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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的话我不想努力了全文阅读

作者:晃来晃去的大汉     修仙的话我不想努力了txt下载     修仙的话我不想努力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当年友人

    谁知谢一饮就站在他门前不走了。

    李听如今的脾气很好,但当年的陈时可不然,第二天他出来,一手硬鞭直接把人打出老远,接着重新画阵。

    谢一饮摔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却是在服下丹药后再度往山里走,眼看陈时再次设阵,他便一点一点地解。

    他的性格非常固执,认准了的事情绝不会放弃,就像他对炼器的执着一样。

    一个月后,他终于解开了法阵,重新看到了陈时的房屋。

    “解阵之事愿听凭处置,但求先生听我一言,若能相助,以后愿十倍报答,在下只想……”

    陈时听都没听,他也是一个固执的人,说了不听便是不听,对方越要说他就越不满。

    于是,谢一饮一句话都没说完,就又被打了。

    陈时一路把人打出了此界,眼看着谢一饮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他的冷鞭直直地指向了对方的手腕。

    玄铁直鞭气息森寒,陈时一双眼睛冷漠到没有半点情感,“再来,我会打断你的手。”

    他知道对方是炼器师,也知道炼器师最宝贵的,就是那一双手。

    “那你就打!这要是命我也认了,总不能自己放弃。”谢一饮吐出一口血,声音冷而颤。

    陈时因为他口中的某个字眼而神色微动,没说什么,转身回到府邸,重新加固阵法。

    又是一个月,他再次听到了谢一饮的声音。

    “陈先生,我是炼器师,你帮我一次吧,我必成炼器大师,届时我愿无偿为你炼制任何法宝,比如你的玄铁鞭,就可以再添加金……”

    这次他倒是多说了几秒才被打出去,可陈时冷着脸看了他一会儿,却并没有如上次所说的那般,打断对方的手腕。

    谢一饮擦了擦嘴角的血,拿出自己的丹药瓶,倒出最后一颗服下,然后起身,踉踉跄跄就再次往山里赶。

    又是一个月,再一次把谢一饮打伤后,陈时扔了一瓶丹药给他。

    ……

    他们就这样耗了一年,再次破开阵法时,谢一饮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却没想到陈时手中拿着的并不是玄铁短鞭。

    青年神色淡漠,青衣白袍,手上正拖着一物,那物白玉底座,上方悬浮着紫色玉球,缓缓旋转,为他冷漠的气质添了一丝温润,他道:“说吧。”

    谢一饮呆住了,眼中浮现出不可置信来,嘴唇不断开合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时笑了两声,“屋里坐。”

    谢一饮大脑发木的和他进了屋,迟疑了一会儿才坐下来,他实在是挨揍挨习惯了,看到对方就有点发憷。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正色道:“陈先生,我想请您出手,还原我炼制法宝的过程,找到两次炼制出了黄阶法宝却又崩毁的原因,我有天赋,必能成为合格的炼器师,到时不会忘记您的相助之情,愿意随时为您炼器。”

    “嗯。”陈时认真听完了对方说的话,他布置的法阵一次比一次难,谢一饮却总能在一月之内解开,可见其学习与应变能力,他是他见过天赋最好的炼器师,所以他相信他说的话,也相信对方未来的成就。

    但他能把人请进屋子里,却不是因为这个。

    “我当时想打断你的手是真的,为何不怕?”

    谢一饮清秀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惨然之色,“炼器一道,本就是火海上走独木舟,输了就一无所有,你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我不想认命,就只能用全部赌,要真被打断了手,可能此处就是我一生的终点,我没办法反抗,但至少全力做过了,也算心安。”

    此心境与他甚像,陈时终于确定,那种感觉名为共鸣。

    年轻人,总是容易在困苦时生出意气。

    “我也不想认命,但运道太差,不知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死你,你来找我相助,可能更惨。”陈时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悲伤。

    谢一饮听着他的话,抬头看向他,眼中慢慢流露出了一种属于年轻人的傲气,道:“那也没办法了,修行本就如此,命运本就喜欢捉弄人,若能有知己同行,才是大幸,我会全力追求大道,纵死不悔。”纵死不悔这四个字,谢一饮一边笑一边说,字字有力。

    陈时也笑出了声,“谢一饮,我运道不好,所以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方式,你若要与我相交,就得完全相信我的决定。”

    “以后但凡陈兄开口,我绝不反驳。”谢一饮是个很神奇的人,即便是答应这样的条件,他也能笑得自得而从容。

    仿佛所有的怪异在这一刻都得到了一种不带怜悯的包容,被当做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去正视。

    陈时眼中的灰暗之色褪去,又重新浮现出来点少年意气,“好,我们一起修行。”

    这之后的十多年,是属于谢一饮崛起的时代,陈时和谢一饮这一组合,也闻名于西洲,直到最后半年,两人有矛盾的谣言四起,直到最后一刻,陈时穿着谢一饮炼制的法宝,摔下了两生桥,死无全尸。

    修行者大多理性,便是亲兄弟也常有反目,很少有什么动人的友情或爱情,人们以为他们俩情谊难得,却原来还是和大多数人一样,惨淡收场。

    谢一饮门前的人渐渐散去,乐柏心的门口却挤来挤去。

    夜鸣虽是拜师的内门弟子,但在场却有未拜师,修为高于他的,也不好直接上前,只好按资历递上拜帖。

    眼看着在自己前面递拜帖的人出来了,夜鸣便要进去,却见那负责接待的外门弟子请了另一位女修。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若是让对方在自己前面,八成就要明天拜会了,想至此夜鸣神色一沉,拦住了那名女修。

    “是我先递的拜帖,那位师弟许是弄错了。”夜鸣道。

    那外门弟子闻言移开眼睛,让夜鸣皱了皱眉。

    女修打量了夜鸣几眼,她也是拜了师的弟子,才刚刚出关,并不知对方是谁,但既然不认识,就是后入门的了,没准还未拜师呢。

    “师弟,懂点尊卑才有人指点,拿着好好修行。”女修一边说,一边拿出了几颗灵珠,递给夜鸣。

    夜鸣余光看见那外门弟子松了一口气,顿时明白了过来自己的拜帖为什么会被放到后面了。

    不过是灵珠收买罢了,毕竟内门外门的修行资源差距很大。

    可自己并不差这几颗灵珠,而且李听说过,时间紧迫,办事能早则早,所以夜鸣后退了一步,道:“我是大长老坐下弟子夜鸣,不知师姐如何称呼?”

    女修有些意外,但还是道:“我是二长老弟子项烟,师弟倒是年轻气盛,但也没什么能证明你在我前面。”她一边说,一边向乐柏心小院走去,不打算在理会夜鸣。

    夜鸣明白了,他神色一动,竟是直接跑到了乐柏心门前,在项烟惊愕的目光下,门都没敲,一把给推开了。

    里面的乐柏心一袭红衣,单手支着下巴,挑眉看向门口的两个人。

第三十二章 他离开了

    项烟虽然无语,但还是道:“在……”

    夜鸣却是趁此机会走了进去,“在下正岭宗大长老弟子夜鸣,见过乐小姐。”他说完还顺手把门关上了,把项烟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外面。

    乐柏心笑出了声,只觉这人的样子倒是和陈时有几分像。

    “找我何事?说吧。”女子红唇轻启,精致的脸庞生动明艳。

    “在下听闻乐小姐是南州人,正岭宗之上宾,特地前来拜会,家妹因宗门龌龊惨死,想请您做个证明,好能昭告全宗。”夜鸣正色道。

    “哦。”乐柏心懒洋洋的,暖白的指尖嗒嗒嗒敲着桌上的黄玉茶杯,“想借我的势?”

    “是。”夜鸣坦然道。

    乐柏心眸色一正,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夜鸣愣住,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听闻乐小姐性烈似火,嫉恶如仇,便想着……若能取信于你,让怨魂安息的举手之劳,您,也许不会拒绝。”

    乐柏心冷笑了一声,“谁说的我嫉恶如仇?我只知道,修真界是非多,他人冤否,与我何干啊?”

    这才是修行者,夜鸣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冷凝,如果不是李听让他如此做,他根本不会直接开口,如今这般回答,才是最正常的,本不该抱什么多余的希望。

    夜鸣伸手,递出了留影石,乐柏心却没有接。

    他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收回,手上法力激荡,准备将昼夜现身的影像毁掉。

    “等一下。”乐柏心突然道,她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仿佛不看就会错过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夜鸣回过头来,背对着夕阳,气质都蒙上了一层阴郁。

    “给我。”乐柏心道。

    因为法力的破坏,留影石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痕,乐柏心看了一遍后,留影石便有些承受不住法力的流转,裂痕渐渐变大。

    她神色微变,小心地把留影石放好,不敢再动,眼圈却是红了。

    “他,他真的还活着,是他说我吧,性烈似火之类的,当年陈先生就这么说过。”她一边说,眼中一边掉下泪来。

    夜鸣有些惊讶,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桀骜张扬的女修,委屈得像个刚刚修行的小姑娘。

    “来坐吧。”乐柏心起身,黑白分明的眼眸很清澈。

    夜鸣不语,但还是坐下来,乐柏心猛地想起什么,看着他道:“我刚来时就见过你!谢一饮抓着你找昼夜,我还以为他找茬呢,原来昼夜真在你身上,狗鼻子啊他!陈先生呢?”

    夜鸣听他三句不离陈先生,神情有些莫名,“乐小姐,我只是想用昼夜证明,我所言皆为真实,不知怎么找人。”

    乐柏心这才反应了过来,她调整了一会儿心情,慢慢冷静下来,“抱歉啊,他死后我有点偏激,总觉得好心没好报,他,他活着久行,我总会找到的。”

    他们很早就相识了,上一世陈时的处事风格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乐柏心的善恶观,加之她性格爽朗,就更加急公好义。

    可陈时死后,一切意义就不同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她和莫行雨的思想有相似之处,甚至因为亲近陈时,更显夸张。

    若少为那些白眼狼耽误时间,陈时一定修为更高,也许就不会摔下金霓沼了,当年他帮过教过的人,有几个记得他的好,还有一个借了他的定金甲没还,可谓是拖后腿至极。

    所以世上才有明哲保身这种词啊。

    但这一刻,看着眼前的夜鸣,乐柏心却突然觉得自己想错了,他能拿着昼夜的影像找自己,必然是受陈时指点,“性烈似火、嫉恶如仇”也必定是陈先生说的,他一定很相信自己。

    可自己是什么态度?

    他说自己妹妹惨死,自己却说与我何干,哪里当得起那句嫉恶如仇,一时间,乐柏心只觉得面上无光。

    夜鸣是能理解的,但这并不代表他能不介意对方所说的话,夜三秀的死让他的性格阴沉了很多,也就在李听面前还留有几分轻松。此时却是禁忌被人轻视,哪能轻易释怀。

    但他到底知道不该和乐柏心计较,而且请人办事也不该摆脸色,所以他勉强着扯了扯嘴角,道:“无事。”

    “讲一下你妹妹的事吧,只是昭告宗门的话,不难。”乐柏心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就事论事。

    接着,夜鸣把自己是暗语夜行的传承者,以及夜三秀如何受骗身亡一事完全讲给了乐柏心。

    乐柏心听后心下震撼,看着夜鸣的眼神也变了很多,曾在大陆中央享有盛名,后来却行迹全无的暗语夜行传承者,原来在西州吗?

    很多人只知道暗语夜行的强大,却不知道对于修行者来说,能触碰到法则有多么困难,这门术法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能够影响规则。

    多少人遍寻无果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要不怎么说因缘奇妙,之前到底是自大了。

    “有多少人知道你的身份?”乐柏心突然问道。

    “正岭宗皆知。”夜鸣道。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夜鸣好像也不知道中央山域有一些人在找他,不过这么多年过去,那帮人里找“暗语夜行传承者”的倒是越来越少了。

    乐柏心眉头微皱,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理了理思绪道:“我能做的就是不让此事被埋藏,但前提是能证明这一切是真的,所以我会放出留影石的画面。”

    “只要放出这段影像就可以?”夜鸣疑惑道。

    “你竟然不知道昼夜对正岭宗的意义,哪怕他的主人不出现,那也是一个符号,就像你能取信我一样。”乐柏心觉得有些好笑。

    夜鸣默然点头。

    但随即乐柏心却是道:“但正岭宗必然需要一个关于昼夜的解释,你想好如何说了吗?或者先和我交代一下,陈先生在哪里?”

    夜鸣还真没想好,他先是“嗯”了一声答应着,然后开始思考起来,若是李听会如何做,按李兄那性子,这种事情一定会推脱给别人……

    “你与陈先生认识,所以解释成他交代你做的事情,可以吗?”

