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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青木北恒     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txt下载     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1.冰山的欢脱表弟

    陈氏兄妹做贼心虚建暗室,并没有保住自身平安,反倒将旧日所犯的罪行暴露的彻彻底底。

    返程的时候,景栗还坐冰山脸的车,肖然也同行。

    短短时间的相处,足可以看出肖然和林摩斯是远房表兄弟,而且是远到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那一种,因为二人的性格天差地别。

    小表弟肖然外向且开朗,还有较为严重的话痨症,对景栗所掌握的偏门小知识十分感兴趣,一路都在问东问西,并突发奇想——

    “李探员,你懂不懂算命,给我算算呗!”

    民国的上海,十里洋场的确繁华,但总体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善,很多路段都没有路灯,景栗坐在后座,望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根本不知自己正处在那条街上,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想算哪方面?”

    坐在副驾驶的肖然瞟了瞟表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双手拢在嘴边,转身悄声道:“桃花运。”

    “你是三岁小孩吗,还玩这种掩耳盗铃的把戏?”林摩斯差点被缺心眼的表弟蠢哭了——

    “现在是加班时间,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案件上,不要讲这些无聊的话题?”

    “劳逸结合,效率才能更高嘛…”肖然有些惧怕表哥,不过私下里还是会弱弱地表达一下心声。

    “关于桃花运,我有一句话送给你”,景栗已拿定主意,要替李福尔硬气一回,查明白玫瑰案之后就潇洒地解除婚约甩冰山,自然不想和他的小表弟多打交道,一语塞住话痨的嘴——

    “话多的男人桃花运多半不好。”

    “有道理…”肖然压根儿没听出弦外之音,憨憨的他还多嘴暴露了一个秘密——

    “表哥总是冷着一张脸沉默寡言,但喜欢他的姑娘特别多,他简直是我人生的阴影,几乎每一个我暗恋的姑娘都中意他…”

    不该说的都说完了,他才意识到不对,赶忙终止此话题,欲盖弥彰地编瞎话,语无伦次,毫无逻辑——

    “那个…我是开玩笑的…压根儿没有这回事…李探员你千万别当真…我表哥一向洁身自好,他对女人没有兴趣…不对,话也不能这样说…反正他就是…冰清玉洁…你懂的…”

    景栗尬笑几声算是回应,心中想的却是——

    中意林摩斯的姑娘到底图什么,图他命硬克妻吗?

    肖然又说道:“李探员,咱们以后就是一个组的同事了,称谓方面可以亲切一点,你可以叫我阿然,不知道你喜欢被怎么称呼?”

    景栗耐着性子道:“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好的,福尔姐姐!”肖然的嘴特别甜,迟疑片刻之后,他鼓起勇气八卦——

    “那个…表哥你为什么…突然把福尔姐姐调来重案二组了呢…是不是为了方便交流感情?”

    林摩斯伸手重重一拍表弟的蠢脑壳,臭着脸教训道:“你脑子里能不能不要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于刚刚的案件你有什么看法?”

    既然说到了案件,肖然清了清嗓子,摆出一本正经的认真态度——

    “此案可能属于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不过也不能武断确定,也许是模仿作案,毕竟白玫瑰案是重案一组负责的,很多细节我们并不了解。”

    林摩斯说到做到,开始着手安排接下来的行动:“从此刻起,白玫瑰案将由我们二组接手,明天上午你早半个小时到岗,想办法找出八年前的报纸和杂志,把有关圣德女中的报道都剪贴下来,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娜’这个名字,此人和圣德女中旧案肯定有关联。”

    肖然陷入了糊涂:“案件更换调查组是需要申请的,可是总探长去北平开会还没回来,根本没有办法批阅申请文件…”

    “巡捕房的各项规章制度我比你更熟!”林摩斯打断表弟的话语——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依照命令把该做的事做好!”

    肖然吞吞吐吐道:“今天记者会上的事我听说了一些,一组的人在到处传闲话…说表哥为了出风头而费尽心机抢夺白玫瑰案的调查权…”

    林摩斯根本不在乎无聊的流言蜚语,再次打断表弟:“有功夫听这种无稽之谈,说明你还是不够忙。”

    肖然委屈的情绪大爆发,气愤中手部的动作变得多了起来,摆来摆去地说道:“自从进了巡捕房,我一周至少加班五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才是个刚毕业的孩子啊,表哥你这么折磨我良心不会痛吗?”

    “都二十岁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孩子,你是脑部有残疾的巨婴吗?”林摩斯对待小表弟冷酷无情——

    “以后对外不准说是我表弟,我丢不起这个人。”

    “我生气了!”肖然还没有完全褪去孩子脾气,抱起手臂独自赌气,一副等人哄的样子。

    独教授在这时插话,告知一沉重消息:“这位小表弟注定没有桃花运了,他三天之后就会在临时行动之中因公殉职。”

    景栗不由得愣住,老天不是爱笨小孩吗,呆呆萌萌总被怼的肖然,命怎么就这么惨?

    林摩斯晾着小表弟,一句都不哄,景栗知晓其命运后于心不忍,说道——

    “阿然,我观你的面相,只有笑口常开,才会桃花朵朵开。”

    “真的吗!?”肖然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又欢脱了起来——

    “很多人都说我笑起来特别帅,温暖了时光,温柔了岁月。”

    小表弟像表演诗朗诵一般,讲的真诚且富有感情,可同时又像是在一本正经地搞笑。

    景栗见过不少自夸的,但如此登峰造极却又不惹人生厌的,肖然是头一个。

    “李探员,你对案件怎么看?”林摩斯活脱脱就是一尊冰山,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工作占据他脑容量的百分之九十九。

    景栗稍稍欠起身,靠近驾驶座:“从那间暗室可以看出,陈氏兄妹并不清楚白玫瑰案的真凶,还以为是圣德女中案的死者索命,所以才会搞出神神鬼鬼祭祀那一套。

    不过,他们的封建迷信举动恰恰说明白玫瑰案和圣德女中的旧事有直接的关联,如今我们已经有了更充分的证据,足以证明毛正之前的调查方向完全错误。”

    林摩斯点头认可,继续询问:“你对钱墨了解吗?”

    景栗摇了摇头,按照事务所资料里的信息回答:“钱墨是生意人,八年前开着一家名叫‘丽姿’的影楼,但女儿钱颖之身亡之后,他很快就关店并变卖家产,其后不知所踪,之前我打听了很久,都没能找到他的住所。”

    “圣德女中当年六位女学生接连身亡,最终都以自杀草草结案,令尊过世前想必已经基本查明了真相,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林摩斯在心中把未婚妻前前后后所说的话都缕了一遍,认为她应该清楚旧案的实情。

    “其实是…”景栗刚开口,独教授就用高八度的急促声音制止——

    “不要说!资料里对圣德女中案件的判断,是综合各方信息之后所做出的推断,不是绝对的真相,而且李福尔的父亲曾经掌握的证据非常有限,所有的推测都是空中楼阁,你现在讲出来不止没有意义,还容易引起林摩斯的猜疑。”

    “怎么了?”任林摩斯再有智慧,他也不会想到未婚妻李福尔已经改换了新的魂灵。

    “没什么…”景栗迅速在心中组织语言,既当演员也当编剧,智商压力的确有点大——

    “真相我也不太清楚,八年前我还在读书,只是看过一份父亲写的报告而已,那里面并没有详述圣德女中旧案的实情。”

    夜沉沉,案深深,她遥望黑暗之中的点点星火,仿佛近在眼前,却又好似远在天边,正如谜案的真相一般。

    不管暗夜多么漫长,太阳总有升起的那一刻,但是任务期限一到,景栗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光明了。

    回到巡捕房,林摩斯带着他们二人直接前往法医科。

    夜间的办公楼静悄悄,楼道的灯光不甚明亮,莫名有种沉重的压抑感,拐进西配楼之后,景栗隐隐约约听到了音乐声。

    她对于古典乐并不了解,不过这乐曲听着有些熟悉,感觉像是教堂里的肃穆圣歌,好奇问道:“谁这么晚还在警局听音乐,是什么曲子?”

