找帛阳的原因,再补上一句,“为君主应自重,此也是要领之一,请陛下时时牢记。”

    帛阳以指支额,道:“那是因为,做君主的极少遇见女臣子。”

    张缇险些笑出声来,急忙说:“君主自重即可,臣子当然有分寸。”说罢,念着四姑娘应该已经回到偏云阁,张缇作势告退。

    点点头,帛阳看着他转过身去,又扬声道:“张举人,还有一事……朕今夜请四姑娘前来,只为商谈政务而已。张举人想多了。”

    张缇回:“张某并非顾忌今日,乃是为来日他日做防备,并未想多。”

    只是将来的事情,就算帛阳点头承诺,他也一定当不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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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的题目是:帛阳跟小四提出女子为官,这是谁的主意?

第二百四十五节 我的七夕

    深人静,东宫躺在软绵绵的被褥间,借帐外的那一光,观察手中的木簪。//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这是怎么回事。

    木簪式样与机关都跟四姑娘手上那支毫无差别,可是,为何看上去就像新雕出的一样?

    四姑娘手中的簪子,是用得很旧的,东宫还记得,那簪子连簪身都泛着陈年的木纹黄,却又好似被精心保管,干净光滑,一点破损之处也看不见。

    东宫记得,他将簪子献给秦太后的时候,可是崭新崭新的制品,不知为什么在四姑娘手里看到的簪子会显得这样旧……现在它又一次出现,却变回了新品?

    “没道理啊……”

    越想越觉得古。

    而且,四姑娘怎可能会对探说出那么反常的话?既然暗探不可信,这簪子应该也不是从四姑娘手里拿来的才对,可是,里面藏有她亲手写的诗句,又是怎么回事?

    他捋着那团来翻去地看,没有拼接痕迹,也是说可能是谁擅长模仿的,学着四姑娘的字迹……

    等等,四姑娘在什么地写过字么?

    没?

    东宫愣住了。

    那他自己在里见过四姑娘写地字?不然怎会如此肯定这是……

    “这不是四娘地字。是秦斯地手笔啊……”东宫恍然大悟。再小心地回忆一番。顿时想起。这不是……当初他令舍人撰写情诗送四姑娘地时候自己提笔写地几之一么?

    “原来如此!”

    来龙去脉。根本就没出皇城这个范围。更别提远在数千里外地锡师了。

    那这簪子应该是他送给秦太后的没错,皇后得到它是理所当然的。四姑娘手上的簪子,则是看起来完全一样的旧簪就是……机关匠所说,几十年前制作的“初版”?

    等等……

    做簪子的木匠、机关匠是御用的没错,第一支簪子也应该留在皇城里,或落在高官贵族家中才对啊。怎会到了四姑娘手上?

    东宫满腹疑问,翌日唤了工匠来,才知道第一支簪子是先王元启帝的爹,也就是东宫的爷爷送给了宫里的女子来着。

    “据说是皇城扩建之前就住在望舒华庭的一位夫人。”

    “胡扯什么!”东宫呵斥一声。

    扩建前,望舒华庭是王后居处,最次也得是太子的母亲才配居于侧殿,绝对不会留什么夫人在内。东宫清楚这一点因为他的亲生母亲生前也住过望舒华庭。

    匠人委屈地小声辩解:“……真是什么夫人来着,太久远了,老夫也记不清……当年还闹得很厉害,说要是生了王子就怎样怎样的果是位公主……诶,殿下?”

    东宫早就不耐烦对方的东拉西扯头离开。

    总之四姑娘那簪子来路怪怪的,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性,是帛阳王送给四姑娘,可是……反正东宫不会承认就对了。

    四姑娘怎么会把反贼的礼物随身带着,还不让自己碰……

    看了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那只簪子,东宫幽怨地想:如果这真是四姑娘让暗探送来的有多好,至少算是两人之间的第一份定情信物了。

    ----

    秦觉得挺奇怪。

    自打那天半夜去见过了帛阳对她的态度立马就变了个样。不仅脸色转好,更大开方便之门然不提禁足的问题,由着她随意走动怕下山,也没再阻着拦着。

    “帛阳好像转性了一样……”她悄悄地跟张缇议论此事。

    张缇好奇地问她前些日子是怎样过的,比较一番之后,得出结论:帛阳帝改邪归正了,是好事。

    “改邪归正么?”秦狐。

    张缇低声道:“总不能是一时糊涂吧?”

    “倒真的有些像是突然了善心呢,”秦总结,“嗯,我得抓紧时间做事才行,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帛阳又清醒过来,于是……”

    既然有了这样的体认,她当然忙不迭地奔去国子监,把积压的公务甄选一番,复杂难办的全打包交给张缇扛走。下一个目的地是太学,各位学生见她回来,都是高兴万分,拉着去喝酒玩乐,张缇见势,急忙出来替东家挡掉应酬。

    “所以说,有张大哥在侧,日子好过多了呀。

    秦一面夸他,一面马不停蹄往陈和家去走上一趟。

    本来还想再到定国公府上去看看的,后来想想,秦之纥当家了,她去着不方便,还是放弃的好。

    她拉着张缇出门,是帛阳刚去上早朝的时候,等她到处都转了一圈,慢悠悠回宫之时,天色都重又暗了下来。

    偏云阁的宫女急急地迎上前来:“信大

    肯回了,圣上每隔半个时辰就遣人来询问你回了没

    “哦?圣上有事找我?”

    “不是的,就是问问看大人在没而已,有传话说要是大人回宫了就好生休息,别累着,来日方长……”侍女说着,偷偷抬眼看秦脸色。

    秦也没说什么,答一声知道了,遂入阁内,掌灯批阅公文。

    再过一炷香时候,帛阳又派了内侍过来询问,这回终于见了人,就转述帛阳的话,说这锡师城内秦想去哪里都没问题,他也不会干涉,但出于安全考量,希望四姑娘尽量少去茶楼酒馆之类鱼龙混杂的地方了。

    早就料到帛阳眼线监视着,秦这就答应下来,随后熄灯就寝。

    帛阳也就提醒过她这一而已,后两日无论秦再怎么走动,哪怕无视他的劝告,照样跟人聚会,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过问。

    只是,属于他福利,他还是要的。

    到七月初六的时候,帛十分阴险地下令太学生休课一日自省,再通知朝房免了第二天早朝。准备妥当之后,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七月七一大早,快乐地奔往偏云阁,要求约会。

    哪是一起去看望小川也好,总之要应景嘛。

    “陛、陛下?信大刚出宫了……”

    啊?

    帛阳愣了,失望地回到自己的寝宫。没一会儿,他就化妆成丁二,大摇大摆地追了出去。

    先去国子监衙门,嗯,官署内次序井然,想进去还得登记自己的所属衙门与姓名,这一点令帛阳很有好感。不过四姑娘不在这里,所以刚才产生的好感全数扣除。

    随后到访的地方,当然是太学府了。

    帛阳将大门上自己的御笔墨宝好生欣赏了一番,负手往学府里走,路上竟然连个衙役喝阻询问都没。

    “四姑娘时常出入之处,居然没有设置门丁?”

    这实在不合秦的风格啊?以帛阳的了解,四姑娘可是个绝对不会嫌保安过多的人,当初驸马府一群皇卫,基本上都被她给带坏了……

    帛阳诧异地行往院内,转过影壁便看见公议栏。

    这公议栏已经修好几个月了,上面是厚厚地好几层纸页,帛阳粗粗翻了几下,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纸页没有署名,也有那么几张,勇敢地落上了自己的大名兼印章。

    还没等帛阳看出点意思来,旁侧的小院就涌出了大批学生,人人手中都抱着一叠书卷。

    “这边还空着呢!”

    吵嚷中,人群铺散开来,占据了整个操场。

    大伙儿忙不迭地抢着位置,将书卷一本本地摊开来,放置于地面。

    帛阳纳闷地观望着,低问趴在地上的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晒书啊!”对方回答着,顺手抛了一本书给帛阳,“你怎么在一旁看着?你脚边那还有空地方呢!”

    “……”

    “快快快啊,别呆站着,不然学官又要笑话人了。”学子催着,手下动作不停,“书阁里还有半屋子的古书呢!”

    “……好。”

    帛阳学着大家的样儿,将书卷翻开,却觉这本已经潮得不行了,纸页都粘连得厉害。

    他无辜地将书卷递还给对方,却看见那人啧了一声,飞快地扯断缝线,把纸页一张张地分开,随手晒晾几页,又把剩下的交给了帛阳:“还有半叠呢,给你晒吧,记得页序啊!”

    “啊?”帛阳端着半叠纸页,无措地看着这群学子。

    众人一面翻书,一面争夺着地盘晾晒,遇到潮得厉害的就拆了再晒。这样吵吵嚷嚷半晌,年轻人呼喊着往另一边的石门洞冲,说是又找到了空场子可用,要不赶紧的话,就会被别院的才子给占去了。

    帛阳无言望着满场的狼藉,连落脚地方都要小小心心地寻找,生怕错踏了某本古籍。

    当官的每月都有固定假期,而读书人与平民一样,全年无休,今天难得给他们放个假,结果就这样过么?不管怎么说,下令晒书的学官倒是一点时间跟人力都不肯浪费。

    他正想着,却见小院门边出现了落单的人影。

    对方抬头看见帛阳,也吃了一惊。

    “陛下,你怎么来了?”秦抱着三五卷竹简,颇意外地见着帛阳出现于此。

    帛阳看看手里的书卷,无奈道:“……若说我是来帮你们晒书的,你信么?”

    --

    关于笔迹:

    其实秦以四姑娘的身份留过字迹,只是东宫不知道而已。

第二百四十六节 圣诞快乐……

    何不信?”秦笑笑,反问一句,随即小心地踮:缝隙中挪到帛阳身边,“请陛下接好。//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唔?”

    秦怀中的竹简全都转移到了帛阳手上。

    后低头看了看,头皮一麻:“这、这还有虫子在爬!”他差点没把绣简哗啦啦全扔下地去。

    “哦?陛下别动。”秦侧过脑袋,瞅准了那比芝麻还小的书虫,卷着自己的袖子,用布料尖角将虫子抹去,随后满脸不在乎地甩甩衣袖。

    帛阳然。

    他挪了一步,悄掀开铺在自己足背上的书页:“为何非要选到今日来晒书呢?”……今天是七夕好不好?你那些学子会怨恨你的。

    “七月七晒书才符合习俗,虽然锡师没京城那样潮,但小虫耗子什么的却多得多,书库里的东西更应该时常搬动才对。”秦笑嘻嘻地说着,转头看看帛阳,关心道,“陛下,艳阳高照呢,你……脸上多加这一层,不会觉得闷热难受么?”

    帛阳腾出手挠挠自己的面皮,悻然道:“还好……尚可……”

    “既然尚可,那就请陛下帮忙吧。”劳动力都已经自己出现了,不使用的话,未免暴殄天物。

    太里面才不到百名学子。除去病休还有没住宿舍所以今天没来地。每人只能晾个三五十本书……书阁里面还有大堆古卷等着出来露个脸呢。

    天可怜见帛不是来做苦力地。

    毫无察觉:被秦拖着来回走了两三趟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对了。我今日来。是想请四姑娘一同去看望小川呢。”现在他可不会忘记小川地名字了。相反分顺口。

    “哦?好啊。”秦干脆地答应下来。

    还没等帛阳再接再厉说出些什么。四姑娘就又端了几本裱过外层地书出来。放到帛阳手上:“陛下以前做过晒书地活计么?”

    “……没有,不过我晒过药草。”帛阳不自觉地又跟着她的思路走了。

    “哦?”秦回忆了一下,笑起来,“炼丹用的?”

    “对,还有很多矿石和染料,混合起来四姑娘休要小觑,这是一门学问哪。”

    以前帛阳可是精于炼丹术来着,可惜登上帝位之后自己的手艺都疏于磨练了也算是另类的忙于事业荒废专业吧……

    其实,秦倒真心认为他戒掉炼丹的习惯是好事,且不说那些丹药他自己要吃,就算只是炼出来放着炼制的时候,毒气什么的不照样荼毒人体么?

    所谓炼丹,又称中式炼金术,可不是那么好玩又安全的东西呢。

    秦笑道:“唉呀,陛下,我从未小看丹药符的深奥学问,只是实在不懂敬而远之罢了。”

    “难怪四姑娘从不肯服用我送的丹药。”帛阳叹了声。

    “这嘛……”秦也只得一笑带过。

    谁敢吃那些重金属制品啊……与其让帛阳送她丹药进补,还不如由她来送帛阳吃书得了歹能消化,也不算很毒尔吃到虫子更可算是加菜呢。

    秦晃晃脑袋,把古怪的想法甩出去:“啊这几本先拿出去吧。”

    帛阳拎着书本往外走,顺便拈开几页,吹走里面爬动的蜘蛛。那种半透明的小蜘蛛很明显是刚出生不久的。“啊呀,太学府的书阁里专生小虫还是怎么?”他叹气。

    “太学本身也是生虫子的地方,大的都没人指责了,更何况这些小东西?”秦笑起来。

    “五之说么?”帛阳的反应也是颇快的,他回头道,“那四姑娘你,可占了其中三项哪!”

    秦点头:“所以我就是大蛀虫。我也没否认过呢!”

    她所属的,大概应该算是学与患御,帛阳所指的第三种适合秦身份之蛀虫,想也知道不会是游侠与商工之民了,他说的是言谈,也就是纵横家。

    在秦眼中,这倒有些冤枉她了。不过她没必要与帛阳争执,故而避过不谈。

    帛阳能提出第三类的虫,就证明他还是不放心她的,认为她是观察形势纵横阖之人,耽于自己的战功政绩,对谁家君主都少有忠事之心。

    虽然这样讲好像也没错,要秦达到读圣贤书的忠心程度,那是说笑,她眼中最重要的绝对不是朝廷不是国家,是自己的声望,当然最要紧的是性命。但,她现在真没与别处暗通的心思,是专心在做自己的工作而已。

    以前秦问过东宫,能不能让她以女子身份出仕,他回避了这个问题,要说秦没觉得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东宫当时答应下来,哪怕只是许个空头支票,说自己继位后,会令秦在东朝为官,恐怕秦现在的心思,也不会是这样,只可惜东宫放弃了机会。

    想到这里,秦说:“那,陛下还留着我这只大虫,是打什么主意呢?

    “养肥了吃啊。”帛阳顺口道。

    顿了顿,他又转头:“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还养不起你?就算你搜刮民脂民膏,收纳了国库所入的大半到自己荷包里,那不还是在锡师的地盘上?总之,只要还没运出境的,就都是没被拐走的东西,在锡师内部要怎样流动,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运出境?