    夜鸣决定把此事推给乐柏心,毕竟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对方身份所代表的意义,一旦沾上就是无穷的麻烦,而乐柏心这种主动往麻烦上沾的,应该不介意。

    “他不会不高兴就行。”乐柏心撇撇嘴,又觉得对方既然是受陈时命令,一定不会提出让陈时不高兴的建议,便应了下来,“那我好好编编借口,咱俩提前商量好!”

    夜鸣点头。

    “所以他到底在哪?”

    “为我留下这段影像后,便离开了。”夜鸣道。

第三十三章 开执法堂

    离开了?乐柏心眉头微皱,虽然很想立刻去找,但又不想辜负对方的信任,而且夜三秀一事,她也不没办法置之不理。

    修行者虽感情淡薄,却讲因果循环,求问心无愧。快意恩仇、杀伐果断、玩世不恭,此皆是道,但除了一些邪修以外,藐视因果,以怨报德,还是为众人所不耻。

    若与同门合作都能被欺骗,还有什么道德可以信任?

    乐柏心尤其厌恶。

    李听说的没错,她本质上确实是嫉恶如仇的,决定了的事情也很有行动力,和夜鸣商量了一下说辞,便定下了第二天一起去找尹麒。

    当天晚上,李听看着眼白完全变红的妄鬼,有些头痛,他只剩下五天时间了,

    “三秀,我还你一个真相,也还你本该得到的金香丹,如此,可能安息?”李听问道。

    女鬼的瞳孔已经完全扩散,眼瞳如一个黑洞般,没有半点神采,她青白的嘴唇上下开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却是渗出点乌黑的血,从下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李听莫名其妙的伸手,接住了一滴血,他觉得手上有一点点灼热,翻转着看看手心手背,却是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的神色平和而充满耐心,拿出一块白布抹了抹妄鬼下巴上的血,血是能抹掉的,白布上却看不见血痕。

    李听也不在意,径自把散发着阴气的白布叠好,对着夜三秀道:“你要是能听懂我的话就好了。”他托着妄鬼皮肉破碎的手,问:“你想要什么呢?我要是搞错了,不知道能不能挡下你变成怨鬼后的一击。”

    说罢他笑了笑,只觉阎王也算是会出难题,不过不会再被气运针对,他已经很满足了。

    有趣在旁边耷拉着脑袋看,闻听此言道:“我帮你挡。”

    李听扶了扶小女孩的脑袋,没再说什么。

    门外,敲门声和夜鸣的话音一起响起,有趣也扶了扶自己的头,看起来与正常的小女孩无异,李听看到等了她一下,然后才打开门。

    待确定只有夜鸣一人后,李听放松了神色,关上门,熟稔的等着夜鸣放隔音阵。

    “李兄,我和乐小姐商量好了,明日就去找尹宗主开执法堂。”

    “嗯,开执法堂的话可以选外门弟子打杂,记得加我的名字。”

    夜鸣笑了一下,道:“放心。”

    一切似乎很顺利,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青山如黛,青鸟徘徊,乐柏心与夜鸣二人踏上索桥,来到了尹麒所在的山峰。

    蓝溪先将他们带到了休息之处,一个时辰后,才又引带到正厅,正厅主座上,尹麒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神色专注的看着桌上的灵茶。

    眼看着二人到来,他才抬起头道:“离陈时忌日还有十余日,乐小友怎么亲自来找本座?”

    他说话间并没有看乐柏心身后的夜鸣,然而,乐柏心却微微侧身,让出了身后一袭黑衣的男子。

    “宗主,我想请您开执法堂。”

    “这种事该找三长老。”

    执法堂,一直是三长老商水负责,但这也正是夜鸣没有办法直接找对方的原因,他去银雾峰一事对方定然知晓,却从未有什么明确的态度,他看不透这个人,却感受到了对方的凉薄,如今要去告对方的徒弟,触碰对方的利益,只怕胜算不大。

    “我希望由尹宗主开,这样才能昭告全宗。”

    尹麒眼神微动,问道:“有大不平之事?”在修仙界,无大不平之事,基本不会昭告全宗。

    “是。”

    尹麒没有表达态度,而是问道:“开执法堂,告全宗,此事甚大,乐小友如何证明值得?”

    “凭我与陈先生有故交,用昼夜来证明。”

    有此话在,确实无须他言,昼夜其本身的存在,于正岭宗而言就是真相的代表。

    “陈时在哪?”尹麒的神色有一丝古怪,古井无波的表情也终于有了点变化。

    乐柏心拿出一个有着裂缝的留影石,道:“这便是昼夜现世的证明,至于陈先生,他将此事交代给我后便离开了。”

    “去哪了?”尹麒追问道。

    乐柏心当然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陈时上一世与正岭宗的恩怨,知道对方不愿意再回来,于是道:“尹宗主不必问了,无论他去哪,都不会回来。”

    “都不会回来?”尹麒重复了一声,神色复杂了起来,半晌才问道:“你想昭告何事?”

    “夜三秀的死亡真相。”

    尹麒闻言看向夜鸣,他的眼睛很深邃,牢牢看着夜鸣时,散发出道丹期修士的威压,让夜鸣头上渗出了冷汗。

    乐柏心见状上前了一步,她只是金丹期修士,当然挡不住道丹期巅峰者的攻击,但她身上有一项链,是地阶法宝明心镜,可抵御邪魔,削减威压。

    有乐柏心为自己挡下威压,夜鸣觉得好受了一点,眼神中也多了点温度。

    尹麒态度淡漠,自然地收回了威压,眼神掠过乐柏心脖颈间的项链,落到了她手中的留影石上,“先放一遍。”

    “尹宗主,此留影石已被损坏,再放一遍就会被销毁,所以抱歉,我只在所有人面前放。”乐柏心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尹麒听完她的话,思索了一下点头表示理解,“凭着乐小友与正岭宗的交情,我可以破例一次,便定在四日后吧。”

    夜鸣神色一动,抢在乐柏心要答应之前道:“宗主,弟子怕这块留影石撑不过后天,那时一切将功亏一篑,求您体谅,重定日期。”

    乐柏心觉得四天没什么,但李听昨日却告诉过他,四天后一切休矣,他牢记此事,只好顶着压力开口。

    尹麒皱了皱眉,他已经如此好说话,对方却不断提出新要求,可有些事既然已经答应了下来,就不好反悔,更不好眼睁睁地看着留影石破碎。

    而且若真错过了留影石的播放时间,还不知道这两个人会在这一天时间内做什么呢,到时搅乱了正岭宗,反而不值。

    总归能应付的来,想至此,尹麒淡淡道:“可,那就明日吧。”

    乐柏心与夜鸣对视了一眼,都是有些不敢置信对方就这么答应了下来,见他们如此,尹麒倒是淡淡一笑,“本座有这么不近人情?”

    “不是。”只是笑靥如花的乐柏心。

    “多谢宗主。”这是心里终于踏实了一点的夜鸣。

第三十四章 因果

    开执法堂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宗,主峰西边,断崖之外,群山巍峨,断崖往里,宫殿古朴,上有一黑金牌匾,方方正正的雕着“执法堂”三个大字。

    乐柏心和夜鸣已早早等在门外,却遇上了听闻消息赶来的谢一饮。

    “你为何帮他?”谢一饮皱了皱眉,陈时忌日在即,他不认为乐柏心会多生事端。

    “举手之劳,为冤者正名,我凭什么不会做?”乐柏心哼笑道:“不像谢大天才,见一面都难。”

    谢一饮狐疑地看着对方,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去,但这里毕竟是陈时的宗门,这般大事,还是看一看吧,万一有什么昼夜的线索呢?

    他知道昼夜只会跟着陈时的魂魄,所以只要昼夜在,就能找到陈时,他不相信陈时会魂飞魄散,所以一定要找到对方。

    而且这个小子也很奇怪,谢一饮看向了夜鸣,之前已经放下的怀疑再度升起,夜鸣身上有过昼夜的气息,乐柏心又突然帮助对方,这并不像巧合。

    于是,谢一饮也站在了门外,和他们一起等。

    巳时,执法堂的大门缓缓打开,殿堂很大,十二根漆黑方柱撑起暗色的屋顶,柱础也是方的,上面雕着青色的山云花纹。

    最中央有一檀木堂桌,后有一黑檀雕花椅,两侧有矮桌软垫,俱是青黑相间的颜色,悠远中带着一丝庄严。

    尹麒率先入内,走过檀木堂桌,坐在更高的主座上,那铺着软垫的高座少了一丝执法堂的肃穆,却多了一分威严。宗主之位,自然高于执法堂的负责人。

    三长老商水步入堂内,对着尹麒做了一礼,便自然的坐在了最中央的檀木桌后。

    接着外门弟子进场,都规规矩矩的站在方形殿柱旁,一来是随时干活,二来也是见证。

    如此规模,可算是难得的大场面,乐柏心等人和内门弟子走进执法堂,也被其中肃穆的氛围所影响,有的内门弟子甚至微微闭目,希望借此机会能有些领悟。

    内门弟子在大殿中央站了约一刻钟,月思远和易肃宁这两位长老才结伴而来,他们一个性格淡泊,一个面色严肃,便是一起来,也看不出半点亲近之意,只神色自然的坐到大殿两侧的矮桌后。

    易肃宁坐好后,看向了站在所有人前面的夜鸣,眉头微微皱了皱,对方来此并未与他打招呼,不过他又看了一眼乐柏心,眉头便慢慢舒展开。

    他不是真正的死板之人,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徒弟有自己的想法和机缘是好事。

    夜鸣右边的方柱前,身为外门弟子的李听则安静的站在原地,他微微垂着眼睛,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身后的两个鬼更是,即使没有人能看得见,也安分的飘在他后面。

    因为谢一饮的原因,李听这几日都没有放出昼夜吸收天地灵气,而是好好地把它收回体内。

    倒是白影站在内门弟子中,看了眼站在最前面的夜鸣,又看了一眼主座的师父,心中有一点不安。

    殿内很安静,商水平静的声音响起,“受乐道友之托,今日开执法堂,正岭宗若有什么怠慢之处,你可细细说来,全宗人都在此见证。”

    乐柏心一身红衫,外罩白色丝质长袍,倒是这一片黑沉中难得的亮色,她凤眸也清亮,道:“我为祭奠陈先生来此,心中也有他的教诲,说不得要见义勇为了。”

    商水轻笑了下,“乐道友此性格,在修真界中倒是难得,那便讲讲所为何事。”

    乐柏心神情严肃,道:“我今日在此,就是要为夜道友正名。”

    商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夜鸣,问道:“为他?”

    “为夜三秀。”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都泛起一点波澜,夜三秀是正岭宗这一代天赋最好的弟子,本该受人嫉妒或者处于事件中心,可难得她性格沉稳而不招摇,只是安静修炼,所以大家虽与其交情不深,却是对她颇有善意。

    直到对方的死讯传来,众人才意识到,那个平时很安静,却一直很友善的天才师妹就这么死了。

    倒是没有人为此感到悲伤,因为他们根本没来得及好好认识那个姑娘,修真界中,天才陨落又最寻常。但他们也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毕竟是自己宗门的人,毕竟是那样一个清秀友善的师妹,所以或多或少还是会觉得遗憾,还是会因为那条死亡记录而迁怒于八矢门。

    只不过八矢门与他们素有过节,倒不差这一桩事。

    如今看来,却是有隐情的吗?

