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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青木北恒     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txt下载     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但愿命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日的工夫,流言蜚语进一步发酵,鸿雁只要出门小小转悠一圈,就能从各府各宅的采买婆子那里听到最新的侯府八卦。

    绿茶表妹败给了外挂版重生“金莲”,一步迟步步错,不仅没当上庆国公府的恩人,还沦为了人人唾弃的轻浮贱类。

    人言果真可畏,压根儿不用景栗下狠手黑绿茶,只需稍稍放出些消息,唯恐天下不乱的吃瓜群众就会靠着想象力编造出最不堪的绯闻。

    她的境遇惨上加惨,被侯府送到了堂叔家,可是堂婶却将之拒于门外,理由是担心声名狼藉的她带坏家里的姑娘,只派出两个老妈子,要强送吕茶回闽州。

    吕茶倘若此时离开,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失德的罪名,彻底声名扫地,今生再也抬不起头,莫说嫁入权贵豪族,就连山野村夫都不会娶她这样失贞失节的女子。

    她不得已返回侯府,可是武易为免再惹口舌是非,执意做主将表妹吕茶送往郊外的庄子暂住,绞尽脑汁苦思解决困境之法。

    金莲一天不回侯府,风波流言就一刻不得平息,渣男武易不愿舍下面子恳求“爱妻”返家,而且他认为没有必要如此。

    在他的眼中,金莲是难得的“贤妻”,为了维护婚姻,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定然不会在娘家久住,很快就会主动返回侯府,就算金家传话提出和离,他也没有真当一回事。

    他万万没能料到,此金莲非彼金莲,金家发起狠来,侯府根本抵挡不住。

    景栗午觉睡得太久,晚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透过窗子感觉月色清澈入水,顿时起了兴致,披衣起身,至院中观赏千年前的夜景。

    古时的明月与星辰分外璀璨,空气之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淡淡花草香,她悠哉哉前行,一直逛到了后花园。

    如此美景,独享未免可惜,她敲击玉镯,打开刚刚关闭的沟通设备,不过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想来两位同事又出去嗨玩了。

    景栗瞬间感觉心理不平衡,整个解怨事务所,她的工作时间最长,比996更过分,是灭绝人性的24小时全天候待命。

    大约十分钟之后,屠豪的声音响起:“小姐姐,你怎么溜达到院子里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只是睡不着而已”,景栗问道:“你怎么大半夜又上线了?”

    屠豪打着哈欠道:“刚看完球赛,来瞧瞧有没有突发状况,小姐姐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作为事务所内最苦命的社畜,连手机都没得玩的景栗自然郁闷,没好气道:“我好的很,您且安心睡吧!”

    “小姐姐,我和所长对你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已经准备好惊喜大礼,为你接风洗尘!”屠豪听出了她的小情绪,适时说好话恭维,而后转移话题——

    “古代纯天然无污染的月色真美,让我不禁想吟诗一首——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抑扬顿挫地背诵之后,他又有点心虚,吞吞吐吐地问道:“我的中文不大好…这句诗用的合适吗?”

    景栗倚靠于平滑的假山石上,顺手摘下一朵不知名的紫色花朵把玩,仰头望星空,圆月皎洁,明澈动人,清风阵阵,蝉鸣幽幽,她蓦地勾起唇角笑了笑,说道——

    “诗算是应景,不过以我的情况,应该改为——但愿命长久,千里共婵娟。”

    嘴甜的屠豪言辞夸张地拍马屁:“小姐姐你是天才级解怨使者,不止能够长命百岁,向天再借五百年都没问题!”

    做解怨使者的风险系数太高,景栗只想在事务所当一条浑水摸鱼的咸鱼,于是询问:“我想打听一件事,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做解怨事务所的后勤?”

    屠豪答道:“按照冥界阴司的规定,优秀员工可以向上递交调职申请,小姐姐你如果能够连续完成五项解怨任务,总部一定会批准你成为解怨事务所后勤团队的一员。”

    “你以前也是解怨使者吗?”景栗语气中有满满的疑惑,因为从之前的交流中她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位鲜肉土豪是一只没有工作经验的解怨界小菜鸟。

    屠豪如实道:“我加入事务所只有两个月,没有执行过解怨任务,能够做后勤是因为有特殊贡献。”

    景栗愈发好奇:“你的特殊贡献是什么?”

    屠豪卖关子:“我有和Batman一样的超能力。”

    “蝙蝠侠?”景栗看漫威电影基本只图个热闹,对超级英雄并不熟悉,疑惑问道:“蝙蝠侠的超能力是什么?”

    “Iamrich!”屠豪刻意压低嗓音,显得低调奢华有内涵,不过动作却张扬嘚瑟,高高抬起两只手,大拇指和食指用相当快的频率搓来搓去,如果多给他五分钟准备行头,那一定得是大金链子小金表,外搭一件黑貂袄儿——

    “我富在起跑线上,穷到只剩下钱了,捐了一大半财产给事务所,用这份特殊贡献换了一个清闲的后勤职位。”

    原来屠豪的超能力,应准确表述为——钞能力。

    景栗看不见土豪的动作,不过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壕气穿越时空,扎心而入,直击天灵盖。

    只有常人想不到,没有土豪做不到,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老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阴间的崇富氛围竟然比阳间还要更重,这再次印证,钱确实是万能的,没有钱才万万不能。

    但是,她还是有些费解:“阴间的机构难道很缺钱吗?”

    屠豪点了点头:“冥界阴司下属的多个部门横跨阴阳两界,各个事务所都欠缺阳间经费,我之所以能够重生,就是因为出手大方,愿意一掷千金买寿命。”

    景栗不禁发自肺腑地感慨:“钱果然无所不能…”

    “小姐姐,你看左手边…”屠豪的声音骤而尖锐,情急之下说错了方向,改口道:“不对不对,是你的右手边,墙头的柳树阴影下…那…那是不是金茜在…在和一个男人拉着手说悄悄话?”

    景栗立刻望了过去,为了看得更真切,还悄悄猫着腰走上前,蹲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张望,果不其然,确实是金茜在私会情郎。

    才子佳人的话本中最常见的桥段,便是突破礼教束缚,夜半翻墙相会,情浓私定终身,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景栗也算撞大运,无意间赏了一出精彩好戏。

    金茜听到了动静,虽然没有发现景栗,可是不免心惊,赶忙催促情郎爬树翻墙出府,而她则疾步返回房间。

    屠豪敲了一阵键盘之后,读出所查到的资料:“刚才那位男子是原版故事里金茜的未来夫君,名叫朱炜斌,出身寒门,文采斐然,中过进士,不过他为人过于耿直,不懂官场门道,一生不得志,最高官职是从五品的闲职。”

    看来这是一对古代自由恋爱成功的典型,朱炜斌没有成为大官,但不代表他不是好丈夫,景栗更关心的是:“他和金茜的感情好吗?”

    屠豪快速浏览过后道:“金茜不是主要人物,资料不是很详细,只写了朱炜斌没有纳过妾,和金茜生有两子两女,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你的副线任务是让金茜嫁入侯府,接替金莲成为新任侯爵夫人,那个朱炜斌在新故事里只是炮灰而已。”

    景栗于心不忍:“我觉得朱炜斌比渣男武易要靠谱,何必非得棒打鸳鸯,把金茜送到侯府那个虎狼窝里呢?”

    “你把侯府里的妖孽都除干净了,金茜嫁进去直接就可以当家做主,不会过得像金莲那么惨,武易的地位和前途比朱炜斌强十倍,她嫁进侯府既能过更好的日子,也可以帮金家巩固地位…”屠豪越说越没有底气,顿了顿过后讲出心里话——

    “那什么…这些话听着很功利,不过独教授已经提醒过,在执行解怨任务的时候,不要掺杂太多个人感情,主线和副线任务都是金莲自己定下的,她都能狠下心来让堂妹金茜嫁入侯府,你一个和金家无亲无故的外人,何必多想金茜以后的日子幸不幸福,想办法铺一铺路,促成她和武易日后的婚事,这样你就能多增一年寿命。”

    景栗的一个决定,就可能会改变金茜一生的命运,为了不让自己有负罪感,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侯府老乌婆心黑手辣,妾室歹毒阴损,金莲的性命断送在她们的手中,武易看似不是凶手,可内宅中的种种,都是他装聋作哑纵容的结果,这个渣男才是幕后元凶。

    金茜是个单纯无心机的好姑娘,嫁入侯府之后,确实不需要面对这一批恶人,但天知道未来武易会不会再纳其他妖孽妾室,如果嫁给渣男,金茜未来的命运不见得能比金莲更好。

    在任何一个时空,都有数之不尽的无可奈何和艰难抉择,景栗轻轻叹气,抬手抚过一朵粉红色的芍药花,本想摘下来,可忽然又舍不得了,她想要自己静一静——

    “我会好好考虑的,晚安。”

    一夜纠结辗转,睡得并不安稳,清晨本想补个回笼觉,可是金家二嫂早早就来到了她的房间,将琢磨了半个晚上的“狠怼侯府老乌婆大计”讲给她听。

    如今局面已定,金家占据舆论的绝对上风,庆国公夫人和赵夫人也会保驾护航,与金家这场撕逼大战,就算金家二嫂的唇舌工夫弱于侯府老乌婆,也必会取胜,根本无须费心商议台词。

    金家二嫂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相当理智,她有着十分明确的目标——

    和离是手段,逼武家低头才是目的,假如侯府老乌婆不交出掌家大权,假如金莲不能做侯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那金家绝不让步。

    这件事自需金桦坐镇撑场面,眼见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金家二嫂心急地遣人再去催,终于把人盼了回来。

    金桦近两日公务繁杂,就住在枢密院,下朝即刻纵马而归,回府后顾不得听妻子的唠叨,直奔妹妹的房间,晃着她的肩膀气喘兴奋道——

    “你梦里梦到的事全都是真的,上清观确实是辽国暗探据点,我这次立了一大功,今日早朝,圣上不仅升了我的职,还赏赐了两座田庄,莲儿你真是咱们金家的福星!”

    金家二嫂听闻此好消息,心情比过年更激动:“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金家在侯府面前就更有底气了,还要大大地办一场筵席,遍请京中权贵名流,让侯府好好看看我们金家的威风!”

32.拍吃戏的惨痛回忆

    两位队友边吃早饭边观戏,独教授乐呵呵地说道:“坐等好消息喽!”

    金桦带人气势汹汹地前往侯府,金宅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景栗读话本消磨时间,却频频走神,脑子里时不时便会浮现出昨夜金茜和情郎你侬我侬的场景。

    不多时,金茜来到了她的房间,表面是姐妹谈心,实则是明里暗里探问,想要确定“堂姐金莲”昨晚有没有去过后花园,有没有看到她与男子私会。

    金茜当时的确看到了人影,把全家人都想了一圈,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堂姐金莲”或者其身边的丫鬟与婆子。

    景栗一个劲儿地装傻,同时还反向打听金茜的择偶观,知其不在乎地位与财富,只想与真心相爱之人相伴一生。

    屠豪担心她会因同情而放弃这项副线任务,再次提醒道:“让金茜嫁进侯府是金莲的意思,小姐姐你千万不要心软,务必要按照任务列表行事,千万不要忘记,我们是没有感情的解怨机器!”

    独教授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也劝说道:“金茜嫁入寒门不一定是真幸福,嫁入侯府不一定不幸福,我们按照金莲的意思办事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

    送走金茜之后,景栗绞尽脑汁苦思,很想琢磨通透金莲的用意,凡事唯有思量透彻方可不纠结。

    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恨。

    原版故事之中,善人无好报,恶人猖狂笑,吕茶如愿嫁入侯府,武乌吕三家实现利益捆绑,在权势方面更上一层楼,而金家则完全被排挤到了权贵圈子之外,日渐没落。

    景栗魂穿改了故事的走向,截断了吕茶嫁入侯府的路,也让老乌婆身败名裂,不过武易丧妻之后总是要续弦的,新夫人即便不是绿茶表妹,大概率也是亲族长辈安排的女子,万一是乌家或吕家的其他厉害角色,那日后定会怀报复之心坑害金家,后患无穷。

    所以,金莲才想让自己的堂妹金茜占据侯爵夫人的位置,不给乌家和吕家一丁点儿机会。

    说到底,金莲是把金茜当做复仇与巩固金家利益的工具人,堂妹过得幸不幸福,她并不关心。

    倒不是她心狠,只是金莲根本没有从婚姻中感受过一丝幸福,也许受时代所限,她认为婚嫁与真爱无关,说到底只是家族之间的强强联合,外加恩怨纠葛的报复与清算。

    对于金莲而言,定下任务列表,目的是复仇,对于景栗而言,完成主副线任务,是为了活命,但对于金茜而言,这却是她要用一世生命去承受的残酷命运。

    鸿雁今日出门打听消息的时间比以往长了一些,回来时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景栗努力使自己脱离伤春悲秋的情绪,打趣道——

    “你是不是只顾着和小情郎谈情说爱,所以才耽误了回府的时间?”

    “哪有,小姐不要开我的玩笑!”鸿雁急急否认,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你该不会…真见什么人去了吧?”景栗见大嗓门的爽直小丫头罕见地娇羞红了脸,转了转眼珠,猜测道——

    “是不是那位帅气的武将小哥肖勇?”

    “不不不…”鸿雁连连摆手否认:“我和他只是…只是在街上偶遇而已…”

    小丫鬟首次在小姐面前说谎,本想掩饰,却意外失言暴露了实情。

    景栗起了八卦的兴致,问道:“你对肖勇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小小的心动吗?”

    “小姐~”鸿雁圆圆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手足无措地否认:“我和肖勇不过是小时候在金府中一起长大,认识的时间比较久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的关系…”

    小丫鬟的样子像极了早恋被发现的小女生,同为女人,景栗看得出,她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好意思承认。

    鸿雁急于摆脱尴尬的氛围,把一大包糕点推到小姐的面前,找借口去厨房找盘子装点心,一走又是大半刻。

    屠豪十分关心总体事态的进展:“都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金桦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发生什么变故了吧?”

    “不大可能,所有的铺垫都做好了,金家完全有能力占据主动”,经验相对丰富的独教授最沉得住气,并且再次显露吃货本性——

    “人是铁饭是钢,咱先点外卖吧,我想吃螺蛳粉。”

    屠豪的思路迅速跑偏:“没问题,我正好也想吃这口!”

    景栗的馋虫同样被勾起,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中原兴不兴嗦粉,于是向小丫鬟打听:“家里的厨子会不会做螺蛳粉?”

    “螺蛳粉…是什么?”鸿雁一头雾水,胡乱猜道:“难道是粉面做的狮子头吗?”

    景栗放弃螺蛳粉,想着吃完麻辣三鲜米粉之类的也可以将就一下:“平时家里常吃什么粉?”

    “桂花藕粉!”鸿雁和穿越而来的小姐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您一向喜欢喝,厨房里是备着的,我让他们送一碗过来。”

    不是米粉是藕粉,这和景栗的设想完全不同,她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我不想喝太甜腻的。”

    鸿雁道:“二公子和二少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不然小姐您先喝一碗八宝擂茶垫一垫。”

    有机会品尝货真价实的八宝擂茶,也是相当不错的,景栗挑眉点了点头。

    她之前演丫鬟的时候,给剧中的小姐端送过八宝擂茶,小成本的网剧没有那么讲究,其实只是一碗冲泡的花生糊,大夏天的剧组蚊子和虫子横飞,只是等开机的工夫,碗中就出现了三只小虫的尸体,主角当然不会真喝,只是用勺子装模作样地搅一搅就够了。

    网上有好多关于演员“假吃”的搞笑视频,其实有些时候不是不敬业,而是剧组条件有限,准备的东西根本没法吃,看似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其实全都是装样子的道具假菜,最多摆一盘花生米,让演员意思意思吃两颗。

    当然,也有剧组准备好了真美食,可演员就是耍脾气不愿真吃。

    有胆子任性的都是当红明星,导演即便心中有气也得强忍,像供祖宗一样地哄着,实在不行就现场改剧本,艺术标准可以无限度降低,但流量大咖万万不能得罪。

    景栗之前参演过一部古装剧,其中的女主角为美食鉴定达人,所找的演员是相当有热度的选秀新星,热衷于在各大综艺展露吃货人设,其工作室砸重金买热搜,所喊出的宣传口号为——本色出演,必属精品。

    然而,现实却让人大跌眼镜,这位流量小花的人设纯属虚构,压根儿不是吃货,而是坠落凡尘的辟谷仙女,最强大脑不擅记台词,只热衷于计算卡路里,不管荤菜素菜还是点心汤品,最多只吃小小的三口。

    剧组上下嘴皮子磨破了都没有用,导演惹不起当红流量明星,只能另想办法,临时找编剧现场改剧本,淡化女主的贪吃属性,并为其加了一项靠嗅觉就能鉴定美食的技能。

    这样一来,流量仙女亲自品尝美食的戏就可以降到最少,但是女主角莫名其妙增加了原剧本中没有的神奇技能,就导致后续剧情出现了多重bug,整部戏的主线逻辑彻底混乱。

    既然是美食戏,主题就是吃,而主角偏偏不愿意吃,那导演只能把这个不光荣却十分艰巨的任务交给配角和龙套。

    景栗是女主角的丫鬟之一,也是替吃的主力之一。

    女主只需要摆出美美的姿势闻一闻,再念两句赞美的台词夸一夸,词错了也没关系,反正有后期配音,其他的就都交给景栗及一众配角。

    那部戏景栗拍了半个月,几乎天天吃到吐,刚解决两海碗坨了的牛肉面,就得接着干一大碗凉透了的蛋炒饭,甚至还得抱着一条比她手臂还要粗的烤羊腿大啃特啃,更过分的是那肉还没烤熟,当天晚上拍吃戏的所有演员就因为急性肠胃炎住了院。

    景栗的出道经历完美印证了一句话——演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危行业,遇上不负责任的剧组和主演,配角和龙套的危险系数将直接高到爆表。

    那部戏被压了两年才播,流量女主已经过气,炒了两波绯闻都没能翻红,毫无粉丝号召力,一言难尽的烂剧情连导演自己都没眼看,扑街扑的悄无声息,景栗为吃而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

    往事不堪回首,直教人反胃呕吐。

    屠豪点好外卖,郑重承诺道:“小姐姐,等你回到现代,我请你吃奢华版螺蛳粉大餐!”

    景栗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作为根正苗红的穷人,她无法想象土豪世界的螺狮粉能有多奢华,难不成用鱼翅代替米粉吗?

    更重要的是,屠豪颠覆了她对于有钱人的幻想。

    在景栗的认知中,富豪就是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过着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的生活,吃菜名长到没天理的法餐,喝价钱贵到吓死人的红酒,有着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心理阴影和心理疾病,成日摆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堪比移动冰山,唯有傻白甜女主从天而降,才能治愈男主的高冷王子病。

    屠豪堪称是富豪圈的异类,完完全全跳出了土豪的固定模板,景栗远隔千年时空都能感觉到他的心如小太阳一般温暖灿烂,而且他和绝大多数普通青年一样,吃喝大多靠外卖,一会儿方便面,一会儿螺蛳粉,接地气的程度能和街边撸串的王公子一较高下。

    独教授看着喝八宝擂茶的景栗,插了一句题外话:“我如果穿越,最想尝一尝的是《金瓶mei》之中潘金莲给西门庆准备的特制茶——芝麻盐笋栗丝瓜仁核桃仁夹春不老海青拿天鹅木樨玫瑰泼卤六安雀舌芽茶。”

    “哪有名字比裹脚布都长的茶…”屠豪深表质疑:“我读书少,所长您不要骗我。”

    独教授问道:“我之前送了你一本《金瓶mei》,还没看到这一段吗?”