    “莫扎特《安魂曲》的中的《求主垂怜》,MiserereMei,Deus!”肖然顺道还秀了一把拉丁文。

    景栗没听懂这段外文,不过看小表弟的架势颇有艺术家的风范:“想不到你的艺术造诣很高嘛!”

    肖然嘚瑟地做出弹琴的姿势:“那是当然,我读大学时主修钢琴,辅修小提琴。”

    景栗首次见到转行跨度如此之大的人:“做音乐家多好,为什么要当警探呢?”

    肖然在各种情绪之间无缝切换,像学生yun动领袖般挥拳表明心志:“乱世之中容不下一架有自由灵魂的钢琴,我辈热血青年,不应沉溺于安逸享受,而应高举正义的旗帜,在这混沌浊世,当警探比做音乐家更有意义!”

    小表弟的言辞也许有几分夸大的成分,但眼眸之中闪耀着真诚动人的光,写满了少年的朝气与狂气,景栗不禁想起一句歌词——

    “身似山河挺脊梁,心似骄阳万丈光,了不起!”

    古往今来,无数年轻鲜活的生命,牺牲在追寻正义和真理的漫漫长路上,百年之后,也许没有人会再记得他们的姓名。

    不过,景栗会永远记住肖然,记住他此刻的笑容,但可惜,她所能做到的仅仅是记住而已。

    肖然对死神即将到来一事全然不知,向表哥询问:“华大哥一生风流不羁爱自由,按理说不会喜欢《安魂曲》这类宗教圣歌,他为什么常常听这一首呢,难道曲子的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嫌疑人背后的故事怎么不见你这么关注?”林摩斯怼表弟无止境——

    “你把喊口号的精神用在正经事上行不行?”

    有冷面探长的地方都是低气压,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景栗觉得整个世界都像黑白照片一样沉闷无趣。

    下一秒她走入了法医办公室,忽的眼前一亮——

    华生身着时髦的白西装三件套,内搭浅粉色衬衫,这样的装扮很容易穿出村口Tony老师的土嗨感,可是他的雅痞气质却实现了完美驾驭,再加上长着一双笑起来能勾魂的眼睛,活脱脱是风流版白马王子。

    之前初次见面,景栗仅与华生匆匆说过几句话,并没有特别注意到他的长相和气质,只觉当时的自己可能是瞎了眼。

    肖然无比羡慕:“华大哥,今晚又去哪里逍遥了?”

    “人生苦短,本该及时行乐,可是…唉…”华生喝完杯中的咖啡,感慨道——

    “我还没来得及出家门,就被冷面工作狂一个电话召回了巡捕房,也不知上辈子到底欠了你表哥多少人情,这辈子得狂斩桃花来还。”

    林摩斯工作时六亲不认,催促好友:“一共三具尸体,快点验,别废话!”,

    “三具?…”华生嘴角的笑容蓦地僵住:“怎么可能?”

62.壁咚套餐

    “怎么不可能?”林摩斯没有把好友的提问放在心上,又转头对另外两人说——

    “不如你们也参与这次解剖,好好学习一下验尸相关知识。”

    景栗和肖然再度开启默契模式,肩并肩笃定摇头,动作整齐划一。

    林摩斯摆出教导主任脸开始说教:“合格的警探,必须要学会从容面对各种状态的尸体。”

    景栗的脸上写满了抗拒:“那个…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合格的警探…但是…一下子上升到解剖…这…这力度实在太猛了…我脆弱的心灵恐怕hold不住…”

    “hold不住?…”对于未婚妻的离奇用词,林摩斯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想浪费时间多问,直接安排差事——

    “那你们两人就去和孟探员一起整理现场物证,务必要仔细检查钱墨的随身物品,或许能够找到重要线索。”

    “保证完成任务!”肖然敬礼表决心,而后一秒都不耽搁,拽着景栗离开,嘴里还悄声碎碎念——

    “赶紧逃赶紧逃,万一他改主意就麻烦了!”

    华生穿白大褂和戴手套的时间比平时久一些,好多事他不敢去面对,可又不得不面对。

    林摩斯没有注意到好友被口罩遮挡的反常表情,先指了指钱墨的尸体,说道:“从这具中年男尸开始验起!”

    钱墨的衣物和随身物品被众位探员查验了三遍,发现他从里到外的衣裤都很旧,开线和磨损的地方几乎没有缝补,这很符合单身独居男人的特征。

    他口袋里的东西很少,一个棕色的老旧皮夹子,里面装着五块零钱,半盒老刀牌香烟,一盒火柴。

    最为特别的是,皮夹子里有一张合照,是他和女儿钱颖之,繁花盛开的背景下,父女俩笑得分外灿烂,和残酷的生离死别现实构成明显的反差。

    此刻的他们,已经在阴间团聚,令此段亲情故事悲上加悲。

    经验丰富的孟津最先发现了疑点:“钱墨的随身物品里,缺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这件东西的缺失,和我们目前的推测是矛盾的。”

    在这个探案团队里,景栗和肖然同为菜鸟级别,他俩在探讨案情的过程之中,都是跟着其他探员的思路在走,不约而同地问道:“什么东西?”

    孟津故意卖关子:“我把这个发现问题的机会留给二位新人。”

    肖然对自己的推理能力并不自信:“机会应该留给有准备的人…给我…太浪费了…”

    孟津代替冰山探长调教小表弟:“严肃点,好好思考!”

    这项解怨任务关乎到生死,独教授都没有去夜店蹦迪的心思了,恨不能24小时在线,积极指导行动,不过他不擅长破案,苦思冥想也无头绪,只得说到——

    “屠豪忙副业去了,我立刻联系他,找专家来帮你解答难题。”

    但是,景栗突然灵光一现,意识到了关键:“是…是少了家门钥匙,对吗?”

    她没有学过刑侦,不过独居多年,当单身狗的时间也不短,每次出门前都得确认一遍手机、钥匙和身份证这“三大件”有没有带,其中钥匙最为重要,其他即使忘记,只要钥匙在手,分分钟能回家取。

    “没错,就是钥匙!”肖然茅塞顿开——

    “犯罪现场发现了一条一米多的拖状血痕,综合尸体位置等因素推断,那条血痕是钱墨杀掉陈氏兄妹之后,从客厅趴向门口时所留下的,这就说明此人在重伤之下还有极强的求生欲,他的目的只是杀人,而不是和对方同归于尽,那就肯定会带着钥匙,不然作案怎么回家呢?所以…他大概率不是独居!”

    肖然虽然反应比景栗慢了半拍,但他毕竟是接受过神探表哥魔鬼特训的人,分析的思路清晰且周密。

    菜鸟小队二人组欢乐击掌,景栗庆幸能在此魂穿世界遇到默契同伴,不用独自傻傻做小白。

    孟津对两人的表现很满意,又补充道:“我怀疑和钱墨住在一起的,很有可能是男人,大老爷们儿同在一个屋檐下,日子过的糙,衣服都是将就着穿,破损了也没有及时缝补,眼下住址没什么线索,只能先去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肖然抢答此题:“火柴盒上有‘老友酒馆’的标记,可以去那里打探消息!”

    “聪明,有进步!”孟津不像冰山林摩斯那么冷酷,他教导新人是以鼓励为主,接着说道——

    “我知道老友酒馆的位置,现在就过去问问情况,你们…”

    这时,楼道有杂乱的声音高声喊着——“着火啦,资料室着火啦,快来人帮忙!”