    有些人,你不提时大家不会想起她,一提到对方的身影却会非常清晰,夜三秀就是这样的存在。

    “原来是这个夜道友,那你便说说,三秀怎么了。”商水接道。

    “让她亲哥哥说吧。”乐柏心退后一步,夜鸣的存在便凸显了出来。

    其实夜鸣是夜三秀亲哥这件事,并不是每个弟子都知道,他们只见到了夜鸣拼死维护宗门,只知道他用暗语夜行后昏过去了,倒是不知道这层兄妹关系。

    所以此时众人也是有些惊讶的,只想到:原来夜三秀还会暗语夜行啊,倒真是天才之上又添光环,不过她已经死了,如今他哥哥又来了正岭宗,也算是复杂的因缘。

    夜鸣的眼神扫过在场的师兄师姐,看着这些眼神如冰般凉,却也偶尔有着冰一般澈的同门,缓缓开口,“我是夜鸣,夜家人,因家族情况复杂,我并不愿让三秀入宗门修炼,但她对我说,正岭宗是受陈时陈先生庇护的,所以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我开始不理解,因为我们宗门的陈师兄名声并不好,但后来我理解了,于是她说,她也要让大家理解,要做第一个说陈先生好的人,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她这样说过,我只知道,一年多前,陈先生死了,然后我过来找三秀,却发现她也死了。”

    李听站在夜鸣身边,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没有回头去看皮肉破碎的妄鬼……原来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夜三秀选择正岭宗是因为他,如此,她的死亡也算是有自己的“因”,从某个角度上来看,他倒是惯会连累别人。

    但这一世,不会了罢。

    ……

    莫行雨不知道大家怎么想,但听夜鸣淡淡地这样讲,他的心中却是一酸,他与夜三秀交情不深,可是却听过那样的话。

    黑衫少女笑容浅淡而干净,她说,“大师兄一定教了你很多,真羡慕啊,我也好想看看他的昼夜。”

    彼时陈时还未死,却已经很多年没回宗门了,莫行雨已渐渐明白了对方给过自己多少照顾,闻听此言,心态还有些茫然,便道:“羡慕什么,他打人很疼,而且我们关系也不好。”

    “师兄还是讨厌他?”少女的语气更像是单纯的好奇。

    莫行雨慢慢摇了摇头。

    于是夜三秀说,“那就好起来啊,他算你半个老师吧,无论是解除误会,还是好好相处,都应该很容易。”

    不容易,因为人死了之后,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就像他欠陈时的,没有机会还。

    莫行雨突然想起了和李听的对话,那时他说“我看过宗门记录,是与八矢门相争,你最好不要管这些事,耽误修行。”

    李听却说,“天道无情,但有因果,人们愿意结善缘,是因为敬畏因果。”

    他与夜三秀有没有浅淡的善缘呢?那时竟没有想起这些事,自己也真是浅薄。莫行雨暗暗叹息,心道:若夜三秀真是因与八矢门相争而死,那他赢下的那一局,已足够还这份因果,他也没办法再做什么,但若还有隐情,他选择与李听一般,力所能及的为她正名,真心实意。

    其他人或许没有那么深的感触,但那些与陈时结下的因果,感受到过的来自夜三秀的善意,却像一种连接和传承,成功地让这些不问世事的修行者有了参与感。

    他们想知道真相,也愿意去听夜鸣接下来的话。

    也正因如此,白影紧握的拳头开始了微微的颤抖,夜鸣这样一番话,看似只是讲述,却是用修士们最重要的因果,调动起了那所有人的情绪。

第三十五章 留影石

    夜鸣真的是一个单纯的人吗?如果是,他就不会劝夜三秀不要去宗门,但从那件事的结果来看,他确实是坦诚纯粹的。

    但这一切从夜三秀死后被改变了,仇恨没有让他暴躁,反而让他拥有了以前没有的耐心,而有耐心的人往往是可怕的,因为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和等待时机。

    此时,就是他说出真相最好的时机。

    夜鸣往前走了一步,男子一身黑袍垂地,苍白的面容上有着抹不掉的阴郁气质,“白影身为正岭宗弟子,以金香丹为交易诱使夜三秀下洞取蛇露,却是以假药冒充,害夜三秀在洞中无法用药恢复法力,最后为长蛇吞噬。”

    他的语气冷寒而简洁,但正是这样最简单的逻辑关系,让正岭宗每个弟子心中都泛起了点寒意。

    同门之间可以竞争,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下生死战贴,但若是诱使欺骗,害同伴丢掉性命,实在是为同道所不耻。

    他们不知道也就罢了,但如今当着全宗的面说此事,若真证明属实,白影必会身败名裂。

    白影顶着整个宗门的目光,出了一身冷汗,此事夜鸣怎么会知道?她努力思考着自己是否留下了什么证据,但此时她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她只知道不论如何无论如何不能认下,至少在今天这种场面不能认。

    她试探地看向夜鸣,却看到了一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心渐渐地凉了下去。

    白影强自咬牙,牙根都感到一阵酸痛,连带着脸上神色也一阵扭曲,“当时长蛇窟,只有我和三秀两人,如今三秀已死,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细节,可不要凭空捏造!”

    这是她最后的依仗,证据,夜鸣只是说,却没有证据。

    乐柏心看了她一眼,就像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小丑,正色道:“我以自己的名誉为保证。”

    夜鸣到底是怎么联系上乐柏心的,最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取信对方的,白影心下慌乱,额头上都冒汗了,强自镇定道:“乐道友是南州来人,身份尊贵,但即使如此,也不能空口定罪吧。”

    眼看乐柏心闻言神色如常,白影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整个大殿中的目光刺穿了。

    倒是商水,终于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然后才对着乐柏心道:“她是我弟子,但若犯错我也不会包庇,只是执法堂讲证据,乐道友的身份足够召来所有人,但要想证明此事,还不够。”

    乐柏心笑了,“三长老说的对,小女身份是不够,那陈先生呢?”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针落可闻。

    商水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他侧头看了一眼上方坐着的宗主,许久才缓缓道:“若是陈时,够。”

    旁边的谢一饮脸色立刻就变了,一双眼睛通红地看向乐柏心,直欲把她盯出洞来,但接着他又看向了夜鸣,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感应,眼神越发幽深,他控制着自己没有上前扰乱事件,但眼中的神色分明在说,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两个人。

    “那便证明吧。”上方的尹麒看向乐柏心,淡淡道。

    他的话让夜鸣心神都是一震,接着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看向他们。

    乐柏心拿出了那块带着裂缝的留影石,用法力托到半空,放出了其中的画面。

    画面中,夜鸣的手上托着的东西是那样清晰,没有人会看错那是什么,天阶法宝——昼夜。

    一切已成定局,碎成两半的留影石落回了乐柏心手上,她与夜鸣对视了一眼,缓缓松了一口气。

    夜鸣也觉得周围凝固的空气再度流通了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商水,却发现对方神色未变,于是他微微皱眉,转头看向了正岭宗的同门。

    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为什么每个人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商水的声音恰在此时淡淡地响起,却是对着乐柏心道:“乐小姐还不开始?”

    开始什么?乐柏心愣愣地看向商水,这留影石中的画面还不够吗?还要如何?

    “这还不够吗?”乐柏心举着手中碎成两半的留影石道。

    “乐小姐可是来开玩笑的?”商水眼中浮现出严肃之色。

    乐柏心更加不理解了,她转头看向正岭宗的人,喝道:“昼夜还不够证明吗!”

    可是,下面的弟子看她的眼神却越发的怀疑,乐柏心眼中浮现出愤怒之色,只觉这些人完全忘记了陈时,于是她看向了谢一饮,却发现谢一饮的眼中有着不解。

    乐柏心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

    以谢一饮对昼夜的态度,看到这样的景象必然不会无动于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她红唇微微开合,脑中思绪一时有些乱。

    商水的眉头一直微皱,眼中的神色竟然带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沉重。

    “谢一饮,你什么意思?”乐柏心开口道。

    “我还要问你什么意思,借着陈时的名字,却只拿出了碎成两半的留影石?”谢一饮讥讽道。

    “即使碎了,刚才的画面也足以证明了。”乐柏心咬牙。

    “什么画面?你失心疯了吗?”谢一饮嗤笑道。

    乐柏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了夜鸣,发现夜鸣也脸色难看的看着自己,霎时间,一阵寒意蔓延上脊背。

    她被算计了,却不知算计者是谁,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方法。

    乐柏心神色怔怔,只听得商水道:“乐小姐虽然是贵客,但正岭宗执法堂也不是什么玩耍之地,你们如此戏弄,还是要给出一个交代的。”

    功亏一篑。

    看着下方弟子怀疑和排斥的眼神,乐柏心的心凉了下来。

    她猛地抬头看向尹麒,“尹宗主,您知道的,昨天这块留影石还未碎,是我刚刚放出了画面才碎掉的,还希望您能找出算计我等的小人,还我和夜道友公正。”

    “乐柏心。”尹麒终于淡淡开口,“昨天你确实拿着一块碎裂的留影石找本座,但你却说里面的画面仅能放一次,所以拒绝了本座的查看,此番看来,实在像是早有愚弄之意,如今,在场没有人看到你所谓的画面,你用什么证明呢?”

    “请您检查留影石,刚刚放过的留影石会有法力波动的痕迹。”乐柏心道。

    此时此刻,尽管尹麒对她态度不好,但她只能相信对方,只要能够取信于尹麒,她就有翻盘的机会。

    谢一饮神色一动,拦住了乐柏心,“给我,我查。”

    乐柏心快速收手,“你这是心虚了?阵法大师?”

    谢一饮神色暗了下来,冷声道:“你怀疑我?”

    乐柏心白了她一眼,她心里更怀疑的是商水,但谢一饮她也不相信。

    谢一饮读懂了对方的眼神,面上彻底冷了下来,他都没说怀疑乐柏心呢,对方竟然先怀疑他?谢一饮怒火上涌,再度冷哼了一声,强自压自己的火气去了。

    另一边,乐柏心已经将留影石交给了尹麒。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尹麒的手上,他一身仙风道骨,背后墙上有着“明公正道”四个楷体大字,让人的心灵都不自觉的宁静肃穆下来。

    “这块留影石,确实……”尹麒缓缓开口,“没有一个时辰内的使用痕迹。”

    他说完后手上法力流转,那留影石便成了一捧碎屑,随风飘散,“乐柏心,你需要解释一下,耍弄我全宗一事了。”

    乐柏心手脚都发冷,终于想到了更严重的事情,如果此事能被证明是真,确实会让白影身败名裂,可她却从未想过,此事若成了谎言,自己会如何。

    她当然不会这么想,就像她无法想象阻止这一切,甚至算计她的竟会是正岭宗宗主一样。

第三十六章 破绽

    如果尹麒不想让乐柏心为夜三秀正名,只需要在昨天他们单独见面时毁掉留影石就可以,但此番众目睽睽之下,给她扣了个愚弄之罪,就远远不是不想为夜三秀正名那么简单了。

    分明是想毁她的名声。

    身在正岭宗,敌人却是正岭宗的老大,没有什么比这更绝望了,乐柏心额头上冷汗渐显,脚挪动着,已经是防备的姿势。

    李听看着这样的画面,眉头微皱,他刚刚眼中的画面是,乐柏心手中拿着什么,一副在注入法力的样子,过了片刻,便露出了碎成两半的留影石。

    但乐柏心和夜鸣他都了解,虽然不知道这留影石为什么会有裂痕,但他们绝不会蠢到直接带着两半碎石头过来。

    也就是说他们刚拿出来的时候留影石肯定是能放的,他们也肯定是真的放了画面石头才碎了。

    如果抱着这样的事情一定发生过的念头,那么该思考的就是:在本该看他们放留影石的时间里,他看到的为什么会是他们拿着留影石,注入法力的动作?

    是什么干扰了他的眼睛?

    李听心中已有计较,也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于是鬼术传音对着有趣吩咐了什么。

    接着小女孩点了点头,飘向夜鸣。

    夜鸣并不会鬼界神通,所以有趣无法对其传音,所以她拉住了夜鸣的手。

    大幅度使用法力会显出身形,所以有趣只能用这样的笨方法,夜鸣感受到手被什么冰凉的物体拉住后先是打了一个激灵,接着感觉到对方在自己手中写着什么,便很快联想到了李听身旁的那只鬼。

    于是他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认真分辨手背上的字。

    ——摔向哥哥

    夜鸣先是一愣,接着理解了这是李听的某种计划,然后他就紧抿着唇,头痛起来。

    要怎么摔过去啊?

    时间不多了,他也没有机会细细思考,只好一咬牙,捂住自己的肚子,同时手上带着法力,一下子把自己打飞了出去。

    “哎呦!”夜鸣叫了一声,稳稳的砸到了李听身上。

    李听认命的由他砸向自己,摔趴在了地上,两人身体接触的那一刹那,李听的手摸上了夜鸣的储物袋,昼夜在一瞬间就被召唤在了里面。

    乐柏心一愣,赶紧去扶夜鸣,与此同时手中也召出了一把赤红色的剑,她冷声喝道:“身在执法堂,何必暗中伤人?”

    夜鸣心下是有点崩溃的,这果然是李兄能干出来的事情,直接把昼夜塞到自己储物袋里这样简单粗暴的行为……当然问题也确实能解决就是了。

    众弟子也有些不解,不过任谁也想不到夜鸣能奇葩到给自己一掌,只好暗暗感叹做这种事情的人多少有些不得体。

    夜鸣竟是笑了一下,他对着乐柏心摆了摆手,道:“无事。”

    接着他看向了尹麒,看向了这个毁掉他证据的宗主,冷声道:“我来给正岭宗一个交代。”

    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储物袋,下一瞬,一物便出现在他的手上。

    白玉底座似星河颜色,紫玉球莹润如月,悬浮于上,缓缓旋转。

    天阶法宝——昼夜

    乐柏心懵了,她脑子有些混乱,颤抖着道:“你,你是……不,不是,那你是你,你……”

    昼夜清楚的倒映在她漆黑湿润的眼睛里,让她一时说不出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如果说之前还有怀疑,那么此时此刻,所有的不信任都将烟消云散。

    如果昼夜的主人不允许,没有人能这样托着它,所以即使夜鸣不是陈时,也必定是陈时认可的人。

    这就是昼夜的意义,它就是陈时身份和意志的证明。

    谢一饮的眼睛红了,怀疑的事情得到了确认,他反而不敢上前,他可以确定夜鸣不是陈时,那陈时在哪?他通常不会离开昼夜太远的!