    秦突然想起她设计换走的那上百箱白银,不由得颤了颤。

    “哪里的话,信卿锡师也不久,多看多想随后提出言谏,已经尽到为臣之责,倒是朕召见你得少了束之高阁之嫌啊。”何况她忏悔得是一点都不诚恳,还不如傻笑两声呢,帛阳撇嘴角。

    “陛下,今日是想谈什么事?”

    “原本不便由插言,翰林院解决足矣,但目前看来,众人商议之下,都无法给朕一个确切的答复。”

    秦眨眨眼,帛阳所说,是指此事属于翰林院的职责范围对方无法解决得令帛阳满意,所以他问问她,看是不是有法可解。

    帛只说了问题的麻烦程度,以及接下烫手山芋之后能会造成翰林院的人憎恨秦。

    他并没有真把这是个什么难题说出来。

    追问的话,等于答应插手。

    “是这样?那一定是挺难办的案子并非渊博之人,应该是比翰林学士更难入手才对。”

    她婉拒。

    帛阳道:“昔日天朝渊博,不外姬山文生,天下学识七分在他,这名号叫得是无比响亮哪。”

    秦咋舌:师父,你怎么突然就又冒出来吓我了。

    “可惜姬山老人已逝。”她回答。

    “再有传曾为状元的曹寰,也是博闻强识之人学富五车,藏书十万册。”帛阳继续点名。

    “可惜此人叛国逃逸今投奔在东朝京城之下,做他的太子少师。”

    秦悻悻然见招拆招。

    她知道帛阳接下来要说啥了。

    “信卿秦斯同为这二人的弟子,是否兼收两家所长,更如神助?”帛阳微笑。

    秦支着下巴:“陛下,家兄英年早逝,无奈啊。”

    帛阳睨她:反正你是要赖到最后就对了。

    秦回瞥:是啊,不然你拍桌说“我知道你就是秦斯”啊?

    敲了敲食案,帛阳直接拍板到:“好罢,既然信卿推辞,朕也不勉强。”

    咦,这样干脆就放弃了?

    秦倒是有点意外,究竟帛阳想说的是什么,他不能只说半拉子话,然后就把她吊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啊?

    其实帛阳可以。

    他就这么做了,接下来绝口不提此事,随后也挥挥手,放秦回家去。好像他压根就没为什么烦扰过一样。

    然后现在秦被烦扰了。

    她好奇啊,很想知道帛阳到底指的是什么麻烦事。

    虽然不打算插一脚,但是,她真感兴趣会有何事令翰林院的全体昔日同人束手无策来着!算了,来日方长,等几天,若真是什么大事,她自然会从别处得到风声的。

    帛阳这么小心眼,一被拒绝就连半点话意都不透露,实在是可恶。

    下回不要替他着想了,手里还在查着两处衙门的黑账,她也不要管了,反正帛阳自己能耐,叫他自己弄去!

    气鼓鼓地走出去半道,突然想起东宫还在家里饿着。

    秦吓了一跳,现在什么时辰了,东宫不早饿瘫了?

    她急忙往自己家宅赶去,路上本想拐到去国子监,把自己藏在案桌下面的蔬菜给拎回家,转念一想都这样晚了,署房早就挂了铁将军,到时候还要去找人开门,惊动其他差役就不好了。

    于是她快步赶到熟识的酒馆,趁着别人还没打烊,要了些热菜热饭,提着食篮回府。

    府中人声鼎沸,进进出出的竟然都是官差与皇卫。

    秦诧异地确认了一下真的是自家宅邸,随后上前:“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见她回来,守在门内的侍女急忙上前:“信大人,你总算回来了!家里有刺客啊!”

    “刺客?”

    “对,原本以为是宵小来着,谁知道,大家将他赶出来刚要围捕的时候,他突然拔剑攻击众人!”

    “啊?”

    侍道:“而且,那个刺客功夫还不赖,伤了一名皇卫大哥,然后落荒而逃了。”

    “……人在哪里?”秦定神,急忙问,“你们看清他长相了么?”

    “那名刺客,我不认识。至于被砍伤的皇卫将军,在厅里休歇。”

    “我没问他!”

第二百四十七节 ……

    等秦做出反应,也没等帛阳松开手,书阁院外就传呼:“哇!”

    闻声,二人立刻跳开。//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秦匆匆查看脚下,见没有踩到书页,这才松了口气。帛阳则不管那么多,偏头瞪向打扰他好事的太学生们。

    吵吵嚷嚷的学生挤进院内。

    跑在前面的才子恰恰目睹了一场好戏,立刻咋呼开来:“信大人,你们方才在做什么呢!”

    光天化日之下、这这、有碍风化啊!

    “咳,”秦尴尬地咳一声,回头道。“休得吵闹。偏阁内还有几架子书,开饭之前晒好。”

    “喔……”众生失望地答应下来。

    不消一盏茶功夫,学生就悄议论开了刚才惊鸿一瞥所见之事。

    “听说了没有,学官跟那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纨绔子弟……”“刚才有人亲眼看见……”

    瞥帛阳一眼,后现在就像没事人般,甩手立在书阁门口,啥也不做。

    门记搬出书籍数量地书吏冒了满头大汗。

    他已经够低调了。但在取书签字地过中。那些学生总要捎带着问两句“你刚才看见了么”。他就算看见。能当众议论自己地顶头上司嘛?何况他在屋内。那是真地没看到。扼腕啊……

    等他回过神。已经站在案桌前好一阵了。

    她重复道:“我离开片刻。”

    “呃、是。大人!”书吏急忙点头。

    颇有耐心地交代一番事务。秦做好了把这个离开片刻全力利用起来变成彻底早退地准备。回头示意帛阳跟她出学府。

    帛阳挠挠脸皮。

    这张丁二的面皮算是用得极为顺手的了,但在此暖阳之下,帛阳也仍是禁不住阵阵气闷,他挺想将面皮揭下透气的。

    “似乎引起骚动了。”他说。

    还不就是他害的?反正难堪的是她,他这人连身份都是假的不见得还会再出现,简直是打一枪就跑的最佳人选。

    腹诽着:秦答道:“无妨。”

    “我并不是想探讨有妨无妨,”帛阳转头道,“是提醒四姑娘好管教生徒啊。”

    “……陛下教训得是。”人在屋檐下,就算人家要耍无赖,她这里也只能担待着。

    不过这样也好刚才帛阳的失态,两人彼此不提,就当做没生过,接下来该干嘛还是干嘛去。

    话说回来,接下来要做什么?

    秦只想着赶紧领帛阳出太学的大门,免得他再在学生面前晃悠,闹些有的没的绯闻出来,可是在是要去哪里,回宫看望小川?

    她偷眼瞄向帛阳,后也正看着她。

    “去外城走走罢,今儿好歹也是七夕。”他说。

    “我七夕难得出来走动走动。”记得上回逛七夕夜市是在京城,旁边陪同的人是孟章。当时孟章的眼睛还没治好,什么也看不见。两人一道吃了点面条什么的,结果害得她生理痛加剧,真是悲惨的回忆啊。

    秦想了想:“带些小玩意儿给小川,倒是不坏。”

    蛐蛐、风车什么的,能逗逗小孩的都可以顺手买几样,也算是讨好那小孩了。

    帛阳点头:“嗯,我也有一样物件亲自采买。”

    秦好奇地望了望他,没多说话。

    这锡师的外城是迁都之后才增修的部分,原住居民大多被迁到外城或城郊的新村镇居住。所以内城多是东部口音城以西部人为主,兼有尚未在鸿胪寺登记入册的西域人种招摇过市。要说市集什么的总以外城的较为热闹,七夕集会更是如此。

    清晨,开剩的花瓣从枝头跃下,漂浮在清澈舒缓的河水上。

    石阶边,几名农妇一面洗衣一面闲聊:“听说墨河那边又兵乱了!”“是啊是啊,这才安生没两年呢……”

    街角小巷里,有人捂住双耳:“好吵……”

    顿了顿,此人揉眼,打着呵欠清醒过来。他晃晃悠悠地爬起,端着悠闲自得的姿态踱到河边去,掬水洗面,抹掉脸上的水珠,再捏捏鼻子。

    唔,似乎有些伤风?

    诸位农妇见了他,纷纷收拾起衣物,挪到别处去清洗。

    这乞丐般的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东宫,他现在格外没精打采。过得这么落魄的原因,不用找借口,就是因为他没好好计算自己带的盘缠,一路买马换马疾奔……

    一匹马多少钱?几十两银子。

    这才刚过京城呢,他就已经典了身上的玉佩,没几天,钱袋里又是空荡荡的了。

    要再往北走,真不知会不会饿成人干去见四姑娘。

    简单洗漱一下,东宫振作精神,去客栈马厩里解下自己那匹马,数几个铜钱放到店小二手上。对方仍不死心,追问他要不要卖了马

    银两好赶路,东宫硬着嗓门回绝等雇车走到墨们早就逃散得不知所踪了!

    但是好饿,眼冒金星……

    东宫把腰带系紧了些,深吸一口气,打马向北赶。马儿比他吃得好,劲头十足,却颠得他更加头晕眼花。

    还坚持一下就好。

    他算是摸着了规律,越小的村落,乡民买卖粮食越便宜,前天他居然花两个铜板买到了一小袋糗粉!和着水,捏一捏,就能填肚子呢……

    几年前谁要是诉他,他会喝河水溪水,吃炒米磨成的粉末充饥,他说什么也是不会信的,别说几年前,就一个月前,那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现在,对于他来说,吃得好不好都不重要了,只要撑到四姑娘那里,什么山珍海味她不会煮来喂他吃的啊?

    至于找不着人……

    他抚着马儿的鬃毛:“要是娘已经跑了,老弟只好拿你去换银子喔?”然后找艘商船,搭顺风船回南方去……

    似乎听得懂话,马儿严肃地眨眨眼。

    人一马默默祈祷着,四姑娘不要跑不要跑不要跑定要在墨河等着本宫啊!

    天从人愿,那还叫天么,何况本来秦斯用以联络的商号就是个空架子,从没真正运营过的。

    东宫好容易挨到墨河,已经是接到消之后又过一个月了,四处打听,没人听说过这个商号,更不知道它在哪里了。

    那只好再去府查询……他敢去衙门询问么?不敢。

    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市上?

    那也不符合东宫的风格。

    他考虑了一下,忍痛把马匹给换成了银两,决定在墨河多待几日能不能寻到四姑娘的线索。将墨河的村县都寻访过一遍,总会有人听说过那个商号的吧?

    若是有属下差遣,该多好,他真不习惯亲力亲为呢……

    除了贴身的匕,东宫将全副行头都典当去,换了身平民衣衫,背起包袱,在墨河州境内辛苦地寻找四姑娘。

    可如今秦究竟在什么地方?

    当时夏县冲过来的乱军已退出小城,在州境村镇上盘踞了半个多月。期间与墨河守军没有交锋,祝州军试图攻过来,可惜燕子隘口那个天堑实在难以攻破,江北鱼埠荒废多时只也被乱军尽毁。对方只得作罢,气鼓鼓地堵住乱军回夏县的路。

    透过朝廷州军与墨河军,这两支没少对喷来着相指责谩骂,闹得一头一脸的灰。

    可是他们喷他们的帛阳似乎早已料到事态会如此展,只管安躺在龙榻上,读着双方将帅的对骂,时不时笑两声。只要落笔一勾,便可以迫使双方合力围剿秦等人,可他偏偏就不这么做。

    “呵呵……“

    烛火轻巧地蹦跳着,敲梆子的更夫又走过一圈。

    一阵寒意袭来,安小璃拢了拢袖口。她侧头看看殿内,灯火通明,新帝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轻手轻脚地入内,安小璃抱了披风,悄悄来到帛阳身侧。

    见他专心看着文书,她展开披风,往对方肩上搭去。

    谁知,还没来得及触到他,侧倚在龙榻上人便突然抬头,一双眼明亮无比,目光锐利如电,惊得安小璃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一步。

    “啊!”

    指间一滑,披风簌簌落地,安小璃急忙躬身将之拾起,抱住往后退去。

    “慢着,回来。”帛阳冷然道。

    “陛下?”

    安小璃不慎打扰了帛阳批阅公文,平日里,作出这种事的人,没有不被帛阳责罚的。她身份特殊,或许可以例外,但那也得要在帛阳心情好的前提下才行。

    所谓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她早就知道的。

    这下被帛阳叫住,安小璃惴惴地立定,低声道:“陛下……”

    帛阳眯起眼看着她,继而揉揉眼眶:“披风送过来。”

    “可是……这、弄脏了……”安小璃悄声回覆。

    帛阳啧声,不耐地呵斥道:“叫你拿过来!听不明白朕的语意吗?”

    待安小璃上前,帛阳一把夺过披风,搭在肩上。他撑着额头,睨了安小璃一眼:“还不退下?”

    “是,陛下。”

    安小璃说不出应当松一口气还是失落,总之心意虽然没有白费,但仍觉得欠缺了些什么。以前帛阳的脾气,明明不是这样怪异别扭的。

    她低头退后,却在将要出门的时候再度被帛阳叫住。

    “怎么只见你一人值宿?”

    “回陛下,众宫女都在殿外候旨,无传唤不得入内,这是殿下前日吩咐的。”

    帛阳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他当时嫌其他人站在面前碍眼而已。

第二百四十八节 往锡师去

    宫知道自己做错事了。//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他当着皇后的面,承认木簪里藏的诗句是四姑娘亲笔所写。

    如果皇后知道那诗句来历,必然会怀疑秦斯与四姑娘的关系。

    目前他只能希望,皇后也是被暗探蒙蔽,毫不知情。

    否则,四姑娘的身份,必定败露无。

    东宫躺在帐内,磨半晌。他不明白,事到如今秦斯已以“死”退出朝中角逐,那皇后还调查此事作甚?说不通啊。

    所以皇后必然是受小人骗,以为对方真与锡师的四姑娘搭上线了。

    “若是本宫道,究竟何人假作四姑娘的消息,又有什么目的……”

    东宫在锦被上滚了几圈,又找到一线索。

    簪从何而来,这一点实在令人生。

    这簪子。记得自己是在青宫秦太后寿诞之时献出去地。而见过四姑娘佩戴或把玩同样式木簪地人。应该是在夏县军内呆过。或至少曾在四姑娘身边呆过。

    以上。满足两个条件地。就只见过四姑娘女装地人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帛阳王篡位期间地后宫人氏最为可。

    也是说这簪子。应该是来自帛阳王那一方面地人没错。

    不妙。如果他推测得无误。那必须赶紧通知皇后。请她立刻清查与暗探有来往地人。严防被人渗透暗算才是。

    可是……

    这一切的推断,是基于皇后不知情……

    皇后虽然对四姑娘挺好,但对储妃,她也一点不差啊……如果……

    东宫低头:“罢了,本宫还是别考虑这么多的好,母后为人仔细,没那么容易受骗上当。”何况对方的目标,很可能是他自己而非皇后。

    “殿下,是时辰起了。”帐外传来软软的人声,“今天入夜之后容殿外苑将有灯会,储妃娘娘请殿下务必出席。”

    “灯会?”