    “那个…”屠豪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坦荡交底:“文言白话我看不大懂,就翻了翻插图看热闹。”

    独教授拍了拍他的肩,发自肺腑地评价道:“小土豪,你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

    古代的糕点与果子也别有一番风味,景栗边吃边等金家人,耳中回荡着两位队友痛快嗦粉并相互玩笑的声音,螺蛳粉那又香又臭的霸气味道有跨越时空的神奇力量,引得她直流口水。

    盼星星,盼月亮,金家二嫂终于回来了,她一进屋就催着下人端茶,微哑着嗓子说道:“今天真是一波三折,你二哥又去衙门办公务了,详情稍后我向你细细道来!”

33.如真之死

    金家二嫂一连喝了两杯茶,今日之战大获全胜,甚是解气,不过脑中千头万绪,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景栗心急不已:“二嫂快讲呀,到底怎么个波折法?”

    金家二嫂先道出一则坏消息:“萍小娘的女儿如真昨夜突发疾病,大夫来的太晚,没救回来,已经咽气了,今日我们一登门,侯府老夫人就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说你离开之前曾给如真送过补品,那里面或许有毒物。”

    “她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毒害那么小的孩子呢?而且…而且如真前几天明明还好好的,到底是谁害了她?”

    老乌婆不分青红皂白泼脏水诬陷,景栗自是怒不可遏,更担心任务会因此而失败。

    另外,如真那孩子她虽然只见过一次,可是瘦瘦小小的病弱模样分外惹人生怜,脆弱的小生命猝然离世,怎能不惹人心伤。

    金家二嫂讲出后续:“我们相信你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所以就和那黑心老夫人据理力争,你二哥一气之下命随从去开封府敲登闻鼓,请官府出面调查真相,直接就把侯府中人全都镇住了!”

    金桦对妹妹完全信任,不过金家二嫂作为嫂嫂,难免存有几分狐疑,压低声音问道:“如真那孩子的补药…你确定没有动过手脚吧?”

    “当然没有!”景栗无暇做无谓的解释,追问道:“官府查出头绪了吗?”

    金家二嫂含笑点头,告知好消息:“京中名捕宋剑辉是你二哥的好友,他亲自出马,三下五除二就查出了线索!

    如真汤药的药渣还未倒掉,宋名捕从中发现了毒物夹竹桃,另外他的手下恰巧在侯府池塘边抓到一位行迹鬼祟的奴婢,是梅小娘的贴身婢女小果,自她身上搜出了一包晒干的夹竹桃。”

    景栗变身福尔摩斯,抢先一步展开推理:“是梅小娘下的毒,她见官府来查,担心恶行败露,所以就想让丫鬟把剩下的夹竹桃扔进池塘,不想却弄巧成拙,正好撞在了官兵的枪口上,对不对?”

    “妹妹真是聪明!”金家二嫂道:“别看梅小娘平时仗着老夫人的势咋咋呼呼,其实就是丫鬟出身,一点世面都没有见过,宋名捕几句话就把她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认了罪,还把吕茶和玉小娘也供了出来。

    据梅小娘交代,毒物是吕茶送的,除了干夹竹桃之外,还有其他好几种毒药,而玉小娘和她相互配合,轮流下毒。

    你自从嫁进侯府,身体就越来越差,你二哥怀疑是吕茶伙同这两位小娘动的手脚,宋名捕已将梅小娘和玉小娘都押送到了开封府,至于吕茶,虽然她的父亲被贬至闽州,可吕家好歹是官宦世家,所以不可过于草率,宋名探将会亲自前往她暂住的庄子查问,一旦发现证据,便可以治她的罪!”

    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了景栗的预料,金家谈判的过程中顺道还破了个案,几乎把所有的恶人一锅端,顺利到不可思议,她简直不敢相信——

    “侯爷和老夫人难道没有阻拦开封府的官员吗?”

    按照小说和电视剧的一般剧情,像永昌侯府这样地位的权贵豪门,府衙官差若非承皇命,根本不敢上硬手段,难不成这些都是虚构,古代实际的律法相当严格,皇族贵胄并无特权,犯法后一律与庶民同罪吗?

    金家二嫂回想刚刚的场面,仍觉大快人心,既得意又痛快:“侯府那对母子看轻了金家,以为我们不敢撕破脸,等到宋名捕登门,正式开始搜府调查时,他们这才慌了神,开始想办法劝阻,但为时已晚。

    此外,我们还有庆国公夫人相助,她三言两语就镇住了场面,话术相当高明,在当时的情形之下,侯府那黑心的老夫人若是再阻拦,便是做贼心虚,他们母子就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完全无计可施!

    老话说得好,从来清白无遗祸,自古贪争有后殃,你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我们金家自然腰杆子硬,有资本和他们侯府硬刚到底,而黑心老夫人那一伙人又贪又恶,背地里做尽了坏事,官府一查一个准,估计现在各个都被吓掉了半条命!”

    景栗听这话头,侯府的魑魅魍魉都逃不过律法的惩罚,唯一逍遥法外的,就是老狐狸乌婆,于是说道——

    “侯府是乌婆老夫人掌家,吕茶勾结几位小娘下毒行恶,其实都是黑心老太婆默许的,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金家二嫂何尝不知:“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梅小娘交代实情的时候,眼睛一直看向黑心老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不过她最多只敢说出吕茶的罪名,没胆子讲出老夫人的恶行,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盼着老夫人相助,殊不知侯府那对母子为了堵住她的嘴,恨不能当场就要了她的命。”

    讲到这里,她的情绪陡然转变为愤慨,重重一拍桌子,道:“差点忘了一件事,那黑心老夫人起初还想把黑锅甩到你的身上,说妾室下毒完全是你治家不严所致,与她无关!”

    景栗的火气腾地也冒了起来:“恶事全是她做的,怎么能反咬我一口呢!”

    “不要动气,当心气坏了身子”,金家二嫂抚着她的手安慰,开讲后续反转剧情——

    “黑心老夫人此举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前参加酒宴时,她常常到处宣扬你糊涂无能,没有掌管家宅的才能,满汴京都知道侯府是那黑心老夫人做主,出了事倒想把责任全都推到你的头上,门儿都没有!

    庆国公夫人和赵夫人一通狠怼,把武家那对母子说的哑口无言,黑心歹毒的老夫人即便逃得过律法制裁,也逃不过悠悠众口的非议,她这一仗败得彻彻底底,日后再也无法在汴京城抬头做人,等这场乱局平息,你再回到侯府,就是当之无愧的女主人了。”

    金家二嫂从未想过让金莲真的和离,一切狠话与狠招都是手段,而非目的,武家毕竟是有爵之家,武易又前途大好,只要压制住作妖的老乌婆,让金莲在侯府当家做主,对金家的未来大有好处。

    魂穿的景栗借用了金莲的躯体,既是这个故事的主导者,也是人性的旁观者,可以站在最客观的角度,看清每一个人的内心。

    哥哥是至亲,可嫂嫂是隔着一层的,金家二嫂之所以愿不遗余力地为金莲出头,不单单是因为家人情义,更是权衡利弊后的抉择。

    若是景栗没有攀上庆国公夫人这根高枝,金家二嫂定然不会如此尽心竭力,从前的金莲忍气吞声,想来既是为家族声誉考虑,也是因为家中的二嫂常常劝她退让忍耐。

    世人筹谋算计,终究是为名利二字,金家二嫂是个爽直人,同时也是精明人,金家游离在汴京权贵圈子之外,尽管侯府靠不住,可他们没有其他更好的仰仗,只能委屈金莲。

    而今情况已变,被景栗魂魄附身的金莲摇身一变,成了庆国公府的恩人,金家也因此与国公夫人这位顶流贵妇攀上了交情,金家二嫂的底气自然足得很,故而才会尽心竭力地帮金莲伸张正义。

    另外,这其实也是变相地向汴京各大权贵传递一个消息,金家实力非比寻常,看看日后哪一豪门大户敢轻视。

    金家二嫂继续道:“此次连老天爷都帮着咱们,我们与侯府中人理论时,乌家的人急匆匆地来传信,说他家的大少爷乌伯希被枢密院带走了,罪名是和西夏暗探有勾连,请侯爷速速想办法周旋。

    你二哥正好就在枢密院任职,武家那对母子听到消息之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腆着脸以一家人为由请你二哥出面平息此事,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脸皮像他们这么厚的!”

    景栗担心金桦会心软,忙询问道:“二哥答应帮忙了吗?”

    “当然没有”,金家二嫂又喝了半盏茶润嗓子,才说道:“事情既闹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们绝对不能轻易让步,除非侯府拿出诚意来请你回去,否则你二哥断然不会给他们面子!

    与外族暗探有瓜葛之事可大可小,说不定会成为牵连整个家族的大案,侯府以及乌家在枢密院中并无可靠的亲信,想要低调解决绝非易事,最后还是得求到你二哥的头上。

    这件事可以让侯府那对母子好好清醒清醒,咱们金家是能给侯府提供助力的,不像已经衰败的吕家,只能一味依靠侯府,什么有用的忙都帮不上。”

    屠豪反复对照资料,认为其中有疑点:“事情的进展顺利到不可思议,似乎任务马上就可以收尾了…不过…如真的死有点奇怪…”

    独教授也想不清楚原因:“根据我们拿到的资料,如真半年之后才会因病夭折,这孩子为什么会提前死了呢?

    景栗带着两位队友的质疑,询问详情:“二嫂,梅小娘有没有交代出她毒害如真的原因?”

    金家二嫂道:“梅小娘没有讲,不过侯府有位范妈妈出面作证,她前日曾听到梅小娘和玉小娘私下交谈,说萍小娘不再疯疯癫癫说胡话,重新恢复了昔日的美艳模样,而且还利用病弱的女儿如真扮可怜,惹得侯爷心疼不已,近几日都在她的院里歇息,完全不理会其他妾室。

    因此,梅小娘和玉小娘才起了歹念,她们想要通过毒害如真再度逼疯萍小娘,而且还把事情做的很绝,在萍小娘最近几日的饮食之中偷偷混入了红花汤,这位美娇娘即便不疯癫,也无法再生育了。

    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那侯府真真是蛇蝎虎狼窝,妾室为了争宠,置人命于不顾,无所不用其极,坏了心肠的老夫人和吕茶还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些人通通都该遭报应,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够抵偿罪孽!”

    两位队友诧异震惊,大家万万没有想到,害如真提前丧命的幕后黑手,居然就是景栗。

34.阴间也搞KPI

    萍小娘打起精神重新争宠,是景栗费心撺掇的结果,她的本意是借此挑起侯府妾室的内斗,可没料到梅小娘和玉小娘的毒辣手段远远超过了预计,竟让如真成为了无辜的牺牲品。

    无论在任何时候,低估人性的恶,都是最大的错误。

    景栗以为自己正稳稳操控着整盘棋,但现实并非如此,每一颗棋子都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棋局一旦变化,每个人都会为了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改变行动策略。

    眼下的局势看似正趋向于任务目标,可是其中暗藏有重重风险。

    景栗忽觉自己像极了行驶在苍茫大海中的一艘小船,前方暗夜茫茫,不知何处有礁石,也不知何处有冰川,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其他“棋子”突然爆发,打破她所有的计划,届时整个棋局都会失控崩盘。

    她刚刚有逆袭成为好运真锦鲤的苗头,就被残酷的现实狠狠打击了一把,好惨的一条鱼,好衰的一世命。

    金家二嫂见她呆呆沉思,还当是身体并未大好,忧心了一上午,加之久聊费神,所以精神疲乏,便让其稍适休息。

    这两日府中事事顺心,“金莲”堪称大功臣,豪爽的金家二嫂认为有必要好好犒劳一下妹妹,就专门派人去樊楼买了几样奢华的招牌菜。

    等候午饭的时间里,心中五味杂陈的景栗坐立难安,在闺房外的小院之中来回踱步,她以想吃水果为由把鸿雁支开,想趁着这个时间和队友好好商量一下后续计划。

    屠豪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小姐姐身旁的是葡萄藤吧?”

    独教授的思路跟着跑偏,为他答疑解惑,同时还不忘用戏谑的口吻批判一番——

    “别人看书,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重精华,只记糟粕!”

    “二位,能不能有点正经!?”景栗被气到差点吐血,手中一使劲,生生扭断了一根葡萄藤,此刻的她心中既有对如真的愧疚,也有对自身性命的担忧,心态濒临崩溃——

    “如真那孩子因为我的策略失误而提前死了,这算任务失败吗,会扣减我的寿命吗?”

    屠豪给她吃定心丸:“尽管放心,使者在执行解怨任务时故意伤人或杀人,才会被罚减寿命,如真这样的情况属于意外,和你没有直接关系,因为根据我们所掌握的信息,完全没有办法推测出梅小娘会丧心病狂地下毒手。”

    独教授补充道:“如真的命本来就不好,生而多病,早夭短寿,活的很痛苦,终日躺在病床上,老乌婆完全不关心孙女的死活,武易也不怎么在乎这个闺女。

    萍小娘之前因为失去儿子而精神受到刺激,成日在病床前对女儿讲一些神神叨叨的消极言论,如真自出生起就在苦海里备受煎熬,倒不如早点入轮回,开始新的人生。”

    作为解怨事务所中资历最老的员工,他亲眼见证过无数次生命消亡,已然淡看生死,在他眼中,如真的早亡不失为一种解脱。

    “你又不是如真,怎么会了解她快不快乐呢?”景栗作为解怨小菜鸟,生平首次误伤人命,内心的愧疚感如潮汐般翻涌起伏——

    “如真的生命已经很短暂了,而我还害她少活了一年,这终究是我造下的冤孽,未来或许会因此而遭报应吧。”

    她本不相信因果轮回,可是解怨事务所的存在,使她完全改变了观念,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屠豪安慰道:“小姐姐,你不要太自责,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难免会有误伤,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肩上。

    其实仔细想想,萍小娘儿女尽失,确实可怜,但她之前没少作恶,也和吕茶与另外两位小娘一起合谋毒害金莲,往日得宠时更是飞扬跋扈、欺善凌弱,她的女儿如真体弱多病,命短福薄,多半是为娘的造孽太多,报应到了孩子的身上。

    而且,梅小娘下狠手害如真,归根到底是和萍小娘私怨极深,与你没有直接的关系,终究是萍小娘自作孽不可活。”

    人死不能复生,如真的生命已无可挽回,景栗只能尽力向前看,道出心中顾虑:“事情的发展看似顺利,可是进展的速度与程度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料,侯府妾室一个个都是疯子,害人杀人不眨眼,天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会突然失心疯。

    假如老乌婆和武易被逼到狗急跳墙,拿刀和金家人拼命,到时候双方也许会斗的两败俱伤,侯府失去权势倒也罢了,金家也会损失惨重,万一因此而惹得各大贵府豪门厌恶,未来还怎么在权贵圈立足,第四项主线任务不就完不成了吗?”

    “都是有地位的权贵家族,提刀互砍这种场面不太可能发生,他们都是古代公务yuan,不是暴力古惑zai”,独教授认为她的顾虑过于夸张,不过目前确实出现了不可控的苗头,于是建议快刀斩乱麻——

    “眼下的情况的确有失控的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

    金桦和那位宋名捕是好友,你可以利用这层关系,想办法让府衙严审梅小娘和玉小娘,把下毒的罪名坐实,直接按律法处死,另外她们很有可能会供出吕茶和老乌婆的所有罪行,这两位家族有背景,也许有办法脱罪,但是名声将会彻底被毁。

    你回到侯府之后,只需解决势单力孤的萍小娘,难度系数连半颗星都不到,然后再帮助金家稳固住和庆国公府的关系,牢牢扎根于权贵圈,如此一来,所有主线任务就可以全部完成!”

    “等会儿…”景栗回想主副线任务列表:“第三项主线任务,是让武易知晓家中三位妾室的蛇蝎真面目,并将她们送到乡下的田庄,折磨至死,可是现在却要改成把梅小娘和玉小娘先送入大牢,再送上断头台,这符合任务要求吗?”

    独教授解释道:“任务的主题为复仇,重点就是一个‘狠’字,没有最狠,只有更狠,对仇人的惩罚不能降级,但可以升级,以律法惩恶,比动私刑更显高端,这在年终考评里属于加分项。”

    景栗的三观再次被刷新:“阴间的机构居然也搞年终考评?”

    屠豪点了点头:“不止是考评,每年还有各部门KPI大排名,咱们解怨事务所是万年老二。”

    人类堪称全宇宙生存压力最大的物种,活着在阳间做最惨打工人也就算了,死后进了阴间机构还得继续当社畜,考试和考评如同魔鬼的诅咒,阴魂不散,如影随形。

    不过,能进入业绩排名第二的解怨事务所,也算是有运气,景栗还没来得及问位居榜首的部门是哪一个,鸿雁就带着两个丫鬟端送来了水果,还贴心地搭配了几样干果。

    好巧不巧,偏偏有一碟红紫色的葡萄干,景栗不由得想起两位坑货队友刚刚讨论的“醉闹葡萄架”桥段,顿时没有了胃口,告诉小丫鬟——

    “我不想看到任何和葡萄有关的东西,把所有干果都撤走,现在立刻马上!”

    金家二嫂为了给金莲进补,点菜相当大手笔,不仅点了樊楼三大招牌菜——鸡包翅、酒酿清炖鸭子、荔枝白腰子,还配了油盐炒枸杞芽儿等几样精致爽口的素菜,另有蟹羹汤、奶油松瓤卷酥和枣泥山药糕。

    这其中的好几样,景栗都在《红楼梦》里读到过,她原本心情不佳,并无胃口,可美食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令人完全无力抵抗。

    反正不吃白不吃,说不定下一秒故事的走向就会突变,整体剧情完全崩盘,导致任务以失败告终,她总不能饿着肚子上黄泉路,做饿死鬼可就太冤了。

    景栗觉鸡包翅的味道最赞,闲谈时问了问做法,金家二嫂讲了个大概,是将鱼翅先用鲍鱼、火腿、干贝煨烂,再塞进清远鸡的腹中,用去过油的鸡汤文火清蒸,丰腴不腻,入口即化。

    确认过眼神,是她吃不起的壕菜,趁着魂穿的机会,能多蹭一顿是一顿。

    几乎所有古装戏的片场都有樊楼,大多走千篇一律的伪奢华风,景栗很想亲眼见识一下真樊楼的风采,于是说道——

    “这些菜我都很喜欢,不如明天我们全家人一起去樊楼吃大餐吧!”

    金家二嫂却说:“你的身体还未康复,不宜去喧杂之处,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下人买回来就可以了。”

    金莲这个病娇人设真是碍事,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导致景栗无法进行跨越时空的旅游观光。

    屠豪对此不大了解:“樊楼是古代很有名的酒楼吗?”