    景栗差点忘记,今晚毛正的人会烧毁圣德女中案的旧案宗,幸亏她已经提前把案宗转移走,站在信息链顶端的女人就是这么有先见之明。

    肖然是热心肠,当下就打算冲出去,但孟津却阻止了他,另派了一位探员过去看情况,并说道——

    “各个科室都有值班的警员,救火足够了,我们这边安排一个人去帮忙就好,其余人继续归类证物,大家谨记,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乱了阵脚,先守好自家的门,再去管别人的事!”

    他的话乍听起来有各人自扫门前雪的自私意味,但是景栗越想越得有道理,假如一听着火的消息,就全员都跑去当热心救火英雄,那证物谁来看守?

    如果被毛正的手下钻了空子,趁机偷走证物,那重案二组哭都找不着墙,此外景栗猜测,孟津以前很可能吃过这样的亏,所以防备心才会如此之重。

    林摩斯也修过法医学,和华生合作共同查验了钱墨的尸体,至于陈氏兄妹,他认为疑点不多,便交给好友独自剖验。

    返回办公室的路上,他也听到了资料室起火的消息,顺路去查看了一番,不消五分钟便确定是有人故意纵火,目的就是烧毁五年之前的所有旧案宗。

    下午他刚和“李福尔”来过这里,所有的旧卷宗都堆在最靠里的小屋之中,而起火点恰好就是这里。

    救火的警员说,火势非常猛烈,不到十分钟就把所有的旧资料都烧光了,放火者必定使用了汽油之类的助燃剂。

    有谁会在巡捕房内放火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林摩斯认为既有动机也有能力做此事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毛正。

    与此同时,他还想到了未婚妻先前的种种异常举动和言语——

    “李福尔”不止认为巡捕房不安全,还提到了资料有可能会被火焚毁。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保险柜看到圣德女中案的文件还安好,也发现了之前没有过多留意的细节——

    所有卷宗的文件盒都被换过了,明显是有意掩人耳目。

    林摩斯的脑中骤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李福尔一早就知道毛正会派人焚烧旧案宗吗?

    思至此处,他立刻打开门喊了一声:“李福尔,来我办公室!”

    景栗走进来后,一眼就注意到了桌上摊开的旧案卷,满怀期待地问道:“探长,你从旧资料里发现什么新线索了吗?”

    “今晚资料室着火的事,你是不是已经提前知道了?”林摩斯如鹰一般的双目牢牢盯着未婚妻的脸,密切注视着她每一个微表情的变化。

    “啊?…”景栗对这个问题毫无心理准备,竭力稳住心态,企图靠着打哈哈蒙混过关——

    “怎么可能,我只是平平无奇的仙女,没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

    林摩斯目光中的锐利寒气又增了几分,沉默之中自有强大的威慑力,而且像狗血剧里的霸道男主一样,正在一步步地逼近她。

    景栗的脑筋以光速运转,既要揣测冰山脸的意图,还要琢磨应对之策,以小碎步向后缩,慌神之中不免有些语无伦次——

    “你该不会怀疑我说谎吧…我单纯善良、人畜无害,怎么会骗人呢…咱俩马上都要分手变路人了,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这么近不合适吧…哎哎哎!”

    “哎”到第三声的时候,就被林摩斯逼到了墙角,他在心中默默发出呐喊——

    “不要壁咚,千万不要壁咚,这又不是烂俗感情剧,简单点,故事的发展简单点,套路的过程请省略,你又不是个演员,别设计这些狗血的情节!”

    然而,老天爷注定要十八线锦鲤在魂穿之中体验一回偶像剧女主的待遇,壁咚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林摩斯抬起双臂撑在墙面上,发起犀利三联问:“你之前为何那么着急地取旧案卷?为什么要换资料盒?为什么会认为卷宗存放在巡捕房不安全?”

    独教授远程支招:“你…你…你装可怜吧,最好哭出来,越是直男,越受不了女人的眼泪!”

    景栗也就只剩下扮弱装哭这一招了,好在她有专业功底在,能够一秒变戏精,瞎话张嘴就来,啜泣着说道——

    “毛探长威胁过我…他说假如我再敢私自调查圣德女中案…就…就会把我找到的所有案宗都烧掉…还要用硫酸毁了我的花容月貌…嘤嘤嘤…”

    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林摩斯的冷峻气质骤然破功,当下就向后退了两步,略显手足无措,紧蹙眉头,语气生硬道——

    “说话就好好说话…哭…哭什么…我连骂都没骂你一句…”

    老天爷可能突然起了兴致,要将恶趣味进行到底,直接安排了个“壁咚套餐”——

    没有被外人撞见的壁咚,不算真正的虐狗级暧昧。

    在景栗哭的梨花带雨时,肖然敲了三下门后习惯性进入,眼前的场面显然不在他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手中的资料夹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愣神片刻后他费解地问询——

    “你们怎么了…福尔姐姐哭什么?”

    和小表弟共同进来的还有一位名叫铁荃的探员,他明显更懂职场潜规则,扯起肖然的袖子就打算把他拖出去,并留下一句——

    “不好意思探长,我俩一会儿再来。”

    景栗可不想绯闻满天飞,她是即将潇洒和冰山男说拜拜的酷飒版李福尔,立马用袖子蹭掉眼泪,解释道——

    “我只是迷眼了而已,没有哭。”

    “屋里又没有风,怎么就能迷了眼呢?”肖然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讨嫌不罢休。

    “怎么没风!”铁荃真想一铁拳锤爆小表弟的蠢脑壳,他相当有下属的自我修养,为了保全领导的面子,不惜冒着被雷劈的风险睁眼说胡话——

    “我一进来就觉得冷风嗖嗖的,肯是窗户有问题,明天我就好好替探长修一修!”

    林摩斯心塞不已,只想赶快跳过这个尴尬的话题,没好气道:“说正事!”

    铁荃递上证物清单,而且说明了“老友酒馆”这个关键性线索。

    林摩斯把验尸报告拿给他们:“钱墨的解剖已经完成,他虽然年约五十,但是身材很健硕,一定是常年坚持锻炼,除此之外,他的肝脏体积缩小,重量减轻,质地变硬,是明显的肝硬化,可能是饮酒过度导致的。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种种线索推测,钱墨失去女儿后销声匿迹八年,一方面因悲痛欲绝而大量饮酒,另一方面又在有意识地强健体魄,其目的大概率就是为了复仇。”

    他安排下一步的行动,派铁荃带人从明天起在老友酒馆的周围三公里展开排查,查问是否有人不常与邻里交流,但是有跑步之类的锻炼习惯,他认为凭借这两条特征应该能够追查到钱墨的栖身之所。

    他们的讨论接近尾声的时候,值班警员来传话,说分局的辖区出现一起恶性入室抢劫盗窃案,因人手不够,所以希望总局派两名探员协助调查。

    林摩斯答应了,接过便签条查看地址,浅蹙的眉头又深皱了起来:“安福弄太平巷六十八号…你确定是这个地方吗?”

    “安福弄太平巷六十八号…”景栗在心中悄悄念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五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是李福尔的住址——

    “那是…是我家呀!”

63.画在我在,画亡我亡

    查案查的好好的,家怎么就被偷了呢?

    虽然景栗嘴上说的是“我家”,可是心里很明确那是李福尔的家,而且她压根儿不知道魂穿世界的“家”长得什么样子。

    对此时的她而言,“家”不是一个具体的概念,而是一个抽象的存在,很难代入感情,一时不知该怎么演,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冰山脸的意思——

    “确定是我家遭贼了吗?”