    “嗯,因今儿是七月七。宫里女子总要乞巧一番的,还请殿下不要辜负良辰。”

    东宫不吭声。

    储妃么?

    自从上回她大哭一场之后,东宫对她就敬而远之了,原本还能逮着欺负一下,现在就怕她又哭上一番,弄得场面尴尬。

    她长得与四姑娘那么像,又都是一样的血脉,为何性子没一处相似来着?

    东宫琢磨片刻然想到秦之麟与秦之纥,顿时释然。

    看来秦家都是长子长女有出息,排在后面的全歪瓜裂枣去了。

    最近皇后又劝他多跟储妃亲近,不过储妃自己倒有点避着他的意思,难得今天开窍,还出面请他去后宫灯会打时间,不知有没有转机。

    东宫还没离开锡师的时候知道定国公在家宅内暴毙了。储妃好歹也是定国公的次女,虽然已被赶出家门,但如果她得知此事,必定还是会难过好一阵的。

    他还是什么都不要说,装作一无所知的好。

    皇后这边不能指望,要去接四姑娘,就只能靠那个叫阿青的小子了。

    不知道他上路了没?

    ---

    『当差的,你到底是要把人家拖到什么地方去啊?』

    “你叽叽咕咕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反正现在是带你去找张师爷愿意去的话,就下车好了。”

    阿青一面赶车,一面对车里的千柳刀说话,只可惜,两人各自说着自家的语言,谁也听不懂谁的意思。

    『我现在好饿了,你到底是要去啥地方袱里面这么多吃的……』

    千柳刀翻着阿青的包袱,找出一袋干粮来。

    阿青回头看看,解下水袋递过去:“不用省着吃。曹先生给了不少银子,就算一路吃包子过去,也不会没钱的啊。”

    『也不知道读书人究竟在哪里们中原人的衙门真是没用透了。』千柳刀边吃边抱怨。

    阿青说:“反正我是要去见秦斯,就善心你给带到锡师去吧。如果张师爷不在锡师的话,你可不能怨我啊!”

    『啊呀当差的,天气这样好穿得厚厚实实,你不觉得热么?』

    “说起来也奇怪,为什么秦斯会在锡师呆下去呢?”阿青纳闷,“莫非她原本就不打算再回京城了?”

    『算了,跟你个榆木脑袋说话你也听不懂,还是读书人好。读书人不但很好玩,还会煮饭洗衣,不像船上那些臭男人一样邋遢。』

    “我也不觉得太子的话靠谱,但不管你怎样劝,我一定要去锡师看看,确认她没事才好。至于东宫太子让我把秦斯带回京城去……这个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思的,我做不了主啊。”阿青道,“以前她还答应要回昙县去

    在我可是一点都不指望了。”

    千柳刀吃毕,大口大口地喝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新村子?我想找到有水的地方好好洗洗啊!最近真热!』

    阿青答道:“你是说张师爷么?我看他也不见得能劝动秦斯就对了,他那人,特没主见的样子,靠不住的。”

    『这么久不下雨,收成一定不好的,在我们那儿,就是该出去抢粮的时候了。不知道中原兴不兴这套呀!』

    “我也可以不回昙县啊,反正在哪里都能活,苍天有眼,只要肯做事,我就没有饿肚子的道理。”

    『其实我以前也过城堡来着,虽然我们那里的城堡,也就跟你们这儿一个大宅院差不多大……』千柳刀横在车内,唧唧呱呱地说着,『我就在城堡里学的数数和玩刀,后来家里垮掉了,才出来到处走,时节不好只有上船啦!』

    “不过秦斯就不一样,给她:活儿的机会,她都不乐意,非要去读书当官……当然这样是比较有出息,可要不是她惹到别人,能出那么多事嘛?”

    『读书人是遇到的头一个会讲我们那儿话的中原人呢!听说中原的读书人都学识渊博,果然没有错!』

    “话说回来,每次她出现在哪里,我都去的话,会不会被取笑啊?”阿青惴惴道,“可是,这回是太子叫我去的,不能算是我厚颜赖脸硬缠着她不放吧?我就不信她身边不缺个护卫什么的了……”

    『是不明白你们中原的国王为什么不给读书人做官啦!连我都可以做将领,难道我比读书人懂得多么?』千柳刀愤愤不平地说着,钻出车厢来,拽住阿青的袖子,『难道你们国王跟前还有更聪明的人嘛?那为什么除了读书人,别人都不懂得我们的土话呢?一定是其他人都不够聪明不够用功呀!』

    阿青转头看着她,说:“你觉得我想多了,是吧?”

    『……你真有听见我在说啥么?』千刀挑眉。

    她回身,在阿青的包里翻出一张通缉状来,展开,把上面印的张缇的画像拿给阿青看。

    阿青点头。

    “虽然我听不懂姑娘你说的话,但能明白你的心情。放心,只要你别半路走丢,我一定把你带到张师爷那儿去啊。”他拍拍胸脯,做下保证。

    千柳刀咕哝:『人家就跟着你走一个月,要是还找不到读书人,我就把你切成六十四块沿路乱丢啊!』

    即使听不懂她说的话,阿青仍是狐地转瞄了瞄她的神色,纳闷着自己为何突然背后窜出寒意。他默默地抹了抹自己的后颈:“呃、日头偏西,就在前面的镇子上找地方投宿好了。”

    望向山脚下的镇子,阿青暗暗祈祷镇上最好没有当差的人驻留。

    因为最近元启帝不知道犯了什么疯病,征商人的各种税务也就算了,现在连在外赶路的人,都要被收每人一钱银的路税,而且还是每个关卡都要收途中各处遇见此州差役,都可能要求路人拿出完税票来检查。

    真正是检查的话,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些差役明摆着因为每税要收的银钱少,故意增添检查审核程序,若是旅客急着脱身,就只能当场再交一回钱走人。差役以此来多得收入,肥填自己荷包。

    阿青和千柳刀因为这个税票检查的程序问题,前后被扣过两三回,真不是一般地麻烦,到后来,基本上是见一回官差,就懂事地准备一回税钱,免得再耽搁时辰。

    “怎么说呢,只能讲,幸好这回出京没被通缉什么的,不然……按照这样被拦下来检查的频率,再厉害的逃犯也跑不远啊。”

    阿青叹了一声。

    远远地望见镇口处设了官衙的路卡,他立刻准备好铜钱,暗道破财免灾。幸好曹寰想得周到,每个县一钱银,用盘缠铺路到东西朝战线处,还算绰绰有余。

    谁知这回到了关卡处,差役检查过两人身份,询问为何带刀剑之后,就没再为难。

    “咦,不用再交路税么?”阿青诧异。

    对方道:“不必,镇上有新来的富绅,替各位旅人广缴税费了。非但如此,此人连镇上人的赋税,也都出得七七八八地,实在是善人哪。”

    “原来如此。”

    阿青感叹一番,道是遇见好人,也不多打听,忙着休息一番明日继续赶路。

    而此时,镇子东头的豪宅内。

    “老爷,从东边路上新来了两名旅人、一辆车,小的已经替他俩缴上路费了。”家仆通报一声,又替他们口中的老爷添上一杯热茶。

    “嗯。……是从东边来的?”

    “是,要往西去,没说去哪里。”

第二百四十九节 秋高气爽

    豪宅的主人嗯了一声,端起茶来。//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老爷,是否调查?”

    “免了。”对方悠然道,“来往客商都追究一番,岂非无事找事?我自在逍遥有何不好。”

    “是。”

    家仆答应着,腹诽道:前些日子还紧张得不行,连去邻镇设关卡这种事都做得出,最近得到从京里传来的消息,反倒端出悠哉不理事的态度……骗谁啊?

    要说这位老爷,可真是一点不老,年纪轻轻,乍一看连二十都不见得满过。

    此人雇着几辆马车来到上,买下几处风水好的房屋,翻建一番合成大院,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一不经商,二不买地,整日整日地,偶尔有南方商号的车马上门,据说那都是真金白银地往门内抬的。

    有着惊人家的,不知从何处迁来的年轻富人,孑然一身,什么也不求不想,只是偶尔关心些奇怪的事情……

    甚至重金去贿买每一邸报。

    每面对这位落世神仙一样的主子,豪宅内的仆从难免会八卦一点,鸡婆一点。

    于是家仆道:“听说新来地两名旅人。是一男一女。从京城一路游山玩水而至……”

    “京城?”

    显然这个关键字是靠谱地。其实位做主人地。自己也是京城口音来着。他一听见这两字。立刻回过神。问:“如今西线正僵持不下。二人从京城来为寻亲是访山游水?”

    “这个……小地就不知了。只打探到一点奇怪之处。”

    “哦?”主人家好奇地停了停扇子。转头过来。

    仆人道:“旅客车中那女子。好像不会讲中原话。说地都是叽里咕噜不知道什么地方地蛮语!”

    “……”

    那宅子的主人听了,陷入沉思。

    仆人再接再厉:“老爷,万一是别国派来的细作一类……是否仍让小的查探一番为先?”

    对方瞥他一眼,道:“你是贪玩罢?”

    被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人教训,家仆也不觉得恼,笑嘻嘻道:“是吧是吧算是吧,老爷不也好生心痒么?”

    话说到点子上,心痒好奇总是难免,何况毕竟都是年轻人。

    于是这位老爷便也起身道:“好,你我先去看上一回当做随意走走。

    入夜可就不方便了。”

    也没带更多跟班,主仆二人有说有笑离了家门,闲步逛到镇上大街,望着客栈去。

    见是镇子里的大财主,客栈掌柜热情招待着,依对方的要求登记入住的账册交给他查看。上面写的自然是假名姓,饶是脑袋里多转个两三圈想不到阿青与千柳刀身上去。

    “这样看,自然是看不出来蛛丝马迹。”财主说。

    他转头便命自家仆从打扮成店小二模样楼上去见那两名客人,吩咐进屋之后精明点多看多问,试探试探。

    而财主本人,当然坐在大堂内一动不动。

    没挪窝不要紧,一听见楼上对话声,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这嗓音怎么越听越耳熟?……不妙!

    一撑案桌,他起身欲离。

    “我没说要水啊!”阿青几句话拒了“客栈伙计”的好意,正要关门,突然又看见对方望着千柳刀的客房走了过去,他急忙跳到走廊里,“等等!等一下!”

    店小二回头了。

    但因为视线里掠过楼下的某个身影,阿青也转头过去。

    那个匆匆站起身,往着门外逃去的人是……

    “即墨大人!”

    阿青大叫起来。

    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对方根本连停一停脚步的迟都没,反倒更加快了步子,奔向客栈门外。

    “别跑!”阿青单手一摁栏杆,腾身翻下大堂,踏在食案上。

    他蹭蹭几步追过去,拿出追缉逃犯的速度来,抢在即墨君逃到街上之前,截住了他!

    见势不妙,对方侧身想硬闯,却被阿青张开双手拦住。

    要让此人低头从手臂之下钻出去,对方可是丢不起那脸的,于是硬生生止住脚步,盯着阿青不说话。

    阿青心里也是老大不爽,责怪道:“即墨大人,你跑什么?”

    这都离家出走多久了,你家人都上衙门请大伙帮忙找你呢!

    即墨君开口欲言,身后家仆又追了过来,弄得他一阵尴尬。

    “老爷?”那小厮诧异地问。

    “……”即墨君掩面,再抬头看了看阿青,索性一把将他抓住,道,“青少侠,去我家宅说话,这里不是地方!”

    “唉?可是千柳刀女侠还在客栈内呢……”

    “一并带走!”即墨君有些气急败坏了。

    -

    说

    ,锡师山上的皇宫,原本是道观来着。

    帛阳的寝宫当然也不会例外,在被迁都大潮席卷之前,它是叫做通明殿的,前面还挡着座大殿主殿,叫做三清殿,这个暂时被帛阳拿来做御书房用了……

    四姑娘住的偏云阁,在三清殿西南的三进院深之外,是一组殿阁中最靠外的一所。

    之所以要介绍这么多,是因为,帛阳终于意识到了不方便。

    不仅远,还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到,连屋顶都不得见一瞥。

    还好,通明殿后有一阁楼,名天庆阁,这楼不高,就三层,爬上去凭栏那么一下,倒是可以遥遥地望见皇宫边缘某处。

    帛阳没事就上去喝茶还可以逃过孟章等人的骚扰何乐不为?

    但凡是不乐处的臣子来求见,帛阳就立刻卷了手上的奏折,从书阁退避到寝宫去。若再遇上孟章杨选等喜欢直闯寝宫的,他就继续退,躲进天庆阁,再让安小璃谎称自己去了后宫……

    然后安小璃成功地击各位来访,再好气又好笑地上楼来,对帛阳道:“陛下,是否真该去见各位娘娘一趟呢?”

    “为?”帛阳老大不高兴。

    这还为何?

    安小璃噤声了。

    后宫里三妃恨不得把帛阳给分掉就他现在这样爱理不理的态度,得多久才生产得出一个小皇子啊?

    帛阳继位也不算短了虽然中间又是兵灾又是迁都的,但现在已经基本安定下来。

    是时候考虑子嗣问题了吧。

    以现在各位嬷嬷的手痒程度,一个小川根本就不够带,更何况小川毕竟不是帛阳帝亲生的带得再有出息,那也只能是个臣下而已。做嬷嬷的谁不希望自己手下出太子?再不济也得是王爷对吧!

    作为皇帝帛阳真是十分尽职尽责,连临幸妃嫔,都排了表,每日看行程进行。

    只可惜,他往往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应付后宫美眷此,各人也只能表示理解正他是尽量配合祖制,谁也不便说什么好歹。

    所以才会出现三妃找不到出气筒都往安小璃身上撒气的场面啊。

    “其实只要陛下让其中一人有了身孕,接下来就好几个月都不用烦恼了……”安小璃轻声嘀咕。真要是一人有喜后宫的斗争重点必定马上转移,众人都懒得多看皇帝一眼的说。

    在安小璃眼里看来,帛阳还算长得不坏。

    可是,官家贵族的眼光总是要高那么一些的,对于各位后宫佳人而言,帛阳暂时就只能憋屈地做他的皇帝而已,算不上什么梦中情人,也谈不上多深的感情。

    这样说起来有些伤心,不过帛阳这边也一样,彼此彼此,所以大家都是履行责任加上碰运气。

    其实对于帛阳与四姑娘这对儿而言,事实又何尝不是如此?