    独教授拿起上周刚题好字的折扇,上有七个洋洋洒洒的行书墨宝——“一心只蹦圣贤迪”。

    他摆出文人学究的架势,边摇扇边晃着头科普:“樊楼是北宋都城最繁华的酒楼,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古诗有云,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相传宋徽宗也曾亲临此楼,并留下一段与李师师相约相会的佳话韵事。”

    屠豪对古文不大了解,稀里糊涂不解其意,听到最后的人名才眼前一亮:“我在书里读到过李师师,她是四大美女之一!”

    独教授用扇子狠狠敲了敲他的脑壳,纠正道:“四大美女中没有李师师,十大名妓里倒是有她,你看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不好意思,读书太多,知识点混淆了…”屠豪嘿嘿笑笑,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最近只看您推荐的书,书名记不大清了,讲的是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的故事,里面就有李师师,她和一点都不浪的浪子燕青是我最喜欢的一对CP!”

    这些奇离古怪的虎狼之词把景栗呛的直咳嗽,她高度怀疑解怨事务所不是什么正经组织。

    独教授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那是《水浒传》!你去墙角面壁,把四大名著的书名背一百遍!”

    景栗一边听两位队友的耍宝,一边听金家二嫂的唠叨,耳朵超负荷运作,脑壳隐隐作痛。

    金家二嫂吐槽的主要对象,便是渣男武易。

35.烂桃花朵朵开

    “侯爷武易外貌英武憨正,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忠厚踏实的良配,绝非贪好美色之辈,怎料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表面敬你重你,实则却偏袒黑心老娘、蛇蝎表妹和狐狸精妾室。

    你回娘家这么些时日,他始终未现身,只派府里的婆子丫鬟来接,分明就是轻视你,也不重视咱们金家!

    这次大大的闹一场,好好压一压武家人的嚣张气焰,以后你回到侯府,便可事事顺心,不用再受恶婆婆的欺负,即便侯爷又纳新妾,也得你点头才行,妹妹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金家二嫂随后又絮絮叨叨了一大通,痛诉武易这个面不渣心渣的大猪蹄子。

    但是,在这个女性没有独立地位的时代,她作为深居内宅的权贵官眷,思想不可能超脱于现实,在斥责武易的同时,又颇留有余地,核心思想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武易的确是渣男,可是十男九渣,哪家大娘子的日子都不好过,谁都是难着难着熬过来的,天下女人的命都是如此。

    景栗的观念和金家二嫂有千年之差,当然无法接受这番认命式的PUA说教,不过她很清楚反驳没有任何意义,境遇和思想不在同一时代纬度的人,根本无法展开真正的交流,她出于礼貌只能耐着性子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往心里去。

    萍小娘姿容卓绝,昔日武易对她痴迷不已,金家二嫂虽为如真的悲剧感到惋惜,可是她认为萍小娘不能再有身孕倒是一件好事,这样就对大娘子金莲的地位不再有影响。

    金家二嫂道:“侯府三位妾室全是那黑心老夫人选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用狐狸精的招数把侯爷哄的五迷三道,眼下这场风波对你最为有利,梅小娘和玉小娘已无法重回侯府,萍小娘不能生育,没有子嗣傍身,一旦人老珠黄就会失宠,不足为惧。

    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侯府定然清楚了我们金家的刚正厉害之处,武易两日之内必会放下架子前来接你,到时候咱们见好就收,顺着台阶下,这场风波便可顺理成章地平息,到时候你就在侯府里说一不二了。”

    她不知金莲已无未来,只待死期,还在描画着将来几十年的愿景。

    景栗是目光锐利的鉴渣达人,她精准判定,武易属于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渣男,有需要时情愿放下身段哄女人,但形势一变就有可能翻脸不认人,必须狠上加狠,才能掌握主动权——

    “既然高高举起,便不可轻轻放过,得让他多吃些苦头才好,倘若武易一现身,我便迫不及待地跟他回去,未免太掉价了,白白浪费这场精彩的好戏,须得把一桩桩一件件糟心事缕清楚,逼武易明明白白地给出说法来,让他知道挽回我不易,才会真正珍惜,不然他恐怕隔天就会联合老乌婆一起再出幺蛾子。”

    “你在侯府待了这些年,心思谋划果然比从前深了许多,你讲的不无道理,不过务必要掌握好分寸,前往别折腾过了火”,叮咛过后,金家二嫂长长一叹,继续道——

    “你的婚事是圣上的安排,在外人看来何等风光荣耀,但谁能想到其中会有这么多的心酸苦楚,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你二哥有时也会觉得后悔,当年如果提早应了西门家的婚事,你也许会过得更幸福,那位西门安大人虽有风流之名,可那时对你是动了真心的,他这么些年都未娶妻,说不定就是因为痴情恋旧情…”

    世间事无巧不成书,说曹操曹操到,正在这时,管家前来通传,说西门安特来拜会。

    私下里八卦归八卦,绯闻男主真的出现,金家二嫂即刻严阵以待,用严肃的口吻对“金莲”道——

    “你千万不要露面,这样的时候绝不能传出任何闲话,若是被侯府的老乌婆得知西门安对你有情,非得编排出一段你红杏出墙的丑闻不可!”

    “我又没打算去见他。”景栗话虽如此,可是内心还是想去瞧一瞧的,毕竟好奇心难耐。

    此外,西门安是这个故事之中颜值最高的美男子,多看看养养眼也是不错的,可是二嫂的话没有错,关键时刻若是不安分,那便有身败名裂的危险,后果不堪设想,“金莲”断然不能再见西门大官人。

    景栗唯有在心中感叹,西门安的命也不咋地好,明明长着一张男一号的脸,却偏偏拿到悲催男二的人生剧本,这找谁说理去。

    西门安为何会来到金府?难不成是听说了“金莲”要与武易和离,所以抢先一步来求亲吗?

    景栗虽然手中翻阅着男女主角一言不合就私奔的话本,可是脑中的想法还是十分理智的。

    西门安是仍未婚娶的知名美男子,在禁军内衔级不低,姐姐还是皇帝宠妃,妥妥是躺赢在起跑线上的人生赢家,像他这样的条件,若是求娶和离的金莲,必会引发舆论界的轩然大波。

    自古以来,流言蜚语就有性别歧视的属性,对男人分外宽容,对女人相当苛刻。

    景栗乃十八线无名咖,从未登上过热搜榜,但她好歹也是混娱乐圈的,对于舆论的风向十分了解,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如果西门安真来求亲,那吃瓜群众们会怎样议论——

    在悠悠众口之中,西门安的确会被认为脑子进水了,放着汴京城不计其数的名媛不娶,非得上杆子迎娶有过婚史的金莲,不过,从另一方面看,西门安在美男界的知名度将会因此而进一步提高。

    深宅大院内的怨妇何其多,在礼教森严的时代,大家除了看虚构的话本之外,还需要一些现实题材的谈资来满足幻想,西门安若真有胆量公开求娶和离的金莲,那势必会成为古代妇女心目中的白月光偶像,谁不想甩了家里的糟糠夫君,再嫁一位一往情深的绝世美男。

    反观“金莲”,即便她是被动的一方,仍会遭受排山倒海的非议,多半会被污蔑成不安于室的荡fu,第一个跳出来把她往死里黑的,百分之两百是侯府那群妖孽。

    如果这是一场普通的魂穿,景栗可以代替金莲重生,再活几十年,那她将会毫不犹豫地踹开大猪蹄子武易,选择和西门安双宿双飞。

    至于难听的流言,日后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扭转局面,她作为混娱乐圈的实力派演员,何愁改变不了舆论的走向,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污点明星都有办法洗白,她自然也能让大批群众黑转粉。

    当然,难免会有些黑粉钉子户,景栗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就由他们羡慕嫉妒恨吧,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名人,无须理会柠檬精喷子,这才是真正的气度。

    假如此愿成真,那她简直就是古代反封建婚姻的钢铁斗士,能给所有像武易一样不懂珍惜的渣男敲响警钟——

    老娘不是非你不可,没有你老娘只会活的更好!

    然而,景栗的魂穿是倒计时模式,仅有三十天的生命,这一切都是空想,根本来不及扭转金莲婚姻与命运的悲剧,稍不留神就会害其与金家声名尽毁。

    她在无聊的等待之中脑洞大开,陷入狂想,两位队友一直都保持沉默状态。

    大概半个小时之前,独教授前往总部开会,而屠豪见无紧急情况,就和景栗打了一声招呼,开启了静音模式,专心致志开小差搞副业。

    金家二嫂一个多时辰之后才返回,进屋时眉头蹙起,嘴里“哎呀呀呀”个不停,一看就是满腹八卦急于倾吐的模样。

    景栗疑惑问询:“二嫂,出什么事了吗?”

    “你绝对想不到,西门大人他…”金家二嫂嘴快,讲到这一句时才谨慎地停下,让屋内所有伺候的奴仆都退下,连鸿雁都不例外。

    待确认绝无耳朵偷听后,她才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金丝锦袋,边递给“金莲”边说道:“这是西门大人送来的,说是你前日遗落在上清观池塘中的首饰。”

    屠豪嗅到了绯闻的味道,重回工作岗位,精神抖擞地开始吃瓜:“我勒个去,那么大一片池塘,找一条小手链可不容易,西门大官人可真是个好男人!”

    景栗拆开锦袋,见手链装在一个精美小巧的檀木盒内,盒子正面描画了一副图,是一位打马球女子的飒爽背影,似与金莲神似,但不能确认是否是她。

    画中佳人着淡色衣裙,虽不及胭脂银红亮眼,可也并非寡淡如水,那颜色景栗在剧组时曾听造型师提起过,名为酡色,颇有诗意风情,源自美人微醺、一抹红霞飞上脸梢的俏艳。

    金家二嫂压低声音问道:“你如实告诉嫂子,嫁入侯府之后,有没有和西门大人单独见过面?”

    “自然没有!”景栗斩钉截铁地否认,一头雾水:“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金家二嫂道出实情:“西门大人不止是来送东西的,他话里话外都在探问你和离的事,还委婉地暗示,仍愿娶你为妻,我的天呐,万万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奇事!”

    脑洞有多大,现实就有多狗血,景栗泛起了深深的自我崇拜之情,她的大胆猜测居然一点都没有错。

    穿越大女主果然都是有耀眼光环的,还未与渣男正式和离,绝色好男人就已经拿着爱的号码牌开始排队等候了。

    金家二嫂生怕她犯糊涂,继续道:“你可得听嫂子一句劝…”

    景栗已领教够了这位嫂子的唠叨神功,直接开口堵住了她的话头:“嫂子敬请放心,我不会和侯爷和离,也不会与西门大人单独见面。”

    “那我就安心了…”金家二嫂长舒了一口气,又道:“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烂桃花朵朵开,刚刚我们家那位从军的旧仆肖勇也来了,你猜猜他所为何事?”

    景栗凭直觉猜测,八成和鸿雁有关,不过还是选择装糊涂:“我猜不出,二嫂不要卖关子了。”

36.渣男大型翻车现场

    金家二嫂道:“肖勇看上了鸿雁,想要求娶,并带这丫头去西北。”

    如此直接生猛,景栗都吓了一大跳:“二嫂你…你同意了吗?”

    “当然没有,鸿雁是你的贴身丫鬟,要你点头才可以,肖勇只是先来我这里探探口风罢了”,金家二嫂的语气之中明显流露着不满意,关于鸿雁的归宿,她另有打算——

    “你自上次小产后就再无好消息,前些日子别人为我介绍了一位推演命理的大师,我顺便把你和侯爷的八字也拿去算了算,大师说你的子嗣缘浅薄,最好先借腹生子,其后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借腹生子?开什么玩笑!”景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封建迷信果然要不得,大师比专家还不靠谱,她实在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魔鬼建议。

    “这不是玩笑,而是让你在侯府永远立稳脚跟的正道,如若其他妾室抢在你的面前生了儿子,你可就被动了”,金家二嫂偏偏就要信xie,一本正经道——

    “既要借腹生子,那必须得选身边最信得过的人,不然生子的妾室或通房很容易踩到你的头上,我觉得鸿雁就是个不错的人选,你可以先让她做通房丫头,待日后生了孩子,她若还像现在这么听话,再把她升成妾室也不迟。”

    “我不同意!”景栗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一是接受不了如此荒唐的谬论,二是实在不忍心坑害小丫鬟。

    她之前还纳闷,鸿雁怎么好端端的就变成了通房丫头,原来根源就在于二嫂的不靠谱“大师论”。

    “小姐姐,你清醒一点!”屠豪适时提醒:“鸿雁的命运就是做武易的通房丫头,你如果强行改变她的命数,会被总部扣减寿命的!”

    金家二嫂也在一个劲儿地相劝,核心论点十分明确——鸿雁自幼便入金府,是金家养大的奴婢,自该为了金家的利益而牺牲,在侯府之中做通房或妾室,能得一世衣食丰足,也是她的福气。

    “有福你个大头鬼!”景栗在心中暗戳戳地回怼。

    她来自现代,自无法接受金家二嫂的封建观念,就算鸿雁在侯府衣食无忧,那也得一辈子伏低做小,何来福气可言。

    如若小丫鬟嫁给肖勇,或许日子没有多富贵,但至少能够舒心畅快过一生,比当妾做通房强百倍。

    做女人难,做古代的女人更难,武易的那几位妾室未必是本性歹毒,而是被困于深深的侯府樊笼之中,为了活下去,为了活的更好,生生被逼成了人面兽心的蛇蝎毒妇。

    景栗魂穿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唯一与她朝夕相伴的真心人,唯有鸿雁,她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亲手断送小丫鬟的幸福。

    更何况她清楚,鸿雁两年之后就会因难产而身亡,一尸两命,到底是意外还是人祸,她不得而知。

    更为重要的是,金莲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鸿雁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

    正当景栗苦恼纠结的时候,大猪蹄子武易登门。

    自从“金莲”回了娘家,侯府的风波一浪高过一浪,武易迫于无奈,不得不放下架子,亲自接“爱妻”返家。

    金家占据上风,金家二嫂自然要摆出款儿来挫一挫侯爷的锐气,不过她下手显然留着分寸,为“金莲”原谅渣男做好了铺垫,而后适时离开,留他们夫妻二人独处。

    景栗瞧都不愿多瞧大猪蹄子一眼,坐在梳妆台前冷冷淡淡地摆弄首饰,把翡翠手链从盒子中拿出来,没好气地甩在一边,完全不搭理渣男。

    武易先是问了问病情,后又装出柔情款款的模样嘘寒问暖。

    景栗抖肩甩掉他的猪蹄子,爱搭不理地敷衍答了几句,半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武易在尴尬的氛围之中没话找话,不知该如何安放的双手顺势拿起翡翠手链,道:“这是二哥和二嫂新为你置办的首饰吗,回府之后我们可得备一份厚礼,好好感谢一下他们。”

    景栗按耐住想打人的暴脾气,犀利狠瞪:“这是去年侯爷赠我的生辰礼,救庆国公小公子的时候掉落在了上清观的池塘里,禁军的西门大人无意之中捡到,他与我二哥熟识,故而特意送来金府。”

    她思量片刻,决定大大方方讲出实情,这样才显得坦坦荡荡,而且还特别加了一句西门安和金莲二哥关系不错的话,以此避免渣男怀疑她和西门大官人之间有“私情”,与此同时,她的白眼几乎翻上了天灵盖,以刻薄的口吻继续道——

    “侯爷所赠的礼物,想来都是手下人挑选的,所以才会没有半点印象。”

    礼物不求贵重,但求心意,但渣男是没有心的,武易的渣渣程度直逼批发心形石头广送有缘人的当代海王。

    武易心虚之中结结巴巴地狡辩:“怎么可能…送你的首饰全部是我亲自挑选的…只是…只是一时忘记了而已…我平时公务太忙…那个…琐事难免记得不甚清楚…”

    古今渣男大同小异,都喜欢以工作忙为借口应付女人。

    景栗轻哼一声,道:“侯爷有话请直说,不必绕弯子了。”

    武易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最柔和的声音道:“近两日风波不断,母亲她老人家病倒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需要由夫人出面料理,别再置气了,跟我回家吧。”

    “敢情侯爷是来请老妈子的!”景栗只想啐渣男一脸,毫不客气道——

    “昔日婆母满汴京城地宣扬,斥责我能力不济,处理不好家中事务,在这风口浪尖之时,只怕我回去会惹母亲更加不悦,侯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母亲…母亲是爱之深责之切…”武易厚着脸皮为自己的老娘找借口:“母亲相当看重你,她平日之所以苛刻,其实是为了磨练你,好让你能尽早独当一面。”

    “原来母亲是为了栽培我呀!”景栗强忍扇他巴掌的冲动,果然人至贱则天下无敌,多不要脸的话渣男都能理直气壮地讲出口,她非得好好教教这大猪蹄子做人的道理不可——

    “婆母堪称是汴京贵妇界的表率,哪家的大娘子能做到这个份上,下毒害人的梅小娘和玉小娘全都是她老人家亲自为侯爷选的,吕家表妹也是被她老人家宠的无法无天,最终才惹出大祸。

    婆母的眼光简直又准又毒,像我这样心不狠手不辣的善心人,哪里入得了她老人家的法眼,如今我已彻底认清了现实,婆母根本不是在磨砺我,而是想尽早把我这个‘异类’赶出侯府!”

    景栗一口一个“她老人家”,表面是尊重,实际为讽刺。

    武易是标准的愚孝妈宝男,事到如今还不死心,想要尽力帮黑心老娘洗白:“这…这件事有误会…母亲只是被梅小娘和玉小娘蒙蔽了,她现在已经认清了这两人的真面目,你不要记恨母亲,她毕竟是长辈,所有的事都算做我的错,好不好?”

    景栗不依不饶,反问道:“敢问侯爷错在何处?”

    她的真心话其实是——什么叫算你的错,明明就是你的错!

    武易压根儿不认为自己有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想要尽快哄骗她回去平息乱局。

    见渣男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景栗又提出更刁钻的一问:“侯爷打算如何处置吕家表妹?”

    听刚刚武易的意思,梅小娘和玉小娘她并不在乎,但刻意不提吕家表妹,必是心有在意。

    “吕家…”武易果真不舍得,找借口道:“吕家毕竟是亲戚,表妹若在汴京颜面扫地,对侯府也无好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务必要想出个周全的法子,尽力平息此事。”

    “满京城都在传吕茶怀了侯爷的骨肉,若是为了平息风波,唯一的解决之法,就是侯爷迎娶吕茶”,景栗不给渣男转圜的余地,把窗户纸彻底捅破,其后撂下决绝狠话——

    “终究是我碍事了,不必劳烦侯爷驱赶,我识趣的很,会主动和离,把侯爵夫人的位置让给吕茶。”

    “一日夫妻百日恩,白日夫妻似海深,你我曾立白头偕老之誓,怎能轻易断情和离!”武易又扮起了好男人,并非情深义重,而是权衡利弊之后,清醒地意识到唯有金莲出面才可以摆平眼前的种种麻烦。

    屠豪被渣男的违心话恶心到隔夜饭都快吐了出来,他之前错用过“白头偕老”,经独教授开小灶辅导,扩展了不少与夫妻有关的成语和俗语,干呕几声之后,他在借鉴经典的基础之上,自编了一句顺口溜——

    “说好一起到白头,结果中途结深仇,夫妻本是同林鸟,同床共枕异梦生!”