    林摩斯把所有旧案卷重新锁回保险柜,见她还失神地杵在原地,便说道:“别愣着了,我陪你回去看看情况。”

    关键时刻,冰山脸还是有一丢丢人情味的,至少没把这件案子丢给别人处理。

    下楼的时候,景栗开始琢磨一件重要的事——

    李福尔家有钱吗?被盗损失大吗?

    回想资料内容,李福尔的父亲做了一辈子警探,兢兢业业,公正廉洁,家庭属于小康水平,并非大富大贵,不过她的爷爷生前是沪上书画收藏界的名人,留下了不少古画,其中有三幅为稀世珍宝——

    南宋画家马远的《岁寒三友图》、明末清初画家名朱耷的《竹石鸳鸯》、扬州八怪之首金农的《墨梅图》。

    景栗不懂书画,估量不出这几幅画作的价值,只记得以前在新闻里看过,名家古画的拍卖价动辄就几千万甚至上亿。

    她在剧组摔成重伤,得到三百万的赔偿,乍一听挺多的,但在这些古画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恐怕连个边角都买不起。

    李福尔的怨灵就附着在那三幅古画上,景栗还从事务所的资料里了解到一件事,怨灵附着的古物,有一个特有的称呼,叫“解怨标的物”。

    解怨任务完成,相应的标的物就可以进入阳间流通环节进行买卖。

    前一项任务中的古董金瓶,此项任务中的珍奇古画,全都是解怨标的物。

    一心二用,难免脚下不稳,景栗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了空,差点摔倒,幸亏冰山脸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怎么连路都走不稳,呆呆地在想什么?”林摩斯表达关心的方式与众不同,无论谁听都像是嫌弃。

    “你才呆,你全家都呆!”景栗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嘴上没好气道:“我家被偷了,连伤感一下都不可以吗?”

    小表弟肖然总算是识眼色了一回,主动说:“表哥,把车钥匙给我吧,我来开。”

    “李福尔”和林摩斯,婚约期长达七年的未婚夫妻,在夜色冷风之中相隔一米沉默而立,莫名像是一对爱情葬在婚姻坟墓里的七年之痒老夫妻。

    坐上车后,肖然询问路线,景栗转述GPS独教授的远程导航内容:“右拐,第二个路口再左拐。”

    相当巧的是,林摩斯居然和她罕见地默契了一次,在同一时间说出了相同的话语。

    “表哥,你常去福尔姐姐家吗?”肖然多嘴多舌的老毛病又犯了。

    肖然作为下属,堪称职场反面教材典型,作为表弟,实乃讨打的熊孩子。

    林摩斯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拜年的时候去过两次而已。”

    景栗不清楚他所说的“两次”是实词还是虚词,反正回数肯定不多。

    订婚七年,连去对方家里拜年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们这纸婚约真真是笑话。

    突然,独教授发出一声土拨鼠式的刺耳尖叫,景栗的耳鼓膜差点被震裂,她恨不能用毛正式的中西合璧语风吼一句——

    whatareyou弄啥嘞!

    “原来的故事里根本没有这场盗窃案,难道是毛正为了报复你而做的吗?”独教授心慌意乱,连连拍桌——

    “完了完了完了,如果解怨标的物不幸被毁,咱们事务所全员都会被扣减三十年的寿命!”

    景栗身在汽车后座,心却悬在峭壁边缘,离崩溃仅有半步之遥。

    部门KPI评比垫底,她倒欠了解怨事务所三年的命,现在可倒好,一番操作猛如虎,欠寿增成三十三。

    正在此时,林摩斯说道:“分局送来的地址仅有一个,也就是说整条弄堂只有你家遭了贼,而且他们给出的定性是恶性盗窃案,说明折腾出的动静不小,匪徒声势浩大地偷抢一户普通人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除了毛正那个徇私枉法的混蛋,景栗版李福尔还能得罪谁,百分之两百就是那个人渣!

    独教授的姿势比葛优瘫更颓废,他的预感相当不妙:“总部早上9点开始办公,如果明天他们发现李福尔家的古画凭空消失,就说明这一突发事件毁掉了解怨标的物,到时候咱俩也不用再执行什么任务了,直接手拉手上黄泉路,排队等喝孟婆汤吧。

    眼下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盗贼的身上,希望他们是目不识丁的粗人,不懂得古画的价值,没有偷走名画,再或者,希望他们是慧眼识宝物的神偷,不会毁掉古画,而是把它们卖给真正的收藏家,只要在解怨标的物在任务期限内完好无损,就算是落到了盗贼的手里,咱们事务所也不用承担责任。”

    盗贼靠得住,公猪母猪全都能上树,明天9点很有可能就是景栗的死期。

    她的愤怒情绪如火山般大爆发,攥拳怒吼一声:“毛正,老娘要和你拼了!”

    开车的肖然被吓了一大跳,方向盘突然一转,差点撞在路旁的树上。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林摩斯扭身努力安抚她的情绪:“冷静,务必冷静,你是一个专业的警探…”

    “我不专业,我也不想做警探!”景栗把火气一股脑地撒在冰山脸的身上——

    “就是因为查案,我把家查没了,更画查没了,还把命查没了!”

    林摩斯眼中的未婚妻,永远都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样子,而今这河东狮吼的一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无所不能的冰山神探生平头一次手足无措。

    终于来到李福尔的家,刚走下车,四周的街坊就哗的一下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讲述各自的见闻,说的全都是上海话,语速奇快,聒噪至极,听得景栗脑浆都快沸腾了。

    大家都是好心,话里话外基本是一个意思——那伙恶人是帮会打扮,比起小偷更像是强盗,明目张胆地一通乱砸狠摔,声音大到隔壁巷子都能听得到,幸亏“李福尔”不在家,要不然就有可能被活活打残打死。

    景栗徘徊在生死边缘,实在没有心情和根本不认识的邻居交流,此时的她如同被私生饭围堵的当红明星,在人群之中艰难穿行,林摩斯和肖然变身保镖,费力地为她开道。

    李福尔的家是石库门小二层,低调的大门并不宽,走入才会发现面积一点都不小,院里既有花花草草,也有石桌石凳,还有一个精致的木质摇椅秋千,向屋里望去,分局的探员正在忙碌地搜查取证,所有灯都大亮着,远远便可看到屋内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古画古画古画…”景栗以最快的速度冲入房中,她顾不得其他,一心寻找解怨标的物,同时低低问道——

    “画放在哪个房间?”

    独教授无能为力:“不知道,资料里没有李福尔家物品的具体摆放位置,得靠你自己找。”

    景栗欲哭无泪,只能先向搜证的警员询问:“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家的画?”

    一位警探指了指右边的房间:“书房的墙上挂了好几幅画,不过都被撕碎了。”

    “什么?…”景栗瞬间腿软无力,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不是自己倒下的,而是死神借了雷神的大锤,把她锤到骨碎筋断。

    独教授在绝望的深渊之中艰难求生:“景栗,我们还有最后一线生机,只要画不残缺,就算是被撕了,也可以找修复专家拼起来,价值的损失不会太大,总部也许会考虑放我们一条生路。”

    林摩斯蹲在一旁劝慰,绝望的景栗起初充耳不闻,当得知还有活下去的一丝希望时,立刻改变了态度——

    “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画!”

    林摩斯怀疑未婚妻的精神受到了严重刺激,暂时事事都顺着意,把她像老佛爷一样地搀扶了起来。

    景栗走进书房,踏入门的前一刻,屏气静神闭上眼睛,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后才睁开,五秒之后,她再次瘫倒摔了个屁股墩。

    画不仅仅是被撕碎,而是被撕的碎碎的,不太碎的部分都被揉成了团,更过分的是,盗匪还把整瓶蓝色和红色的墨水都泼了上去,古画被毁的彻彻底底,一丁点儿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俗话说得好,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阎王爷他老人家已然提笔在生死簿上写的明明白白,明早9点就是景栗和独教授的死期。

    独教授悲恸哀嚎:“天要亡我,天妒英才啊~啊~啊!”