    秦被蒙在鼓里不提,帛阳却什么都知道,是姬山翁大力推荐,才促成这段姻缘,所以他的感情依然以责任为先,所以在知晓秦“爬墙”之后,才格外的愤怒与不可接受。

    我都还没想过爬墙呢!

    他想着,倚在栏杆上,眺望偏云阁方向。

    “小安嬷嬷,你说,那最边上的一座殿阁,就是四姑娘居住的地方?”

    安小璃沿着他指尖看过去,点头:“是的,陛下。现在正是晌午,四姑娘大概在阁内休息着呃。”

    “喔……”

    帛阳静了静,又问:“今天有没有什么物品……送入宫内?”

    “物品?”安小璃不解其意,“每日送入宫中的物事都挺多,不知道陛下感兴趣的是什么?”吃的用的玩的,但凡是宫中人需要的东西,一直都源源不断地在往宫里运送,这可没人敢懈怠呀。

    “就是一柄……”帛阳说了一半,打住话头,“罢了,有没有送来,也与朕无关,”

    “陛下?”安小璃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帛阳皱眉道:“茶凉了。”

    “啊,是,奴婢这就去换。”谁让你只带一人上楼……

    此时的偏云阁。

    秦背靠着窗沿,似纳凉,似神游……不过她应该做的是将秋末冬初的太学试题拟出来,这才是当前要务。

    张缇着看她美眸半闭,又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心底暗笑。

    “东家?”他轻声唤。

    秦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书卷却顺势脱手,落在地上。

    张缇轻笑。

    “唔?”秦揉揉眼,拾起书,“张大哥莫笑,秋高气爽正好眠哪……”

    “是、是……东家,方才有山下的店家送了东西来,张某看你读书入迷,便没作惊扰……”张缇说着,捧出一窄长纸盒来。

第二百五十节 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晃又是二百五十节啊,记得上回二百五十节之后不久结二字,不过这回,貌似还早……

    -

    “这是何物?”

    秦纳闷地拂开了纸盒的盖子,望着里面那玉佩与妃色流苏。//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这个配色实在古怪,流苏上还系着几粒暖色的圆珠,看上去像是琥珀。

    “这嘛,张某也不知啊。”

    张缇看了看秦的神色,见她观望少顷也没有伸手拾起的念头,明白在小心什么,于是俯身代为拈起。

    “东家,请看。”展开,果然是一条坠子,只不知道是做什么用途的。

    秦纳闷:“送来的店家有言么?”

    “没啊,寻常商哪能将货物送到宫里,这是交在山门处,今晨太学生捎带上来的。

    ”这样传送东西倒是方,直接就过了严格的审核。

    秦惑一阵。也没兴趣多想。就让张缇将此物收到别处去。

    见她自始自终没碰上一碰。张缇不由得为这位东家地谨慎而无奈。若是真有谁想毒害她。恐怕这个花招不能随意想想就得逞地吧。

    拿了扇子再靠到窗边。秦叹口:“过了七月七。很快便是八月中啊。”

    “东家?”

    “虽然此时感叹起来。为时还早了点。但真想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又是多少年呢……”秦笑了笑。

    “是啊。东家地年岁……嗯……”

    提起女性的年龄是不礼貌的,尤其是位似乎根本就没有女大当嫁的觉悟。

    虚岁二十二算不算老姑婆?张缇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提醒她的好。

    ---

    安小璃轻手轻脚地上到天庆阁三楼。

    此时帛阳正伏案睡着,御笔不知不觉地在奏疏上落了一块墨。

    心中轻呼一声,安小璃连忙蹑脚走过去,一手挽住袖口,另一手小心地探过去,试图抽走帛阳手中的笔杆。

    然而,帛阳指尖一动立刻惊醒,充满敌意地盯视着她。

    安小璃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后退,一直退到背部抵上门板,这才反应过来。她立刻跪倒:“……陛、陛下,山门处有民家呈上礼物,说是宫内人预订的!所以我才……”

    帛阳死盯着她,但其实,神智还没清醒过来。

    约莫半分钟之后,他这才回过神坐正了身子,活动活动自己的颈项,转头,再看看安小璃。

    “何事打扰报一遍。”

    这就相当于,堂而皇之地告诉对方:我刚走神了。

    安小璃急忙道:“陛下有人称宫内人预订了店内物品……本来这事儿是传不上来的,但因为先前陛下曾经问起过,我就特别多了个心,吩咐山下的人多注意着,所以……”方才被帛阳的表现惊吓到,她现在说话还有些语无伦次。

    帛阳点头:“嗯做得不错。”

    发觉帛阳的语调与态度都跟平时无异,安小璃心中稍微踏实了一点询问到:“陛下,是将物品呈上来或者交予……”

    “送过去就好。”帛阳回首望望窗外,再将视线收回“你不用跟去,也不须打探她收到之后的表现为何,知道了么?”

    “是……”安小璃答应着,“是否秘密地送过去呢?”

    “有何差别?”

    “不让后宫的娘娘们知道而已。”

    帛阳眼中愠意一闪:“她们为何会知?”

    “陛下,书阁与寝宫这边的人氏出入,娘娘们都是不会多加注意的,唯独偏云阁那儿……”安小璃意有所指。

    “……密送过去。”帛阳揉揉太阳穴。

    女人果然是麻烦的生物。

    以前还觉得应付自如,最近越来越觉着,四姑娘给他推荐这三妃是故意找事来着。无论家底或者立场都互相牵制之人,表面上感情融洽,背地里掐成一团,有出头鸟,有看似无能者,更有装弱小的家伙。帛阳偶尔注意一下各人举止,都替她们觉着活得累。

    所以他对后宫一向是放任自流,关起宫门随便她们怎样闹。

    四姑娘无心后宫事务,这也就罢了,不强求。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

    反正她专心做的事儿,还没见办得不好的,安插她在衙门里做事,也能替他收集一手情报——不见得他就真的那么亏了。

    “不知这礼物,四姑娘满意与否……”帛阳暗暗想着,望向偏云阁那边。

    -----

    “东家,山下又有东西送上来。”

    张缇这回取出的是一个宽矮锦盒,看上去倒是挺大的。

    “这又是什么?”今天是啥好日子么,为什么老是山下有东西送上来?

    摆在她面前的盒子,

    扁得厉害,看上去就像披萨纸盒一般。

    “张大哥,麻烦你揭开一下。”

    秦摇着扇子,站到案桌另一侧去。

    张缇心中暗暗摇头。他小心地掀开锦盒盖子,咦了一声。

    “这是……”

    秦好奇,探过来。

    “团扇?”

    迟疑一瞬,张缇伸手拿起子,对着光照检查了一番,不见有什么问题。

    “好奇怪,这么净的团扇,是谁指名送给东家的?”

    秦回想一下,记起帛曾经逗留于制扇的店铺,猜想应该是他订下的东西,不由得唔了一声。

    见,张缇道:“东家心中有底?”

    “……大概知道扇递给我看看吧。”秦说着,接过那团扇,觉着握柄倒是十分趁手。

    虽然她习惯使用折扇,但折扇毕是男子使用的东西,到现在,她以女子之身接人待物之时,确实应该使自己的团扇才对。

    见她把玩片刻有厌恶之意,张缇提议道:“既然东家喜欢,何不将刚才那扇坠与这扇柄配上?”

    “刚才那个是扇坠?”

    原来刚才那坠子是扇坠么?秦对此倒是一点也不了解。

    “可以的。”张缇说着,取了方才收起的那纸盒来,操了剪子,将扇坠流苏加工一下,系在崭新的团扇上。

    秦接过,呵呵地笑起来:“这下好多了,原本此扇执着总觉得有些轻飘,加上坠子果然手感大好。”

    “扇坠扇坠,即是此用哪。”张缇点头。

    他抬手接住微微晃动的坠饰,轻轻一捻,只见坠饰中应声落出少许粉末。

    秦凝神一看即点头。

    主仆两人不动声色,继续说笑一阵。末了秦自己做自己的事。张缇出得偏云阁装扇坠的纸盒交予门外静立的侍女,示意收藏起来,不得声张。

    然而另外有一处,某人却稍微多了那么一丝期望,切切地望着偏云阁……的屋顶。

    “小安嬷嬷,今夜将四姑娘请来。”他说。

    安小璃看了看他难到:“可是陛下,今夜已有安排……”这个安排当然是帛阳自己定下的召寝顺序,自从秦从京城逃走之后负责排序的人就不存在了,于是帛阳亲自拟定“菜单”个月排好日子以免出现混乱或者偏颇。

    以前帛阳都还知道岔开时间来见四姑娘,今天他却不太一样了。

    这跃跃欲试的神色,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陛下,你……是否需要先休息一个时辰?”安小璃有些担忧。

    “无妨,既然夜间已有安排,那就立刻请四姑娘前来罢。”帛阳说着,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来,更是让安小璃看得不安。

    她匆匆去请秦,顺便跟对方说了帛阳的异常。

    秦平时也少与帛阳帝接触,不太明白他的心思,询问安小璃之后,她回头看看小案上搁着的那柄团扇。

    ……

    此时帛阳在寝宫内,像个小伙子一样(帛阳:朕本来就是小伙子!,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陛下,杨选杨大人求见。”

    “不见!”帛阳想也没想,立刻拒绝。

    “陛下,孟章孟公子求见。”

    “不见!”

    “陛下,杨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让他继续等去,乏了自然知道下山!”帛阳侧身坐在书案边,一面翻弄旧奏疏,一面心烦意乱。

    原本心情大好来着,只可惜,现在低落了。

    —他居然忘记自己的身份不是丁一,而是俗务缠身的帛阳,回到寝宫,才想起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不能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喜乐。

    帛阳捏捏鼻子:唉,真想再缩回天庆阁去藏着。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四姑娘还没来。

    安小璃也不见踪影。

    帛阳差人去催,宫人回来禀报说,四姑娘一行在途中遇见孟章,双方商谈起来,耽搁行程,不过经此一催,人这就来了。

    帛阳更是不悦。

    遇见杨选的话,叙旧也就罢了,怎么会是孟章?

    “……不急。”

    他一个人坐在寝宫里,灯中火烛烁烁地闪着。入秋寒意未至,但萧然之心总是深存于每个读书识趣的人心中,于是他萌生着薄薄的怨怼,又未竟心中的那一分期待,这滋味矛盾而令人心痒。

    其实也不算难受,搁在懂得享受的人心里,倒有着独特的快意。

    帛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自省刚才毛躁的心态,端正颜色道:“朕不急着见信卿,你就如此传话过去。”

    那内侍惶惶应道:“可是陛下,信大人已经到了!正在殿外等候!”

    “哦?”帛阳端起茶水,抿了抿,“传她入内。”

    一旁待命的宫女偷偷抬眼看他:奇怪,方才坐立难安的,与现在一派自在威严的……是同一个人么?

第二百五十一节 无妄之灾

    阳并不抬眼看殿门。//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他只听着门外传报声响,接下来,是宫女撩开珠帘的磕碰声。

    这回四姑娘不是只身前来的,她带足了排场,将自己阁中三十名宫女都领到通明殿外。女子在殿门口两侧排开,恭敬地垂眼,看着秦的足背。

    斜阳晚照,透过窗格与拂动的纱帘,帛阳隐约能看见人影晃动,只是认不出谁是谁而已。

    四姑娘款款地进来,穿的与平时衣着不同,相较之下,配色更为素净。只加上些许绢带点缀,却一扫往日成熟大气之风,多了一份婉转清丽。

    这个时候,帛阳免感叹:四姑娘果然是女子无啊……

    他再侧首看秦手上。

    左手护在腹前,手中什么西都没拿,右臂负于身后,一时看不见。

    好吧,他就寄望于她右手里拈着个什么他想看见的玩意儿——

    然而帛阳立刻就失望了,四姑娘施礼,就让他看了个明白——她是两手空空地来的。

    “陛下。此时传我来。是为事?”秦问。

    帛阳有些哀怨地瞥了她眼。低头开始翻阅已经看过一遍地公文。

    “……”也不多问。就静立在旁等着帛阳。看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来说两三句话。最后把她给打发走吧。

    反正帛阳地心思她是懒得揣测了。这家伙会变脸。似乎把他自己也弄出了几个人格来。至少这个帝王人格。就总是给她脸色看。而丁一则好说话得多。看得多了。秦也知道该以不变应万变。随便他怎么折腾去。

    帛阳假装在看奏疏。偷偷瞄了秦几眼。见对方浑然不觉是她自己地过错免怅然。

    当然。他心情地低落。一部分是出自失望。另一部分是对自己地不争气感到恼怒。于是他低头。真地开始处理政务旁边地书架上够了几本厚厚地呈表。认真看!

    秦站了一会儿,额角有些泌汗,快要站不住脚,但她没吱声。

    安小璃在旁看着不知帛阳是存着什么心思,刚才叫她去召四姑娘的时候,他明明是期待得很的在怎么转眼就跟变了个人似地?

    她小心地望向四姑娘,见对方站得久了,身子微微摇晃,脸色也不太妙是有些心急。

    —四姑娘可不比得她们这些做宫女的能耐受,要再这样罚站下去,她一定会晕倒,并且还记恨天子……

    “陛下。”安小璃鼓起勇气提醒到,“信大人还在殿内呢……”

    帛阳头也没抬:“朕并未做何等见不得人的事,就让她呆在殿内好了。”

    秦道:“若陛下无甚要事我是否可以先行告退?”

    翕合双唇说出这一句话,已经让她十分疲惫。

    要说以前大学军训的时候军姿她也是能坚持个一小时的,但现在秦的身体确实是缺乏锻炼不起这样的折腾,即使她竭力转移注意力量分担身体的负荷,这下还是快站不住脚了。

    帛阳沉着脸,半晌没回音。

    他觉着自己这样闹情绪是不对的,圣明君主都没有如此的前例。但是他心里实在郁郁得厉害,不想再搭理四姑娘。如果让她就这样走了,他又会转而气愤自己的窝囊,不让她走,难道还要借故处罚不成?毫无缘由嘛。

    收到礼物,用或不用,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与他没关系。

    正因为没关系,所以才更加无名火起。

    又过一刻,帛阳悻悻地松了口,道:“信卿,你退下吧。”

    “……”既然无事,他究竟叫她来做什么,秦难免也觉着不满,只是碍于身份地位,不满也只得忍着,于是谢过帛阳,硬撑着满身不适转首往外去。

    前脚刚踏出殿门,她就感到腿脚发软,眼前泛黑,后脚亦在门槛上挂了一下。

    双眼一闭,她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此时孟章正如同往常一般候在殿门左侧。他刚才本是去旁边的花苑散心的,路上遇见秦,聊了两句,心情大好,转头来送佳人入通明殿,自己就呆在殿外等帛阳接见。

    听见珠帘响,他知道秦终于跟帛阳面谈完毕,打算出来了,便抬眼望着。

    乍一眼,突见秦的面色十分不妙,双颊黯淡发青,额头上尽是虚汗,即使是他这样不懂得医术的人,也知道她是身体有哪里不对劲了。

    可刚才送人进去的时候,她的气色还很好啊?