    景栗不得不承认,鲜肉土豪是有几分文采的,再多学几年中文,说不定能做个当红段子手。

    她无暇给屠豪点赞,集中精神对付渣男,从大猪蹄子的爪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直言不讳揭露绿茶表妹的险恶用心——

    “府衙审讯的结果我已有所耳闻,梅小娘的毒药是来自于吕茶,表妹才是风波的始作俑者,她动这等歹毒的心思,绝不仅仅是为了谋害如真,更主要的目的是除掉我。

    而今侯爷失去了女儿,但仍在竭力护表妹和吕家,可见你对吕茶用情已深,甚至到了完全不在意亲生骨肉性命的地步,如果不幸被毒杀的人是我,你恐怕一滴眼泪都不会掉吧,现在返回头来口口声声说与我夫妻情深,侯爷难道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吗?”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梅小娘她…她是在情急之中才污蔑了表妹…”武易左右为难,乌婆老娘命他务必保住吕茶和吕家,可是“爱妻”却步步紧逼,非要定绿茶表妹的罪不可。

    景栗甩袖而起,抬臂做出送客状:“到底是污蔑还是实情,是非公道自有府衙定论,侯爷静待结果即可,慢走不送!”

    “娘子…好娘子…”武易尽力施展渣男的花言巧语神功:“表妹确实有错,不过她已有诚心悔改之愿…”

    景栗给出送命题:“是表妹亲口告诉侯爷,她知错了吗?”

    武易没有意识到这是陷阱,急急答道:“对,只要你回到侯府,表妹必会向你认错赔罪!”

    景栗满是嫌弃的双眸之中嗖嗖发射冷箭:“看来侯爷只是表面着急,实际却消闲的很,如真的丧事想必都未筹办周全,您就有闲心与表妹相见并助她脱罪,真是感天动地的好表哥呐!”

    武易既是渣男,也是渣爹,这两种人渣,景栗皆深恶痛绝。

    “不不不,是我没说清楚…”武易见势不妙,立刻改口:“表妹已经搬到城外的庄子里住了,我哪有工夫亲自去见,只是家里的奴仆传话而已。”

    景栗可着劲儿地挑刺儿:“侯爷刚刚的言外之意是,若我回侯府,还是要和表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想来是下定决心要娶吕茶为平妻了。”

    武易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今生今世只有你一位正妻…”

    景栗不愿多听渣男鬼扯,打断道:“那就是纳吕茶为妾的意思,她可是婆母捧在手心的宝贝外甥女,做妾岂不是委屈了?”

    武易举起三指发誓:“我向你保证,表妹就是表妹,我与她清清白白,既不会娶作平妻,也不会纳为妾室!”

    渣男的誓言比草贱,雷公电母如果尽职尽责,现在就该天降五雷,把武易劈到外焦里嫩。

    不管是从任务的角度,还是从道义的角度,景栗都得下狠手惩治绿茶,不能让她有丝毫翻身的余地:“杀人犯说一句知错,难道就可以免除刑罚吗?劳烦侯爷为我讲讲,哪朝哪代有这样的混账道理?”

    武易已被她连锤到毫无反击之力,呆愣在原地怀疑人生,“爱妻”性情大变,刚不可敌,所向披靡,他完全无法招架。

    “KO,小姐姐完胜!”屠豪送上跨越时空的祝贺,只想把经典桥段录下来——

    “这场面简直是渣男大型翻车现场,独教授没有看到真的是太可惜了!”

37.锦鲤治渣

    武易被逼入摊牌模式,强压脾气问道:“金莲,我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你才肯回侯府?”

    看渣男想发怒却不得不隐忍的模样,景栗甚觉解气,霸气下最后通牒——

    “一边让我受着侯府的苦,另一边又想让我维护侯府的面子,侯爷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精,我并不傻,从前只是念着情分忍让罢了,而今情意已被现实消磨殆尽,再也不会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了。

    毕竟夫妻一场,你我都是聪明人,最后一点脸面总得留着,若是把大实话全都讲出来,那我们之间就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我想要看到的怎样的结果,侯爷心知肚明,三日之内你若是都能做到,我便回侯府,若是做不到,那就一别两宽。”

    成年人之间的爱情,不能看对方说了什么,而要看对方做了什么,说到却不做到,便是实锤的渣。

    景栗才不会被大猪蹄子的花言巧语蒙骗,她要做的不是和一群狐媚子抢渣男,而是利用渣男得到掌控侯府的绝对主动权。

    “二哥不在府中吗?”武易见此路行不通,便想另换它法,从金桦那里想办法。

    “二哥公务繁忙,最近常常不在府中”,景栗明知他的目的,却仍装傻问了一句:“不知侯爷找我二哥有何贵干?”

    武易厚着脸皮开口求告:“乌家大表弟遭奸人所害,被诬陷为勾结西夏暗探的奸细,现已被枢密院关押,还需二哥出手相助。”

    “切!”屠豪一边咔嚓咔嚓地吃薯片,一边鄙视大猪蹄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乌伯希那好色的蠢材泄露了不少军情机密,到了武易的嘴里,反倒成了被诬陷的可怜人,这个渣男的确是老乌婆的亲生儿子,颠倒黑白的本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景栗无比赞同,她继续用狠手段对付渣男,先堵其嘴,再戳其心:“昌明盛世,朗朗乾坤,既是遭诬陷,那必有真相大白之日,何须靠人情走关系,更何况,婆母常言乌家权势倾天,汴京城哪有衙门敢得罪乌家的公子。

    再者说,还有根基颇深的吕家提供助力,更是如虎添翼,莫说是被诬陷,即便真勾结了外族暗探,也可平安无事。

    我们金家迁入京城的时间尚短,平日里母亲时常嫌弃金家在汴京无势力,勾连暗探这样的大案,我家哪里能帮得上忙,侯爷莫要再说笑了。”

    她言中带刺,故意正话反说,为的就是让渣男明白,乌家和吕家只会依赖和拖累侯府,唯有金家才能给侯府切切实实的助力。

    金家二嫂化身神助攻,适时派身边的婆子翟妈妈前来,为“金莲”撑场面。

    翟妈妈隔着门高声道:“二公子抓捕暗探有功,陛下赏赐了不少宝物,二少奶奶请小姐先行挑选。”

    金家此举,目的就是告诉武易,金莲即便真的和离,金家也会把她当宝贝宠着,她根本不稀罕回侯府做委委屈屈的大娘子。

    景栗摆出并不在意金银财宝的骄矜姿态,唤翟妈妈进屋,道:“东西先放着吧,我头昏乏力得很,送走侯爷之后速速请大夫过来。”

    武易见她铁了心不回侯府,也只能作罢,假模假式地关心了几句,便离开金府另想法子去了。

    “小姐姐,干得漂亮!”屠豪远程送赞,并说道:“我会为你特别定制一个奖杯,上书四个大字——治渣达人!”

    古有大禹治水,今有锦鲤治渣,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侯府正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想来武易那渣男撑不了多久就得低头,景栗清楚自己很快就要回到侯府那虎狼窝,所以才要更加珍惜在金莲娘家最后的快乐日子,好吃好喝好玩,不亦乐乎。

    金桦是标准的工作狂,公务繁忙且应酬甚多,夜深了也迟迟没有回府,景栗等到哈欠连天,也未见其踪影。

    古代人睡得早是完全有理由的,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照明全靠蜡烛和油灯,夜里昏暗到看书容易看瞎眼,除了早睡,实在没有其他趣事可做。

    景栗唯一能想到的娱乐活动,就是偷摸去后花园瞧一瞧,看看金茜有没有和情郎再次翻墙相会,不过这个念头略显猥琐,若是被发现,彼此脸上都不好看,事情将会很难收场,所以她只能安安分分地在房里待着。

    鸿雁被金家二嫂叫去帮忙,趁着这个空档,从总部开会归来的独教授向两位同事传达会议精神,核心可以总结为八个字——

    和谐冥界,人人有责。

    独教授在转述会议内容时,带有极强的主观主义色彩,平均每三分钟情绪爆发一次,几乎把冥界阴司的各个部门从上到下吐槽了个遍。

    这位所长是标准的老北京腔,抑扬顿挫地施展损人神功,像极了德云社在逃社员,景栗只觉自己免费听了一场单口相声。

    至于具体内容,她听的有些糊涂,不过能够知晓大意,最近冥界的各个事务所摩擦很大,彼此之间的工作配合度不高,一言不合就撕逼,而且奖惩机制也不合理,导致整体工作效率大大降低,所以总部才会特别召开会议协调矛盾。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阳间与阴间皆是如此,无一例外。

    独教授化身怨妇,除了抱怨之前提到过的情报事务所和科研事务所之外,还重点吐槽了收购事务所,满腹愤慨,似乎有血海深仇一般。

    景栗不知道收购事务所的职责是什么,但独教授的语速实在太快,她想问却又插不上嘴,只能耐着性子默默地听着。

    小丫鬟大概半个时辰后才回来,话明显变少了,细瞧眼睛也红红的,景栗疑惑询问:“怎么了,难不成是被二嫂责骂了吗?”

    鸿雁摇了摇头:“没有…二少奶奶只是…只是和奴婢说了说话而已…”

    “二嫂是想劝你做侯爷的通房丫头吧…”景栗看神情便猜出她的心意:“你不愿意,是不是?”

    “我…我…”鸿雁扯拽着衣裳下摆,深深垂头,咬着嘴唇犹豫了好大一阵,才说道:“奴婢没有什么情不情愿的…一切…一切全听小姐安排…”

    平素风风火火的小丫鬟,此刻委屈隐忍的模样分外惹人心疼,景栗探身上前拉起她的手,忍不住问道:“你中意的人是肖勇,对吗?”

    “这…这事和肖勇没有关系…”小丫鬟从未做过非分的梦,既为奴婢,便身不由己,她咬了咬牙道:“鸿雁的终身大事…全凭小姐决定…”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婚事将决定一生的命运,金莲有家族势力撑腰,尚要在侯府中受欺负,鸿雁作为地位卑微的奴婢,一旦做了通房丫鬟,便陷入水深火热的惨境,金莲亡故之后,她愈发无依无靠,无法在深深的侯府之中久活,景栗实在下不了狠心,需得将其心意问的清清楚楚——

    “如果选择权在你的手中,你是选肖勇还是侯爷,或者你有其他想走的路吗?”

    “我选小姐!”鸿雁噗通一声跪下,她的忠心坚如磐石,甘愿为小姐牺牲自己的幸福,不会因任何事而动摇——

    “我自小就在小姐身边伺候,能遇到您这么好的主子,是奴婢的福气,我早已立誓,要一辈子跟着小姐,而且您也不能没有我,当年跟随您出嫁的奴仆,只剩我一人了,您终究还是要回侯府的,若是一个可信的心腹都没有,未来的日子定然过不好…”

    鸿雁呜咽不已,引得景栗也湿了眼眶,像小丫鬟这样赤心忠胆的好人,本该得好报,奈何命苦悲。

    烛火熄灭,夜静蝉鸣,事务所夜间交流会正式开始。

    屠豪也被小丫鬟的真心感动,不禁犹豫动摇,实在开不了口,把握任务大方向的大旗还是得由所长独教授来扛,他尽力减轻景栗的道德包袱——

    “咱们的人生都很惨,一辈子没干过坏事,却偏偏英年早逝,其实命运对每一个人都很残酷,鸿雁的死劫也许注定就是两年之后,无论她嫁给谁都逃不过宿命。”

    道理景栗都明白,可是这件事最大的纠结就在于“也许”二字,不尝试一番,谁都无法确定鸿雁的命运是否有被改写的可能。

    事务所的短会在压抑的氛围中结束,景栗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其后一日是庆国公的寿辰,景栗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装病不赴宴,而是让金家二嫂代送贺礼。

    武易提起过侯府的老乌婆生了病,不知是真还是假,此乃拼弱的关键时刻,景栗可不能红光满面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然会被误以为是她欺负了那恶婆婆。

    更何况,宴会之中坐立行走都有礼节,景栗只在剧组里学过一些古典礼仪的皮毛,待在深宅大院里勉强够用,但太大的场面可应付不来,还是宅在家里最为安全。

    工作狂金桦终于露面,他难得回家吃午饭,将一重要的新消息告知于妹妹“金莲”——

    乌伯希和乌家都倒了大霉,无论谁出手都救不了这个纨绔败家子。

    原来,乌伯希出事之后,乌家和侯府几乎倾巢出动,想尽何种办法捞人,他们见金家不肯相助,便琢磨走其他的门路,把能用的关系都发动了起来,怎料却意外踩雷,不知是谁将此事捅到了皇帝那里,君王一怒,后果相当严重。

    近来发生了好几起外族暗探用美人计迷惑朝中大臣以窃取情报的案件,皇帝正想杀鸡儆猴,乌伯希就主动露头挨枪子儿,简直是水逆逆流成河。

    在这个魂穿的世界之中,景栗宛如好运真锦鲤,本来还担心一个乌伯希搞不垮乌家,现在疑虑全消,老天摆明了要乌家亡,任武易再有本事也挽不回局面。

    金桦一顿饭都在做推测,到底是谁在背后置乌家于死地。

    景栗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虽然那一个个人名很陌生,可是她基本了解了个大概。

    乌家在汴京城中张狂了不少年,地位确实不低,可是名声并不好,与不少权贵都结了仇,金桦分析了整整一大圈,也全无头绪。

    破案不是景栗的任务,她并不在乎是哪位好心人出手灭掉了乌家,而今形势大好,她只要顺势再把吕家搞倒,副线任务的第一项就完美完成,一年寿命顺利get。

38.是谁杀了绿茶?

    景栗嘱咐金桦,务必要让宋名捕彻查下毒一事,使梅小娘和玉小娘交代出所有实情,供出幕后两大主谋——吕茶和老乌婆。

    当得知这些毒妇的真正目的是谋害妹妹时,金桦恨不能亲自提刀将她们千刀万剐,依他的估计,那两位小娘根本挨不住牢狱中的酷刑,想来现在已经将事实全部交代,他立刻遣身边的小厮去开封府衙询问进展。

    金桦的目标十分明确,侯府内伤害过或者预谋伤害妹妹的,一个都不放过,定要让武家九族都不敢再得罪金莲。

    景栗刻意添油加醋讲了不少有关吕茶和吕家的坏话,目的是激金桦对付其家族。

    她从金桦处获知,吕家确实没落了,主要的原因是在昔日的皇位之争中站错了队,阖族或被降职、或被贬黜,而今在京城勉强能排上号的,只有吕茶的一位堂叔,不过官阶并不高。

    政zhi有风险,站队需谨慎。

    吕家号称世代簪缨,但权势塌方不过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难怪吕茶在讨好武易时没有半分世家小姐的矜贵样子,原来是因为吕家当前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唯有侯府。

    金桦认为,完全无须出手对付吕家的其他人,只需通过梅小娘和玉小娘把吕茶的罪名做实,然后他再暗中联系私交甚笃的御史,通过其将此事承奏给圣上。

    皇帝本就看吕家不顺眼,而今吕家的姑娘竟有胆在汴京兴风作浪,败坏礼教纲常,而且破坏的还是圣上钦定的一段姻缘,堪称古今花式作死第一人,此事一旦闹大,吕家的官途与名声皆会尽毁,恐永世不得翻身。

    在原版故事之中,吕茶攀上了庆国公府这根高枝,有了靠山所以才能成功,可她苦心谋划的一切,现在已被景栗完全夺走,她已陷入完完全全的被动局面,毫无反击之力,只能被迫接受身败名裂的新命运。

    此外,武易现下的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京城公贵们的政zhi敏感度相当高,见金家和永昌侯府大有撕破脸之势,审时度势之后,大多选择站在金家这一边。

    一来是因金家有实力强劲的庆国公府撑腰,二来是因侯府正逢多事之秋,自金莲离府之后,就事事不顺,众人唯恐来往太多而沾惹麻烦。

    武易因吕茶而落下了浪荡不检点的坏名声,其母老乌婆的大侄子乌伯希还恰好赶在这风口浪尖被发现与外族暗探有勾连,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满汴京城的高官贵胄见到武易都会有意识地绕道走,生怕一个不慎就惹上霉运。

    西北军中的重要将领入京,与其熟识的京中官员皆设宴款待,原本大家都有邀请武易的打算,可如今侯府与金家起争执的事已传得人尽皆知,为了避免筵席之中出现不必要的争端,各府不得不做取舍,武易和金桦只能请一人,为保险起见,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刚刚立下大功的金桦。

    照这趋势折腾一个月,武易基本就社会性死亡了,他现在必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经此一番风波,纵然借武家母子一百个胆,他们日后也不敢再轻视金家。

    金桦边给妹妹夹菜边说道:“二哥这次立功受赏,全是你的功劳,你的梦实在太准了,不仅让助我发现上清观这个辽国暗探据点,还预知了乌伯希被西夏暗探迷惑一事,简直神乎其神,你最近两天有没有做其他的梦?”

    他已把妹妹看做是福星,希望能够再次通过梦境的渠道获得线索。

    “没有…”景栗编瞎话搪塞:“可能神明只指点这一次吧。”

    金桦道:“你安心在家中修养,侯府那些恶人二哥帮你解决,无须忧心,如果再做梦,务必要第一时间告诉哥哥。”

    金家人的确是疼爱金莲的,不过爱的深或浅与现实境遇有直接的关系。

    景栗做了庆国公府的恩人,所以金家二嫂才会把她当姑奶奶一般地敬着供着,而金桦作为亲哥哥,想法不会过于功利,不过若是在金家与侯府实力过于悬殊的情形下,他也无法像现在这样硬气。

    人的境遇终究是由选择决定的,景栗开启魂穿外挂模式,在每一个关键的时间点都做出了最优决策,故而才能有眼下的有利局面,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金莲的魂魄能够看到这逆袭反转的剧情,心中除了有解气的痛快之感,想必还有无尽的懊悔。

    假如她能重活一次,必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怯弱退让,出路不是忍来的,而是拼来的。

    形势一片大好,两位队友乐得清闲,吃吃喝喝外加看戏,品着奶茶哼着曲儿。

    忽然,二人发现墙上所挂的任务列表发生了变化,第四项主线任务“帮助金家在汴京权贵圈立足”的字迹墨色开始渐渐变淡。

    解怨事务所的任务挂表是蕴含冥界法力的卷轴,纸张泛着有历史厚重感的淡淡黄色,每一个新的项目开始时,所有的主副线任务都将自动出现在列表之中,解怨使者完成一项,对应的条目便会消失。

    两位同事送上不整齐但十分热烈的掌声,屠豪兴奋欢呼两声后说道:“小姐姐,你已经完美完成了第四项主线任务,另外三项也进展顺利,很快就可以结束魂穿回归现代啦!”

    金家二嫂仍未返回家中,景栗不知她与顶流贵妇们相处的如何,本还有些担心,听到好消息之后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误以为两位队友拥有“天眼”设备,能够实时监控金家二嫂在庆国公寿宴上的一举一动,凭此做出任务完成的判断,这更加坚定了景栗想要做事务所后勤员工的信念,有谁不喜欢吹着空调并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看戏呢?