    尹麒沉默了,只能说是夜鸣的谎言误导了乐柏心也误导了他,她昨天那么笃定的说陈时已经离开了,并且不会再回来,他当然就以为那是最后一份证据,便赶着时间毁掉。

    毕竟只需要再等三天,一切就成定局了。

    商水看向昼夜,紫色的光斑倒映在他眼中,显出几分亮色。

    “宗主,陈先生信任我,才将法宝借给我,但我不想多生事端,于是用留影石录下了我手托昼夜的画面,作为证据,并且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手上有真正的昼夜。

    既然如此,各位也应该知道,我可以录很多次,很多份,不至于拿着碎成两半的石头开玩笑,所以我想问您,为什么要毁了我的留影石,又用了什么手段遮掩了我刚刚放出的画面,陷害我和乐道友?”

    他已经做好了逃出正岭宗的准备,但在最后,他也要保住自己和乐柏心的名声,至于白影,大家反应过来后,自然会知道她是什么货色,那些欠他的,只要他活着,必有取回之日。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商水直接拔出了剑,一式“斩绝顶”出,攻向尹麒,同时喝道:“请二位动手。”

    乐柏心本以为是对他们说的,却没想到两侧的月思远和易肃宁动了。

    练气结束后,修为可划分为五个境界,分别是蕴灵期、金丹期、道丹期、化神期、渡劫期,每一境界身体都会有明显的不同。

    接着每个阶段的修为又能大体分出个中高低,但这个是要看法力和领悟的,不像大的境界那样好区分。

    三个长老皆是道丹中期,尹麒却是接近巅峰的道丹期修士,此番一起出手,才能接下对方一招。

    蓝溪见状,脸色微变,毕竟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师父被攻击而不管,但她只是初入道丹期,法力和他们差的远,一时起不到什么帮助。

    所以她只是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幕,剑已在手上。

    夜鸣已经趁乱站到了李听身前,便听得对方悄声道:“蓝溪要是出手,你就让乐柏心拦下她。”

    夜鸣点头,随后忍不住道:“这是什么意思?”

    “宗主有问题。”李听小声道:“他虽感情淡泊了点,为人却骄傲正派,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毁人证据之事。”

    他虽然已经离开很多年了,但到底还是记得,当年师父离开时,昼夜还未显露锋芒,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本要求庇护,尹麒却是该给他的一点也没少,甚至有过为他正名之举。

    尽管这些行为并不能让他摆脱厄运,或者让师弟师妹真正喜欢他,可到底是公正的,正岭宗宗主在他心里也一直是傲然的修行者,不屑搞一些下作手段。

    至于商水,虽然有些看不透,但如今看来,该是早就发现了问题,才能说服月思远和易肃宁,一旦确定了便出手吧。

    这么一看,夜三秀一事,商水也有可能是在用凉薄的态度掩盖一些发现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 拉住李听

    眼看蓝溪持剑,已经摆出了要攻击的架势,商水突然喝道:“蓝溪让开,她不是你师父。”他的反应要比李听快,或者说以他的身份,更容易去做一些李听无法做的事情。

    果然,就他这一句话,蓝溪手中的动作便迟疑了起来。

    她本就打不过三位长老,商水的这番说法也让她心态动摇,心中的攻击之意便散了。

    另一边的夜鸣眉头微微皱起,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宗主毁掉证据,让他已经正岭宗心凉,却未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变故。他迟疑地看向了易肃宁,只觉如果宗主真的不是宗主,师父和其他长老今天这副作态,必然是早有察觉和准备,而自己对此分毫不知,只能说实力和地位都还不够,所以很多隐秘都接触不到。

    自己之前对正岭宗的判断,到底是轻率了的。

    另一边,眼看着尹麒渐渐地落入了下风,其他的弟子虽有茫然,却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可也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尹麒接下一剑后,身体忽然一抽,倒在了地上。

    在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离尹麒身体最近的月思远就被一掌打中,飞了出去。

    在月思远被打中的那一刹那,法力激荡开来,众人有一瞬间看清了打中她的东西,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那像是一个由黑雾组成的人,隐约可见破碎的衣衫,看不清面容,却能看见一双惨白的手,不似活人。

    而那东西做出攻击后,身形便消失了。

    莫行雨已经上前,扶起了月思远就往后退,与此同时拿出丹药,喂师父吃下,神情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那东西消失的位置。

    李听也在看着那个位置,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多么熟悉的身形和设定,飘在半空,看不清面容,只有过度使用法力时会显形,那不就是鬼吗?

    这里怎么会有鬼物?是什么鬼?什么时候在的?阎王和有趣知不知道?

    最关键的是,他发现了别人看不见那个鬼,可是,他看得见啊。

    于是李听不再思考那些复杂的事情,而是喊道:“三长老向右退!”

    商水下意识的向右,果然,下一刻,他左前方显出一道身影来,蕴满法力的一招攻向了他刚刚所站的位置。

    商水觉得提醒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却没有回头去求证,而是趁着那鬼物显形的一瞬间,一剑斩去。

    这一剑砍到了鬼物的胳膊,受了法力攻击的鬼物一时无法隐藏身形,它发出凄厉的嚎叫,看向了李听。

    但是它的脸庞在李听左右快速移动,又不完全是在看李听,甚至像是感到惊讶一样微微后退了一步。

    李听心中一动,明白了过来,因为那鬼物所看的地方——自己身后的左右,分别站着两只鬼,有趣和夜三秀。

    那陌生的鬼物在宗主身体里的时候应该是看不见她们的,所以自己一直带着这两只鬼到处走对方才毫无反应。

    可现在它显出了身形,也看见了有趣和夜三秀。

    受伤的陌生鬼物飞速后退,它现出原形后显然实力不如三个长老,却胜在能隐藏行迹。

    然后它就快速的向着李听攻了过来,显然想先解决这个能看见它,还带着两个鬼的人。

    李听神色一变,拔腿就跑。

    商水这才知道提醒自己的人是谁,虽然有些诧异,却还是追了上去。

    可在他发现鬼物的踪影时,那玩意已经在李听身边了,根本就来不及。

    有趣上前一步,一双小手死死抓住了鬼物的胳膊,却是在对方一转之下,双手都拧成了麻花,立刻就脱了力。

    但它好歹给李听争取了时间,李听跑的时候路过了乐柏心的身旁,对方下意识的对着他后方挥剑,接着就也看到了显形的鬼物。

    她是金丹期的修士,此番顶上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但她知道自己大抵是挡不住鬼物的一击的,然而意外的是,那鬼物绕开了她,继续追向李听。

    李听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忽然想起乐柏心应该是去找过尹麒的,他本以为那个时候鬼物不毁灭证据是为了在今天毁掉乐柏心的名声,可是看着鬼物避开乐柏心的动作,李听却觉得也许有内情。

    不攻击?碎成两半的留影石?不能强抢?

    也是这么一会儿,三个长老终于赶到了李听的旁边,李听见此便喊道:“在这儿!”他的手指向了鬼物所在的位置。

    易肃宁反应极快,迅速拔剑,一招刺去。

    商水见此没有着急出手,而是使出了三山四水中的度空山,身形快速游走,来到了易肃宁攻击的斜侧面,在鬼物显露身形的一瞬间,一记冰芒使出,鬼物胸口被刺,便发出了凄厉的哀嚎,身形也因为受伤没有立刻隐去。

    月思远也是趁此机会移动位置,将鬼物围在了中间,积蓄着法力的一式“洪流”跟上,在商水之后使出。

    李听则是快速跑到有趣旁边,看着软趴趴的小女孩,鬼术传音道:“那个鬼刚刚没攻击乐柏心,有特殊原因吗?”

    有趣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呆滞的眼睛僵硬的在乐柏心身上转动,“那个鬼,还没完全和那层人皮融合,攻击会被她脖子上的东西挡掉。”有趣坚持着磕磕绊绊的说完大部分话,才脖子一软,再度趴回了地上。

    李听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看向只躲避不攻击,试图再次隐藏身形的鬼物。

    果然,下一刻,鬼物的身形模糊了起来,在三位长老攻击的间隙,一爪攻向了商水的左腿。

    这一招需要的法力很少,鬼物没有显形,商水却是一个踉跄,至此,三个人的合围之势已有破绽。

    但也就是此刻,李听已经组织好了语言。

    “乐柏心前辈,你有明心镜,鬼打不到你,烦请顶上!”喊完这句,李听直接伸臂指向左前方正向自己扑过来的鬼物道:“它在这个方向,离我十米远。”

    乐柏心下意识的出剑,法力激荡间妄鬼显形,却真的没有攻击乐柏心,而是试图绕过她。

    商水见此神情一动,在场中人有能看到鬼物踪迹的,有能不受攻击的,有实力胜过鬼物的,配合好了必然能取胜。

    于是他道:“乐道友,请你拉住李听,一边保护一边让他指出鬼物位置!配合我三人变化。”

    李听:……

    虽然知道难免会参与进来,也已经在琢磨着之后如何解释了,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让乐柏心拉着他啊,李听心中暗暗叫苦。

    果然,下一秒,乐柏心皱了皱眉,却还是快速来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甩到了自己的后面。

    感受到小臂有点紧箍着的痛感,李听也是皱眉,却是没有时间计较,快速指出鬼物位置。

    既然已经暴露了能看到鬼物这件事,便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第三十八章 谬赞

    执法堂有十二根漆黑方柱,每一根上的花纹皆是不同,以十二时辰命名,分别为“子柱、丑柱、寅柱、卯柱、辰柱、巳柱、午柱、未柱、申柱、酉柱、戌柱、亥柱。”是最好的定位标。

    “卯柱东南三米,向戌柱方向。”李听出声道。

    在两个柱子之间的易肃宁闻言立刻找准了位置,挥出一剑,鬼物被法力劈中,有一瞬间的显形,也正如李听所说,是在朝戌柱方向飘。

    商水此时正在申柱旁边,见状运行法力,也朝戌柱方向而去,同时喝道:“其余弟子往堂外退,以自身安全为重。”

    月思远已经受伤,担心自己耽误几人的动作,便组织起弟子来,快速退出执法堂,为几人腾出战斗空间。

    鬼物却是趁此机会,绕过易肃宁与商水两人,往辰柱方向跑去,而离辰柱最近的,正是乐柏心和李听。

    “乐前辈,西北两米,砍它!”李听的言语很爽朗,面色却很平静。

    乐柏心闻言只觉豪气顿生,晶亮的黑眸中有如有火焰在烧,一剑向着李听所说方向砍去。

    她兴奋的砍完却发现什么也没砍中,而且鬼物也没有显露出身形,于是有些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李听,却听得对方继续道:“大长老,出剑!”

    在李听的眼中,鬼物还没到近前,他就让乐柏心出手了,虽然没砍中,但由于忌惮明心镜鬼物却下意识的一退,这一退因为退的很早,正好退到了易肃宁的身前。

    易肃宁闻言出剑,鬼物显形,发出凄厉的哀嚎。

    商水此时也已到近前,趁着鬼物没有隐形,又是一剑补上。

    “乐前辈,补南方空位。”李听道,鬼物已经受伤,乐柏心的实力可以对付了。

    乐柏心闻言点头,她不仅没计较在李听的安排下自己没砍中,反而因为相互配伤到了鬼物而高兴起来,直接补上了南方的空位。

    三人配合着攻击,鬼物便很难隐形,偶尔隐去,便能听到李听站在乐柏心身后,快速的指出位置。

    “大长老南边三米。”

    “乐前辈北方一米。”

    “三长老东方一米。”

    “乐前辈东方两米。”

    ……

    几人耳听鬼物的声音越来越悲惨,身形也越来越小,然后在下一刻,像被拉扯了一样,一团黑的身体一滑,一下子消失了。

    应该是又隐去行迹了,易肃宁和商水都拿着剑,等着李听说话。

    李听不想说话。

    他眼睁睁的看着有趣爬到了他的脚边,伸出小手拽住了团成一团的鬼物,用力拉出去之后,一口吃掉了……吃掉了……

    那一大团东西被她抱在手里,朝嘴里一拍就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被吃了。

    这之后,小女孩有些呆滞和萎靡的神情渐去,她揉了揉自己的手指,撑着地站了起来,一脸乖巧的看向李听,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错。

    “嗯,那个鬼,刚才一下子散开了。”眼见三双眼睛看向自己,李听勉强解释道。

    同时鬼术传音,对着有趣道:“怎么回事?不和我说就动手,给个解释。”

    “饿,受伤,吃了它能恢复,它是怨鬼。”有趣刚刚恢复,神情还有些呆,慢慢组织语言传音道。

    易肃宁闻言看向李听,神情严肃而带了点探究,“你想说它被打散了?”