    孟章正诧异着,秦的足尖倏地磕在了门槛上,随后她眼一闭,望前倒去。

    “啊!”

    (以下暂时防盗,会在一小时后修改为更新内容,打扰之处敬请海涵。

    “你去替本宫查探究竟是不是她本人,抑或只是锡师那边的圈套而已。”

    阿青沉默片刻,道:“如果是陷阱,那是要陷谁?”

    “自然是本宫。”东宫鄙视地看着阿青。

    鄙视回去:“既然如此,你去就好了,干嘛扯上我。我还有事要忙。”

    “那是秦四啊,难道你不想知道真伪?”

    “我当做是真的就行了。”阿青说着,紧了紧肩上的捕绳,“她还活着的话,一定会过得比我好,这个我不怀。要是去看一番,发觉是假的,多伤心啊!”

    “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东宫极不赞成地皱眉。

    阿青睨他:“我欺谁了?”

    东宫指指自己鼻子。

    “殿下,你大可自行去查看,不接这个差事不就没得欺你的契机了?”阿青摊开手,拍拍灰,转身想走。

    “等等,你不答替本宫办事,那深夜闯入做什么?”东宫纳闷。

    阿青悻悻转身:这个太子还真是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完全弄不明白,秦斯是怎么跟太子相处融洽的!“我是来告诉你,衙门没空再帮你找那个张师爷!要找自己找去!”他指指东宫,“秦斯也是一样想查个究竟,就自己找去,别老想着使唤人!”

    “本宫……本宫为何不能使人了?”东宫被这一通撂话给弄得十分莫名。

    “你看好了,朝廷内外各司责,没有擅用权限的道理!殿下随意差使京卫与衙役,已经是越权了,不要以为我不懂!想找秦斯,自己去,别来麻烦其他人!”

    青气冲冲地警告一番身爬上大梁,离开东宫殿。

    东宫愣了一会儿,大半夜地宣了纸笔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给元启帝。内容……绝对不是他要去找四姑娘。

    他写的是梦见京城将有大劫难,除非他隐入深山祈福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否则,单凭皇室福无法抗衡灾劫来袭。

    反正就是一篇哄人的瞎扯。

    元启帝看了就忍不住笑:“怎么跟朕过去胡诌的道理一样?”

    想到东宫念念不忘秦四算算一个月的时间,东宫绝对来不及往返锡师与京城之间,也就是说,东宫这趟溜出去,目的地不是锡师。

    元启帝的心才算放下:“等贺儿回来,是时候扫太庙了。”嗯。

    不过东宫不在乎这点时限何呢?上回飞马横越中原的经验在前,这一个月道还不能在两个都城之间跑个来回?

    就是找人稍微麻烦点而已。

    不过还好,刚进城没几个时辰面的一大部队人马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为首的可不就是四姑娘?

    至于旁边那人……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该是上回在秋祭夜市上,跟自己打过一架的富家公子?

    刚一想到这里,东宫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又痛起来了。

    —为什么四姑娘又跟那个人走在一起?

    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一段路,见后面跟的那些读书人打扮的家伙渐渐走得慢了,便离开,去打听那位“信卿”的住处,然后翻墙潜入。翻墙这个也是头一回了,至少在陈和家的时候,他见识过怎么避开墙头上的瓷片瓦砾。

    东宫潜入之后慢慢摸索着走动,避开来往的侍女与皇卫军,按照自己对秦的了解,找到偏僻的小宅院里,推开门,便嗅到了秦衣服惯常的气味。

    他躲起来,没多久,四姑娘回来,皆大欢喜(?。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是他回京城去挨罚的时候,也就是说,温存的时候够了,应该将四姑娘带回去了。他自己要飞马奔回京城,秦只要跟他逃到边界上,再慢慢雇车回去就好。

    —然而现在是怎么回事,四姑娘人呢?

    东宫在黑暗中坐了不知道多久,心里闪过千百种可能,越想越不安心。

    莫非是在路上被政敌派人给暗算了?(喂!

    不会,四姑娘貌似只打理打理国子监的事务,偶尔逾越一下,去太学转转,要说树敌可能确实有不少,但要说性命之忧,恐怕还不至于。

    那是……路上遇见学生,被拉去喝酒了?

    在京城的话,四姑娘真的会跟着去喝酒,但是,这是锡师,她明知道东宫在家里等着,怎会随意出去应酬,不回来照顾他的饭食呢?

    东宫想着挺焦心。

    这人究竟是怎么了?他不能出屋去,只能干着急。

    此时,灯笼微弱的光照出现在窗纸上。

    —四姑娘回来了?

    虽然没有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东宫依然欣喜地凑到门边。

    “等等,那屋还不用添油!”外面传来的是陌生女子的声音,“信大人说了,不准咱随意进屋门,你忘记了?”

    原来是侍女,东宫失望地耷拉着耳朵。

    “信大人怎么这样晚了还不回来?往日的话……”

    另一人笑着,悄声说:“嘻嘻嘻,你不懂了吧?姑娘去宫里过夜啦……”

第二百五十二节 忐忑

    一句原本是极为普通的客套话,却闹得安小璃不知该好。//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窥见旁人视线,她不由暗暗埋怨孟章:帛阳给她脸色看也就罢了,这儿还要费思量应对孟章,是什么道理?

    心底抱怨归抱怨,抬眼看着孟章笑吟吟地看着她,她觉着还是挺受用的。

    孟章笑笑,问她最近天子都做什么消遣,安小璃捡着两三样无关紧要的说。反正帛阳的爱好也不是秘密,以前他主要专心于设计新面皮与炼丹,现在丢开炼丹,倒是多了类似于打坐一般的登高望远。

    安小璃与孟章轻声闲谈着,殿内也并没有传唤她的意思。

    过了约半个时,她等得隐隐有些担心,遂贸然入内,宫人却告知她,帛阳帝早从殿后离开,至于是去哪里,就只有随身带着的人会知道了。

    “为何圣上没有带我一道?”安小璃失落地想着,追到天庆阁去,觉帛阳也不在那里。

    奇怪,去了里?

    安小璃不敢声张,生怕又坏了帛阳么计谋,只好独自坐在天庆阁,等着帛阳回来。

    于她之前吩咐过宫人,说自己要去跟张举人做解释的事儿,则是完全忘记了。

    换做平时。张缇是没兴跟一名女官较真地。但是这次四姑娘被送回来。他恼火得很。听了宫女地传信。便按下怒意。等着安小璃来给他个交代。

    如果这个交代令他不满。他介意上门砸帛阳地场子。

    在自己地厢房里坐了一会儿。他觉着不踏实。便抱了笔墨纸张进四姑娘地房间。在外屋继续写他地小本子。偶尔起身看看四姑娘睡得如何。

    被送回偏云阁之后。御医还没来得及赶至。秦就醒了。

    张缇问过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也是据实告知。不过总结一句大概是帛阳心情不佳便没再想这事儿。料得其在张缇心中翻来翻去地琢磨。秦也不去触碰他。就由着他烦心。自己裹在被子里。随意。思考太学地考试要出什么题好。

    她自己是没觉得今天地事多严重。张缇却认为是大大地委屈了自家东家。

    帛阳讨好四姑娘的诚意,原本就不能入张缇的法眼,现在更是除了一路负分之外,没一个好评张缇的情绪比秦低落得多。

    此时,房门外传来人声。

    房门是开着的,虽然这里曾经只是香客住的观景厢房,但现在已是宫中地界,没有随意阖门的道理。所以取而代之的,是站立在外值守的内侍与宫女。现在便有内侍在轻声交谈。

    张缇转头看看内屋,担心外面的说话声吵着秦他起身到门边去。

    “你们在做什么?”询问之下,答案已在眼前。

    丁一穿了宫中内侍的着装,独自一人前来,被内侍拦在阁外的小院里。

    “……我是奉命来探望四姑娘。”他说着,抬眼看张缇。

    张缇顿了顿,颔道:“两位小哥,让这人进来吧,是熟面儿。”说熟,其实也不过是见过几面过些信而已,若不是被姬山翁强行牵扯到一起,二人谁也没必要跟谁耐着性子交陪。

    将帛阳带进外室,张缇替他倒了茶,再进内屋去请秦出来。

    不料,帛阳就跟在他身后一并挤了进去,轻声唤着:“四姑娘。”

    张缇皱眉:幸好四姑娘在偏云阁一贯穿戴整齐然,这小子岂不平白享到眼福?

    秦抬头看看帛阳,作势起身:“陛下,你怎么来了?”

    帛阳立刻上前一步,按住她的手:“不用见礼躺好。”

    “多谢陛下。”秦暗暗好笑,原本她就坐在铺上读书来着在倒要躺给帛阳看才对了。

    帛阳转头,白了张缇一眼:“张举人可以出去了。”

    秦也点点头:“张大哥,请先离开一下吧?”她倒要看看帛阳这时候跑来想解释什么。

    张缇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在外屋继续写他的话本。

    屋里,秦等着帛阳开口。

    对方却站起身,踱了几步,观看屋内摆设。

    “听安小璃说,四姑娘喜欢看窗外景色?”帛阳问着,撑开窗户,朝外面看了看。

    对于秦来讲,她的身高倚在窗边恰恰好,然而帛阳这样双手往窗沿上一撑,就显得窗沿实在太低了。而窗外就是悬崖,风景好是好,掉下去的后果也不是说着玩的。

    他眼神暗了一下,随即关拢窗户。

    “这窗实在低矮,太过危险哪。”

    “是么?”秦侧了侧身,玩味地盯着帛阳看,“对我来说,还好吧。”

    帛阳叹了口气,回头道:“四姑娘,你不想问我今日为何反常么?”

    秦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该说什么是帛阳自己的事,别想着借她的口来缓下脸面。方才她站在殿内

    ,连一分一秒都觉得难熬,她不认为现在的一时沉样的感受给帛阳,但总不能一笑说无所谓,那只会令帛阳更觉得生疏,于两人关系是无益的。她只是不想再提而已。

    帛阳也没说话,他在理自己的思路。

    面上这张假皮一戴上,人自然而然就入戏,好像能真正像一名武将军那样,随意说话了。但也只是好像只是彷佛而已,他现在能改的,不过是那个朕字与我字,不过是在四姑娘面前少一层武装而已。

    他还有很多层呢。

    “唉呀,四姑娘不感兴趣,我还是住口为妙。”他打趣道。

    秦低头道:“陛,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殿上是君臣,无论怎样,我的角色,总不是拂袖而走的杨选罢?”

    “那当然不是!”有一名杨选已经够劲了,他不想再培养出来第二个。

    “所以陛下为何专程来到偏云阁,对我解释此事呢?”秦抬眼看着他。

    这是没必要的,她去见帛阳帝,是公公办在帛阳来探望,则是私务,没必要再纠结殿上的事儿。老话一句,她不想再提。

    帛阳召人去,并不是为了国家大事,根本就不能算做君见臣,他实在是被冤枉得厉害了。帛阳抿唇:“四姑娘不在意,我在意。”

    叹一声,还是得问,不问话会一直纠缠在这里,兜到她询问为止。

    “陛下在意何事?”她问。

    “是……”

    帛阳扭捏起来。他心中好歹是有分寸的,所以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没分寸。如今要把刚才为何事闹别扭说出来,真是一项挑战。不过他就是为此而来的,说就说了,大不了被四姑娘取笑一番。

    反正她的神情,一直也是恭敬得过分像在取笑他人一般。瞅着她的神情,自个儿心虚许久,就此坐实了倒也没啥不好。

    帛阳考虑一阵,道:“寝宫毕竟是我的地方。”

    “嗯。”整个锡师都是你的地盘没错。

    “我会在寝宫内处理政务,但在寝宫处理的,并非全然国事政务。”帛阳继续道。

    秦眨眨眼,帛阳的话里有那么点意思了,不过依然是在作解释。

    其实,对于在她面前变得被动的帛阳秦自己也觉得怪怪的,有些相处能的感觉,又觉着新鲜,又不敢乱来。

    她与人相处的模式可以很简单,不过终究要因人而异,像帛阳这样故弄玄虚、满腹双关语的人,只能得到同样神秘难猜的应对此,也算是一种礼仪。

    她说:“我以为我是前,难道猜错,将自己看得重了?”

    “……”帛阳正在考虑应该点头或摇头,却突然觉桌之下,放着他差人送来的团扇。

    她果然是不喜欢则,怎会放置于桌底?

    “我看见眼熟的器物了。”他说着手去取来。

    秦嗯了一声,见他拾起的是今天才送来的那柄扇子道:“陛下见笑了,小安嬷嬷来的时候,我刚提笔画了个草案在扇上,尚不能见人,于是先藏于案桌之下。”

    “喔……”

    帛阳心中一动,翻过扇面来,果然见绢布上有淡淡的茶色墨迹,隐约能看出绘的是一对灯笼。“是因此才不能带在身边么?”因为扇面尚未勾画完毕,所以不能见人?

    “陛下?”

    心中像是有什么缓缓升起,带出融融暖意,帛阳脸上逐渐映出淡红。他背对秦,故意挑剔道:“哪有扇上绘灯笼的?”

    “一时不知道画什么好,恰巧张大哥命宫人挂上灯笼,我这就跟着勾了两笔。”秦淡淡地解释一番,又道,“若陛下觉得不好,要改也容易的。”

    “没有不好,就画灯笼吧。”

    “那就遵命了。”

    帛阳将团扇放下,转眼看着秦:“四姑娘,午后时分,是我不好。”

    秦一愣。

    帛阳考虑一瞬,继续道:“被政务中的烦心事扰了兴致,顺便看谁都可憎,于是难免对四姑娘也带了些怨气。是我不对。”

    略略低头,秦有些不自在。

    她小声说:“那陛下唤我去,是有何事商量?现在说说看,或许我能帮得上什么忙也不一定。”

    偷瞄了那扇一眼,帛阳一本正经道:“是有要务艰于抉择,不过,我已经下了决断,所以是平白劳烦四姑娘受了累……我应当登门向四姑娘赔个不是的。”

    ----

    帛阳你够了,跟小四谈了好几章的恋爱了,有没有搞错……orz

第二百五十三节 谁人解得风心意

    停了笔。//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内屋实在太安静了,四姑娘与帛阳没可能一声不吭地相处着,所以他们是刻意避着他,轻声谈话。

    他起身,试试茶水的温度,将茶壶端到门外去,交给宫女再添滚水。

    当值的内侍与宫女有些慌张,他们知道偏云阁进了一名男子,如今张举人又自行出了房间,也就是说,这回四姑娘是与那人共处一室,另无旁人。

    张举人是有圣上令牌的人,只要他亮出令牌,谁也不能拦。

    但是他放另一:生人进入女子闺房,又是什么道理?