    “李惜白仿作…”林摩斯捡起脚边的一个纸团,展开后发现是画作的落款,他读出了上面的字迹,可是对这位画家的名字很陌生——

    “李惜白是什么时代的画家?他是很有名气还是和你家里有渊源?”

    独教授有点懵:“李惜白?…我好像在资料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李惜白是…是我爷爷…”景栗的脑子里加载了李福尔的全部背景资料,所以立刻就能把人物对上号,不过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不似平日那般中气十足,毕竟人之将死,活力已荡然无存。

    她终究还是一条有名无实的倒霉锦鲤,好运从来与她无缘。

    “等会儿!”独教授意识到了问题——

    “李惜白仿作…意思是那幅画是李福尔爷爷画的,并不是真迹!”

    眼尖的肖然意外发现异常之处:“表哥,这个书柜的后面有夹层,里面好像装着不少东西…”

    柜子被翻倒在地,边侧的木板已经开裂,肖然上前查看一番,从里面抽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长方形盒子,顺便还发挥“警犬”特长闻了闻——

    “是檀木盒,里面还有不少,装的都是画吗?”

    “真画很有可能在那里面!”独教授清脆地拍响脑门——

    “我怎么这么笨,名贵的真画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挂出来,肯定得藏在隐秘的地方,你快去把那里面的画都展开,我通过视频确定一下!”

    生生死死的来回折腾,即便是强心脏也得折腾成心肌梗塞,生死就在最后一举了,景栗捂着心口,又一次在“小林子”的搀扶下起身,催促道——

    “快快快,把里面的画展开!”

    林摩斯见她的脸色灰白,好心劝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命总比画重要…”

    “画在我在,画亡我亡!”

    “老佛爷”景栗摆手甩开啰啰嗦嗦的“小林子”,上前拿过肖然手中的盒子,一边祈祷一边打开。

64.民国的摩登“同居”生活

    万幸上苍有好生之德,没有把他们逼上绝路。

    景栗一口气展开五幅画,终于把三幅宝贝古画找齐,她和独教授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

    独教授兴奋欢呼:“菩萨保佑,如来庇护,玉帝施恩,王母关照,我肯定还能再活五百年!”

    景栗也想载歌载舞嗨一场,但是一抬眼,却发现周围的警探都在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

    在众人眼中,她的的确确不正常,家被毁成了这个鬼样子,前一刻说瘫就瘫,后一刻因为几幅画就恢复元气,没完没了地傻笑,活脱脱像是地主家缺心眼的傻白甜。

    景栗意识到了失误,立马一秒进入状态,继续扮演“李福尔”这一角色。

    在魂穿的世界,没有导演喊a,解怨使者必须二十四小时全天候沉浸在所扮演的人物之中,工作压力非同一般的大。

    景栗凭借智慧和演技挽回局面,把刚刚的狂喜解释为劫后余生的庆幸,眼波一转,便有了三分悲情的感伤——

    “这些画全都是我爷爷生前的挚爱,比我家的房子更为重要,我曾经对爷爷和父亲发过誓,必会竭尽全力保存好画卷,画在我在,画亡我亡!”

    见她讲的情真意切,似乎即将哽咽流泪,一群大老爷们儿探员不便过多追问,纷纷客套地地劝慰。

    危机顺利解除,接下来就进入正题,分局负责人陆洲简述基本案情——

    “盗匪把能砸的地方都砸了,从我们搜查的情况来看,这伙人不像是普通的小偷或强盗,他们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威慑与警告,因为李家看似一片狼藉,可是一些贵重物品都还在,卧室的地上甚至散落着几件被踩坏的首饰,这些东西我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李探员你之后可以清点一下。”

    林摩斯认定此事是毛正所为,担心这个无耻的人渣会施压阻挠分局对盗窃案的调查,于是说道:“谢谢陆科长,这个案子由我来接手,明天会安排人把交接文件送到你的办公室。”

    陆洲已察觉此案不简单,能移交出去自然是最好,欣然点头,并把下属的现记录本递上——

    “这是我们勘察现场时所做的记录,如果林探长需要了解其他细节,随时可以联系我,另外…那个…”

    林摩斯和李福尔的关系同行都清楚,陆洲做事一向周全,犹豫片刻之后问道:“需要我的人留下帮李探员收拾整理吗?”

    “不用不用,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

    景栗谢绝好意,房子连窗户都被砸的稀碎,短期肯定是住不了,而且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要是毛正的人再来闹一回,虽然她保得住命,但不一定保得住清白。

    她要守护的,不止是自己的魂灵,还有苦主李福尔的躯体,瘦弱的肩膀上担着两份沉甸甸的责任,委实不容易。

    分局的警员收队,林摩斯和陆洲低声交流了大约五分钟,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对于他们谈论的内容,景栗很好奇,可又不好太靠近,努力竖起耳朵,但什么都听不到。

    肖然走到她身旁,问道:“福尔姐姐,这里今晚肯定是没法住了,你家还有其他的房子吗?”

    “年轻人,你看我像土豪吗?”景栗瞥了他一眼——

    “这里可是魔都,房价高高飘在云端上,普通人即便有购房资格,买房都得三代供,哪里还有余力买二套房?”

    高房价是劳苦大众心中最大的痛,她一时思路飞飘,不留神就讲出了超越时代的吐槽。

    “魔都?…购房资格?…三代供?…”肖然一脸懵逼:“福尔姐姐,你在讲什么胡话,是不是受刺激太严重,脑子瓦特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你脑壳里都发洪水了,还好意思说别人…”景栗怼人的功力不弱,不过想到小表弟命不久矣,便不忍心过于毒舌,大发慈悲放了他一马,没有继续讲下去。

    “我可以找个宾馆将就住几天。”景栗看得开,反正任务期限短,魔都那么大,何愁找不到栖身之处。

    她盯着茶几上的几样首饰和两块手表,脑中叮地响了一声,开始琢磨一件事——

    李福尔的积蓄如果没有被盗匪抢走,她完全可以使用,假如数额较大,那她就可以体验一回民国五星级酒店的奢华享受,算是在魂穿出差之中为自己谋一把福利。

    世间最大的悲哀,是人死了,钱却没花了,景栗将替李福尔了却这一遗憾。

    林摩斯走来,并不认同她的打算:“宾馆和旅馆客多人杂,毛正若是还想找你的麻烦,会更好下手。”

    他所言不无道理,景栗不禁犯了难:“那我…临时租个房子吗?”

    她不知道民国有没有拎包入住的精装修公寓,也不清楚这个没有网络的年代是通过什么途径寻找待租房源的,不由得犯了头疼。

    “等等…”肖然从他们对话中听出端倪——

    “表哥你所说的毛正,是重案一组的探长毛正吗?难道是他派人砸了福尔姐姐的家,为什么?”

    “这件事尚没有真凭实据,你务必要保守秘密,管好自己的大嘴巴!”叮嘱过小表弟之后,林摩斯顿了顿,对未婚妻道——

    “现在最安全的办法,是你搬来我家暂住。”

    景栗和肖然蓦地呆怔,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面面相觑后发现对方的脸上有着同款惊讶表情,她着实猜不透冰山脸那谜一般的脑回路——

    “大哥,你觉得现在是幽默的合适时机吗?”

    林摩斯并没有搞笑的意思,一本正经的风格雷打不动:“肖然和华生法医都住在我那里,你可以把我家当做临时的安全屋,住进来既可以保证安全,也方便讨论案情。”

    林摩斯长着一张人畜勿近的冰山脸,横看竖看都像是偶像剧里那种独居大别墅的高冷总裁,景栗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性格并未遵循套路,竟然是“群居性动物”。

    “表哥说的太对了,福尔姐姐你搬过来住吧,我们三大美男一定能够护你周全!”