    李听脸上显出些犹豫来,“大长老,弟子只是眼睛特殊,能模模糊糊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别的不太懂了,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和刚刚的镇定不同,带了点明显的后怕和惶恐。

    他在努力补救。

    然而三长老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你懂得可不少。”

    李听没有再解释,很多事情越解释越刻意,所以他只是微微低头,咧嘴笑了笑道:“三长老谬赞。”

    “多谢乐前辈相护。”李听抬了抬自己被握住的手,对着乐柏心道。

    乐柏心果然才想起这一茬,自然松开,大方一笑道:“不必客气,你很好,镇定。”她不是很擅长夸人,但说的也算是真心实意。

    李听笑了笑,没再说话。

    殿内全是打斗的痕迹,易肃宁越过桌椅的残片,走向了倒在地上的“尹麒”,扶起来摸了下脉。

    他们看不到的是,有趣也飘在尹麒的尸体旁,小手在他的头顶与心脏摸了摸,同样在查探什么。

    半晌,易肃宁起身摇头道:“宗主确实已经被害了。”

    商水之前就暗中找过其他长老,怀疑宗主被人替换,真正的尹麒已经被害,但所有的暗中试探都如石沉大海,没有确定的情况下,他们一来不会出手,二来不会过度猜忌,直到今日。

    谁也没想到夜鸣会在今日,用天下独一无二的天阶法宝为自己正名,也侧面击穿了一场谎言,让假的“尹麒”露出了破绽。

    尹麒是骄傲却不自负的修行者,是一宗之主,几百年来用实力和魄力支撑起整个宗门,几位长老都知道,对方绝对不会是那种在这类小事上做手脚的人。

    乐柏心也走上前来,道:“我在南州听过一些传说,有些鬼物能趁心魔入体之时寻找修行者的破绽,占人身体,一点点与活人完全融合,想来尹宗主就是遭遇了此事。”

    这就是修行者,即使已经是一宗之主,有着接近化神期的修为,也有可能在一次寻常的心魔中陨落。

    “是占用身体时就死了吗?”商水并未听过此类传说,便问道。

    乐柏心摇了摇头,“不知,但很少有活的,我想如果能留下一命,那鬼物离体后身体也该是有生机的。”

    她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无论鬼物占人身体后人是否还有生机,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尹麒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易肃宁拿出一储物装置,把尹麒的尸身收敛好,对着商水点了点头。

    商水这才把目光投向门外。

    ……

    耳听里面的动静小了下来,外面的弟子试探着往里看了看,门口也渐渐响起了议论声,商水看着满堂的狼藉,轻叹口气。

    逆着堂外的光,商水对着门外的月思远道:“事情已经解决,带诸弟子进来吧。”

    正岭宗弟子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夜鸣是在确定了白影进来后才进来的,他没有走到乐柏心旁边,而是安静的站在一群内门弟子中。

    “白影。”商水看向了夜鸣不远处的白衫女子。

    白影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走了出来,低下头,道:“弟子在。”

    “夜鸣所说之事,你认吗?”

    执法堂漆黑的石地染血,高悬着的“明公正道”四个字却依旧鲜亮,白影自知无可辩驳,便对着商水跪了下去,道:“认。”

    商水看向了夜鸣,“夜鸣,你想要什么交代?”

    夜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影,道:“补还欠我妹妹的金香丹,封对方修为至蕴灵期,接我生死战贴。”

    李听默默点头,金香丹是为了帮夜三秀完成执念的,后面的则是他给夜鸣的建议,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杀白影的机会。

第三十九章 尘埃落定

    商水坐回了执法堂主座,神态如之前一般平静,若不是他身后少了一个人,就真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看着站在下方的夜鸣,回道:“金香丹可以补给你,封白影修为至蕴灵,不行。”

    夜鸣神色微暗,李听闻言也是皱眉,按照夜鸣展现出来的实力、功劳,商水不应该不至于连这个要求都不同意才对。

    倒是白影悄悄松了口气,把修为封到蕴灵期,与夜鸣进行生死战,她还真的没有信心。

    现在的夜鸣,无论是性格还是相识的人,都让她感觉到忌惮了。

    商水从座位上走了下来,来到了白影的面前,他一只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谎言利用,害死同门,与八矢门串通谎报死因,应该废掉修为才对。”

    白影的眼睛猛地睁大,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师父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猛地用力,锁住了自己的一切行动。

    接着众人就看到商水一掌打在了她的丹田上,十成十的法力重击在金丹上,白影立时就是一口鲜血喷出,眼中流露出了深刻的恐惧。

    商水缓缓收手,白影便摔在了地上,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夜鸣,我已经废了她的金丹,从此之后,她就是一凡人了。”

    商水施施然坐回了主座,下方的弟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向倒在地上的女子,夜三秀站在李听身后,与众弟子一样沉默,一样怔然,这样看去,仿若也在其中。

    夜三秀呆滞的黑眸微微动了动,红色的眼白有些变幻,似有莹莹光点。

    她向往的人为她还原了真相,她的哥哥站出来为她正名,她的师父亲手废了害死她的仇人。

    如此,即便这不是她的执念,也是最温柔的补偿罢。

    女鬼细白的手指颤了颤,似乎想伸手抓点什么,但她的眼中实在是太迷惘,所以手指抖了抖之后,便一如既往的垂下了。

    商水的话说的那样明白,让白影再没有一点办法逃避,她感受着自己丹田处剧烈的疼痛,眼泪唰就流了下来。

    修行者可活千岁,闭关动辄几十年,白影在这其中,一百五十多岁算是很年轻的了,可如果她是凡人呢?

    她捂着丹田处,崩溃地低下了头,崩溃的哀嚎声断断续续地在鸦雀无声的执法堂内回响。

    夜鸣听了只觉得痛快。

    众弟子脸色都有些白,宗门重视底蕴,正岭宗已经许久没有出现真正废掉一个弟子的惩罚了,就是大师兄在的时候,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毒打一顿,再毒打一顿……但就算是摁着头打,总归也是打不死打不废的。

    白影的头发寸寸变白,容颜肉眼可见变得苍老,身子颤抖得如同一片枯萎的落叶。

    夜鸣一直看着白影,眼神终于有些颤动,他似乎是想笑一下,却因为太久绷着脸而勾不起嘴角,便放弃了。

    他只对着商水点了点头。

    其实夜鸣心里大概知道,今天的结果和昼夜的出现,乐柏心的帮忙,侧面戳穿宗主的身份有着复杂的联系。

    但他已经渐渐理解了这种事,就像没有证据,几位长老也不会对着宗主出手一样。

    这世道就是如此,如果连最基本的事实都没有办法证明,如果连一个站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办法自己创造,那就不会有人去消耗自己来拉扯你,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规则,才要修仙。

    这是夜鸣的想法,也是大多修行者的想法。

    商水手上持着一玉牌,他用法力在上面写了什么,接着画了一个符号,然后才递给夜鸣道:“你拿着这个牌子去药堂,自可领两粒金香丹。”

    李听看了眼那个牌子,又看了一眼夜三秀,微微松了口气,还有四天夜三秀就变成怨鬼了,当初阎王并没有告诉自己怨鬼的存在,可单看有趣的态度,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索性金香丹一事终于尘埃落地,一切还来得及。

    夜鸣接下了牌子,虽还是没有笑,但到底说了句,“多谢。”

    商水看了看堂间的弟子,入目的一张纸脸,半是冷淡,半是惶然。

    他思考了一阵,看向了自己身旁的两位长老,道:“尹宗主已逝,便请大长老暂代宗主之位,两位意下如何?”

    月思远淡定的点了点头,易肃宁皱着眉想了想,又看了一眼下方的弟子,才道:“好。”宗门不可一日无主,尤其是值此变故,他虽无野心大才,但到底经验丰富,能稳住情况。

    蓝溪看了一眼染血的执法堂,又看了一眼大长老,眉毛微微抽动了一下,显然是在思考以后该如何处事。

    易肃宁在这其中走到了上位,看了一眼弟子们,开口道:“尹宗主的尸体已经收好,择日下葬,诸位可自行祭拜,李听于此事有功,升内门弟子,散吧。”

    各弟子陆陆续续的散去,只剩寥寥几人站在原地,各有各的心思。

    这其中李听是呆滞的,他本想解决完夜三秀一事就离开正岭宗,结果这就变内门弟子了?不过好歹没有拜师,他感觉还能救一救……吧。

    反正没有师父监督的话,他还是可以和昼夜一起晒太阳,也可以保住图书馆的差事,甚至换个角度考虑,内门弟子都有自己的小院,也许还能养两只鸡呢。

    他的眉目重新放松下来。

    ……

    另一边,谢一饮已经忍了很久,眼见所有事毕,一把拽住了夜鸣,“昼夜哪来的,陈时在哪?他还活着吗?”

    乐柏心眉头一挑,顿时不满了,“放开他,关你什么事?”

    “那关你什么事?”谢一饮不仅不松,还抓得更紧。

    李听有些无语,小孩吵架吗?

    夜鸣低着头,有点无法忍受,“谢公子,你是何意?善意恶意?”

    “你没听过我们的关系?陈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必须告诉我他在哪。”谢一饮听到那句善意恶意,越发火气上涌。

    夜鸣张了张嘴,竟是回了他的话,“应该是转世,他打听到了一些前尘,不想见任何故人,因为有缘才借了我昼夜,但人已经离开了,过段时间自会召回法宝。”他的神情格外冷淡,也不再管自己被谢一饮抓着的胳膊。

    “不想见任何故人。”谢一饮的声音越来越低,道:“不可能,陈时不会不见我。”以陈时那么强的掌控欲,法宝出事害他掉落两生桥,他必要找自己算账问个明白的。

    “谢公子,陈时已经死了。”

    “你才死了!”谢一饮手上用力,夜鸣的胳膊便咯吱作响,但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因为他知道,李听在看,看着谢一饮自以为是,看着他怎么威胁自己。

    他听说过那些流言,也觉得谢一饮此人不可交,现在李听是他兄弟,他当然要帮他认清对方。

    虽然李听并不需要夜鸣帮忙,因为他本来就很烦,很烦前世的牵扯。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神情才再度温和下来。

第四十章 询问

    莫行雨和陈夭夭都留下了,小姑娘看着在场的几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只站在师兄身后,等着大家说话。

    莫行雨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夜鸣,问道:“大师兄,不记得从前了吗?”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的可信度,夜鸣点头道:“转世啊,喝了孟婆汤,哪还记得以前的事?”

    李听:……

    莫名有一种被嘲讽了的感觉。

    陈夭夭犹豫了一下,对着夜鸣道:“那他还是我哥哥吧?”

    夜鸣也犹豫了一下,道:“应该不算,毕竟是新的长相新的姓名新的记忆。”

    女孩闻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便沉默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和师兄一样,错过了的事情好难弥补。

    另一边的莫行雨却又看向了李听,问道:“你是阴阳眼?”

    修真界有瞳术一说,天生阴阳眼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所以大长老等人并不惊讶,只觉得这样的好苗子在自己宗门还挺开心的。

    好苗子·李听犹豫了一下,答道:“可能吧,就是能看到一些鬼啊魂魄什么的。”

    莫行雨侧头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到哪里有点奇怪,李听是大师兄教过的人,夜鸣是大师兄转世后帮助的人,如今李听又一直在帮夜鸣,他总觉得这其中似乎又什么联系,却又不甚清楚。

    李听可不知道他在想这些事,若是知道难免要冒冷汗了。

    在场的人都和前世的他渊源颇深,有一些东西对照对照,就能让他的身份疑点重重。

    李听左右看了看,决定先撤,于是对着夜鸣开口道:“夜兄要去领金香丹吧,能带着我见识一下吗?”