    屠豪心有遗憾:“我挺想见识一下古代贵族宴会的大场面,可惜在这个故事里没有机会了。”

    独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年轻人,不要心急,来日方长,只要在解怨事务所工作,唐宋元明清外加民国,各个朝代的高中低档筵席你都可以亲眼见证。”

    景栗压根儿不知道“法术卷轴”的存在,越听越糊涂,她实在想不明白,既然队友看不到寿宴的场面,那是通过什么途径来确定各项任务的进展情况呢?

    在深夜的事务所交流会上,她的疑惑终才解开。

    关于卷轴的具体运作原理,技术盲独教授也是一知半解,只能用大白话介绍了个大概——

    被施过法术的卷轴相当于自带灵识,能够感知得到解怨项目的进展,会随着任务的进度实时自动更新,最后如果变成白纸一张,就说明主副线任务全部完成。

    不听不知道,大千世界真奇妙。

    其后一日,阴雨绵绵,宜睡懒觉。

    穿越之初忙忙碌碌,如今万事俱备,只等渣男低头认错,景栗进入悠闲躺平模式,睡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回笼觉,两位懒队友已上岗,她还在和周公相会。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她这条小锦鲤享受一把悠闲人生了。

    不过,鸿雁急匆匆地跑进屋,又一次施展“狮吼功”,蹲在床边道:“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景栗的半张脸仍埋在软枕里,睡眼惺忪地问道:“怎么了,天塌了吗?”

    鸿雁道:“我刚刚听到消息,吕家表小姐昨夜突发疾病…已经…已经死了…”

    “什么?!”景栗几乎从床上蹦了起来,她的确想要下狠手整治绿茶表妹,以免其婊气复燃,可是这一人物毫无征兆地领盒饭下线,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该不会对任务有什么影响吧?”她脑中浮现出了这一重要问题,急忙敲击镯子打开设备,用表达惊讶的方式将此事告知队友——

    “吕茶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突然暴病身亡了呢?”

    屠豪讲出另一则更具爆炸性的消息:“小姐姐,今天一大早发生了件奇事,主线任务的第一和第二项自动消失,这就说明老乌婆和吕茶全部被你斗倒了!”

    好运来了挡不住,不过是睡一觉的工夫,主线任务就只剩下难度最低的一项了。

    “现在外面都在传,吕家表小姐死的蹊跷,很有可能是被害死的,凶手也许是…是…”鸿雁欲言又止,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像极了电影院之中看鬼片的少女。

    景栗心急催促:“快讲呀,凶手到底是谁?”

    鸿雁放胆说了出来:“他们说有可能是表小姐的堂叔和堂婶…也有可能是…是侯爷…”

    “这怎么可能…”景栗的话刚出口,便自我意识到了bug。

    谋杀吕茶的大概率就是亲人,而非外人。

    现在的吕茶,不仅仅有轻浮放荡的恶名,还是侯府下毒一案的主谋,她一个人的恶行,有可能会牵连整个吕家,其表叔和表婶有充分的动机下毒手,趁着吕茶还未被带到官府审问,先下手为强将其杀害,便可死无对证,案件就无法继续追查下去。

    武易的嫌疑也很大,眼下丑闻已闹得沸沸扬扬,他断然不能娶吕茶进门,因为这相当于变相承认“私德不修”的罪名,而且对金家也无法交代;但若不娶,陷入绝境的吕茶恐怕依不饶,或许会把所知的侯府丑闻通通爆出来,到时候武家必会有灭顶之灾,武易为摆脱麻烦而杀人,从逻辑上讲完全成立。

    谋害吕茶的凶手,无论是吕家人还是武易,都令人细思极恐,最近的亲人,反而成了最狠的凶手。

    真正令人恐怖的不是虚构的鬼怪,而是险恶的人心。

    鸿雁继续爆料:“这些可不乱传的闲话,今天一大早吕家人就把表小姐的尸体烧了,说是其父母在天高地远的闽州,运送尸首不方便,只能烧成骨灰,这借口牵强的很,分明就是担心被人看出真正的死因!”

    这时,屠豪变身柯南,点击播放经典BGM,并讲出那句经典台词——真相只有一个!

    他模仿的是原版,日语水平相当感人,中国人听不懂,日本人更听不懂,不过还是凭借配乐成功营造出了氛围,他继续说道:“凶手是武易,我用全部身家押他!”

    独教授点头赞同:“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投武易一票,那渣男脸黑心更黑!”

    景栗也支持他们的猜想,只是当着小丫鬟的面不方便直说而已。

    就这样,渣男武易成为了票选第一的头号嫌疑人。

39.珍爱生命,远离渣男

    金家二嫂遣人去听了一大圈,一收到准确消息便直奔金莲的房间而来——

    “你二哥差人带话,侯爷武易大义灭亲,把吕茶私藏的信件送到了开封府,信里的内容是吕家夫人教女儿如何秘密下毒,而吕老爷专门弄了不少有毒药物悄悄送给女儿,这一家子都是蛇蝎心肠的歹人,侯府那黑心老夫人的眼睛是瞎了吗,居然想让这样的毒妇顶替你的位置!”

    独教授连连拍桌:“我勒个去,武易翻脸比脱裤子都快,他不止杀了绿茶表妹,还将下毒的罪名都推到吕家的身上,把自己的乌婆老娘摘的干干净净,堪称史诗级渣男!”

    景栗起初还在犯糊涂,不解武易为何突然转性,对绿茶表妹如此心狠,听到这番话方才醒悟,原来渣男为了给母亲脱罪,不惜把吕家彻底推向灭亡的深渊。

    梅小娘和玉小娘一定已经交代实情,私藏的毒药来自于吕茶,主要目的是毒害大娘子金莲,而乌婆老夫人一直都在纵容甚至煽动她们的恶行。

    武易毕竟在朝为官,打探这些消息总是不难的,他清醒地意识到,如果母亲的罪名被坐实,那对侯府的打击将会是致命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大义灭亲”,把罪责都推给吕家,毕竟那只是侯府的一门表亲而已。

    就冲这一点,武易的嫌疑又重了三分,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辩解的,死去的绿茶表妹才是最完美的替罪羊。

    他前一日还对绿茶百般维护,后一日就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武家大郎武易当真是渣的明明白白,瞧见正面男主的大戏唱不下去,索性露出真面目,绝情无义,杀人不眨眼,一秒黑化变反派。

    渣男有如一团烈火,此故事中的女人皆像飞蛾,怀着最美好的幻想,争先恐后地扑火,结果毫无意外地殒命成灰,无一有好结果。

    珍爱生命,远离渣男,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绿茶表妹死于心心念念的表哥武易之手,苦心谋划的侯爵夫人梦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讽刺的惩罚了。

    屠豪其实也是事务所的新人,不过具备“钞能力”的他比景栗幸运得多,不但被破格特招为后勤,还在总部接受过正式的培训,但当时的他中文水平远不及现在,对很多内容都一知半解,在亲眼见证任务的执行过程之后,才真正明白解怨的含义——

    “培训时老师讲过,解怨的前提是透彻分析各个人物的性格与心理,在此基础之上顺势而为,最大限度地利用好人的善良和歹人的恶念,以实现仇目标,那时候我听的糊里糊涂,现在才算理解了真谛,这句话很有深度啊!”

    独教授却不以为然,以不屑的语气道:“总部的培训老师大多不靠谱,讲课基本都是照本宣科,一个个都站着胡诌不腰疼,如果你问他们‘顺势而为’的具体方法,十个有八个都答不上来!

    咱们事务所重的不是理论而是实践,只有在实践之中不断摸索,才能真正看透人心、把握人性!

    复仇解怨说到底就是一场人性的游戏,每个故事都似一盘棋,剧中人物都是棋子,而我们是执子人,要在了解棋子的基础之上步步布局,引棋子主动协助我们实现任务目标。

    解怨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我做了五年所长,都还没有完全参透其中的门道,总部那些一天任务都没有执行过的大话精倒像是行家一样成天大言不惭地瞎逼逼,讲的都是些骗鬼的鬼扯胡话!”

    屠豪被所长突如其来的深刻震惊,他越琢磨越觉得这番话有道理,急匆匆地记录:“所长您再讲一遍,我要记在小本本上,反复揣摩,争取早日成为解怨事务所的中流砥柱!”

    景栗和两位队友不同,她仓促上岗,既不懂理论,也没有参与过实践,只靠着演技功底和拍戏经验执行解怨任务,现在返回头想想整个过程,发现独教授所言的确精辟。

    解怨的过程就是一场人性的游戏,要想以最快的速度稳准狠复仇,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最大限度地释放出人心中的恶。

    景栗成功说服萍小娘重新加入侯府争宠大军,这严重影响了梅小娘和玉小娘的利益,此二人生性歹毒,先前暗中下慢性毒药谋害金莲已久,从未被发现过,所以胆子愈发大起来了,丧尽天良地对年幼的如真痛下杀手。

    此事出乎了事务所众人的意料,可是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两位小娘的恶行完全符合她们的性格,只是在资料不充分的快穿模式之下,无法准确预判而已。

    此外,他们早就看出武易是精致的利益主义者,最重权位和家族声誉,不过没有想到他的利己程度登峰造极,为了保住侯府利益,玩了好一手翻脸不认人,直接将绿茶表妹和吕家置于死地。

    人心多变,人性是世间最难把握之事,解怨事务所的三人都没能准确住把握故事中各个人物的性格,好在运气还不错,总体过程算是顺顺当当,照目前的趋势,成功近在眼前。

    侯府的范妈妈特意送来了消息,将侯府老夫人的病情告知,景栗这才知晓老乌婆不是装病,而是真病,而且相当严重,听病情描述,应该是中风偏瘫、半身不遂,连话都说不利索,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绝无好转的可能。

    这也难怪,本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最疼爱的外甥女和大侄子接连出事,娘家乌家眼看就要倒血霉,风波若是再不平息,侯府的权势也岌岌可危,在如此情形之下不着急上火才怪,急火攻心,气大伤身,难免突发重病。

    没有什么比恶人得恶报更令人痛快的了,像老乌婆这样的狠毒恶婆婆,不配无病无灾安享百年寿命。

    屠豪激动地播报法术卷轴的最新变化:“小姐姐,副线任务的第一条也消失了,说明乌家和吕家的势力已经垮台了!”

    乌伯希勾连外族暗探,泄露大量军机情报,按律例要诛三族,即便经核查发现他并非故意叛国,而是被敌方细作迷惑,也是要牵连整个家族的重罪,而吕家本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教唆女儿下毒谋害亲族这一项罪名就足以给其以致命一击。

    距离任务完成仅有一步之遥,独教授安排下一步行动:“时机已到,武易再来请的时候,你就回武家平息风波吧,金莲的怨灵并不想搞垮侯府,毕竟武易在官场颇有前途,金家和侯府强强联合是最好的选择,接下来你就重点给金茜铺路,好让她将来能嫁给武易做续弦妻子。”

    景栗实在无法理解金莲的脑回路,只觉得她酷似社会新闻里那些拎不清的怨妇,先冲入捉jian现场暴打小三,然后做圣母原谅老公,这些女人似乎都忘了一件事,风波的罪魁祸首其实是男人。

    如果她是金莲,所定的任务目标只有言简意赅的一项——干掉渣男武易。

    这位大猪蹄子侯爷不仅是愚孝妈宝男,还和绿茶表妹有暧昧纠葛,表面对妻妾一碗水端平,实际专坑实诚的正妻金莲,他才是最该遭报应的那一个,只要干掉此渣男,那一群蛇蝎狐狸就立刻失去了依仗,哪里还能掀得起风浪。

    可惜,她只是毫无感情和自主权的工作机器,不得不按照金莲所定的解怨列表行事。

    武易很快便登门接“爱妻”,专门安排了侯府之中最华贵的三乘马车,气势不输八抬大轿,诚意十足,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闹的女人有福享。

    夫妻双双把家还,但是气氛明显压抑沉重,武易道:“母亲病重不能理事,表妹命丧黄泉,梅小娘和玉小娘已被处以极刑,她们还供出了萍小娘也曾是下毒暗害你的同党,回去之后她任由你处置,这样的结果,夫人满意了吗?”

    他的声调中有几分沉郁的冷意,经此一番波折,他们“夫妻”之间的虚情假意再也无法继续维持。

    渣男永远都不愿正视自己的错误,此刻的他心情分外复杂,既忧心母亲的病情,也在为杀害吕茶一事而心有余悸,更不知未来要如何应对性情大变的“爱妻”,他完完全全地意识到,“金莲”已不是曾经那个任他摆布的傻娘子了,

    “你这个大猪蹄子还在人模狗样地装好相公,老娘怎么可能满意!?”景栗心中狠狠地想着,懒得回答渣男的问题,她心里一直放不下可怜的如真,便问道——

    “如真的丧事什么时候办?”

    终究是亲骨肉,武易虽然不大重视如真这个庶出的女儿,可是想起来不免有些伤怀,黯然道:“如真明日下葬,母亲身边的刁妈妈在主持丧事的料理,恐有诸多不周全之处,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景栗想借此时机弥补愧疚:“大人之间的争斗,却连累无辜的如真丧命,真真是造孽,丧事务必要办妥当,让萍小娘好好送完孩子最后一程,再谈处置的事吧。”

    武易一时间陷入了迷茫,昨日“爱妻”还果决心狠,一副不把眼中钉除尽不罢休的架势,今日却又发了善心,宽厚待萍小娘,女人心海底针,他委实琢磨不透,只道——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以后府中的事都依你的意思办。”

    景栗皮笑肉不笑地敷衍,暗戳戳地送了他一个鄙视的大白眼。

    武易公务繁忙,过家门而不入,景栗一踏入侯府,立即感觉到氛围发生了变化,婆子丫鬟们不再似往日那般怠慢,均恭恭敬敬地谄媚巴结着。

    如果这是电视剧,此刻定会有霸气的BGM响起,曲名就叫——悲催大娘子翻身把歌唱。

    这倒不难理解,老乌婆重病不起,侯府就要变天了,以后宅中上下一应事务,全部由“金莲”做主,下人们自得尽力奉承新主子。

    不过,景栗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墙头草倒戈的速度如此之快,可见老乌婆平时有多不得人心,而且眼光实在是差,择选的心腹几乎无一忠心。

    其中,变脸界的王者非刁妈妈莫属,这个两面三刀的婆子彻底变了态度,使劲浑身解数讨好新主子。

    景栗一进屋,便见几张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摆件,听过解释之后,才知这些都是金莲嫁妆里的东西,先前被老乌婆搜刮了去,现在由刁妈妈做主全数奉还,算是赠给新主子的“投诚”礼物。

    刁妈妈老奸巨猾,此举当然有目的,她话里话外都在恳求,想要换来大娘子这边伺候。

    景栗最看不上这类趋炎附势的舔狗,今天有利可图就跪舔,明天反目成仇就有可能发狠咬人一口。

    刁妈妈并不在任务列表之中,景栗懒得费心整治她,心生一妙计,还让刁妈妈暂回老乌婆身边,并特别交代了一句——

    “只要把老夫人伺候好了,重重有赏。”

    刁妈妈还以为事情有望,满口应承,她自是了解此处的“伺候”意为“折磨”。

    景栗施计让恶人狗咬狗,到时候一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40.怨灵金瓶

    在一大堆摆件里,景栗见一金瓶最为亮眼,忍不住拿在手中把玩。

    金瓶为荷叶形盖,粗直颈,腹部为三个綯索纹边圆开光,内刻莲花纹、莲蓬和锦鲤,并以七彩宝石点缀,开光外錾鱼子地蔓草纹,造型精巧,纹饰瑰丽,灵动盎然。

    景栗对于金瓷古玩一无所知,只觉这只金瓶和当前的《金瓶mei》同人文莫名契合。

    鸿雁一边收整屋子一边小嘴不停,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把金瓶的来历讲的清清楚楚——

    原来这叫錾刻开光莲花纹带盖金瓶,是金莲出生那一年,其父母特别请名家定制的,为所有嫁妆之中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件。

    “能见到莲花金瓶千年前的模样,真是三生有幸!”屠豪通过视频赏古董,感叹道:“不愧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简直壕光闪闪亮瞎眼!”

    独教授无奈纠正道:“形容古器不该用如此肤浅的词汇,教你两个高大上的新词——鎏光闪耀,华贵夺目!”

    屠豪默默记在了心里,佩服地点了点头:“确实显得有深度了不少。”

    景栗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中听出,这金瓶似乎非同一般。

    她打发鸿雁去看看如真丧事的准备情况,而后询问队友:“你们都知道这件金瓶吗,是不是古董界特别了不起的宝物?”

    屠豪简述金瓶的价值:“你手里的莲花纹金瓶代表了宋代錾刻工艺的最高水平,只要将其中的怨灵之气解除,就可以送到拍卖行定价,一旦成功出手,足够支付冥界阴司下辖各阳间事务所一整年的运营经费。”

    景栗本因无聊而用指甲扣金瓶上的宝石,想看看镶嵌的紧不紧,听到这番话后被吓了一大跳,慌不迭地缩起了手指,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摆回桌子正中,碰都不敢再多碰一下,若是不小心失手摔坏,她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而且,金瓶里还有怨灵,听着就邪门,万一被妖魔鬼怪附了身,那还不得立刻上黄泉路。

    景栗的脑洞越来越大,转念又质疑起了自己,她目前魂魄和躯体分离,相当于半死不活,约等于半人不鬼,算是妖魔鬼怪的同类,也没什么可怕的。

    独教授详述解怨背后的故事:“怨灵一般会附着在生前最重视的物件之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怨念越来越重,最终会成为滥杀无辜的恶灵。

    冥界阴司设立收购事务所,负责搜集阳间那些蕴含有怨灵的古董,而我们事务所的任务就是通过穿越来化解其中的怨气,怨念消散,古物即可恢复正常。

    以金莲为例,她的怨念分散在两件物品上,一是你手上所戴的玉镯,二是莲花纹金瓶,只要任务完成,这两样古董就可以重回阳间市场,既可供研究观赏,也可供买卖交易,物尽其用。”

    景栗听着离奇,不过也不觉得陌生:“很多鬼片和鬼故事里都有类似的桥段,鬼怪往往会藏身于古宅或古董之中,艺术果然来源于现实!”

    刁妈妈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一等一的高,见萍小娘即将获罪,对如真的丧事自也不上心,一切从简,草草敷衍,景栗看了看鸿雁拿回的花销账册,零零总总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两。

    如真虽是庶出,可毕竟是侯府的小姐,而且大猪蹄子武易到目前为止只有这一个孩子,丧事寒酸至此,纵是路人看到也不免愤慨。

    景栗叫来了范妈妈,安排她接手料理如真的丧事,选最好的棺木,做最大的道场,所有的流程都按最高标准筹办,费用无上限。

    人死如灯灭,葬礼的排场再大,对于如真而言也毫无意义,可是景栗没有其他补偿的办法,只能借此向如真的在天之灵聊表歉意。

    范妈妈纯粹从心机的角度出发,恭维夸赞道:“大娘子这一招用的好,如此善待庶女,整个汴京城都会夸您宅心仁厚!现下老夫人名声已毁,即使不生病也没脸再出去见人了,大娘子您在此时善心施仁德,更能显得胸襟与境界高于老夫人百倍,只有您才是侯府当之无愧的女主人,纵然老夫人身体康复,也无法再夺走您的掌家之权!”