    肖然适时煽风点火,实际是抱着一种挑事不嫌事大的心态,酷帅表哥和未婚妻李福尔会在“同居”模式下发生怎样奇妙的化学反应,他将拭目以待。

    独教授在幕后操盘:“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你委屈一下答应他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委屈的,看着林摩斯那张公事公办的严肃脸,就知道他家是绝对没有风险的“安全屋”,这位男主角自带绝缘体属性,和任何女人都不来电。

    景栗同意“未婚夫”的提议,而且提前把界限划的清清楚楚:“那好吧,谢谢你,白玫瑰案一破,我立刻就会搬走。”

    而后,她上楼一趟,去李福尔的闺房寻找是否有还能穿的换洗衣服。

    衣裳大部分都被丢在地上,上面有一个又一个脚印,足见盗匪的粗暴,她在衣柜里翻了翻,发现最里面的一摞内衣旁有个小铁盒,打开便见两本存折和一些现金,算算差不多是一万块。

    景栗不大了解当下的物价,不过看李福尔藏的如此深,想来这是她全部的积蓄,而且绝对能算得上是一笔小小的“巨款”。

    除此之外,她还在地上看到了一个被撕成两半的笔记本,翻了翻才知是李福尔的日记,便也装进了行李箱,景栗猜测里面也许记录了一些和案件有关的线索。

    瞬间变身民国万元户,她提着小皮箱下楼的时候走路都带着风,俗话说得就是好,千好万好不如经济独立好,有钱的女人腰杆才能真的硬。

    到一楼之后,她见冰山脸正在书房搞“拼图游戏”,试图把散落满地的画作残片拼起来,她有些疑惑:“你在做什么?”

    “这些画被撕毁的太严重,上面还沾了不少墨迹,没有修复的可能了。”林摩斯站起身,声调比平时暖柔了一些。

    画作被毁和破案并无直接关联,他考虑修复的问题,只可能是想帮未婚妻。

    刚刚景栗为了画而两次瘫倒在地,差点当场心脏病发,纵然冰山脸是铁石心肠,也难免不生怜香惜玉之心。

    景栗最初心怀偏见,认为林摩斯是一个拖婚的渣男,但相处过后才知,其实他并不是渣性格,冰山外表下还藏着一颗有热度的心,比上一个故事中的武家大郎武易强千百倍。

    李福尔和林摩斯的婚约纠葛,没有谁对谁错,归根到底,是有缘无分。

    景栗刚才情绪差点崩溃,并不是因为李家爷爷李惜白的画,而是解怨标的物,她无法讲出实情,只是豁然笑笑——

    “谢谢你,无法挽回的事没必要执着,我有其他几幅做念想就够了。”

    她带着行李和古画搬离李福尔家,坐车来到了林摩斯的三层独栋别墅。

    不得不说,这个故事里的人物财力都不一般,林摩斯显然是不差钱且有背景的主儿,李福尔看似普通,可也是房产有古董的低调小富婆,像景栗这样根正苗红的穷三代,只能仰望男女主的壕人设。

    别墅的装修风格既时髦又有品味,主要是黑白灰三色,不过并不显冷清单调,因为在细节上还特别点缀有墨绿色和宝蓝色,沉稳大方且别具一格,妥妥是民国最摩登的风格。

    景栗环视整个客厅,当目光扫视到北边的小沙发边时,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哎呦”——

    那里赫然立有一具骷髅。

    她之前演恐怖片的时候,曾多次抱着骷髅头吊威亚,所以并不太害怕,只是眼前这一具分外特别,不止斜戴了一顶西式礼帽,还打着黑丝绒领结,搭配相当违和。

    “那位是华法医的好朋友,名叫Mr骨,骨骼的骨”,肖然为她介绍,而后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

    “第一次见肯定觉得诡异,时间久了就会习惯。”

    景栗顺着此话题玩了一把黑色幽默:“看那身装扮,他叫‘Gentleman骨’似乎更为合适。”

    肖然堪称神奇少年,总是能跨越时代鸿沟,和景栗实现观念上的默契:“华法医常常会给Mr骨变装,还专门定制了一套铠甲,装扮之后就会成为‘Hero骨’。”

    寻常人至多是给宠物变装,比起给骷髅朋友定制造型的法医华生,简直弱爆了。

65.为了过审而存在的工具人女主

    华生对于“李福尔”的到来颇感意外,和肖然自发组成吃瓜小分队,积极围观万年冰山铁树林摩斯开花的罕见名场面。

    景栗暂住于三层,住宿条件完爆现代社畜打工族,卧室大约30平,独立卫生间,小巧衣帽间,白色欧式家具,从床到柜一应俱全,如果这不是快穿,她肯定会开始琢磨有没有低价长租的可能性。

    从前的她,看到如此等级的别墅,必会感叹一番奢华,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实现了眼界的升华——

    自从体验过土豪鲜肉的壕无人性风CBD大平层,其他豪宅在她眼中都变得平平无奇。

    因为见过世面,所以云淡风轻。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十点。

    这次的任务压力山大,景栗背负着生存还是毁灭的沉重心理包袱,火急火燎魂穿至民国新世界,一睁眼就进入忙碌模式,先是大闹记者会,再经历码头枪战,最后还有家被反派砸成渣的悲剧波折,细细一想,这半天的时间还真干了不少事。

    效率高不高,主要看死神追的紧不紧,她目前的状态几乎是和黑白无常并肩同行,除了玩命拼生路,别无其他选择。

    景栗并没有休息,而是拿出李福尔的日记本开始翻看,结果却大失所望。

    里面根本没有与案件有关的线索,从头到尾都是单相思恋情的心酸点滴,可谓页页沾满眼泪,每周至少写三篇,内容不少,可是内核相当单一,总结来看就是三大主题——

    第一,我的工作狂高冷未婚夫。

    基本的内容是:这个周末我们没有约会,这个假期我们还是没有约会,我生病了他没有来看我,在巡捕房的走廊擦肩而过,他也仅仅是微微一颔首,几乎没有言语交流。

    第二,这些年我所遭遇的拒绝。

    具体详情为:约他吃饭,被拒绝:约他看电影,被拒绝;给他送爱心宵夜,被拒绝;想要照顾受伤的他,被拒绝。

    第三,是自我麻痹式的鼓励。

    日记之中大段大段地记录着无法排解的伤感忧郁,其中还有不少读爱情诗词与小说之后的感悟。

    让景栗印象最深的是这一段——

    “清秋对燕西说,不一样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就像我家的葡萄藤永远长不出百合花。

    然而,燕西并未放弃,他在清秋家的葡萄藤上挂满了百合花,以此告诉她,不一样的人也可以真心相爱。

    就如同我与摩斯,看似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但我通过努力一定可以走进他的世界,一定。”

    “救命啊!!!”景栗越看越郁闷,走到梳妆台前,用手指戳着镜子中自己的脑门,实际就是李福尔的脑门,无奈道——

    “天下又不是只有林摩斯一个男人,你何苦如此执着!”