    张缇接过茶盘,吩咐到:“今之事,不可告知他人。切记。”

    “是。”

    一句不可知,难道真能保住什么秘密?那是太天真的想法。人总是无法守口如瓶的,越与己无关,传播的**就越强烈,天性也。

    张缇又道:“莫换班,今夜劳烦各位姐姐小哥多守一岗,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是。张举人客气了。”

    灯笼次第亮了起来。屋内仍无动静。

    张缇抬头观星。虽然姬山翁地星相跟其他学问一样乱七八糟毫无体系。但学得久了。不需要体系也能通个大概。

    不知去多久。帛阳终于推门出来。

    “嗯”他转头看看立两边地内侍。

    后立刻伏地。

    原因无它,是帛阳的面容变了。

    张缇回,诧异地注意到,帛阳的易容面皮已不翼而飞。如今裹在一身皇卫装束中的是天子本人的扮相。偏云阁的人并非个个都有那个眼福见着远在皇宫中央的天子,但若有一人认得了,自然也就带得其他的人惊惧下跪。

    “哈。”张缇笑了一声。

    帛阳不明白他这声是为何而笑,自行往前,对张缇说:“张举人,随朕前行。”

    “恭敬不如从命。”

    出了这五道阁的大门,张缇才轻笑道:“张某原本是想陛下离开时,请陛下顺便将在场之人一并送走的。如今看来,是没那个必要了。”

    帛阳侧目看他。

    所谓的一并送走当然不是指将人带去通明殿或天庆阁。张缇的意思很明显,是所有看到丁一与四姑娘独处的人,都应以命缄口。不过现在各人都知道丁一是帛阳,他担忧的事也就不存在了,所以落得轻松。

    帛阳却冷然道:“你错了,有那个必要。”

    丁将军就是天子假扮,此事可不愿意被宫人传说纷纷。

    “是么?”张缇略一思索,道,“就算丁将军是被陛下冒名顶替一时的吧,这样解释,也没什么奇怪的啊。陛下,你莫非心虚?当心欲盖弥彰啊!”

    “不必多言。”帛阳说着,唤来皇卫,吩咐将偏云阁值守的人撤换下值守的十数人皆要处理清净。

    张缇补充道:“可别惊动咱那东家。”

    他随着帛阳踱往花苑。眼见得后的脸色已比刚到偏云阁时好上许多,张缇默然不语。

    帛阳道:“计划有变。”

    “哦?”无论是怎样的计谋,他会与张缇商量,这本身就是一件奇特的事。张缇问到:“是关于东家的?”

    “自然。”帛阳颔。

    张缇面色一沉,道:“一旦拟成便是定局,不可变动。”

    “朕为天子需要听你指示?”帛阳笑道,“张举人你似乎分寸全无,自乱阵脚了。”

    “呵呵缇轻笑一声,只说,“要不要乱这个阵脚,张某还是先回去问过东家,再做决定。”说完,作势欲走。

    帛阳回身,叫住他:“且慢。”

    “陛下还有什么事务交代?”

    “……若四姑娘真心对朕,张举人,你待如何?”帛阳试探地询问道。

    张缇垂眼,回答:“对张某而言,有差别么?”

    “有。”

    “陛下说得好生笃定,是从哪里来的信心呢?”张缇并不想多做纠缠,但眼下看来,帛阳是将他当做阻碍之一了。

    按住腰间佩剑,帛阳道:“你不必再将问题推回给朕。”

    见他神情认真,张缇也不再存着打趣戏弄的心思,但依然是微微地侧着脸,并不正眼看着帛阳。他说:“东家有怎样的打算,张某是无法撼动的,因此,陛下若真有心,就请使出浑身解数吧。但张某有一事相劝……”

    帛阳对他的废话嗤之以鼻,不过仍探问到:“何事?”

    “陛下似乎并非东家易于心动的类型呢,呵呵,好自为之。”

    张缇说完,这回是真的转身就走,不再与帛阳谈话。

    回到偏云阁时,值守之人已经换过,进四姑娘的寝室看看,现她已然入睡。铺边上搁着那柄新送来的团扇,淡淡的灯笼影子留在扇面上,与午后时分相比,是原封未动的。

    张缇拾起来看了一阵。

    感到屋内有另一人存在,秦睁眼,望着张缇。

    大哥,你方才去了何处?”

    “:i洗一番,预备睡下。”张缇说着,替她掖好被角。

    “喔,辛苦你了。”秦轻轻地说了一句,再次合拢双眼。

    张缇坐在铺旁守了一会儿,等她呼吸舒缓绵长之后,再转头看着她的睡脸。灯火下注视片刻,他拢住袖子,抬手将钻入秦被底的一偻丝挑出来,放到枕边理顺。

    火苗在灯罩内闪动着,映得室内似有气息流转般生气勃勃。

    张缇入定般看久,脑中突然掠过一个想法:四姑娘这么浅眠,不知会不会被她自己睫毛的阴影扰得醒来?这样可就不好了。

    于是他将灯带至外屋,熄,随后回到自己的厢房内休息。

    ------

    八月的锡仍是热气蒸腾个地方,就如同三月依然满城寒意一般,迟钝。

    新一批从地方上贡入的学生报到,进学读书。说起来其实也没添多少人,太学府里再打扫一处宿舍出来,就全都安顿下来了。

    自从开始三天两头被帛阳纠缠,秦的差事就越脱离实际了还剩两科的试题没有拟好之外,要做的也就是写写文章,作为范本给太学生而已。

    因为是出题人以国子监的老学究也有问过她要不要带学生,若有看得上的,就替人报个名,看能不能考入内舍了。

    此提议是不错,但面前唯有婉拒一途,因为她实在没可能像曹寰那样带学生做学问。

    以前说过,太学里带学生要求对方尽可能地继承这位先生的见识与观念,此为传承。秦一是觉得自己资历不够、阅历更不够,与太学生亦师亦友互相勉励是没问题,真要著书立说弘扬自己的观点,她腹中那点学识是远远不够的。

    何况最近她还是不方便下山。

    不是禁足的问题,她只不过懒得动,下山上山,以她的脚程一趟就要花去半个多时辰,一个白天能有多少时辰,怎经得起这样浪费。

    “可是东家,你不能一直称病啊?”张缇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秦躺在铺上,悠闲地翻着书卷:“又不是没有在做工逸一点有何不可?张大哥,今天有人求见么?”

    “有的。”

    秦不肯挪动尊足下山去生若想与她交谈,可以在大清早晨跑的时候说那么一两句。不过那时候是众目睽睽多见解不方便说明,于是还有一个解决办法是通过山门通传,正式求见。

    “山门外有三名学子求见,其中两人,是上回东家选出的干事。他二人说八月十五想办歌会,具体事项,已做好策划文书,预备呈给东家过目。”

    秦一听,笑道:“好啊,让他们上来罢。”

    不甘寂寞的人她喜欢,精明干练的人她喜欢,有责任心又懂得创造机会的人,更是她欣赏的对象。太学生中,她挑出的干事,都是很有希望成为上舍生的人,眼下对他们越好,待出仕后,他们的忠诚度也就越高。

    消息一级级地传下去,在山门内等候的学生得到了回信,连忙谢过传信的内侍,跟着他往山上去。

    其一回头招呼同窗:“青成,跟上了。”

    “喔,好。”

    被唤作清欢的才子,是刚从州府贡入的学生,姓步,名迎山,青成是字。他年纪很轻,约莫二十三、四岁。

    因他风尘仆仆赶至锡师报到时,衣饰干净清爽,故给舍监留下了好印象,安排与学生中最有前途的人同寝。这回他是被同室之人带着来的。

    “你不是说从未见过女学官么,那就不要磨磨蹭蹭,快些跟上啊!”

    “是、是,二位好友莫催促了。”步迎山答应着,视线转向上方。

    此时另有一人摇着羽扇,若有所思地从山上下来,走到拐角处,远远地看见几名学子喧闹着往上爬,面露鄙夷之色。

    步迎山见此,不免感到羞愧。

    他低下头,虽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仍致歉地苦笑了一下。

    孟章停在山亭内,等着这一行人先走过。他天生讨厌的人种中,这等拉帮结伙的,也算在内不知是不是与他自己不擅长交际有关,总之,他打心底对此类人,感到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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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要说马上就是2010年了,各位大人新年快乐~~~~

    然后,今天我想试试看再度冲刺一万二……等会还有两次更新,最后一次会防盗,哦也加油!

第二百五十四节 所谓美人

    位太学生并未觉着孟章的眼神有异,除了步迎山,亦孟章一眼。//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这两名干事都是朝臣家中骄子,知道孟章的名声,将其当做跳梁小丑看待,故而根本不将他放在心上,两人尚自议论着要向秦呈上的案子,语言来往间热络得很。

    步迎山听着,觉得闹不明白了:“既然是学官,为何不在国子监寻她?”当朝道官中也有道姑任职,但也照常在道录司办公,并无例外。

    “青成,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到锡师之前,女学官还常常到太学府来的,只是最近时节交替,她染上风寒,于是才不爱到山下走动……”

    “原来如此。”

    体弱多病的女,学识渊博,听说还是天子宠爱的对象……

    步迎山将这形象糅合到处,仍想象不出女学官会是什么样子。他实在好奇得很。

    几人到了偏阁外,同学先被叫进花厅去讨论歌会事宜,步迎山则由一名内侍引着,到偏厅休息。过了不知多久,他手边的茶喝得差不多了,茶点也吃了半盘,几人还是不见回来。

    他玩玩袖口,又想起女学官的事,心里痒痒。

    借口请内侍添茶,他趁溜了出来,往花厅钻。

    到花厅门口。值守地内侍是学子打扮地人。便没有阻拦。但进去之后。他才发觉内中无人。跟内侍打听。原来女学官想起有文书落在寝间。便自行去取了。另两名同学则是跟着张举人到厢房去。抱批阅好地卷子。

    知无人在此。步迎山有些失望。坐在厅内等候。

    室内熏着一炉清香。茶水无人动。果盘里放着地鲜果是切开过地。刀口处生出久放地锈色来有一番萧条意。步迎山发了小会儿愣。转头看墙上挂地字画。发觉无一份挂轴地落款是那女学官地名姓。

    此时屋外传来轻呼。有内侍道:“啊。信大人说这就回了问那两位书生到了没。”

    脑中一个激灵。步迎山急忙起身。往窗外看。

    只见窗纸上剪出一抹人影。发饰俭朴。侧影精致而小巧人低头看了看地面。随即抬起一只手来。窗上地手影十分美妙。女子柔荑清晰而娇灵动鲜活。连指尖似乎都泛着光。

    步迎山失神片刻,一时间湘妃洛神什么的满脑子跑,真地相信书中确实有颜如玉了。

    他不由自主地追着那影子走花厅的一侧往门槛移动。

    女子的身影在侧窗上映了一段,窗户方向改变,照不见清晰的人影了,但在窗缝中,却更能看见她掠过的那一瞬。人说白驹过隙,此是指光阴如梭步迎山此时觉着,窥见这一隙是天大的福气了。这一隙中,光色格外明亮像天光全都被收了拢去,厚厚地涂抹在窗棂上彼端是花圃,彼端是甜乡,彼端有美人,什么都是更好更亮敝的。

    他追着,每道缝隙也不漏看,直到险些撞上门扉,才赫然惊醒,慌忙逃离窗边。

    “两位才子尚未回转?”

    门外传来轻声细语的询问,不像是主人对下仆,倒像极了家人之间随意的对谈。

    接下来,那位女学官便款款入内,见到步迎山,诧异了一瞬:“……你是?”

    他紧张地自我介绍一番,解释说是久候不见同学踪影,出门寻找结果迷了路,无意间走到这里来等候。

    “喔,你没有走错,请坐。”秦颔首。

    “学生不敢。”

    “……”于是秦陪他站着,“看你面生,莫非从未在太学府听过课?”

    被学官以为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那可就不妙了。步迎山急忙摇头,说自己是刚从下面的学府贡入,所以不曾与学官见过面。

    “原来如此,锡师还住得惯么?”秦替自己倒茶,随口询问。

    步迎山这才发现他没有端茶给师长,是失礼之处,不由得脸红了。

    他轻声到:“舍监待学生十分仔细,同寝也是出类拔萃之人,学生受众人关照,已经感激之极。”

    “住得惯就好,如今锡师太学风气纯正,是求学的好地方。”秦笑道。

    “是。”

    “中秋夜将有歌会,你知道的吧?”

    步迎山一愣,点头道:“学生知道,是同寝策划,所以……”

    “你觉得如何呢?”

    “……他们说歌会是派消遣游玩的用场,并不看好。”他小心地说。

    “他们?谁们?”秦追问。

    步迎山抬头,看着学官那不掩犀利的眼神,立刻忆起同学说过,学官最不喜欢听见的,就是无人负责的言论。并且,这位学官待人和蔼,但论治学与育人,是相当地严格,并不像看上去那样随和。他胸中擂鼓,忐忑到:“啊,抱歉,是、是与学生同期入太学的贡生……”

    秦抿了口茶,道:“嗯,忙于筹备入舍考试,无心歌会也是自然。”

    暗暗舒气,又听见女学官问:“那你呢?”

    就像突然有人拿他的脑袋去磨豆腐一般,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学生也在复习经典,预备考试!”

    “我是问你对歌会的看法。”秦笑笑。

    这学生真好玩,怎么会紧张成这样的?让人好想逗他。

    “这、自然是好事!”步迎山低头,盯着足前一寸的地面。

    秦暗暗喷笑,子一挥:“坐下再说罢。”

    “学生不敢。”步迎山重复。

    “坐下罢,任性可以,讲礼可,但你总不能让我一直站着陪你说话啊。我前些天染病,还没痊愈呢。”秦点点席面,自己先行旋身入座,“我也不是洪水猛兽,你犯不着抖成这样嘛。”

    带火的柴枝落到屋瓦上,火星四。柴火滚了几圈见熄灭,燃烧着往屋下落去。

    纵火?

    不妙!四姑娘还在里面!