    景栗并没有动沽名钓誉的心思,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歪打正着,能给金莲留个好名声,教女有方的金家脸上也有光。

    晚饭后她去看望了一趟萍小娘,卿本绝世佳人,奈何身陷深深侯府,子女接连丧命,她整个人彻底垮了,一双美丽的眼睛呆滞无神,不吃不喝也不睡,只是独自垂泪,无论身旁人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似如木头傀儡一般。

    萍小娘昔日确实害过金莲,但她早已遭了报应,三番两次失去孩子,精神时而颓废萎靡,时而癫狂疯魔。

    如真的丧事一结束,景栗就得按照金莲怨灵的要求,把萍小娘送到庄子之中并安排人故意折磨她至死。

    景栗难免心有不忍,可是没有选择,因为她只是没有感情的解怨机器。

    武易忙于给乌家收拾烂摊子,深夜方才归家,先去看望母亲老乌婆,而后来到“爱妻金莲”的房中。

    聊了几句之后,景栗发渣男居然打算睡在这里,她差点忍不住洪荒之力,当场就想使出一招排山倒海,把大猪蹄子糊在墙上变遗像。

    这一剧本之中完全不存在夫妻温存的戏码,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你丫连个副线任务都算不上,还想上老娘的床,白日做梦!你身边的女人没一个有好下场,莫挨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可是戏总还得演下去,她耐着性子编借口:“我的病还没有痊愈,夜里常常咳嗽,伺候不了侯爷,您去萍小娘的房里吧,她的精神不大好,您多安慰安慰。”

    “养病要紧,那我这几日先睡书房。”武易对于女人并无耐性与常性,他宠萍小娘是因其姿容美艳,而今佳人已成残花败柳,身上还背着下毒的罪名,他不愿再多看这位妾室一眼。

    渣男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果真是至理名言。

    武易又装起了好夫君,握着“爱妻”的手说道:“刚刚我去看望过母亲,她已经睡下,听伺候的人说病情稳住了,而且你今日还特别吩咐人去寻名医前来诊治,辛苦娘子了。”

    她才懒得管那个恶毒的老太婆,这话定是刁妈妈为了巴结她而胡诌的,景栗嫌疑地抽回手,暗暗鄙视地瞪了一眼渣男,虚与委蛇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天色不早了,侯爷歇息吧。”

    解怨事务所晚间交流会上,独教授说道:“侯府富贵多年,一定有不少的田庄,景栗你向奴仆打听一下,哪里的条件最差,尽快把萍小娘送过去,再安排个刁妈妈那样的狠毒婆子跟着,不出三天就能要了她的命,到时候主线任务就可以全部完成了。”

    屠豪为萍小娘的颜值而感到惋惜:“自古红颜多薄命,可惜啊~可惜!”

    景栗推开窗子,坐在贵妃塌上赏月,有感而发:“红颜遇渣男,想不薄命都难。”

    独教授继续道:“还有,多给金茜和武易安排点见面的机会,另外给金家二嫂点暗示加明示,就说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侯府大娘子的位置让给别人太可惜,肥水不流外人田,让金家的姑娘来接盘最合适。”

    景栗不屑地“切”了一声:“武易那大猪蹄子能称得上是肥水吗?依我看他更像是毒水,嫁给他的女人多半没有好下场。”

    屠豪也越来越看不上武渣男:“我以前觉得武易不算坏,但现在看来,他不止是渣,更是坏,为了保住权势可以不择手段,今天能杀表妹,明天就能杀老婆,金莲所定的解怨任务里怎么就没有干掉渣男这一项呢?”

    独教授不得不再次强调:“关于渣这件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或许在金莲看来,武易只是一个被狐狸精迷惑的好男人而已。

    再重申一次,我们只是没有思想的解怨机器,照着怨灵苦主的吩咐办事就可以了,不要把个人的价值判断代入到工作之中。”

    大道理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景栗需要时间来做心理建设,无精打采地回应道:“我知道了。”

    几人又闲聊了一小会儿,屠豪见她兴致不高,只是呆呆地举头望明月,便问道:“小姐姐,你很喜欢赏月吗?”

    景栗无精打采道:“在这个没有电脑和手机的时代,大半夜除了赏月之外,找不到其他消遣。”

    屠豪好奇提问:“魂穿到古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

    “以前工作特别累的时候,我曾有过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希望自己能够穿越成为古代贵妇,锦衣玉食,穷奢极欲,轻轻松松即可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现在…唉…”景栗长叹一声,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屠豪追问道:“怎么,体验感不佳吗?”

    景栗会心点头:“侯府深深深几许,这项任务的名字取的特别好,武家乍一看处处都好,可是待久了就觉得十分压抑,仿佛置身于金鸟笼,虽然衣食富足,但却没有自由,生活的主题就是为了丈夫和家族不断牺牲,完全失去自我,既可怜又可悲。”

    置身于静谧暗夜,唯与昏暗月光相伴,在这一刻,景栗体会到了侯府妻妾心底最深沉的悲凉。

    在朱门豪府之中讨生活,日日像演戏一样地过日子,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看似身边围着一大群奴仆,真心相待者却少之又少。

    常言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侯府里的女人更是如此,恐怕连一句真心话都不能轻易讲出口,身在富贵锦绣丛,心在孤岛荒漠中。

    多少沟壑难平的欲望,多少求而不得的感情,融汇成悲哀的怨念之河,各有各的艰难苦楚,各有各的偏颇执念,谁都无法解脱。

    一夜沉睡无梦,不知不觉已是天明。

    在侯府不似娘家那般自在,没有睡懒觉的福分,一大清早便开始忙碌。

    她这才知晓,侯府女主人的差事不好干,府中里里外外各位管事人依次前来问安,大大小小的事都得请示一遍,生恐惹新主子不悦。

    景栗烦不胜烦,她压根儿不懂古代治家之道,现学既来不及也没必要,就又把范妈妈叫了来,命她全权代理。

    除了府内事务之外,她还得处理各种应酬。

    金莲是近几日汴京城中的风云绯闻女主,加之又是庆国公府的恩人,各大贵府皆对她高看一眼,邀请的帖子一封接着一封。

    景栗一一翻看,发现古代贵妇的消遣活动相当丰富多彩,不仅有宴会茶会和诗会花会,还有观马球的邀请帖,她各个都想去见识一番。

41.西门大官人的浓情告白

    “去马球会!”独教授帮她做决定:“资料里说金茜也擅长打马球,到时候你安排她和武易一起上场,相同的爱好最有利于培养感情。”

    屠豪打趣道:“哎呦喂,所长很有经验嘛!”

    独教授得点阳光就灿烂,正话反说,嘚瑟道:“低调,不要暴露我情圣的真实身份。”

    英毅伯爵府所办的马球会正巧就在明天,从时间上来看最为合适,是为金茜嫁入侯府续弦铺路的好机会。

    不过,谁都无法确定,所铺的这条路对金茜而言是福还是祸。

    如真的葬礼,金家二嫂前来吊唁,景栗昧着良心按照独教授的指示行事,不仅嘱咐嫂子明日要带金茜一起来马球会,而且还特别“暗示”,假如她重病不治,永昌侯爵夫人还要由金家的女儿来当。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始终心怀痛苦纠结,感觉自己就是封建势力的恶毒帮凶,处心积虑地拆散自由恋爱的金茜与小情郎。

    今日没有太多的紧急情况,两位队友基本处于光明正大摸鱼的状态,工作八小时,走神一整天。

    屠豪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他的文化影视公司一炮而红,至于到底是怎么红的,他刻意卖关子,只告诉景栗——

    “暂时保密,回归有惊喜!”

    土豪小鲜肉平时直来直去,此刻却突然风格大改,玩起了神秘,景栗也没有多问,只道:“期待你的惊喜。”

    十八线锦鲤魂穿走一回,唯一的旅游休闲观光项目,就是马球赛。

    她本有心体验一把真正的古代竞技运动,奈何还得顾及金莲的病娇人设,总不能一夜之间就恢复身强力壮,这会暴露她先前故意装病的事实。

    之前独教授说,她被招入解怨事务所,是因为有演技和武术特长,不过在第一个解怨故事之中,武术特长毫无用武之地,发挥演技水平足矣。

    景栗化了颇显憔悴的淡妆,选了一身素色的衣裙,把病娇大娘子的路线走到底。

    鸿雁细瞧西门安所赠的首饰盒,轻轻抚过其上精致的画作,不禁感叹了一句:“唉,有缘无分!”

    景栗不解:“你这番感慨从何而来?”

    “初见西门大人的那场马球赛上,小姐穿的正是酡色裙衫,画中人分明就是您!”鸿雁的一双眼睛洞察了一切,其后问道——

    “小姐您还记不记得,昔日曾绣过一方和西门大人有关的帕子。”

    景栗摇了摇头,好奇问道:“那帕子现在还在吗?”

    “您先前让我烧掉,可我不舍得,就偷偷留下了,马上给您取过来!”鸿雁说着便起身跑回自己的房间,拿来了手帕。

    帕子为藕荷色,恰如诗中所写,青莲衫子藕荷裳,透额裳髻淡淡妆,少女初恋心事呼之欲出。

    手帕的斜下方绣有一位打马球的男子,身着鲜亮的青碧色袍衫,青草碧色,春水渌波,那颜色瞧着便令人心生畅然悦意,绣像男子虽只有背影,但却有说不尽的风流倜傥之态。

    金莲绣背影,西门画背影,此二人有缘是真有缘,可无分也是真无分,终究是天意弄人。

    若早知是这般结果,当年还不如不相识,金莲每每忆起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想来都会心伤哀叹吧。

    这恐怕是金莲的躯体最后一次前往马球场了,景栗决定悄悄带着手帕,说不定还能遇上西门大官人,即便不赠香帕,带着它再多看一眼金莲昔日心动过的人,也可以略略了却遗憾。

    景栗因担心失了礼数,所以特意提前叮嘱鸿雁和金家二嫂,说自己因为生病而记忆模糊,让二人在马球会上多多提醒她各家贵眷的身份。

    古代的繁文缛节不是一般的多,观赛前行礼就足足用了大半个钟头,不止有各家的贵妇和名媛,还有几位排场特别大的郡主和县主。

    景栗没有社交女王的天赋,起初的十几人还勉强记得住,后面就完全是稀里糊涂地机械化行礼寒暄,转脸就很难回想起到底是哪家的夫人和小姐。

    不是她记性差,主要是贵妇和贵小姐的风格太过于接近,大同小异的着装,千篇一律的矜贵,刻板迂腐的礼仪,各位人物几乎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一模一样,分不清实属正常。

    这是一个不主张宣扬个性的时代,女人尤其如此,必须要磨平所有的棱角,把自己装进礼教的刻板套路之中,如果不然,便会落得离经叛道的罪名,连累整个家族蒙羞。

    景栗不禁庆幸,自己还算有运气,生在自由平等的现代,虽然衣食住行都得靠自己辛苦打拼,但却能得到无拘无束的自在。

    她不由得想吟诗一首——富足诚可贵,权势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武易姗姗来迟,景栗懒得问大猪蹄子到底在忙些什么,已安排好他和金茜同在一队,稍后便会上场。

    她按照独教授的提示,为了完成任务不惜埋葬良心,带着僵化的笑容暗戳戳地拉红线,叮嘱武易要多多“照顾”金茜。

    在这一瞬间,景栗感觉自己像极了电视剧里那些甩着艳俗手帕的恶毒老鸨子,正在做着拉pi条的勾当,亲手把无辜少女送入虎口。

    金家二嫂初成社交达人,精神头不是一般的大,只在安排好的席位上坐了一小会儿,就又开始了交际social,去庆国公夫人那桌聊起了天。

    景栗实在是陪不动了,而且古代贵妇们聊的话题她也插不上嘴,索性不折腾,安安心心坐在位置上喝茶观赛。

    今日的马球比赛分外乏味,属于标准的友谊赛,双方极度谦让,进攻和进球时都悠着劲儿,只想打平手,无意争胜负。

    屠豪对于古代的马球并不熟悉,现场百度规则,原本拿出了看世界杯的劲头,连助威的各种道具已备好,结果却看了一场所谓的“君子赛”,简直无聊到爆炸。

    而且实话实说,武易和金茜虽然是一队,可是整场几乎零交流,二人怎么看怎么不配。

    景栗真希望金莲的怨灵能够看到这一幕,意识到之前所定的第二项副线任务纯属乱点鸳鸯谱,最好能够及时删改这一条。

    这时,她的脑中浮现出一个问题——“怨灵苦主可以更改已经定好的主副线任务吗?”

    她想问却又不能问,独坐自言自语,很有可能会被误以为是疯子。

    忽而,身侧一个不高不低的男声响起,接连唤了三次“金小姐。”

    景栗足足愣了十秒才转头,一来她不是金莲,二来出嫁之后她就成为了永昌候爵府夫人,“金小姐”这个称呼已经是过去式。

    透过分离席位的红纱薄帐,她再见西门安,丰神俊朗,风姿卓然,二人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难怪称呼是“金小姐”,想来西门安一直都不愿接受金莲嫁为他人妇的现实,真可谓是痴情深深。

    好男人明明就在这里,只可惜不是金莲的官配。

    景栗迟疑几秒,颔首道低声打招呼,说了一句“西门大人”之后,就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定要避免惹出流言蜚语。

    西门安也是顾及着这一点,不然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交谈,看似是两桌,实则肩并肩,他将乌家的惨状告知金莲——

    “乌伯希已被判流放边疆,其父亲与伯父先前为了给他脱罪,曾重金收买查案官员,圣上知晓后勃然大怒,将乌家三代的功名与官职通通裁撤,世代簪缨的乌家彻底垮台了。”

    听到这些,景栗哪里还顾得上扮矜持,瞪大眼睛诧异地望向西门安。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背后助她搞垮乌家的“好心人”,就是西门大官人。

    其实当时只要多琢磨一小会儿,就能猜到是西门安,因为他的姐姐是皇帝的宠妃,传点消息到皇上的耳中,再使些手段挑起圣怒,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只不过,景栗无法准确揣测出他的动机,于是悄声问道:“西门大人难道…难道与乌家有过结吗?”

    “我已经听说了,这些年侯府老夫人一直都在欺辱你,如今她的娘家人犯下了与外族暗探有勾连的大罪,我自然要添一把火,为你好好出一出这口恶气!”西门安所为,是一片痴心为金莲,并且他还趁势直白表明心迹——

    “金莲,你根本不用再回侯府受苦,也不必担心和离之后会一生无依,我始终都在等你,也一定会娶你为妻,这条路或许不好走,或许会遭受诸多非议,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注定能够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相信我,好不好?”

    屠豪无比期待冲破礼教的传奇爱情故事,激动地表达吃瓜群众的心声:“我的天呐,西门大官人真是天生的情种,太感动了,我好想替金莲答应他!”

    “你脑子里发大水了吗,瞎说什么鬼扯的胡话!”独教授理智犹存,恨不能一脚把屠豪踹出工作室,他重重拍着桌子提醒景栗——

    “痴情太过就是毒,这个西门大官人实在太危险了!景栗你务必把持住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要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明明白白划清界限,千万不要有任何感情纠缠,不然如今的大好形势就会毁于一旦,如果坏了怨灵苦主金莲的名声,这项任务就会彻底宣告失败!”

    其实,独教授的担心是多余的,景栗早已过了痴迷帅哥情话的年纪,心里的那只小鹿早在少女时代时就扑腾乱撞到头破血流,再也蹦哒不起来了。

    而且,独教授拍桌子的力度实在太大,她被震的耳鼓膜都要破了,就算是有短暂的痴迷,也能及时清醒。

    此外,这场浓情表白来得实在太突然,完全突破了她的心理预期,景栗的震惊远远大于感动,她默默重复着独教授所强调的重点——

    正言辞拒绝他,明明白白划界限!

    西门大官人,对不住了!

42.背对背诀别

    一见钟情便痴心至此,西门大官人很可谓是千古第一情种。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景栗深呼吸酝酿情绪,一秒黑化,瞬间改换拜金女二号剧本,以刻薄的腔调道——

    “武家乃有爵之家,我一嫁入府便是二品诰命夫人,满汴京城能享这般荣耀的没有几人,而今我已在侯府立稳脚跟,是说一不二的女主人,为何要和离呢?”

    当断不断,两相受害,她这样做既是为了金莲,也是为了西门安。

    纵观古今传奇爱情故事,十有八九是悲情收场,总而言之一句话,爱情这玩意儿有毒,能不碰就不碰,千万不能轻易玩火。

    “你…你…怎么会讲这样的话…我虽然没有爵位,可我能给你真正的幸福!”西门安心目中的金莲绝非贪慕权势之人,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在真心实意地谋划与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里并没有西门大人!”景栗绝情了结这段可能会导致任务失败的“痴情孽缘”——

    “西门大人将乌家赶尽杀绝,做的未免太绝了一些,不过念在您是好意帮我的份上,此事算我欠您一次人情,日后西门大人若有需要侯府或金家相助之处,我必尽力而为。”

    “我对你痴情一片,可你却把这当做人情债交易!”西门安差点一跃而起扯破二人之间的红纱帐,他紧攥的拳头颤动不止——

    “你怎能这般伤我的心!”

    “大人自重,请您低声些,此刻失态,对谁都没有好处。”事情万不可闹大,景栗提醒西门大官人低调,并道——

    “您与小女子的交集,仅仅只是一场马球赛而已,我们对彼此并不了解,您痴恋的那个我,并非真的我,不过是您心中的幻想罢了。”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你与其他女子迥然不同,她们都似画像之中毫无神韵的刻板佳人,唯有你是鲜活灵动的,像太阳般灿烂明媚,我对你一见倾心,立誓此生非你不娶!”西门安仍旧沉浸在痴梦之中,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

    “你刚刚所讲的无情言语,定不是出自真心,你是不是担心和离再嫁会损毁家族声誉?我会妥善处理好一些,相信我…”

    “西门大人,您根本不了解我!”景栗打断他的话语,用第一人称直白道出金莲最为致命的性格缺陷——

    “小女子和西门大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我不爱做逆天改命的梦,因为我根本没有逆天改命的勇气,只想恪守本分安然度此生,而今我已成为永昌侯爵府的当家大娘子,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大人所言的一切,在我看来不过是贪求刺激的妄念,请您另觅佳人寻开心,小女子恕不奉陪。”

    金莲此生悲剧的根源,就在于消极被动地认命,景栗作为魂穿而来的替身,如实讲出了苦主的心声,既是在嗟叹其短暂的悲催人生,也是在实力劝退西门大官人,他们二人宛如池鱼与飞鸟,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当年马球赛结束之后,他们二人三顾留情,西门安从昔日金莲的眼神中看出,必定是动了情的。

    他义无反顾地痴情三年,本以为金莲会心甘情愿地与他共同冒这一场爱情的险,怎料却事与愿违,他着实无法接受此般结局,依旧在最后的努力——

    “人活一世,不该做天命的傀儡,只要奋力抗争,就能够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愿不愿意同我一起改写人生?”