    而且,鸳鸯蝴蝶派的小说那么多,李福尔偏偏借用了《金粉世家》里冷清清和金燕西的爱情故事,这二位可是爱情幻灭于婚姻的代表人物,此选择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说明她和林摩斯的结局注定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过话又说回来,景栗站在上帝视角,清楚李福尔的痴恋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故而才会认为其傻傻错付了真心。

    其实,每个活着的人都是试图挣脱命运牢笼的盲目之徒,遇到真心想追的梦,遇到真心喜欢的人,都会奋不顾身地执迷一场,没有人能够提前预知生命的结局,皆是在用今天赌明天,永远怀抱最美好的希望,全然不相信命运的结局会是满盘皆输的残酷。

    同为女人,景栗最心疼李福尔的一点,是她太过于自卑,明明有过目不忘的异能,明明工作能力很强,却因为性格太过于软弱,沦为了职场小透明,事业不得意,感情更悲催,委委屈屈地做着望夫石,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能换来心上人的一回顾。

    景栗已下定决心,不止要完成解怨任务,令所有人都看到李福尔真正的实力,还要在感情里替她硬气一把,让冰山脸林摩斯知道,错过李福尔绝对是他一生的最大遗憾。

    她抱着日记本睡着,再醒来时是早上六点半,洗漱过后下楼,走到餐厅门口时,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因为眼前的画面莫名养眼——

    清晨灿烂的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倾洒在雕花圆餐桌上,林摩斯和华生对坐,一边读报纸一边喝咖啡,二人的长袍式丝质睡衣是同款不同色,冰山脸是深蓝色,华法医是浅蓝色,求同存异,相当和谐。

    景栗的腐女思维立刻上线,“慧眼”一秒识破眼前的“兄弟情”真相——

    林摩斯对李福尔无感,很有可能不是性格不合,而是性别不合。

    一不留神就发现了了不得的大秘密,她当然想在第一时间和两位队友分享,但是她打开沟通设备已有十五分钟,都没有听到独教授和屠豪的声音,想来这俩货又在睡懒觉。

    林摩斯注意到了表情微妙的她,合上报纸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为什么要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发呆?”

    好好一个帅哥,毁就毁在长了一张嘴,说话总有一股浓浓的教导主任范儿,景栗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一句——

    “我的性别不配得到你的温柔,对吗?”

    华生很有风度地替她拉椅子,景栗道谢后落座,很有创意地委婉表达心中所想:“在明媚的sunshine下,二位身着couple款睡衣,悠闲地喝着coffee,静静地读着neer,画面sosweet,我实在不忍心乱入打扰。”

    她的存在,仿佛是dan美剧中为了过审而存在的工具人女主,往往难逃一死,双男主才是真爱,女主女配全是意外。

    毛生的中英文混杂式语风仿佛有魔性,很容易出现人传人的现象,景栗就在莫名其妙间被洗脑,三不五时就想来一段调节气氛和心情。

    “毛探长实乃神人,以一己之力带偏了整个重案一组的语言风格,你这一段堪称经典,恐怕连正主都得甘拜下风。”玩笑过后,华生把报纸推到她手边——

    ”今天《申报》的头条新闻中,刊登了你的照片。”

    “什么!?”景栗重重一拍,手掌遮住报纸内容,回想昨天脏着脸大闹记者会的失误,她简直后悔到心态原地爆炸——

    “华法医,请你如实回答一个问题,照片里的我…很丑吗?”

    作为一名来自美颜时代的女性,她能够勇敢直面生活的惨淡,却不能直面既没有修图也没有加滤镜的丑照。

    华生答道:“怎么会丑呢,很可爱。”

    景栗悬着的心彻底凉凉,男人这种生物,一般只有在面对不漂亮的成年女性时,才会用到“可爱”这个词,属于标准的客套风贬义词。

    林摩斯无法理解未婚妻的清奇脑回路:“为什么要关注外貌这种肤浅无聊的细节,关键是内容…”

    景栗再次拍响桌子,声明自己对于颜值的执念:“人活一张脸,我是要面子的!”

    她在心里反复默念,“李福尔,我对不起你”,做好心里建设后,鼓起勇气缓缓移开手,先是提心吊胆地远远地瞄了一眼照片,发现形象似乎不算太差,这才敢拿起报纸细瞧——

    老天保佑,民国的照片是黑白的,她脸上的灰几乎看不出来,头发稍稍有点乱,不过并不影响整体颜值。

    照片抓拍的是她举起圣德女中案嫌疑人名单的那一刻,郑重蹙起的眉头并未完全掩盖圆圆娃娃脸的青涩,俨然是十分讨喜的菜鸟警探形象,懵懂却无所畏惧,心怀正义,勇往直前。

    景栗惊喜不已:“照片挺不错的…”

    林摩斯忍无可忍,含怒打断道:“你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在报道的内容上!”

    “探长息怒,卑职遵命。”景栗暗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开始专心读报。

    不看不知道,惊喜在眼前。

    头条新闻不止声讨了制造冤假错案的毛正,还写明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和圣德女中的旧案有直接关联,报道的最后,记者发出呼吁,请求“正义神探”林摩斯出面负责此案。

    “真是天助我也,媒体的报道对我们太有利了!”景栗心是激动的,手是颤抖的,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任务胜利的曙光。

    但是,事情的发展超乎寻常地顺利,令她感到几分忐忑不安,担心有隐藏的陷阱:“毛正做事不择手段,他连我家都砸了,怎么就没想到耍手段控制一下舆论呢?”

    林摩斯道出实情:“毛正企图花钱买通记者,出一篇抨击我为名利而争夺案件调查权的报道,好在我预料到了他的阴谋诡计,及时联系报社更换了新闻稿。”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景栗听得目瞪口呆:“你也太神了吧,新闻稿都能说换就换!”

    男主有光环正常,可是在这出大女主解怨戏之中,林摩斯的光环简直闪亮到不合常理,景栗感觉他来做解怨使者似乎更为合适。

    华生替好友高调了一把:“你还不知道吧,摩斯的舅舅已升任新闻局一把手,是沪上主流舆论界的龙头老大,哪家报社都不敢随便刊登林大探长的丑闻,毛正以为在黑白两道有点人脉就能一手遮天,纯属不自量力。”

    林摩斯曾提起家里有背景,景栗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才知冰山脸的后台居然强大到能够掌控舆论界的地步。

    景栗瞬间放弃了大女主包袱,愿意接受眼前这逐渐走向大男主剧的现实。

    如果魂穿是一部戏,她绝对不和林摩斯产生番位之争,将会心甘情愿把一切光环拱手让给冰山男主角。

    在民国的乱世之中,有权势有靠山的林摩斯明显占据优势地位,有能力以最快的速度查明案件真相,景栗至为明智的选择,就是抱大腿,这也是她在一周内完成任务的唯一办法。

    人生是一场打怪升级的游戏,没有背景的人只能遵守规则,有背景的人则可以创造规则,输在起跑线上的平凡景栗,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此一遭,绝对想象不到还有这种玩法。

    林摩斯强大的家族背景帮了大忙,现在重案二组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冰山脸一言九鼎,截止到目前为止,案件的进展与他的先前的许诺完全吻合。

    景栗本以为反派BOSS毛正是王者,怎料此人一夜之间就被林摩斯秒成青铜,这波舆论攻势之后,巡捕房迫于压力,势必会追究毛正的责任。

    怨灵苦主所定的主线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查清白玫瑰案的真相。

    在原版故事之中,恶人毛正未得恶报,不仅成功掩盖案件真相,还下狠手谋杀了李福尔,继续风风光光地在警界做蛀虫。

    杀人凶手要受到惩罚,蓄意扭曲案件实情的毛正也休想逃脱法律的制裁,景栗要借助天时地利人和,将有罪之人一网打尽。

66.女中鬼谈

    真正的高手,往往会保持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姿态,林摩斯也不例外,他再度展现zhuangbility神功——

    “即便我在出版界没有后台,公众的眼睛总是雪亮的,毛正的阴谋绝不可能得逞,他的罪行必定会败露,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邪恶终究无法战胜正义!”