    东宫一个激灵反应过,急忙往外冲,就在跳起来的那一刻,他似乎感到什么东西往自己肩上拂了一下。

    他猛一回头。

    秦就站在东宫身后着小灯笼,另一手刚刚收回到胸前。

    “位将军说是三公子在这里张望,我还不信来着。”秦道。

    “呃?”东宫诧异,回头看看那边正被烈火吞噬的院门,再转过来盯着秦“你……”

    “我得到消息,说今夜会有人针对我动手,于是害怕了带人藏起来而已。”秦笑笑。

    东宫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至于发现殿下的那名将军,你也不用担心,他没有告发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大意之下被东宫给刺伤了。

    东宫以为是自己的剑术进步实际上,那名皇卫在慌乱中认出了东宫的脸,发现是东朝太子。

    锡师的皇卫军都是帛阳从京城带来的,此人认出东宫之后,愧疚之下决定放他一马。

    至于东宫见着破绽,削了对方一剑倒是意料之外,对方也只好自认倒霉。

    此人方才在熄灯之后跟随秦从后门撤离然后派到前门附近埋伏,留意对方来袭的情况。他一眼就发现巷道中还有别人躲藏着黑影人移开部分破旧家具之后,这名皇卫认出躲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东宫。

    不敢惊动转身飞速离开,将这情况禀报秦。

    秦知情后,怕东宫在这之后一激动就暴露身份、去救火什么的,那可就糟糕了,她立刻亲自前来,安抚东宫。

    东宫愣了愣,看向秦身后。

    “有人要害你,你怎么还不带侍卫出来!”他低声责怪道。

    秦抿唇:“谁想害我呢?”

    “刚才那些黑衣人!”

    “嘘……别惊动了其他人,殿下,你随我来。”秦引着东宫往巷内深处去。

    此时大街上响起呼喊声。

    “救火啊!”“快来人,失火了!”

    就像是算好时机一般,一队官兵立刻出现,迟片刻,便纷纷投入救火工作中。虽然他们不是专职救火的兵丁,但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究竟怎么回事?”东宫越发懵了。

    “有人投书,告知我今夜要提防歹人突袭。”秦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东宫。

    “本宫看看。”

    东宫展开来,粗粗一瞥,随即颠倒过去再看,发觉还是不对:“这是……哪国的字儿?夏国的?”

    “是古字。”

    “不对啊,古字我能认得全,可这些字,大半都是错乱的,又……”

    东宫边走边说,猛然发觉前面巷口有人影晃动,立刻住口,抬袖示意秦小心。

    秦道:“殿下不用急,这是送我来的属下。不过,恐怕不方便跟殿下你引见,希望殿下自己寻找机会躲藏,”

    她取回书信,叠好收起来。

    这信是简体字写的,字迹是孟章的没错,所以是孟章那家伙破天荒地来对她提出警示。现在事实证明对方说得没错,至于那些人究竟是谁的手下,孟章书信里有解释,说那都是秦之纥在市井间结识的混混街痞。

    可信不可信,这个不重要。孟章专程示好,实在不像他会做的事,除非他确实有地方需要她的帮助,因此想暂弃前嫌,达成合作。

    秦不反对临时合作,如果孟章有这样的需求,她很乐意配合。

    在锡师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死对头,有何不可。

    但是,接下来要去见孟章,带着东宫,那就是大大地不妥了。

    “殿下,这里有十两银,足够你藏匿一阵。”秦交给东宫一个钱袋,又叮嘱道,“大约是后日,我会到城东广场边的客栈去见殿下。”

第二百五十五节 挂枝儿

    回歌会,帛阳帝没说要来,学官也没说要当做什么成,所以新入舍的学生兴致不大,舍考会挂掉的那些学生,兴趣也不大。//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唯独有一名新生例外。

    此人是日夜都想着快些到八月中,有时候连睡觉都睡不好,生怕一觉醒来,已经是九月了。别说这个逻辑有问题,人恍惚起来的时候,怕早了,怕迟了,是没有所谓常识在内的。

    可是,他不会唱歌,又不会舞剑,击乐与奏琴,也一窍不通。

    他跟众多的穷书生一样,原本是指望着学府的那些学金,过日子,没想过要做这么逍遥风雅的读书人,所以除了背书,他是什么都不会的。

    想到这里,他就着十分惭愧。

    然而平日,不管晨练时候在宫门前等多久,女学官也不会随意露面,出来监看的,都是那位张举人。想要再见女学官一面,简直难如登天。

    只有歌会那同,她答应过要来太学的。

    他不图着落场去展现艺,只想着能看一眼坐在师长席的人就好,不然自己这病实在好不了了。过往那些闲书里写的,原来都是真事,非得要狗血当头一淋,才能断了那鬼怪般的勾魂之力。

    可是……

    为何有人写过。就这病本身。令心中空落落地。随时都欠着点什么。也是一种难耐地独特滋味?他虚活这么多年。是头一回尝到这难言感受。就怕断了念之后。与这滋味也绝缘。那可怎么办地好。

    皇后:笑:“本宫瞒着圣上。偷偷派见过四姑娘样貌地内侍去锡师看看。殿下觉得如何?”

    “真地?”东宫地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

    “嗯。请殿下一定要保守秘密。否则圣上追究起来。你我都要难过。

    ”皇后说着微颔。

    “那方才,母后为何对儿臣……”

    “那不是作给圣上看的么?”皇后宠溺地笑笑“不然,你父子俩脾气上来,可要争执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东宫恍然:“原来如此。”

    “那殿下的意思……愿意先缓缓,等本宫这边的消息么?”

    大喜过望,东宫当然立刻答应下来。

    但是皇后这一调查多少天没个音讯。

    当然,京城到锡师的距离是走一个来回,也不止这么点时间,但是东宫他心里急啊。他继续要求京都衙门寻找张缇。若张缇已经出了京城,又不在京郊附近,他让京都衙门的人上哪里找去?

    实在是无理取闹嘛,想也知道样找下去,京都衙门实在是没办法给他个结果。

    于是阿青求见。

    被拒绝。

    隔天晚上阿青自己翻了宫墙进来,从自己熟门熟路的丹华宫开始挨间挨殿地找东宫。

    这一皇城看过去是密密麻麻的宫殿群,能找出个所以然么是只能老办法,找人问。问完了人家说怎么走怎么走,他也没信心,再加上怕对方咋呼说有刺客害得他被追得满山跑,只好请人带路。

    到了东宫殿外,他就对带路的宫人说:“你看路也是你带的,要是你呼救什么,那还是要一道遭殃。我也不会对东宫殿下怎样,跟他说个事儿而已,你就不要声张了,原路回去吧啊?”

    对方是丹华宫的侍女,胆量也不多大,听他这样安排,觉得是个道理,再三要求阿青保证不是去刺杀东宫的,随后自个儿溜回丹华宫去了。

    东宫看到从天而降的阿青,并不吃惊,他吃惊的是阿青怎么被折腾了这么久都没来。

    “是我找不到你住在哪里!”阿青说起来就有气。

    “你来得也不算晚,”东宫说着,披上衣袍,从床帐间探出头,“本宫这里有个消息,你去查。”

    “我只是来跟太子殿下说一声,不要随意扰民!”阿青忿忿道:真不明白东宫这叫什么态度!

    “扰民?”

    “京都衙门的差役,尚有别的事务要办,既然长州找不到张师爷,那我们也没办法!”阿青道,“这事儿不要再催促着衙门办了,寻人寻个十年八年的也正常,哪有殿下这样,成天没事就遣人来问进展的!”

    东宫无辜地说:“本宫没有成天问起,只是吩咐要立刻找着而已。”

    “那不更是闭着眼瞎指挥嘛!”阿青气到,“你知道衙门里每天有多少案子要处理?我们每天要在京城的大街上巡逻多久?现在除了去领告示送告示和辨认来报到的假师爷,我还能做什么啊!我当这个捕快,是想着逮嫌犯行公正,不是给你当跑腿的!”

    “怎么这样大怨气,俸禄不是一样拿么?”东宫不解地挠挠脸,道,“别说那些小事了,青少侠,本宫这里有事差你去办。”

    “你是没听懂还是怎样!”阿青真的要怒了。

    “本宫听明白了,诶,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果然粗人就是粗人,哪怕是跟着曹少师认过几个字,这礼节和脾气,仍然学不过来的。东宫颇有优越感地想着,说道:“本宫要吩咐你的事儿,若结果如本宫所愿,那你所谓的扰民,也就不存在了。”

    可是十有**是更不在我职责范围之内的杂事!

    阿青额头青筋爆蹿,他牙齿咬了咬,恪恪两声。

    忍了,谁叫他是太子呢!“殿下,请讲!”

    “四姑娘在锡师出现了。”东宫言简意赅。

    阿青愣了一阵。

    “你去替本宫查探究竟是不是她本人,抑或只是锡师那边的圈套而已。”

    阿青沉默片刻,道:“如果是陷阱,那是要陷谁?”

    “自然是本宫。”东宫鄙视地看着阿青。

    阿青再鄙视回去:“既然如此,你去就好了,干嘛扯上我。我是捕头我还有事要忙。”

    “那是秦四啊,难道你不想知道真伪?”

    “我当做是真的就行了。”阿青说着,紧了紧肩上的捕绳“她还活着的话,一定会过得比我好,这个我不怀。要是去看一番,觉是假的,多伤心啊!”

    “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东宫极不赞成

    阿青睨他:“我欺谁了?”

    东宫指指自己的鼻子。

    “殿下,你大可自行去查看,我不接这个差事不就没得欺你的契机了?”阿青摊开手,拍拍灰身想走。

    “等等,你不答应替本宫办事深夜闯入做什么?”东宫纳闷。

    阿青悻悻转身:个太子还真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完全弄不明白,秦斯是怎么跟太子相处融洽的!“我是来告诉你,衙门没空再帮你找那个张师爷!要找自己找去!”他指指东宫,“秦斯也是一样想查个究竟,就自己找去老想着使唤人!”

    “本宫……本宫为何不能使唤了?”东宫被这一通撂话给弄得十分莫名。

    “你看好了,朝内外各司其责,没有擅用权限的道理!殿下,你随意差使京卫与衙役,已经是越权了,不要以为我不懂!想找秦斯自己去,别来麻烦其他人!”

    阿青气冲冲地警告一身爬上大梁,离开东宫殿。

    东宫了一会儿半夜地宣了纸笔,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给元启帝。内容……绝对不是他要去找四姑娘。他写的是梦见京城将有大劫难非他隐入深山祈福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否则,单凭皇室福无法抗衡灾劫来袭。

    反正就是篇哄人的瞎扯。

    元启看了就忍不住笑:“怎么跟朕过去胡诌的道理一样?”

    想到东宫念念不忘秦四,再算算一个月的时间,东宫绝对来不及往返锡师与京城之间,也是说,东宫这趟溜出去,目的地不是锡师。

    元启帝的心才算放下:“等贺儿回来,是时候扫太庙了。”嗯。

    不过东宫不在乎这点时限,为何呢?上回飞马横越中原的经验在前,这一个月,难道还不能在两个都城之间跑个来回?

    就是找人稍微麻烦点而已。

    不过还好,刚进城没几个时辰,前面的一大部队人马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为的可不就是四姑娘?

    至于旁边那人……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上回在秋祭夜市上,跟自己打过一架的富家公子?

    刚一想到这里,东宫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又痛起来了。

    为什么四姑娘又跟那个人走在一起?

    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一段路,见后面跟的那些读书人打扮的家伙渐渐走得慢了,便离开,去打听那位“信卿”的住处,然后翻墙潜入。翻墙这个也不是头一回了,至少在陈和家的时候,他见识过怎么避开墙头上的瓷片瓦砾。

    东宫潜入之后慢慢摸索着走动,避开来往的侍女与皇卫军,按照自己对秦的了解,找到偏僻的小宅院里,推开门,便嗅到了秦衣服惯常的气味。

    他躲起来,没多久,四姑娘回来,皆大欢喜。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是他回京城去挨罚的时候,也就是说,温存的时候够了,应该将四姑娘带回去了。他自己要飞马奔回京城,秦只要跟他逃到边界上,再慢慢雇车回去就好。

    然而现在是怎么回事,四姑娘人呢?

    东宫在黑暗中坐了不知道多久,心里闪过千百种可能,越想越不安心。

    莫非是在路上被政敌派人给暗算了?

    不会,四姑娘貌似只打理打理国子监的事务,偶尔逾越一下,去太学转转,要说树敌可能确实有不少,但要说性命之忧,恐怕还不至于。

    那是……路上遇见学生,被拉去喝酒了?

    在京城的话,四姑娘真的会跟着去喝酒是,这是锡师,她明知道东宫在家里等着,怎会随意出去应酬,不回来照顾他的饭食呢?

    东宫想着挺焦心。

    这人究竟是怎么了?他不能出屋去,只能干着急。

    此时,灯笼微弱的光照出现在窗纸上。

    四姑娘回来了?

    虽然没有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东宫依然欣喜地凑到门边。

    “等等屋还不用添油!”外面传来的是陌生女子的声音,“信大人说了准咱随意进屋门,你忘记了?”

    原来是侍女,东宫失望地耷拉着耳朵。

    “信大人怎么这样晚了还不回来?往日的话……”

    另一人笑着,悄声说:“嘻嘻嘻,你不懂了吧?姑娘去宫里过夜啦……”

    啪。

    房内细小的响动令谈话之一警觉:“什么声音?”

    “有吗?”另一人则沉浸于闲聊之中,浑然不觉有异。

    东宫大汗淋漓单手抓住刚才被他碰到的书架。呼,还好他眼疾手快,在书架翻倒前抓牢了一根支杆!

    窗外传来人声:“大概是听错了,走吧。”

    东宫松了口气。

    刚才她们说的是,四姑娘到宫里过夜?

    这个过夜,是留宿在皇宫内的意思?还是……

    此时架顶上,不与线装本放在同一层的绣简因为书架本身的倾斜,往着另一头慢慢舒展开来。

    只听哗啦啦一阵脆响简滚落在地!

    “什么人!”

    ---

    “四姑娘,为何坐立难安?”

    帛阳并不看向坐在侧位的秦故弄玄虚地问了一句,再从安小璃那里取来擦拭手指的巾帕。

    “坐立不安倒是没有,”秦回答,“只是想着原来陛下都在这样狭窄的偏阁里用膳,那学生说的话,就不尽是实情了。”

    “什么话?”

    原本想给秦施压,不料却被对方勾起了兴味,帛阳询问一声之后,察觉自己输了一阵,不由暗暗取笑自己的沉不住气。

    秦放下碗筷,正色道:“是这样,陛下,有人传言,宫内三千女侍,五千内侍,宫外五千皇卫,锡师城内上万差役……陛下的日子,过得是逍遥至极,全然不顾赋税是否养得起。”

    帛阳听了,并未动怒。

    他说:“前半是胡扯,后面倒是转回来替朕着想了。

    是替朝廷着想。

    不过帛阳跟东宫他们不同,对于朝中看法和自己的意愿,他潜意识里是将两统一起来的,也就是说,他即代表

    追究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他还没吃过多少内阁的内阁,实在只是个秘书团而已,没有多大的话语权。

    秦也不戳破他,只说:“学生胡言乱语,我是有过失的。但我在给予众人言语权利的同时,也提过,不可无凭无据想当然地谏言国事。”

    帛阳悻然:“信卿的意思,是有凭据的了?”