    “不愿意!”景栗一秒都没有迟疑,就笃定地给以答复,用时还撂下了最伤人的狠话——

    “我对西门大人,从无半分动心,望您好自为之,莫要因儿女情长而耽误了前程!”

    这句“好自为之”,为两人的情缘画上了残酷的句号。

    “终是我看错了你!”西门安愤然甩袖拍案,茶盏被打翻,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

    他用最后的理智强忍怒气,没有把事情闹大,给彼此留了最后的体面。

    在这样的时候强行断情分手,算是赌了一把,如果西门安当场怒火迸发,那解怨事务所将全盘皆输。

    景栗等人敢赌,归根究底押的是大局,不仅是西门安人品有保证,更是因为此刻翻脸对谁都没有好处,毕竟西门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豪族。

    相隔赤纱帐,景栗依稀看到西门安的眼眶之中似乎有泪光闪动,多情自古空余恨,便该是此意吧。

    纱帐的红,是婚宴喜庆颜色,也是悲情血泪的颜色,他们的结局,不幸正是后一种。

    平心而论,西门安有着超脱于时代的反封建先进思想,也许因他本就超凡卓绝,也许因他一生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才会有不屈从于命运的狂傲之气。

    不过,也不怪金莲迂腐,自古以来,舆论就有性别歧视,对女子苛刻,对男子宽容,如若二人当真为爱不顾一切,万一事情不成,于西门安而言不过是一场风流韵事,可于金莲而言,却是身败名裂的灭顶之灾。

    感情事剪不断理还乱,是是非非难以论断,没有谁对谁错,对的人偏偏在错的时间相遇,往事越美好,悲剧越扎心。

    西门安含恨而行,景栗也不愿再多留,小丫鬟鸿雁换来新茶,她一杯未品,起身离去。

    似是命中注定,金莲和西门安,一个绣背影,一个画背影,他们二人的分别,恰是背道而驰的渐行渐远。

    有一件事,金莲做的无比正确,那方绣有西门安的手帕,确实该烧为灰烬,无法成真的奢望,不如当做梦一场。

    与西门安的断情大戏圆满落幕,独教授送上掌声:“景栗,干得漂亮,回来之后顿顿给你加鸡腿!”

    好心态的屠豪把工作当成看电影,咔哧咔哧地吃着爆米花,变身骨灰级铁杆粉丝:“小姐姐,你和西门安背对背诀别的场面太经典了,你就是我心目中永远的影后!”

    景栗喜提人生第一位粉丝,算是十八线龙套锦鲤小小翻了一个略显心酸的身。

    在返回侯府的途中,武易对“爱妻”百般关心呵护,景栗见到渣男那副油腻的样子就想吐,直截了当问道:“请问侯爷有何贵干,直言即可,不必浪费时间兜圈子了。”

    景栗冷眼瞧着大猪蹄子那支支吾吾且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暗想——“是不是觉得姑奶奶像变了个人一样?嘿,本姑奶奶还真就和金莲不是一个人!真相说出来不止能吓死你,更能气死你!”

    武易还没有摸索出应对“逆袭爱妻”的方法,妥妥处于绝对的劣势,在尴尬的“夫妻恩爱”氛围中,他厚着脸皮开口,让金莲出面请金桦以及西北军将领来府中赴宴。

    他请客的目的不是单纯的吃饭,而是急于在风波后挽回局面,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侯府和金家的关系还是牢不可破的。

    景栗刚魂穿来的时候,还觉得永昌侯爵府有多了不起,而今回过头来想想,其实力也就比纸老虎强一丢丢罢了。

    武家是有些根基,武易的官运的确也不错,可是汴京满城贵胄,侯府根本就不在顶流公贵之列,加上老乌婆私心用甚,一门心思只盘算如何帮衬娘家乌家和亲戚吕家,不止和其他权贵世家攀不上关系,还百般折磨暗害奉皇命嫁入府的金莲,简直是作死界的优秀代表。

    难怪人说娶错妻毁一生,武易他爹就是因为娶了乌婆这么一个毒妇败家娘们儿,才使得侯府有了今日这番波折,如果武家老爷在天有灵,恐怕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把老乌婆一起带走。

    而且,景栗的整个解怨过程有如神助,彻彻底底伤了乌家和吕家的根本,侯府的两大亲族皆获罪,武家虽然没有被直接牵连,但也处在风口浪尖,现在对于武易而言,最靠得住的亲戚就是金家了。

    这一解怨项目之中没有让侯府倒台的任务,而是要让侯府和金家强强联手,于是景栗便答应了武易,不过是一场筵席而已,交给范妈妈去办就好了。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为金茜嫁入侯府铺路这桩糟心事。

    这姑娘明显和武易气场不和,培养感情是不可能了,独教授只能让景栗专攻一条路,那就是金茜的母亲以及金家二嫂,反正古代婚姻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当事人没有自主权,不得不遵从家中长辈的安排。

    为如真做的道场今日已结束,明天萍小娘就会被送到乡下的田庄,她新一轮的苦难即将开始。

    回府之后,景栗听范妈妈提起,失去女儿的萍小娘前两日一言不发,今日却突然转性开了口,不过讲的都是些大家听不明白的疯癫胡话,另外她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说是想向侯爷和大娘子赔罪并道别。

    萍小娘是可怜人,却也有可恨之处,景栗想到她命不久矣,心中便五味杂陈,同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拒绝。

    无情渣男也不愿再见昔日宠如心肝的爱妾,同为女人,景栗觉得萍小娘这一生实在是悲哀到了极致,心有不忍,便劝武易去和她吃一顿最后的晚餐。

    任务接近尾声,景栗心中还扎着一根刺,那就是鸿雁。

    小丫鬟忙忙碌碌且絮絮叨叨,一字一句都是真心为了小姐,景栗怎么都不舍得把这个小丫头把死路上坑。

    不知不觉就过了亥时,本以为武易还会来假模假式地关切“爱妻”一下,却迟迟不见人影,景栗猜测渣男有可能是在和萍小娘难舍难分地缠绵,临别还要来个春宵一度。

    正在这时,婆子来传话,说是如真的灵堂明日就要撤了,萍小娘想请大娘子过去再上一炷香。

    鸿雁认为该尽的礼数都尽到了,大晚上没有必要专门为此折腾一趟,不过景栗对如真心存愧疚,还是决定再去祭拜一次。

43.疯批美人的火海谢幕

    深夜的灵堂阴森可怖,烛火昏黄摇曳,氛围暗黑凄凉,景栗只觉不寒而栗,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头萦绕不绝。

    匆匆敬香过后,她便打算离去,可是萍小娘却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娘子,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想悄悄告诉你一人,先让丫鬟退下,好吗?”

    她的颤声浮若游丝,狰狞的笑容如鬼似妖,仿佛自带灵异buff,但凡萍小娘夜间出场,气氛总会莫名向恐怖片的方向发展。

    “小姐,该休息了。”鸿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觉此地不宜久留,轻轻扯了扯小姐的胳膊。

    作为一名专业演员,十八线锦鲤有着强烈的直觉,萍小娘在侯府谢幕的最后一场戏,将会无比精彩,这位精神已在崩溃边缘徘徊的疯批美人到底会有怎样的疯狂之举,不止是景栗好奇,事务所的另外两位同事也拭目以待。

    屠豪怀抱大大的锦鲤形靠枕,做好了看鬼片的心理准备:“小姐姐,这比恐怖片更刺激,留下听听她说什么呗!”

    独教授和土豪鲜肉的动作一毛一样,二人乍一看仿佛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也鼓动道:“听听她的秘密,说不定对于任务的完成有帮助。”

    如果这是现实,景栗百分之两百会头都不回地离开,因为无数恐怖片都在不遗余力地告诉凡人一个道理——

    好奇心不止会害死猫,更会该死人,鬼片里第一批领盒饭的炮灰角色,都是对恐怖秘密有强烈好奇心但却没有主角保命光环的龙套配角。

    但是,此刻的情况完全不同,她已死过一次,当前仅存魂魄,只是借用了金莲的肉躯而已,这样的设定相当适合玩大冒险。

    更何况,带着外挂来魂穿的她无疑是侯府大戏的第一女主角,头顶光环足以照亮四海八荒,何惧区区疯批美人。

    于是乎,景栗让鸿雁去门外等候,和萍小娘来了一场1VS1的巅峰妻妾对决。

    萍小娘从灵案上拿起烛台,以景栗为圆心踱步,行至门边时,抬手把门栓插上,并道:“侯府以后就是大娘子的天下了,恭喜恭喜。”

    独教授猜不透其心思:“她为什么要把门插上,是不是想打架?”

    屠豪对锦鲤有百分之一千的信心:“小姐姐多彪悍,以一当十,轻轻松松无压力!”

    这话乍听来是夸奖,可细细一琢磨就不大对味儿,景栗怒送土豪鲜肉一个大白眼,而后专注与疯批美人“对戏”,伴随着氛围冷冷一哼——

    “整个汴京城都知道,我已经成为侯府真正的女主人,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萍小娘猝然靠近,在她的耳边幽幽说道:“大娘子,你不是从前的你了。”

    她呼吸中的寒气比冬日霜雪更冰冷,景栗的汗毛根根耸立,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眉头紧蹙,眼神之中写满了惊诧。

    屠豪替她讲出心声:“萍小娘该不会有特异功能吧…她…她…难道发现魂穿的事情了吗?”

    “傻小子!”独教授半轻不重地拍了拍队友的脑袋:“假如萍小娘真有这样的本事,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这话给景栗送了一刻定心丸,她定了定心神,把刚刚因怯场而输掉的阵势赢回来,甩了甩衣袖起范,向前步步逼近萍小娘——

    “我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你一定很失望吧。”

    萍小娘被她逼退了两步,向左一闪身,又站回了门口:“大娘子低调隐忍三年,纵得府里各个都无法无天,人人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待时机成熟,你再一举反杀,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人都推入了地狱,真真是好手段!”

    明明是自作孽不可活,可她却不愿直面自己的过错,而是把罪责都推到了“金莲”的身上,景栗当然不能背这个黑锅,她反驳道——

    “不是我的手段高明,而是你们的贪欲太重,害人不成反害己!”

    “贪是人的本性,你不贪只是因为你命好!”突然之间,萍小娘开始神经质地狂笑——

    “你生于将门豪族,金尊玉贵,又得圣上赐婚,成为侯府大娘子,还是人人艳羡的诰命夫人,受了委屈更有娘家势力为你撑腰,一个女人最好的命也不过如此,老天爷给了你一切,你当然无须再贪!”

    俗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进入侯府为妾,想来并非萍小娘的本意,她亦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被困于深宅大院,人生没有其他选择,只想为自己和孩子谋得更好的生活,说贪是贪,可也不是十恶不赦的贪,景栗一时无言以对。

    金莲的人生并不像萍小娘描述的那么幸福,在这深深的侯府金鸟笼之中,没有人是赢家,谁的结局都是满盘皆输。

    “我与梅小娘和玉小娘不同,她们二人争来争去,为的不过是宠和钱,但我不一样,我真正想要争的,是逆天改命的机会!男子能够痛痛快快地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女子为什么不可以?”萍小娘几乎声嘶力竭,她知自己死期将至,这些心里话再不讲就没有机会了——

    “我生得一副美人皮囊,被家人当做攀高枝的筹码送入了侯府做妾,但是,我不甘心一辈子当妾室,除了家世以外,我哪一样都比你们这些大娘子强百倍,凭什么要一生屈居人下,凭什么我生的孩子就是低人一等的庶子!

    你们都小看了我,以为我只在乎侯爷的宠爱,这种想法真是可笑,但凡有脑子的女人都清楚,男人的心根本靠不住,我真正想要得到的,是大娘子的位置!”

    她越说越不甘,越不甘越愤怒,越愤怒越癫狂,周身颤栗,怒吼质问命运:“只有大娘子的位置才配得上我,可是老天爷为什么不肯成全呢?为什么要让贱人害了我所有的孩子,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一生,为什么!?”

    景栗没有料到她的反抗精神竟会如此之强烈,这个时代的女性主题是认命,可她却有拼尽全力改写命运的意识,如果老天爷分给萍小娘的是女主剧本,那定能成就内宅传奇,只可惜,她注定是炮灰女配。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大概就是如此。

    萍小娘发疯,原来不仅仅是因为接连失去孩子,更是因为妄念成空,求而不得,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她渐渐疯魔崩溃。

    屠豪感觉情况不妙:“小姐姐你赶快离开吧,萍小娘疯的相当严重,已经没有正常的理智和是非观念了。”

    景栗也正有此意,望着萍小娘美艳却扭曲的脸,斟酌片刻后说道:“现在讲什么都晚了,希望你下辈子能有更好的人生。”

    “今生都过不好,何谈来世!”萍小娘挡住她的去路,发出阵阵阴笑——

    “据说,人之将死,其行其言皆善,可我这辈子从没有被人真心善待过,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只想把心中的怨念发泄个痛快,妾身为侯爷和大娘子各备了一份厚礼,还望笑纳。”

    景栗猜不出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厚礼…是什么?”

    第一份报复大礼,萍小娘已奉送:“方才我为侯爷做了最后一餐饭,那里面下有蒙汗药,我已手起刀落,送上大礼,即便他有命醒来,也会断子绝孙!”

    “手起刀落…断子绝孙…”屠豪边说边在所长的身上比划,手抖如筛糠:“是…是这个意思吗?”

    独教授重重地打开他的爪子:“你别在我这里瞎划拉,多不吉利!”故事已然失控,眼看就要有崩盘的风险,他作为所长自然心急如焚,当机立断道——

    “萍小娘是真的疯了,看她这架势恨不能毁灭宇宙,景栗你干脆一拳把她放倒,立刻让人把她送到庄子里秘密解决掉,这样主线任务就可以全部完成!”

    景栗暗暗转了转手腕做热身,刚想挥拳,便见萍小娘把手中的烛台抛向了门口,瞬间火光骤起,窜起的火苗把门挡的严严实实,疯批美人一定提前在那里泼过油之类的助燃物。

    两位队友猛然间从椅子上起身,同时诧异拍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屠豪紧张呐喊:“我靠,这个疯女人是要当灭霸吗?小姐姐挺住,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疯批美人的复仇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这便是她送给金莲的礼物:“大娘子,你为了赢得宽厚的美名,破财为如真大办丧事,不如做的再彻底一点,和我一起去给她陪葬吧!”

    “害死如真的是梅小娘和玉小娘,冤有头债有主,该为如真陪葬的人不是我!”景栗完全无法理解她诡异至极的脑回路,急急寻找冲出火海的办法。

    萍小娘从背后死死抱住她往里拽,不共死不罢休:“我三番两次失去孩子,你曾经一定也下过毒手,那两个贱人已经死在牢里,黄泉路上就差你一个了!”

    门外的婆子和丫鬟们一见走水了,早已慌成一团,即刻把所有小厮都叫进内院来撞门。

    金莲先前久病卧床,肌骨无力,现下两只胳膊又都被疯批美人死死抱住,景栗一时间根本挣脱不开。

    二人摔倒在地,疯狂模式之下的萍小娘简直有洪荒之力,一边扭打一边向着火势最大的地方滚去。

    独教授能做的只有远程挥拳助威,扯着嗓子高呼:“锦鲤加油,拿出你真正的实力,燃烧你的武魂小宇宙!”

    在烈火的灼烧之下,萍小娘终于松了力道,景栗抓住机会,一个反踢踹开了她,而后在没有起火的地面滚了五圈,身上所沾的火苗终才被压灭。

    被深深侯府逼疯的萍小娘,在熊熊火光之中被活活烧死,她最后那惊悚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仿佛是痛苦的哀嚎,也仿佛是解脱的狂喜。

    正在这时,门终于被撞开,鸿雁一马当先,头蒙着一件沾过水的湿衣服,和救火的小厮共同冲了进来,在滚滚浓烟之中扶起景栗。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未来得及站稳,身后那临时搭建的灵堂架子便倒了下来,鸿雁眼疾手快,惊呼一声“小姐小心”,就把景栗护在了身子下面。

    小丫鬟的后背正被那燃着火苗的木头砸中,当场昏了过去。

    景栗倒是没有受伤,可她置身火场太久,已被浓烟呛到咳喘不止,鸿雁压上来时,她的头磕在地板上,也失去了意识。

44.第一项任务结束

    景栗不知睡了多久,才被一阵歌声吵醒,那是屠豪在抱着吉他弹唱,歌词相当单一,反反复复就一句——

    “wakeup~wakeup~w~w~wakeup~”

    她不清楚这是不是国外的起床歌,昏昏沉沉间见几位丫鬟在屋内轻手轻脚地走来走去,火海的回忆这才袭上心头,也想起了鸿雁奋不顾身救她的那一幕,匆忙起身高声询问——

    “鸿雁呢…鸿雁她怎么样了?”

    范妈妈上前道:“大娘子不必担心,鸿雁还没有醒,不过伤不算重,只是这几日行走不便,需卧床修养。”

    景栗这才放下心来,脑中飘过了“断子绝孙”四个字,于是问道:“萍小娘和侯爷呢?”

    “萍小娘那毒妇已经葬身火海,至于侯爷…”范妈妈欲言又止,迟疑片刻后才说道——

    “大夫特别嘱咐大娘子要多休息,侯爷那边有人照顾,金大人也在府里上下招呼着,其他事明日天亮再和您详谈吧。”

    “哪位金大人?”景栗听着有些糊涂:“是我二哥吗?”

    “没错…”范妈妈点了点头:“那个…侯爷的情况…实在是…实在是不方便被外人知晓,幸亏金大人听到侯府走水的消息之后就第一时间赶了来,不然整个府里可就大乱了!”

    屠豪向她播报最新消息:“你昏迷的时候,我听到下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简而言之一句话,渣男武易现在可以直接进宫做公公了。”

    “我的天呐!”景栗半捂着脸低声惊呼,碍于有人在身旁,她不得不极力按捺心中的波涛汹涌。

    她心目中的第一疯批美人非萍小娘莫属,疯起来六亲不认,一日夫妻百日仇,下手稳准狠,手起刀落,就断了大猪蹄子的命根子,景栗只想用四个字来评价——

    大快人心。

    如果从萍小娘的角度来重新诠释侯府的爱恨情仇,那故事的名字恐怕得改为——拿什么整死你,我的爱人。

    侯府女眷悲剧的根源之一就是渣男武易,可是任务里偏偏就没有干掉大猪蹄子这一项,好在萍小娘疯狂爆发,完美弥补了此遗憾。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恶人皆得恶报。

    渣男的报应简直是绝了,断根不断命,下半辈子生不如死,再没有渣的资本。

    独教授对情况进行了补充说明:“侯府老乌婆瘫了,侯爷废了,你这个替身大娘子又昏着,全府上下群龙无首,这次金桦帮了大忙,听婆子和丫鬟们说,他正在竭力安稳局面,想尽办法避免武易的丢人丑事传出去,总不能真让侯爷进宫当太监。”

    “那我再睡一会儿,你们去忙吧。”景栗打发走房里的婆子和丫鬟,然后向队友问询进展——

    “现在情况怎么样,四项主线任务应该全部完成了吧。”

    “没错!”独教授望了望仅剩一项副线任务的卷轴——

    “如今武易成了废人,金家绝不可能把金茜嫁给他,第二项副线任务注定没戏,我已经向总部递交了申请,你马上就可以结束魂穿,回到现代了。”

    “太好了!”景栗差一点就直接蹦下床,她板着指头算了算,心里美得很:“依照你们之前讲的规则,我这次能挣到九年的寿命,对吗?”