    他话说的很礼貌,给人一种他的见识不如夜鸣,所以以对方为主的感觉,毕竟他之前还是外门弟子,对夜鸣这样如今炙手可热的弟子有如此态度也算正常。

    但只有夜鸣知道,对方是在提醒自己。

    “嗯。”夜鸣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对着谢一饮道:“谢公子放开吧,我还有自己的事情,无论死活还是转世,借我昼夜的人都不在这了。”

    谢一饮似是想到了什么,胳膊一颤,松开了手,耷拉着眼皮让人看不清神色。

    “乐前辈……”夜鸣开口道,却被乐柏心打断,“之前不还叫道友吗?我不在意这些,平辈相称无碍。”

    他们之前是为了夜鸣的事情奔走,所以不好把夜鸣显得太卑微,如今事毕,夜鸣知道自己该对金丹期修士抱有尊敬,所以才换了称呼。

    但既然乐柏心如此说,他便也不矫情,眼中闪过一抹感激之色,郑重道:“多谢。”

    乐柏心摆了摆手,道:“没事儿,你妹妹若能因此安息,我也高兴。”

    “会的。”夜鸣认真道,他妹妹一定会安息的。

    他说罢对着乐柏心抱了一拳,又对着李听道:“你帮我我记得的,一起去领药吧。”

    李听点头,带着两只气色不错的鬼,跟着夜鸣走出了黑沉沉的执法堂。

    ……

    在药阁领完两粒金香丹后,夜鸣有些迟疑的看向了李听,李听看了一眼渐暗的天色,还是选择去自己之前的住处。

    他虽然升入了内门,但还没有搬离,之前的小屋二人很熟悉,商量事情也算放心。

    隔音阵法落下,夜鸣才从储物袋里取出小玉瓶,他用力的握了握,好像握的不止是丹药,半晌才摊开手,道:“李兄,金香丹。”

    这就是夜三秀拼死的原因,也是她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丹药。

    李听迟疑地伸手,从他手上拿过了小玉瓶,夜鸣的手确是一动未动,在李听拿走玉瓶后才缓缓垂下。

    “有趣。”李听道。

    他并没有用鬼术传音,因为夜鸣知道有趣存在的缘故,所以如果只有三个人在场的话,李听不会让她隐藏身形。

    小女孩闻言点头,一脸乖巧的看着对方。

    “……妄鬼,用法力的话,其他人能看见吗?”他问的比较隐晦,他不希望给夜鸣希望后,再把对方打入绝望。

    有趣的视线落在眼睛红红的夜三秀身上,摇了摇头,“不行的,怎么样都看不见的。”

    夜鸣的拳头猛地握紧,即使是李听有意隐去了“妄鬼是谁”这件事儿,但二人相处这么久,他又怎么会一点猜测都没有,如今听小女孩这样说,心里到底是有些难过。

    他张了张嘴,道:“没关系,李兄,我信你。”他勉强笑了一下,爽朗中带了点心酸。

    李听有些沉默,他也不知道完成执念应该怎么做,照理讲夜三秀应该已经看到这两颗金香丹了,却没有任何反应,那应该如何呢?

    他想了想,打开了丹药瓶子,把两粒浅金色的丹药倒在了自己的手心。

    夜鸣眼见李听把那么贵重的丹药就直接攥在手里,心脏不受控制的一抽抽。

    李听却很自然地把金香丹递到了夜三秀的面前。

    空气都安静了下来,狭小的房间内,面无血色的女子有些呆滞的看着青年手中的丹药,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血眸剧烈波动着,伸出手想要去抓那两颗丹药,却是直接穿了过去。

    妄鬼愣住了。

    她围着李听转了个圈,显而易见的有些焦躁。

    “金香丹?”李听缓缓道,手又往出递了递。

    妄鬼的视线牢牢地盯着他的手,点了点头,但也只是点头。

    李听皱起了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白影已被废,活不过三天,这是她欠你的金香丹,如今还你,可算了却执念?”

    妄鬼呆呆的,只有在听到金香丹三个字时才算有点反应,但也只是凑近李听,慢慢点头。

    药香弥漫在整个空间内,李听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李兄……”夜鸣有些忍不住地道:“三秀她,她怎么了,你能和我说说吗?”他的眼神是急切的,却在努力压抑。

    他这样李听心里也有点不好受,终于道:“她,没有神智和意识,如果不能完成执念,最后会变成怨鬼,不得超生,我确定过了,她的执念就是金香丹,所以才有之前一系列的行为。”

    夜鸣闻言垂下头,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有些字眼对他来说,到底是残忍了。

    李听心中叹息,他本不想讲这些事,但一来夜鸣一直帮他助他,值得信任,二来自己若是真的搞错了什么,也能与对方讨论一二。

    虽然知道的越多,对夜鸣来说就压力越大。

    但李听也低估了对方的承受能力,或者说从某一刻开始,这个年轻人的性格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就缓缓抬起头,眼睛虽然有点红,却很清明,认真问道:“李兄,你不是说三秀死前想吃金香丹没吃到吗?会不会需要吃下去?”

    吃下去?

    李听有些愣住,那什么才算吃下去,是喂妄鬼,还是喂夜三秀的尸体?

第四十一章 夜入执法堂

    李听觉得夜鸣说的有点道理,他用昼夜倒流时间时,看到的是夜三秀拿出假的金香丹吃下,却无法疗伤的惨状。

    所以不是拿到金香丹就行,还要吃下么?

    可吃下去的话也很难啊,妄鬼就在这里,却根本就无法触碰金香丹,而如果是夜三秀的尸体的话,早就被长蛇消化了,哪里能找到。

    “有趣,会有无法实现的执念吗?”李听问道。

    小女孩想了想,慢慢摇头,“妄鬼对其执念的事物都是有感应的,如果真的无法完成,就会直接变成怨鬼了。”

    李听皱眉反驳道:“那如果是需要渡劫期的老祖为她重塑身体,把金香丹喂下去呢?这确实是有可能完成,却根本不是我能够完成的。”

    有趣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像是在考虑什么,也像是完全不理解他的话,总之是没反应了。

    “我能不能问问阎王?”李听突然道。

    这回有趣倒是有反应了,她缓缓摇头,“回地府是有限制的,我现在力量不够。”

    李听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力量够?”

    “你完成妄鬼的执念后。”有趣答道。

    原来如此,所以有趣不仅能够吞噬怨鬼,还能通过他完成鬼的执念恢复力量吗?

    怨鬼一事后他心里有很多想法,对这个小女孩也没有之前那么信任了。比如说第一个妄鬼为什么在正岭宗?阎王知不知道怨鬼假扮宗主的事情,有趣知不知道?

    很多事情他不是很有头绪,信息又太少,只能一点一点试探。

    不过现在一切又回到原点了,不解决妄鬼的执念,他连地府都去不了,自然什么都问不成。

    夜鸣听着他们的聊天,对“地府”“阎王”一类的词有些麻木,好像知道李听的身份之后,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李兄,我们要不拿着金香丹,再去那个长蛇窟?”夜鸣问道。

    李听摇头道:“来不及了,只剩四天时间了,如果到那后还是不行,我担心无力回天。”

    “李兄,之前宗主……那个鬼物也说过四天后开执法堂,现在你也说四天,不知有没有什么关系。”

    李听神色一动,看向有趣,小女孩领会了他的意思,便道:“怨鬼能吞噬怨鬼获得力量,他还是鬼身时,能看见夜三秀,也知道对方变成怨鬼的时间,所以在等待这个机会,如果能再吃掉一个怨鬼,他有可能完全融合那具身体。”

    “它在宗主身体里的时候,看不见你和三秀?”

    “嗯。”

    李听此问也不过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得到有趣的肯定后便继续道:“完全融合后,是不是就不受明心镜影响,可以攻击乐柏心了?”

    有趣点头,“是的,没完全融合的时候很不好,既不能发挥出鬼的能力,又受到一些克制鬼物法宝的限制。”

    李听一边点头,一边把有趣说的内容默默记下。

    “还有个问题。”李听突然想到了初见夜三秀时的场景,问道:“白影为什么要烧掉她的东西?有什么说法吗?”

    有趣摇了摇头,“不知道。”

    “夜三秀以前的东西应该没有白影害了她的证据才对。”李听自语道。

    夜鸣也正低头思考,听到此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抬头,道:“后来我一直看着白影,宗主是鬼这件事情暴露后,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奇怪?”李听问道。

    “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正常。”夜鸣拧着眉头道。

    李听沉吟了一阵,突然笑了,“那让我亲自看看。”

    说话间他抬起手,夜鸣储物袋中的昼夜便消失不见,出现在了对方的手上,紫玉球光华流转,为青年的面庞蒙上一层莹润之色,即使是清秀普通的面容,也显出了几分优雅从容。

    夜鸣想,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中的陈时,但也应该与现在差不多,妹妹到底是对的。

    于是他笑道:“咱们偷偷去执法堂?”

    李听夜笑了,点头道:“你白天刚闹一场,好找借口应付看守弟子。”

    两人一拍即合,李听把昼夜收回体内,和夜鸣一起鬼鬼祟祟的前往了执法堂。

    执法堂门口,两个外门弟子有些疑惑地看向两个人,但还是恭敬道:“见过夜师兄。”

    “白日在此正名,有些感悟,我们进去看看。”夜鸣淡淡解释道。

    执法堂正厅没什么贵重物品,平日也没什么人,两个弟子自然是让开路,让二人通过。

    把自己和李听罩在隔音阵法里,夜鸣问道:“接下来如何做?”

    “你看到白影不对劲时,她站在哪?”

    夜鸣回忆了一下,挪动步子,迟疑地走了几步,思考了一会儿,又走了几步,然后才确定道:“这里。”

    李听站了过去,道:“隔音阵,隔光阵,隔绝法力波动的阵。”

    夜鸣从自己的储物袋里不断地拿材料,放在四周,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有隔绝法力波动的阵法,只有一些削弱法力波动的轻波石。”

    李听皱了下眉,道:“如果只是外门弟子,倒是防得住。”

    夜鸣朝大门看了一眼,道:“李兄放心,只有他们。”他说完后就去寻找布置轻波石的位置了,可他走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咦”

    “怎么了?”李听问道。

    “好奇怪,哪里不对劲,我想把它放西南角的,怎么好像总是放歪。”

    李听闻言心里一沉,跟着夜鸣走到了西南角,道:“你放我看看。”

    夜鸣伸手,欲把轻波石放下去,他是正对着角放的,再看时,轻波石却在角旁边。

    李听见此冷笑了一声,“玄阶阵法。”

    夜鸣有些惊愕,“阵法?只在这个角?”

    “变光阵,引迹阵,去息阵……都只在这个角,只是为了让你看到这里时也会忽略这一处,就算是刻意检查,也会被糊弄过去,实际检查到的却是旁边的地方。”

    夜鸣不理解,“这是藏了什么?而且哪有这么小的阵?”

    “这么小的阵,只有很强大的炼器师才能布置出来。”李听淡淡道。

    “……谢一饮?”

第四十二章 当时

    “是他。”李听回道。

    能用这么小的几个阵法遮住一个角,看着就是谢一饮的风格,怪不得白天的时候那么安分,原来在背地里搞事情。

    “他根本就不相信你说的话,而你手中又有昼夜,那你猜他会放什么?”李听显然没打算直接告诉夜鸣答案。

    “他觉得我可能会拿着昼夜来调查?他应该是想找到……”夜鸣说到这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最后的那个“你”字没有说出口。

    “留影石?”夜鸣慢慢道。

    李听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夜鸣迟疑了一下,又伸手去摸那处,果然,无论如何都会被干扰,根本就摸不到那个角。

    李听摇了摇头,“时间紧张,他来不及布置太强的阵法,这个角落周围的地方都没有被干扰,我们只要从两头打出法力就行。”

    夜鸣眼睛微亮,明白了过来,因为阵法的干扰,他想碰的位置始终碰不到,但那个角落周围没有阵法,所以能起到一个定位的作用。

    而且打出的法力和人不同,阵法能干扰到人的认知,却影响不了走直线的法力。

    他想明白后就挪了挪身子,蹲到了李听的对面。

    李听见此也蹲下了身子,贴着地,道:“准备。”

    夜鸣点头,法力缓缓灌注在掌心。

    “攻击。”李听淡淡道。

    两人手上的法力同时放出,于角落处相撞,那什么东西也“没有”的角落里发出了一声碎裂之响,接着,一块碎成两半的留影石就缓缓显现出来。

    夜鸣松了一口气,却又想起了什么,“李兄,他会不会布置很多个留影石啊?”

    李听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有可能,但这些阵法布置起来没那么快,应该只有两处,也有可能有三处,但概率很低。”

    夜鸣环视了一下执法堂大厅,缓缓皱眉,“他那个阵,不是还会让咱们注意不到吗,那怎么找?”

    “去找那两个外门弟子,要一把扫帚和一桶水。”李听小声道。

    夜鸣点头,走到执法堂门口,那两个弟子见他出来,问道:“师兄结束感悟了?”

    “给我一个扫帚和一桶水。”

    外门弟子愣了一下,随即立刻道:“可是有哪里不干净,我这就去收拾。”

    “扫帚给我,我自己来。”夜鸣很坚持。

    门口弟子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其中一个还因为夜鸣没有表情的脸而有点惶恐,夜鸣见此想了想,加了一句,“有利于我感悟。”

    弟子:?