    他回头看看安小璃,后急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四姑娘,你错怪陛下了。宫内在册妃嫔十余人,连同宫女在内,宫娥不足三百名,内侍亦仅有一百五十人而已。”因为迁都之时,逃散了部分人手,内宫嬷嬷们的准信又是宁缺毋滥,所以到现在,许多位置仍是空缺着的。再说,就算是在京城里的时候,后宫也从来没达到三千女侍这样的规模。

    秦道:“陛下,我所言的凭据,并不是宫内的人数。想也知道,学子怎能随意进出皇宫估测人数呢?”

    “那信卿所指的?”

    “锡师内差役人数,”秦坦道,“不瞒陛下,这名才子所言的,荒谬了些,但确实能从中现一丝问。”

    “怎样的惑?”

    秦并不继解说,她把话题岔到另一处看似不相关的事务上:“或许陛下还记得,我初到锡师之时,‘不慎’击伤孟章孟大人,后被擒入锡师大牢……”

    这个不慎未免也太勉了点。

    帛阳挠眉毛,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讲。

    “看守大牢差役仅有一名而已,听他说着身兼数职,忙碌得很哪!”秦笑笑,“敢问陛下,当时到访锡师衙门,有多少名衙役相迎?”

    这个么要紧?

    帛阳狐地看看她,回忆道:“大约……不到二十人。信卿,你究竟想说何事?”

    “不到二十人么?那就奇怪了。”秦道,“因与陛下有约定在前自然小小地对锡师各种衙门官署调查了一番,据吏部与户部的官吏介绍说师衙门在册各类差役应有五百人,其中不在锡师留守,分布锡师城外各村镇的是三百人,往返于道途之上的有一百人,留守在衙门中的人数该是一百左右。就算当日有一半不当差,那也不止二十吧?”

    “人数出入的这种小事卿真是有心、有闲情。”帛阳并不感兴趣。

    秦轻声道:“陛下,你是否听说过一种敛财手法,名为‘报吃空饷’呢?”

    “嗯?”

    帛阳是当真没听过,他纳闷地转过头:“空饷?”

    “陛下,我言尽于此,若陛下感兴趣妨来太学看看。学生对此,正议论纷纷呢!”

    料想秦再说下去会点名谁谁谁了。在场人不多,但也不够私密为保自己安全,她是不会继续分解的。

    帛阳也不勉强。他从善如流道:“这么说朕迁以来,从未去过太学,倒确实应当前去关切一下官宦子弟。”

    “要不,陛下先约定个时日,届时,必然不会有师生缺席的。”不然你随便跑来,结果遇上没课的时候,岂不是自找郁闷?

    帛阳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随后笑道:“啊,坏了。”

    “陛下?”秦诧异。

    “朕原本留你入席,是有事相谈,谁知道,变成一席间都由着信卿你引导话题啊。”帛阳自嘲。

    秦愣了愣,垂道:“是我疏忽,冒犯陛下。”

    “哪里的话,信卿到锡师也不久,多看多想随后提出言谏,已经尽到为臣之责,倒是朕召见你得少了,有束之高阁之嫌啊。”何况她忏悔得是一点都不诚恳,还不如傻笑两声呢,帛阳撇嘴角。

    “陛下,今日是想谈什么事呢?”

    “原本不便由你插言,翰林院解决足矣,但目前看来,众人商议之下,都无法给朕一个确切的答复。”

    秦眨眨眼,帛阳所说的,是指此事属于翰林院的职责范围,但对方无法解决得令帛阳满意,所以他问问她,看是不是有法可解。

    帛阳只说了问题的麻烦程度,以及接下烫手山芋之后,可能会造成翰林院的人憎恨秦。

    他并没有真正把这是个什么难题说出来。

    追问的话,就等于答应插手。

    “是这样?那一定是挺难办的案子,我并非渊博之人,应该是比翰林学士更难入手才对。”

    她婉拒。

    帛阳道:“昔日天朝渊博,不外姬山文生,天下学识七分在他,这名号叫得是无比响亮哪。”

    秦咋舌:师父,你怎么突然就又冒出来吓我了。

    “可惜姬山老人已逝。”她回答。

    “再有,相传曾为状元的曹寰,也是博闻强识之人,学富五车,藏书十万册。”帛阳继续点名。

    “可惜此人叛国逃逸,如今投奔在东朝京城之下,做他的太子少师。”

    秦悻悻然见招拆招。

    她知道帛阳接下来要说啥了。

    “信卿,秦斯同为这二人的弟子,是否兼收两家所长,更如神助?”帛阳微笑。

    秦支着下巴:“陛下,家兄英年早逝,无奈啊。”

    帛阳睨她:反正你是要赖到最后就对了。

    秦回瞥:是啊,不然你拍桌说“我知道你就是秦斯”啊?

    敲了敲食案,帛阳直接拍板到:“好罢,既然信卿推辞,朕也不勉强。”

    咦,这样干脆就放弃了?

    秦倒是有点意外,究竟帛阳想说的是什么,他不能只说半拉子话,然后就把她吊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啊?

    其实帛阳可以。

    他就这么做了,接下来绝口不提此事,随后也挥挥手,放秦回家去。好像他压根就没为什么烦扰过一样。

    然后现在秦被烦扰了。

    她好奇啊,很想知道帛阳到底指的是什么麻烦事。

    虽然不打算插一脚,但是,她真感兴趣会有何事令翰林院的全体昔日同人束手无策来着!算了,来日方长,等几天,若真是什么大事,她自然会从别处得到风声的。

    帛阳这么小心眼,一被拒绝就连半点话意都不透露,实在是可恶。

第二百五十六节 天降福星

    实他用不着太紧张。//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更新超快/

    因为一路上帛阳已经被秦弄得哭笑不得了。

    原本他确实是很怒的,但秦乖乖地让他抱着,那双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在想什么脱身的办法时,他就十分警觉了:“哼,在想什么?”

    “回忆刚才那小曲儿。

    ”秦老老实实地说着,抬起扇子遮住脸。

    帛阳太阳穴处筋爆蹿,真没想到四姑娘这样有胆色没大脑,竟然还敢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抬头看着他,突然抬,拂开他鬓前勾下的一丝长。

    她说:“若我学来了,也好唱给陛下听啊。”

    “……”

    于是当张缇快要跑断气地爬上组台阶时,抬眼便看见帛阳与秦坐在山亭里,那气氛,就算不是有说有笑,至少也和乐融融。

    张缇一手按住自己地腰。一手扶额。喘个不停。

    秦着扇子。打趣道:“唔。张大哥。先歇口气再走如何?”

    帛阳见有第三人来。便身。背对张缇站着。不说话。

    张缇也不提刚才地事。只说:“东家。你走得那么快。张某真有自己这是把老骨头地错觉了。”

    “错觉么?”秦呵呵一笑。

    张缇委屈地瞄了对方一眼。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她居然还打蛇随棍上了说起年龄。谁不知道帛阳比他还年长啊?

    秦笑嘻嘻地站起来,走了几步,替张缇扇扇风,权当安抚。

    帛阳略侧过头,余光瞥向二人,随后旋身往山上去:“四姑娘宫了。”

    “嗯,陛下。”

    秦答应一声,悄悄对张缇做了个鬼脸,跟在帛阳身后。

    帛阳这才觉上当:“四姑娘,你的脚无碍了?”

    “嗯,方才是酸麻得厉害,一时站不起来。”秦无比顺口地解释一句,摇摇扇子,“好了陛下,今天可是抛下政务去出席歌会的?”

    “不是,今日休朝。”八月十五是正常的休假时间好吧,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有空闲,乔装打扮跟去看看,结果逮到不知轻重的书生跟四姑娘示好来着。

    对了到那个书生……

    “张举人。”帛阳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张缇,“那名举止轻妄的学子……”

    “啊张某已经教训过他,想来他也不敢再动什么歪念头了。”张缇道。

    秦亦劝到:“陛下,此事就这样过去也未尝不可,那名书生一定会受到多方责难许被赶出锡师也说不定。”

    “你心疼?”帛阳笑笑。

    秦摇头:“我替陛下的气度与声名心疼。”

    “不用多说,朕明白四姑娘的意思。”帛阳悻悻回头。

    张缇撇嘴:四姑娘就不知道替自己的名声心疼心疼,就算是装的,至少也装得爱惜羽翼一些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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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转寒,秦越爱上了宅女的生活。

    “足不出户,知天下事生也。”张缇说着,倒一杯热茶到秦面前。

    秦正提笔写信。现在她与陈和等人,皆由书信来往是人正不怕影子歪,一点都不忌惮帛阳检查。

    “陈大人说帛阳终于拨下款项,开始逐步回购纸钞。”她轻轻一笑,“做得这样偷偷摸摸地,究竟他是奸细,抑或投放纸钞的人是奸细呢?”

    张缇无奈:“东家,你还敢提?”

    往西朝投放****回收真金白银,明明就是她出的点子,如今又自己补救自己所做的破坏,这人可以更厚颜一点不?

    “不是我敢不敢提,印制纸钞,分明就是朝中某人异想天开的做法,如今印刷技术还不适合做这样的改进,自然漏洞多多。”明知破绽而不多加利用,那愚蠢的不是钞之人,而是她了。

    一纸书毕,秦将信笺交给张缇,让他帮忙糊个信封装起来:“这是给孟章的。”

    “东家,你还在与孟章联络?”张缇手上忙着,轻快两三下就裁好了纸张,叠出信封形状,“此人实在太过邪气,东家,你应当远离他才是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自然是有分寸的。”

    秦敷衍着,不经意在书信堆中找出其中一封来,诧异道:“嗯?这字迹,似乎从未见过?”不是她夸口,时常与自己来往的人,那字写出来该是什么样子,她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绝对假不了。

    这是谁的信?

    她小心地拆开观看,只见信中写的,全是悱恻缠绵的句子,用词鲜活大胆,字字都诉说着对她的爱意。她不由得脸红了一下。

    “唉呀,那个叫步青成的,怎么还没死心。”她悻然将书信叠好,塞回信封里,“张大哥,这封烧了罢。”

    “哦?张某以为四姑娘看

    欢。”

    “谁喜欢了?张大哥可不要胡说。”

    张缇所说的是单纯地喜欢书信,因为他知道秦毕竟还是个姑娘家,这点小小的虚荣心不能说没有。但秦所说的,是对写信人的好恶,那可轻率不得,否则实在是会惹动帛阳的怒火,双方都将要倒霉。

    “呃、嗯,张某这就拿去烧掉。”张缇点头。

    秦随手又递过两三封信:“这是陈大人写的,也一并烧了吧,留些根底在这里总不安全。”

    张缇看她一眼,说什么。

    “对了,步青成此人,现在在里?”秦问。

    “不在太学么?”缇装傻。

    秦摇惯了她那装模作样的扇,于是拈了一张信封,悠悠地扇着:“不在啊。张大哥,这是你安排的,怎能反过来问我呢?”

    张缇扭头:“那,东家跟太学的人打听过方说步迎山不在府里?”

    “是啊。”

    没料她答得这样坦然,张缇道:“东家,人言可畏,避且避不及,你怎能自己去探听此事呢?”

    秦没搭腔。

    张缇继续说:“天子心思测,不是一时喜怒就能放下心来的,所以,张某已将此人安置到暗处。若他有别的出路,自然由着他选不会阻碍。”

    “嗯。我也没觉得此人有多大能耐,只是他满心热忱,令人不禁心生恻隐哪。”秦笑道。

    “……哦?若是这样的话,东家,张某对你更是一片赤诚,能换得什么回报呢?”张缇打趣道。

    秦暗笑:“张大哥,你吃醋的话,我也将你藏起来好好养。如何?”

    张缇无奈摇头:“唉比面皮,张某还是厚不过东家你,不说这个了。东家,你可知道海江庄主回锡师了?”

    “嗯?他为何回来?”

    江近海不是被安排在京城附近做密探的么?

    虽然以他的功夫,去到现场只会拖累卫刚等人,但在通信不甚达的此时代,作为奸细头领,坐镇敌营是必要的。

    秦纳闷一阵,又问:“那世子呢?”

    “小王爷这趟出使传信到锡师,说将要返回了。”

    “张大哥真是消息灵通。”

    张缇笑道:“东家会关心的消息,张某不得不灵通啊以账上或许会少了些许银两,东家就请不要计较这种小事了。”

    “……”

    虽然消息灵通行动经费也不是一般开销能比拟的就对了。

    “我应该庆幸自己住在宫里骗吃骗喝么?”秦对着茶杯中的倒影叹气。

    “也得有东家这样骗吃骗喝的本钱,才行啊。”

    见张缇又搬出她那套本钱论,秦也懒得搭理他,只是想起众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将回锡师了,心中隐隐觉着,该不会又要出点什么乱子吧。

    “虽然到了锡师……”

    阿青推开窗扇,不出意外地听见吱呀声响,这窗不知道多久没开合过了。

    “锡师里怎么还有这样荒凉的地方?”算起来,锡师也是西朝的都城了吧,为何城东会有大片荒废的房屋呢?甚至还有不少废屋是石土砌成的,乍看之下,与富丽堂皇的京城,实在差得太远了。

    这家客栈的租金相当便宜,不过一分钱一分货,连个店小二也没,一切自助,也算是明码实价了。

    “如果能把即墨大人拐来,那就算住城西的好客栈,估计也没问题。”

    阿青念叨着,将包袱里的东西一一取出。

    这其中有一封信,是即墨君写给秦四的,阿青答应转交,但却好奇得很:秦四是秦斯的妹妹,即墨君是东宫太子的跟班,这两人说什么也不该有过来往吧,为什么他要写信给秦四呢?难道他知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了?

    正想着,门扇出传来砰砰的擂击声。

    “进来!”

    千柳刀一脚踹开门,问:『吃的弄好了,要放哪里?』

    所谓客栈的全自助管理,就是放任客官自生自灭,千柳刀饿得不行,阿青又还想着有几天份的干粮没吃完所以迟迟不带她出门买食,于是她决定自食其力。

    “哇,你煮了吃的?”阿青惊奇到,“你居然会煮菜?”

    他蹦过来,揭开锅盖,随后摇摇晃晃地回到屋中间,远远地指向案桌:“放那里就好……”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菜色啊……全搅和在一团,包括似豆腐现在绝对该叫豆腐渣的东西……整锅菜散着诡异的味道,活像是后巷里面每天都有人收去喂某种家畜的……那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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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妃难求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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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封面人物图是布袋戏同人作品,使用前已征得绘者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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