    “小姐姐,你的寿命延长了十三年”,屠豪送上好消息——

    “从你进入事务所到第一项任务完成,共用了九天的时间,按照奖惩规定,任务时限是三十天,每提前完成五天,就可以获得增寿一年的奖励,你这次的奖金是四年阳寿。”

    “哇塞,赚大了!”景栗生平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生命比金钱可贵千百万倍。

    独教授一身轻松地笑笑:“总部的办事效率很低,估计还得半个小时才能把所有流程都走完,你可以休息一下,或者见一见故事里你喜欢的人,好好道个别。”

    “道别…”景栗思索片刻,问道:“那个…武易成了废人,他想必就不会再娶妻、纳妾和收通房丫头了吧?”

    独教授对权贵府宅中的各类秘事更为熟悉,讲出了自己的推测:“武易有可能为了隐瞒自己已是废人的事实,刻意纳娶妻妾和通房丫头做摆设,不过这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景栗说出心中最深的忧虑:“万一…万一他选中了鸿雁做摆设呢?”

    独教授劝说道:“鸿雁原本的命运,是成为武易的通房丫头,后来因难产而身亡,不过现在的渣男武易已经成了公公,鸿雁即便做了通房,也不可能有身孕,更不可能短寿,完全可以在侯府里安安稳稳地长命百岁,生死富贵皆有天命,你不要再担心这个小丫鬟了。”

    “给废物渣男当摆设通房…天呐…这不止是道德的沦丧,更是人性的扭曲!”景栗本就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而且小丫鬟又舍身救了她一命,这更让她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

    “如果我帮鸿雁离开侯府,会被扣减多少年的寿命?”

    “鸿雁不是重要人物,一般是扣一到两年,具体要看总部的决定…”独教授苦口婆心道——

    “听所长一句劝,你的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每一天都很珍贵,不应该随便挥霍!”

    景栗不愿背负愧疚感活一辈子,她思忖再三,心意已决:“鸿雁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损失一、两年的寿命,就可以让她拥有更幸福的人生,我认为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

    见勉强无用,两位队友便不再多言,独教授无奈道:“你的寿命,由你自己决定。”

    景栗高声唤门外的奴仆,让她们速速请金桦前来。

    金桦忙的焦头烂额,脑门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我太难了。

    眼见妹夫武易一夜变公公,金桦的心态骤然崩塌,遭遇如此飞来横祸,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和妹妹讲,简直尴尬到脚趾能在原地扣出一座三层大别墅。

    他的脑子里飘过一个又一个问题——“要不要劝他们和离?怎么劝他们和离?和外人该怎么解释?”

    金桦硬着头皮来到妹妹的房间,内心还在斟酌措辞,苦思冥想如何委婉表达“断子绝孙”之意。

    景栗生怕时间不够,并未闲谈其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二哥,你答应我两件事好不好?”

    金桦宠妹无极限:“无论什么事,哥哥都答应你!”

    景栗说道:“第一,日后就算我不在了,二哥你也要和侯府好好往来,我们金家在汴京城势单力薄,与侯府交好终归是大有好处的。”

    这一条是金莲的意愿,此项解怨任务终于有始有终地顺利结束了。

    金桦一直都坚信妹妹的身体定会有完全康复的一日:“大夫说你只是受了惊吓,多修养几日就能恢复,你不要胡思乱想。”

    景栗无法向他解释详情,继续道:“第二,鸿雁自小就跟在我身边,至诚至真,我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它日我若离世,二哥你务必要把鸿雁带回金家,至于日后的归宿,全由她自己决定,倘若她出嫁,请二哥代我送她一份体面的嫁妆。”

    妹妹所说的话如同交代后事一般,金桦的心没来由地慌了起来,眉头紧蹙道:“你还病着呢,不要劳心劳力操心丫鬟的事,妥妥帖帖地把身子养好,留鸿雁在身边伺候一辈子不就行了吗?”

    景栗拉起二哥的手腕晃了晃,央求道:“二哥,你答应我,好不好?”

    时光仿佛回到了儿时,金桦亲昵地拍了拍妹妹的头顶:“好好好,二哥都答应你,再多睡一会儿,天亮之后你二嫂也会过来,侯府里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

    在这个故事里,真心诚意之人待金莲的人,除了鸿雁,就是兄长金桦,临别之时,景栗由衷道了一句——

    “二哥,有你这么好的哥哥,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侯门深深深几许,景栗合上双眼,魂魄飞出了金鸟笼。

    她感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意识渐渐恢复,但眼皮仍旧沉重,一时间难以睁开。

    景栗隐隐感觉不大对头,因为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穿恨天高扭了脚,还得痛十天半个月,从十多米的高空摔下,恢复期至少得几个月,怎么可能不疼呢?

    当前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魂魄并没有回到自己的躯体。

    景栗不由得萌生出可怕的猜想——“难道…我被解怨事务所坑了,根本没能重生?…又或者…解怨任务根本就是梦一场,我现在已经是黄泉路上的幽魂了吗?”

    作为一条挣扎在十八线的龙套锦鲤,用尽全力在娱乐圈扑腾多年,好不容易盼来越过龙门黑红一把的机会,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在人生的关键时刻猝不及防地挂了,来凡间历劫的仙女恐怕都比她的命好。

    不知她上辈子究竟造了多少滔天罪孽,今生才会混成一个加粗大写的惨字,景栗满腔的怨愤不甘化为直穿云霄的尖叫,猛然坐起身并睁开了双眼。

    她先是眼珠滴溜溜地转,而后缓缓转动头部,茫然地望着陌生的环境。

    这不是黄泉路,而是一间古色古香的雅致卧室,光线稍稍有些暗,因为绣有名画的长长垂地轻纱遮住了所有的窗子,画作一为宋徽宗赵佶的瑞鹤图,一为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雕柜屏风古董床,书案香几官帽椅,所有家具一应俱全,皆为沉稳大气的棕红色,古朴又不失矜贵,像极了老派富人oldmoney,低调之中自显高调,只需一个不屑的犀利眼神,就足以使满身奢侈品logo的网红原地卑微成村姑翠花。

    景栗的头脑之中一片混乱,既然震惊又恍惚,疑心自己在做梦,她瞪圆眼睛看着自己所躺的镂雕如意云纹圆月门架子床,抬手抚了抚天青色纱帐和边栏,还轻轻敲了敲,模样很像装模作样鉴定古董的假专家。

    对家具一窍不通的她,根本猜不出材质,反正这比剧组那些濒临散架的粗制滥造伪古床强百倍,八成是名贵的黄花梨、金丝楠木或是紫檀木所制。

    在如此情境之下,景栗的脑海中又冒出新的猜测——“这里可不像是阎王殿的模样…我该不会…该不会又穿越了吧?”

    从窗纱上的画作可知,此朝应是在宋代之后,不知是元明清的哪一段,也有可能是民国。

    她习惯性地想要敲击玉镯联络队友,可是手腕上空空如也,而且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旗袍领连衣裙,胸口、腰间和下摆都绣有灵动的红色小锦鲤。

    她搞不清楚状况,高声喊了几句“有人吗?”,可都无人应答。

    景栗迷茫地下床,见白色的拖鞋上也有锦鲤的图案。

    这到底是哪里,锦鲤的国度吗?

    她走到窗前,把纱帘拉开一角,眼前的风景令她瞬间石化在原地——

    东方明珠居然近在眼前!

45.庆功生日宴

    她身在魔都,而且是现代化的魔都!

    景栗隔着厚厚的玻璃都能闻到寸土寸金的浓浓壕味。

    她发现自己正处于高楼大厦之中,至少是二十多层,从此视角向下望去,地面一位位步履匆匆的精英像极了奔忙劳碌的小小蚂蚁。

    景栗恍然醒悟,答案只有一个——

    这里就是解怨事务所!

    正在这时,红木门打开,一位嘻哈范儿小鲜肉脚踩平衡车进入,笑容之中带着几分嘻哈痞气,见面礼便是一段rap:“YOYO~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

    小鲜肉和所有选秀节目里批量产出的准明星一样,rap水平不咋滴,可是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还配着一大堆毫无意义的耍帅浮夸动作,双手晃来晃去,骷髅头戒指相当抢眼。

    不过这个声音景栗还是熟悉的,她问道:“屠豪,对吗?”

    鲜肉土豪一秒转变风格,摆出九十年代武侠剧的经典英雄pose,正式自我介绍:“屠龙宝刀的屠,英雄豪杰的豪,屠豪!”

    景栗只觉自己乱入了某无厘头搞笑剧组,她如果有台词,想必是——“咏春,请指教!

    她握了握屠豪伸出的手,客套道:“你好,我是景栗,终于见面了…那个…”

    土豪嘻哈鲜肉和房间的古典装修完全处在两个极端,她极度怀疑自己陷入了某种魔怔幻象之中,愣了愣神后才继续说道:“这到底是…是什么情况?”

    屠豪热衷于各类浮夸动作,右手在空中晃动三圈,其后来了一个漫画版凡尔赛式鞠躬——

    “锦鲤小姐姐,欢迎来到冥界阴司黄泉部鬼门关解怨渡灵事务所!”

    景栗的推测果然没有错,此地就是事务所,这个和裹脚布一样长的名字她先前还听独教授提起过。

    解怨事务所的总体风格透露着浓浓的违和感,她总感觉这不是一个正jing组织,必须立刻和最高领导所长谈一谈,便问道——

    “独教授在哪里?”

    “所长在健身,我先带你去书房”,屠豪长臂一伸,介绍道:“小姐姐,这是为你特别定制的锦鲤平衡车!”

    车的外形和普通的平衡车大同小异,差别是喷了荷塘锦鲤彩绘。

    “特别定制?”这样高大上的词汇和景栗平凡的生活相隔十万八千里,她越想越觉得奇怪——

    “衣服、鞋和车的上面都有锦鲤,全是定制的吗…这么做是为什么?”

    屠豪解释道:“这是我们解怨事务所的企业文化,每一位员工都有自己的专属颜色或图案,独教授是五彩斑斓的黑,我是壕光闪闪土豪金,而小姐姐你是大吉大利大锦鲤!”

    景栗首次听说如此奇闻:“你们的企业文化真是个性化…谢谢啊…但是我没玩过平衡车,不太会用,这个就不必了,我想快点见到独教授。”

    屠豪脚下的金色平衡车酷似风火轮,抬手抚过偶像风背头,潇洒转了两圈,说道:“小姐姐跟我来,事务所面积大,走路可能会有点累。”

    “之前你们说解怨事务所只有三名员工,大能有多大…”景栗跟着鲜肉走出房间,刹那间彻底呆住,诧异之中完全忘记后半句想说些什么。

    眼前是全然不同的风格,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不再是中式古典风,而变为时髦且别致的工业风,粗犷随性又不失精致文艺,冷暖色调大胆碰撞,设计感十足。

    更为重要的是,客厅的空间大到不可思议,普通的咖啡馆都无法与之相比,被贫穷限制了眼界的景栗根本无法估量出这是多大的面积。

    屠豪把速度尽量放到最慢:“跟紧一点,我家大到会迷路哦!”

    他的语气中并无炫耀的成分,只是单纯地温馨提醒。

    “你家?”景栗追问道:“你是把公司当成家的爱岗敬业优秀员工吗?”

    “事务所租用了我的房子~”屠豪仿佛是陀螺转世,再次花式转圈圈,而后以酷炫拽炸天的动作卡点,抬起右臂,搭在等人身高的蝙蝠侠手办的肩膀上,略显嘚瑟地介绍道——

    “这是我的好哥们儿,Batman!”

    景栗只在杂志里见过此等高段位土豪玩具,而另一边还摆着一个同尺寸的钢铁侠,两位超级英雄如左右门神一般,镇守在走廊两边。

    壕无人性的顶流壕宅,完全超越了普通人类想象力的极限,景栗还记得屠豪之前讲过的壕言壕语,如今看来并非虚言,发自肺腑道——

    “你果然和蝙蝠侠一样,有rich钞能力。”

    “Wearerichbuddy!”屠豪自行和蝙蝠侠组CP,在国外长大的他还处在语言过渡期,讲话时难免中英文随机切换,并问道——

    “你最喜欢哪位超级英雄?”

    景栗对于这方面不大有兴趣,随口说:“蜘蛛侠。”

    他们所喜欢的英雄和各自的人设密不可分,俗话说得好,在超级英雄界,富人拼装备,穷人靠变异,屠豪中意土豪蝙蝠侠,而景栗偏爱“草根”蜘蛛侠。

    拐进走廊,发现至少有三十米长,两侧均为手办展示区,摆的满满当当,不止有全系列超级英雄,也有火影忍者和海贼王中的全部角色,此外还有好多她叫不上名字的动漫人物。

    都说宅男一面墙,北京一套房,这妥妥是N套房。

    屠豪的脑洞相当大,笑眯眯地说道:“小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组团魂穿模式很像复仇者联盟?”

    景栗尬笑两声,并未讲出心里的大实话——

    “像你大爷!复仇者联盟是各路超级英雄并肩冲锋陷阵,但事务所的魂穿是我一人独自面对前线的种种险境,你和所长只在背后出谋划策且偷懒摸鱼,如果真遇上灭霸级别的对手,我铁定一秒被KO!”

    土豪取下一个1:6比例的蜘蛛侠限量版手办,大方赠礼:“见面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我对超级英雄和手办都不是特别感兴趣…”景栗摆了摆手拒绝,迟疑片刻后忍不住打听道——

    “那个…整整一层都是你的家吗?有…有多大面积?”

    屠豪小心翼翼地将蜘蛛侠手办摆回去,轻描淡写道:“一整栋大厦都是我的,一共三十九层,每层三千平方,这里的工作区和宿舍区各占一半。”

    “什么!?”景栗虽然做好了被震惊的心理准备,可这明显超过了她对土豪的极限认知:“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作为生而躺赢在起跑线上的富三代,屠豪早已习惯接受各种类型的惊诧与尖叫,耸了耸肩并摊开双手道:“在下是货真价实的土豪本豪,请多指教!”言罢,他苦恼长叹一声——

    “不管你信或是不信,穷到只剩下钱,也是一种烦恼。”

    “真的吗?我不信!”景栗如被鲁豫附体。

    处在不同财富阶层的人,对金钱的理解自然天差地别。

    前行几步之后,屠豪特别向她介绍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请欣赏我最新开发的手办系列,四大名著经典人物大赏,弘扬传统文化,树立华夏自信!”

    前一刻大爱漫威超级英雄,后一刻醉心中华名著大IP,握拳挥臂的模样像极了年代剧里的爱国青年,真真是迷一样的小鲜肉。

    “了不起!”景栗诚心送上大拇指。

    屠豪发问:“你最喜欢哪一位?”

    景栗懵圈,单单是水浒传的一百零八将,就把她看的头昏眼花,于是直接把目光锁定在昔日最爱的人物身上——

    “齐天大圣吧。”

    “有眼光!”屠豪径直取下孙悟空,递到她的手边:“知音难觅,你务必要收下我的心意!”

    “那…谢谢了…”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景栗不好意思不收,只得将那大概有三十厘米长的沉甸甸手办捧在臂弯之中,她严重怀疑土豪小鲜肉有不撒钱送礼就浑身不舒服的毛病。

    屠豪打开走廊尽头大大的红木双门,很绅士地说道:“请进!”

    “那什么…”人在陌生的环境中难免会没有安全感,景栗停下脚步,立在原地向里望了望,见是一间装饰典雅的中式书房。

    这时,所长独教授浑厚的声音响起:“欢迎天才解怨使者归队!”

    景栗循声转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号称来自清朝的独教授,压根儿不是她认知里八qi子弟的模样,既没有长辫马褂,也没有提笼遛鸟,而是梳着锃光瓦亮的大背头,戴一条红白相间的宽发带,正中有大大的Gucci字母,身着奢品运动服,土豪金的底色之下,满满的黑色大G标从肩到脚,盯五秒以上就有患上老花眼的风险。

    尽管一身运动装,可是独教授丝毫不像爱运动的人,整体形象可以用“圆”来形容,圆圆大大的脑袋,圆圆红红的脸颊,圆圆滚滚的肚子,憨厚加喜庆,胖墩墩乐呵呵的样子酷似中年萌版吉祥物,是cosplay圣诞老人的绝佳人选。

    过分夸张的奢侈品并没有提升他的气质,反而突出了土圆肥的缺点,总体可以用三个字形容——

    辣眼睛!

    景栗的脑袋里堆满大大的问号,只觉所长的风格只有五彩斑斓,没有黑。

    独教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管家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我们先去餐厅吃庆功宴,再回书房聊工作。”

    景栗跟在两位平衡车队友的身后,重走手办长廊,再横穿大到令人发指的客厅,终于来到餐厅,体力好如她,也走的气喘吁吁。

    在壕炸天的豪宅里,平衡车不是可有可无的玩具,而是必不可少的代步工具,住在这里根本不需要专门浪费时间健身,各个房间溜达一圈足矣。

    踏入餐厅的前一刻,屠豪绕到景栗面前,抬起两只手臂阻拦:“小姐姐,请你闭上眼睛,倒数十个数,一定要慢慢数,真正的惊喜从不怕晚!”

    景栗依言而行,再次睁眼时,看到的是七分惊喜三分惊吓。

    两位队友带着相当滑稽的彩色条纹尖顶帽,很嗨地齐声道:“锦鲤女神,生日快乐!”

    独教授端上火遍全网的花团锦簇蛋糕,上面插着粉蓝色的数字蜡烛“18”,单凭颜值,就能让老夫聊发少女心,他补充道——

    “今天为你补办生日宴,祝女神永远十八岁!”

    屠豪边唱自创的rap风中英文合璧生日歌,边点燃蜡烛:“让我们高举奶茶,祝寿星锦鲤生日快乐!我说happy你说yo!”

    独教授摇摆着啤酒肚,积极地与鲜肉土豪配合了三个回合。

    寿星景栗却原地呆懵,很难融入这欢庆的氛围:“你们…为什么要给我过生日?”

    此二人的热情过于反常,景栗不是第一天出身社会,清楚天上白掉的馅饼多半有毒。

    她犹如置身传xiao组织,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诈,事务怎么看怎么像是阴间黑店,或是黄泉诈骗集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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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介绍:
双主线逆袭——现实+快穿的奇幻之旅,无CP哦。
十八线龙套景栗,别名锦鲤,人不如其名,没有大红大紫的命,只有倒霉透顶的运,走红未半中道崩殂,在剧组威亚断裂事故中意外身亡,因具备演技与武术特长,所以被特招进入神秘的解怨事务所,开启组团穿越新模式,助怨灵苦主逆袭复仇,每完成一项任务,便会获得增寿转运惊喜大礼包,变身又红又火又多金的娱乐圈逆袭锦鲤,人生苦短,登巅峰要趁早!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