    虽然很不理解,但感悟可以解释一切,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悟方法,这也是比较私密的事情,他们不好多问。

    于是一个弟子去给他找东西了,不过一会儿工夫,夜鸣就非常淡定的一手拿过扫帚,一手提着一桶水,又转身回了执法堂。

    李听见他如此,没忍住的笑了一下,道:“扫帚沾水,扫过整个大堂,哪里扫过了却没湿,就是布置了引迹阵的地方。”

    夜鸣眼中闪过一抹叹服,立刻开始行动。

    李听见此又叮嘱道:“脚下可以用法力,但扫帚上不要用,容易有惯性。”

    此中的惯性,就像刚刚他们破坏掉那块留影石的原理一样,可能会把水洒到本来扫不着的布阵之处。

    夜鸣继续点头,扫起地来。

    一个时辰后,他扫完了大半个大堂,也发现了一处布阵的角落,与李听合力把留影石解决掉了。

    “还继续吗?”夜鸣问道。

    按道理来说,应该来不及布置三处,但毕竟是谢一饮,所以李听道:“继续。”

    果然,一刻钟后,他们发现了第三处留影石。

    两人看着碎成两半的石头,相顾无言。

    “李兄,这回可以了吧。”夜鸣看着干净整洁的大堂,一种莫名其妙的爱护之情油然而生,自己扫的地可能感觉格外不同。

    李听点头,“可以,把轻波石布置下去,给我护法。”

    夜鸣这才安心的去放轻波石,放好后对着李听点了点头。

    李听于隔音阵和隔光阵中间,盘膝坐地,召唤出了昼夜,催动法宝。

    不过是倒流一天的时光,昼夜转了一圈后,他便推开“门”,回到了那时的执法堂。

    白影就在他身边,此时的夜鸣刚刚拿出昼夜,商水等人还没有攻击假的宗主,李听站在女子身侧,认真的盯着她的神情变化。

    果然,她在看到尹麒的身体里出现鬼物后,神情中除了震惊还有明显的后怕,她张了张嘴,好像想冲上前问为什么,却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停在了原地。

    接着,直到白影和别的弟子被月思远带出去,她的眼神中都有一种恐惧和……勉强可以称之为关切的情绪?

    确实很奇怪,李听想到。

    于是他决定再看一遍。

    第二遍他正正地站在白影对面,总算是看清了她说的是什么,“你……衣服?”

    大概是这几个字,中间的实在无法辨别。

    你说带衣服?

    你谁找衣服?

    不对……是你,说……烧衣服?

    是了,就是“你说烧衣服。”

    李听恍然,他脑子转的飞快,立刻明白了过来,烧衣服应该也和夜三秀有关,所以那时白影烧掉夜三秀的物品,应该是怨鬼的指点,可怨鬼为什么指点她这么做?

    怨鬼和夜三秀的关系是希望对方变成怨鬼,好能够让它吞噬,所以它指点白影烧去夜三秀的东西,肯定是对夜三秀变成怨鬼这件事有帮助。

    如果完不成执念的话,夜三秀就会变成怨鬼。

    一切都能联系上了,那个怨鬼不知用什么方法,知道了夜三秀的执念相关物品,才让白影毁掉。

    所以夜三秀的执念很可能在她以前的东西里,而不是要他们为她正名领药!

    李听彻底明白了过来,但他并没有停止催动昼夜,只倒流一天时间的代价很小,他想再看些东西,比如谢一饮的动作。

    到底是前世的习惯影响了他,为了不出错,他的耐心和谨慎夸张到了一种能把人逼疯的程度。

    果然,他看到从夜鸣拿出昼夜的那一刹那,谢一饮的神情就不对了起来,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始趁乱在大堂内悄悄变换位置,布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阵法,放下了三块留影石。

    嗯,开始那块加上后来的两块,确实只有三块,数量没错。

    李听刚要松一口气,却突然眼神一凝。

    他看到了谢一饮抓住夜鸣手的画面。

    白天的时候,他站在夜鸣身后,看不清谢一饮的手部动作,但用昼夜回到过去的时光后,他一直在谢一饮的旁边,此时此刻,刚好能看见他抓在夜鸣手腕上的五指。

    他的食指带着一枚玉戒,用力间在夜鸣的手腕上滑动了一下,甚至微微回勾。

    看起来就像是情绪激动而有的动作,夜鸣甚至因为他这样的动作不断皱眉,显然是觉得手腕疼。

    可李听知道不是这样的,毕竟他和谢一饮合作了这么多年,无比了解对方的习惯。

    谢一饮食指上的戒指是储物戒,而炼器师的手很稳,除了炼器时养成的一些小习惯以外,几乎很少会滑会抖会有其他的习惯性动作。

    李听的眼神有些发冷,谢一饮的不依不饶只是表象,看到这样的画面,他终于知道了对方的真实目的,只能说他的谨慎又帮了他一次。

第四十三章 剩下三天时

    从过去的时间里出来后,李听立刻找到了夜鸣,抓住了对方的袖口。

    夜鸣:?

    他的神情古怪而关切,“李兄?你,没事吧?”

    李听颇为无语的看着他,手上用了法力,唰地把对方的袖子给撕了。

    光着膀子的夜鸣眼神更奇怪了,甚至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听,他觉得他的好兄弟疯了,但又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刺激对方,只僵在了原地。

    “我,我是不是做错了啥?李兄你别生气咱么可以说……”夜鸣磕磕巴巴的试图沟通。

    “闭嘴。”李听直接道,然后细细地检查起了那条袖子。

    夜鸣也反应了过来,正了正神色,低头看向李听检查的位置,道:“我衣服有问题?”

    “白天谢一饮抓了你那么久,你就毫不怀疑?他可是一名炼器师。”李听问道。

    夜鸣掏出一块火石,看着那袖子道:“我烧行不?”

    “好方法。”李听点头,任由对方把那截黑色的袖子点着,橙色的火焰翻飞,那袖子并不防火,很快就化成了片片灰烬。

    李听的手在灰烬中慢慢拨动,一颗米粒大小的紫色晶石便缓缓显露出来。

    夜鸣几乎说不出话来了,“这么小的……留影石?”

    “他是炼器师。”李听说完之后,觉得这句话自己已经说累了。

    夜鸣也是切身体会到了一个炼器师执着起来有多可怕,不说大堂中的三颗留影石,就连他身上,也能布置下此物。

    这若不是留影石,而是什么凝聚法力,能炸开攻击他的东西呢?

    想至此,他的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我太大意了,要是什么攻击陷害的手段,可能,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听看了他一眼,道:“修仙就是如此,你知道就好,自己注意吧。”

    夜鸣认真地点了点头,拿起米粒大小的留影石,掌心里法力流转,那精巧的石头便化成了粉末。

    做完这件事他发了下呆,然后才看向李听,问道:“这次有收获吗?”

    “有,咱们离开这再说。”李听道。

    夜鸣自是点头,二人便一起走出执法堂。

    眼看着夜鸣光着一边肩膀,手上拿着水桶和扫帚,门外的两个弟子眼神都有些变化。

    这位师兄的感悟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他们接过水桶和扫帚,也不敢多说,只默默目送二人离开。

    回到小屋后,李听对夜鸣简单解释了一下怨鬼的事情,包括白影下意识说出的话。

    “所以说,三秀的执念在过去白影烧掉的东西里?”

    “并不绝对。”李听道:“因为如果真的烧掉了,这就是一个死局,但怨鬼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误导白影让她帮忙烧东西,我们可以从夜三秀留下来的东西入手。”

    兜兜转转,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李听突然想起刚来时看到的画面,不知名字的妄鬼呆呆地站在墙边,连灰烬都无法触碰。

    “比如……”夜鸣的嗓音有些颤抖,问道:“三秀留下的金香丹?”

    李听点头,他也如此想,“问问三长老,他有可能会知道。”

    “那就只能等明天了。”夜鸣道,毕竟深夜拜山,多少有些奇怪。

    还有四天,所以晚上的时间也不想耽误,李听琢磨了一下,对夜鸣道:“那就趁晚上问问白影。”

    夜鸣闻言神情有些复杂,他知道白影修为被废后已是凡人,处于寿元将尽的状态,是必然活不过几天的,所以他也没关注她被送去哪了。

    该死的人总会死,就不必相见徒增伤感了。

    “她在哪?”于是夜鸣问道。

    “这你都不关注?”李听反问,看到夜鸣低下头,他一下子就理解了对方的想法,于是忍不住的“啧”了一声,“你太感情用事了,有些人就是死了都有可能翻盘,自己的仇恨,以后别这么容易松懈。”

    夜鸣还是低头,像个被先生训话的学生,“嗯,记住了。”

    李听见他应下,便不再多说,而是道:“被废掉的弟子没有再修行的可能了,再加上有罪,一般会放到牢里,你有资格去看。”

    “那现在就动身?”

    “好。”李听道。

    此刻,已近子时。

    二人二鬼一路向牢房走着,有趣却突然停住了,她的小手拽住了李听的袖子,道:“哥哥,妄鬼它,可能会攻击你一会儿。”

    因为是在路上,所以有趣是隐藏了身形的,说话也是用鬼术传音。

    “什么叫攻击我一会儿?”李听惊愕。

    “临近变怨鬼几天,容易行为混乱,尤其是晚上。”有趣皱着眉讲,好像自己也知道这个知识不久一样。

    子时了,距离夜三秀变成怨鬼还有三天时间。

    眼看着就要到牢房了,李听却停住了,夜鸣有些不理解,可下一刻,他却看到李听快速往旁边一躲。

    夜鸣:?

    “往人少的地方去。”李听对夜鸣快速道,此处有可能有别的弟子,他一时不好解释。

    这话让他有一瞬间的分心,胳膊便被抓到,夜鸣眼睁睁的看着李听衣袖破碎,留下两道血痕。

    他的眼中猛地闪过什么,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说出口。

    李听却是鬼术传音问有趣,“我怎么能制住她?”

    “妄鬼不显形,哥哥你要用鬼术运行法力。”

    李听:……

    就像鬼术传音一样,有趣教过他基本的鬼术,但他用的很少,甚至是不太熟悉。

    眼见夜三秀又要攻击,有趣从对方身后抱住了她,但也没抱住太久,夜三秀就很快地挣脱开来。

    这样的拖延倒是给了他们时间,李听和神色复杂到了极点的夜鸣一路往牢房旁的树林里跑,刚跑进去,李听却是又挨了一下子,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地落在草丛里。

    李听脚步一转,猛地回头,鬼术运起,手上带着法力,准确地接住了夜三秀的胳膊,“有趣,抓那只!”

    有趣努力用两只小手抱住夜三秀的另一只胳膊,可她刚抓好,李听握住的那只便挣脱了,有趣见此眼中一急,对着夜三秀的后脖颈就是一咬。

    眼见着夜三秀的身体模糊了一瞬,李听赶紧运起鬼术法力抓住夜三秀的一只手。

    接着李听就看到有趣被夜三秀一巴掌打飞,但小女孩受了疼也不喊,反而是动了动嘴巴,把咬下的黑色烟雾咽了下去。

    甚至露出个笑。

第四十四章 强与弱

    夜三秀两只手都被李听抓住,却还有余力,头直直地朝李听撞过去,差点咬伤他的脖子,李听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和夜三秀一起滚了两圈。

    眼看夜三秀还要咬,有趣猛地出现,从她身后勒住了她的脖子,这一回小女孩的力气似乎大了一点,她勒住对方脖子后就又要咬下去,却听得李听道:“等等。”

    有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便只乖乖地抓着她的脖子。

    鬼术所运行的法力覆盖了全身,李听曲起一条膝盖,死死顶住夜三秀的身体,对着有趣道:“她这样要多久?”

    有趣掰了掰手指,道:“两到三个时辰。”

    夜鸣已在猜到发生了什么,在旁边看的着急,连声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离远点。”李听皱眉道,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夜鸣不会鬼术,在这反而容易添乱。

    夜鸣退开了两步,李听便对有趣道:“有什么办法能困住她吗?”

    小女孩闻言点头,可是点了两下之后又开始摇头,看的李听内心颇为着急。

    “有,但我们不行。”好在有趣终于解释清楚了。

    “那坚持一下。”李听咬牙道,他已经感觉到夜三秀的力道在变弱了。

    这般过了半个时辰,夜三秀赤红色的眼睛不断变换,动作倒是安静了很多,李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看到对方的头转了半圈,对着有趣的胳膊咬了下去。

    有趣受疼之后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松手,但到底是因为失了力,而被对方几下挣开了。

    眼看着妄鬼猛地向自己扑来,李听努力地往旁边移动身子,接着双手用力,一下把夜三秀甩开。

    李听觉得有些不妙,因为他很确定,妄鬼的力量比之前更强了。

    眼看着对方又把拖着她腿的有趣踢开,向自己冲过来,李听心中万般心思划过。

    变成怨鬼后,会率先攻击有羁绊的人……

    ——我是夜鸣,夜家人,因家族情况复杂,我并不愿让三秀入宗门修炼,但她对我说,正岭宗是受陈时陈先生庇护的,所以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他与这个女子,生时缘分不够,死后,倒是纠缠。

    李听右手背在身后,一直在积攒法力,直到夜三秀奔至面前,才一掌打下去,打的位置却是对方的右肩。

    他不想伤她。

    “李兄!”夜鸣被那蕴满法力的一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拽了一下李听,“手下留情。”

    他看不见夜三秀,自然也不知道李听打的是哪里,他只能看到李听脸上的表情冰冷决然,很担心夜三秀就那样直接被他打散。

    李听被他一拽,方向便微微偏离,准备了许久的一掌只打到了夜三秀的手指尖。

    接着夜三秀一爪抓在了李听的胸口,也亏得夜鸣那猛地一拉,这一下没抓实,但却也是衣衫破碎,血肉模糊。

    那一瞬间,李听感受到了心脏熟悉的沉重感。

    多少次了,前世他经历过多少次了,被质疑,被阻挡,被遗忘,被厌恶,被忽视,再加上诡异的运道,事情十有八九,都是功亏一篑。

    所以他非常理智,即使他的怒气已经直冲到头顶想要给夜鸣一拳,即使他根本就不想解释,习惯也让他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做。

    这种时候,要解释清楚啊。

    “我打的是胳膊,你离远点,再靠近我和夜三秀都会完蛋。”李听的声音冷到没有半点感情,话语却无比清晰。

    先解释,消去对方怀疑,再说出对方不希望的事情,引起忌惮。他一边烦躁的要爆炸了,一边很冷静地在想办法用言语制约住夜鸣。

    夜鸣闻言确实愣住了,他松开手猛地后退几步,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堪称羞愧的表情。

    尽管他现在看起来阴郁冷淡,但真正行事中,还是能看出几分本性的冲动,你如果问他,一个活着的友人和死了的妹妹哪个更重要,他也许能抓着头发想个两天也想不出所以然,直接跑掉。

    但下意识行动时,他还是偏向了自己眼中的“弱者”。

    或者说李听自己也已经很少期待,旁人会选择偏袒自己,可能是气质或者行为习惯什么的吧,自己看起来总是很强势,手段也狠,所以大家都觉得这样的人不会输也不会死。

    好烦,修仙好烦,与人打交道也好烦。

    其实他一开始没想告诉夜鸣太多,但夜三秀和夜鸣实在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时间又不多,很多时候告诉夜鸣实话才能最快速度行事。

    但这样也有弊端,那就是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干涉他的行动。

    李听心中暗叹,想至此再多想也无异。

    有趣倒是看得到他的动作,李听虽然想打夜三秀的肩膀没打成,也被抓伤了一下子,却为小女孩争取到了时间,她在后面朝着李听刚刚想打的那个肩膀,用力咬了下去。

    妄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夜鸣是听不到的,他只能感觉到周围阴风阵阵,便有些茫然的站在后面,看起来像个犯了错的学生。

    李听趁此机会一掌打向她另一个肩膀,但这回没来得及蓄力,所以不如之前那一掌强,但也是把夜三秀打的一个踉跄,他便趁势而上,压着对方的肩把她掼倒在地。

    有趣见此,很聪明地压住了另一只。

    他们一人一条胳膊,终于把疯了一样的妄鬼牢牢地压在地上。

    李听安静看着那张面目狰狞的鬼脸,几乎找不到半点少女的清秀模样,只眼下的小痣依稀可见。

    ——她说,她也要让大家理解,要做第一个说陈先生好的人。

    夜鸣在执法堂上说过的话犹在耳边,他脑中浮现出的是昼夜所连通的过去时光里,黑衣少女清冷却温柔的眉眼。

    李听手上的力道加大,心中却觉得这是个傻孩子。

    惦记我做什么,说我好说我坏其实是差不多的,修行界又不根据名声行事,他们能从我这获得好处,就不会碍我事的。

    只是到底这个傻孩子死了,她要是活着的话,修行界会更可爱一点吧。

    我会送你入轮回,下一世,可别活的这般委屈了。

    时间已近卯时,夜三秀真的安静了下来,她的眼白还是红色的,脸上的肌肉却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不再狰狞着纠在一起。

    有趣把小手盖在她眼睛上感觉了一下,然后才道:“她恢复了,之后两天也会这样,开始时间不变,疯狂的时间会每次延长一个时辰。”

    李听也松开了手,妄鬼起身后便慢慢飘到了他跟前,他却下意识地一退。

    妄鬼停在了原地,没有神智的眼睛看着李听身前的伤口,看了一会而竟然蹲了下去。

    李听也是第一次见到妄鬼对自己的事情有反应,颇为惊异,便对着有趣道:“她怎么了?”

    “越接近怨鬼,就越有思维能力,只是变成怨鬼后以前的人性就会全泯灭掉。她现在在这个过程中,还没有完全变成另一种生物,却恢复了一点点反应与思考能力,不再只对自己的执念有反应。”有趣解释道。

    所以说这是他唯一一段,有机会和夜三秀发生一点点沟通的时间?

    李听讶然,他凑上前去,摸了摸妄鬼的头,便见对方呆呆地看着自己,他轻笑了一声,道:“没事,我原谅你。”

第四十五章 成长与试探

    妄鬼愣住了,她随着李听的动作缓缓站起身来。

    她伸出惨白的手指想要碰一下李听的伤口,却立刻想到了什么一样,缩回了手。

    李听看了她一眼,伸手从自己的小布包里取出了止血的丹药,吃了一颗。

    说来好笑,这一世虽然不想修仙,但领了正岭宗的奖励之后,他还是下意识的换了伤药。

    那伤口看着狰狞,却只是皮外伤,本来就不怎么流血了,吃了一颗药之后更是见好,夜三秀盯着李听看了很久,才放下心来。

    “李兄,对不起。”夜鸣眼见李听忙完,便立刻道。

    李听皱了下眉,呼了口气,此事不能全怪夜鸣,人有着急和判断错误他能理解,护着妹妹也能理解,只不过倒霉的总是他罢了。

    若自己是上一世的运道,只怕夜三秀那一下子,挖到的就是心脏了。

    眼见李听不说话,夜鸣握拳抬手,一下子就给了自己一拳,他这一下打的实在,竟是用了法力,脸上立刻变红,甚至有转青的迹象。

    李听无悲无喜的挑了挑眉。

    “我给你赔罪,你想揍就揍,你一直帮我帮三秀,是我不知好歹,误会你还添乱。”

    夜鸣头低的不行,嘴角流出的血顺着下巴一点点滴落,李听甚至怀疑自己要是再不说话,对方就要去砍荆条请罪了。

    倒是赤诚。

    于是李听揍了他一拳,他没用法力,但夜鸣本来也没打算挡,所以受得龇牙咧嘴。

    李听见此笑了两声,道:“这次算了。”

    “但你是修行者,再判断错误,你死了或别人死了,怎么挨揍也没用。”李听淡淡道,他说完便径自转身往回走。

    夜鸣有些愣的思考着他的话,好一会儿才抬头,“李兄你去哪?”

    “天快亮了,白天直接去找三长老罢,我先去把住处换了,你不必跟着。”

    夜鸣看了眼天色,道:“那我在内门等你。”

    “行。”

    眼见李听渐渐走远,脊背挺直,霭蓝天色下,夜鸣忽然就感受到了一种孤寂感,如修行者见世界。

    前世的陈时那般风光,也会孤独吗?

    他有亲妹妹,有知己搭档,本不该和孤独这种词有什么联系,但亲妹妹的厌恶,知己的离心,才更让人死时觉得寂寞吧。

    不然这一世,怎会百般躲避故人。

    夜色将退,朝阳即升,正岭宗的山脉连绵起伏,夜鸣远望这样的景色,心中的种种思绪也逐渐平静,他感觉到法力在身体里安静流转,心头清明。

    这回,倒是真的感悟。

    ……

    李听的东西很少,只背着一个小包就进内门了,他知道内门弟子是可以在空着的居所里自由选择的,便选了一处偏僻之地。

    此处院子背阴,因此要大上一点点,很适合种点笋。

    检查了一番后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然后才打了个哈欠,披上外衣,带着两只鬼往门口走去。

    内门大门边上,夜鸣已经在此等待了,见到李听出来,他身上的冷意退去了点,打招呼道:“李兄。”

    李听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修为,涨了?”他只是感觉对方的精神状态有些变化,像是有所感悟后的,于是有此疑问。

    夜鸣叹道:“李兄好厉害,我师兄都未看出来。”

    李听笑了一声,道:“你资质很好。”

    夜鸣之前说过他妹妹更厉害,但李听想了想修炼暗语夜行的情况,觉得夜鸣的根骨应该没问题,所谓的修炼慢,有可能是那沉稳不下来的性子导致的。

    果然,闻听此言,夜鸣的神色很平静,调侃道:“吃一堑长一智嘛,哎李兄,这个给你,算是为昨天的事赔罪了。”

    李听伸手接过,发现那是一条带式护腕,“储物的?”

    “嗯,看你没储物袋,就算不喜欢修行也得有啊,哪怕装你那些笋呢?而且这个好藏,不招摇。”他显然是了解对方的爱好与性格的,此番也算是投其所好。

    李听看了他一眼,道:“有心了,多谢!”

    储物的法宝涉及到空间规则,所以一向难得。

    在这其中储物袋是最容易炼制的,因为布材最容易加符文,镶灵珠。更珍贵的则是储物手镯和储物戒指,因为材料单一,体积也小,所以炼制极为困难。

    上一世的陈时就有一枚黄玉储物戒指,虽不如昼夜出名,但也是非常珍惜的地阶法宝,只可惜在他爆炸时被崩飞,应是与他一起坠落金霓沼了。

    这一世他当然不可能那么张扬,所以夜鸣给的腕带刚刚好,仅仅是比储物袋珍贵一点点,不算很了不得的法宝,却胜在能系在小臂上,让旁人无法看见。

    所以他才说对方有心。

    他二人一起前往三长老的银雾峰,李听站在索桥的另一端犹豫了一下,没有和夜鸣一起进去,只道:“你自己去问吧,我还是少出场的好。”

    夜鸣表示理解,径自走进了银雾峰。

    这一次和之前不同,他进去后便被引进了门内,见到了盘膝而坐的商水,对方一身白色衣袍,气质儒雅而温和,可能是因起帮自己报了仇,夜鸣看他比之前顺眼了不少。

    “所为何事?”商水问道。

    “见过三长老,多谢平冤,弟子此番来是想取走家妹遗物,也算个念想。”

    “抱歉。”三长老道:“三秀死后,她的东西全是白影整理的,我没有过问,如今看可能留下的很少。”

    夜鸣咬了咬牙,说是整理,实际却是几乎烧光了妹妹的东西,“那弟子能去白影的居所找吗?”

    商水有些意外,摇了摇头道:“这本不合,但此次你可破例。”

    夜鸣刚要道谢,便听商水又道:“你不要着急,白影住的地方很大,而修行者的宝物都会妥善藏好,便是师父同门都未必知其位置,若她有意藏,你盲目去翻,只怕十天半月也难寻踪迹。”

    十天半月?那可真是来不及。

    “所以你还有两天时间,从白影的嘴里问出你要的东西在哪,那时我允你来找。”商水总结道。

    毕竟白影所活的日子最多也就三天。

    “多谢三长老。”夜鸣这一声,可谓真心实意。

    “陈时既然能借你昼夜,那来我山门处修炼这件事,也是他教的吧。”商水笑吟吟道,就像在与夜鸣聊家常,毕竟他可从未忘记当年陈时是怎么派自己带的弟子来银雾峰打扰的。

    “是。”既然陈时借自己昼夜之事人尽皆知,那指点过的此等小事应该也不算什么秘密,所以夜鸣没有隐瞒。

    商水神色一动,他算是利用了夜鸣的惯性思维,为的就是试探一件事情的真假,毕竟他可是知道,夜鸣在执法堂的说辞是“陈时的转世”“不记得前尘”。

    如果真是这样,对方几乎不可能想到,用在银雾峰修炼来验证白影的闭关真假。

    看来不论如何,当年的那个正岭宗大师兄,到底是记得往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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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的话我不想努力了介绍:
修仙世界,运气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总有那种特别差的。
比如陈时。
可他不甘心,他性子傲,掌控欲强,又有天阶神器昼夜在手,于是定要反抗命运,来一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较量。
然后他死了。
轮回路上,十碗孟婆汤喝下去,都因为昼夜护魂而消不去记忆,于是他和阎王做了场交易。
再活一轮,他叫李听。
忘川河畔看尽过往,李听想开了,和命运斗争这种傻事,谁爱干谁干,他就要做个懒汉,没事帮阎王抓抓漏网之鬼,这才叫生活。
……
欠的债他不讨了,可不是所有人都忘了当年的陈时,那个手托昼夜,虽然独断了点,却站在那里就会让人心安的端方青年。
修仙世界,因果是避无可避的东西,和运气好坏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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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为主,修仙为辅,非传统升级流,有私设,简化传统体系。
在努力的新人,日更。修仙的话我不想努力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仙的话我不想努力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仙的话我不想努力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