    他讲话时流露出一种略显老派的大义凛然之感,像极了八十年代的正剧男主角,让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直击天灵盖的正能量冲击波。

    若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傻白甜,很可能会被冰山脸这一套“正义之光”的说辞打动,原地变身铁杆粉小迷妹,但景栗却只想送他一句话——

    “我信你个鬼!”

    作为被残酷现实暴击过千百次的倒霉锦鲤,她觉得冰山脸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林摩斯显然对于普通人的艰难生活一无所知。

    同样是剑指罪恶黑幕,有权有势者多半能做英雄,无权无势者却大概率是烈士,李福尔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且她更惨一点,为了查明白玫瑰案件的真相,死在了毛正的枪口下,没有人深究她的死因,也没有人为她送上烈士称号。

    面对恶势力,单枪匹马挑战是莽撞的孤勇,组团打怪才是正道,独教授和屠豪所指引的大方向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和背景像钢铁一样硬的“正义神探”林摩斯组队,确实是最优之选。

    景栗想起李福尔日记里最后的内容,她之所以坚持追查白玫瑰案,不仅仅是想查清父亲身亡的真相,还想让未婚夫对她刮目相看。

    李福尔面对心上人时,过于害羞被动,都不敢把自己的调查笔记本拿给林摩斯看,这份爱最卑微到了泥土里,开出了无望的暗恋之花。

    景栗为她了却此桩遗憾,主动出击,成功得到了冰山脸的欣赏和帮助,李福尔若是在天有灵,见到这一幕想必会既欣慰又心酸。

    接下来的主线,就是抱好林摩斯的大腿,借助他的破案能力和强大后台,在一周内完成所有解怨任务。

    “完了完了,迟到了迟到了…”肖然边系制服扣子边跑下楼,一路自言自语地碎碎念,来到餐厅之后匆匆和大家说了一声“早”,抓起两片面包就打算出门。

    华生把牛奶杯推给他:“急什么,还没到上班时间。”

    “表哥让我今天提前到岗,有好多旧报纸需要查。”肖然说完后吨吨吨三口就喝完大半杯,又顺手抓起一个大苹果,像踩了风火轮一般冲出了家门。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男人们,性格天差地别,林摩斯和华生皆是绅士优雅范儿,腔调十足,而肖然的突然乱入,直接打破了这如唐顿庄园一般的高大上氛围,为民国摩登式生活增添了几分接地气的趣味。

    华生用打趣的口吻道:“阿然小表弟太可怜了,不止晚上加班,早上还要提前到岗,在魔鬼表哥的手下讨生活真是不容易。”

    林摩斯如此对待表弟,自有良苦用心:“你又不是不了解阿然,能力一般,心态超凡,成天瞎乐呵,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身上的骄娇二气太重,不经一番磨砺,难成大器。”

    而后,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子,用通知式的语气对未婚妻说道——

    “十五分钟后出门。”

    景栗询问:“今天的调查重点是什么?”

    “你和我一起去圣德女中,查出安娜的真实身份。”言罢林摩斯便起身去换衣服。

    他不多做解释,也不给对方留拒绝的空间,就是完完全全的领导式下令。

    景栗冲着冰山脸的背影撇了撇嘴,猜测他八成是狮子座里最强势的那一类,女人若是“有幸”嫁给他,恐怕会一辈子生活在被支配的恐怖阴影之下。

    不过,对于林摩斯的调查方向,景栗还是相当认可的,在陈氏兄妹的密室里,安娜的牌位被摆在了正中间,此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以她博览悬疑剧的经验来看,破案是抽丝剥茧的过程,关键是找准下手的突破口,而这突破口往往是看似和案子没有直接关联的事件或人物。

    艺术来源于现实,景栗相信,真实的罪案大多也是如此。

    圣德女中的旧案卷里从没有出现过“安娜”这个人物,她仿佛从天而降,在牌位区稳站C位。

    自古C位不寻常,此人百分之九十九是突破口。

    圣德女是颇有名气的教会贵族学校,紧邻天主教堂,校舍建筑是富丽堂皇的巴洛克风格,学生们的校服不是常规的布制蓝褂和黑色长裙,其材质为织锦缎料,上衣是天蓝色,领口和袖口都有精致的花纹刺绣,裙子是象牙白,外层缀纱,移步似云起云飞,愈显身姿袅袅婷婷。

    景栗不由心生羡慕,她想起了自己的中学校服…

    算了,还是不想为好,男女统一的宽松版短袖、外套和裤子,与眼前洋娃娃一般的精致女学生根本没法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队友终于上线,屠豪本在打哈欠,但见此场面后,立刻来了精神:“OMG,民国女学生好漂亮!”

    “正经点,专心工作!”独教授虽然起得晚,但是在死亡的压力之下,工作态度变得相当积极。

    圣德女中负责人朱校长热情接待,在其与林摩斯的对话之中,景栗又得知了一件事,林摩斯的伯父任财政司司长,姑母是十大富商之一,林家曾给学校捐过一栋艺术楼,冰山脸的三位堂妹和一位表妹都在这里读书。

    今天注定是被林摩斯强悍背景震惊的一天,景栗对于有钱有势者的认知直接上升了三个档次。

    独教授气鼓鼓地重摔资料:“情报事务所总是不靠谱,居然没有查清楚林摩斯的家庭背景,他们才应该是KPI评比里的倒数第一,凭什么是我们垫底,凭什么!”

    “凭情报事务所的周所长是冥王秘书的二舅姥爷呗”,屠豪无奈道出心声——

    “咱们部门虽然不差钱,可是背后无靠山,斗不过那些有后台的事务所。”

    景栗万万没有想到,冥界阴司的KPI排名居然有黑幕,看来不止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也能使鬼推磨。

    朱校长把他们带到资料室,并安排工作人员把八年前的学生资料全部都搬了来,总共有厚厚的三大摞。

    景栗想从校长这里打听点消息:“校长,八年前学校里有六位女学生…”

    林摩斯却打断了她,对朱校长说道:“谢谢配合,有其他需要的话我们会再请您协助。”

    目送朱校长离开后,景栗十分不解:“校长肯定了解旧案的内情,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呢?”

    查案经验丰富的林摩斯对人性有着更深层的了解:“朱校长五年前才来到圣德女中,并不是旧案的见证人,他也许从其他老师那里听到过一些与案件有关的事,可是并不愿意告知警方。

    刚刚聊天的时候,我一提到旧案,他就有意识地岔开话题,在没有掌握实质性证据的情况下,即便我们追问也无济于事,他说出口的多半是假话。”

    “有道理,不愧是正义神探!”景栗恍然大悟,顺便还拍了拍马屁,既然要决定抱大腿,那就得有巴结的觉悟,千甜万甜不如嘴甜。

    “开始工作”,林摩斯永远都是一副不为马屁所动的冷峻模样,拍了拍资料盒上的灰尘,说道——

    “我们要尽快找出安娜的学籍资料,她的家人有可能就是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策划者或者参与者。”

    查阅档案是一件极其枯燥且费眼睛的工作,不过景栗却分外轻松,因为她有事务所的神器相助——冥界阴司特质扫描仪。

    独教授和土豪可以利用扫描仪将视频中出现的全部文字资料扫描入电脑,并设定“安娜”为关键词,只要出现“安娜”这个名字,系统就会自动提醒,景栗根本不用费神真看,摆摆样子就可以了。

    而林摩斯只能凭借一双肉眼努力查找,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见未婚妻看过的资料已有厚厚一叠,速度居然比自己快一倍,他对其工作质量深表质疑——

    “你确定查仔细了吗?”

    有强大的科技成果做后盾,景栗决定露一手,代表李福尔展示一下过目不忘的神技——

    “探长随便抽一张,我可以背得出资料里所有的内容。”

    林摩斯将信将疑,从资料中抽出一份,念出名字:“金绣婉。”

    景栗装模作样地闭上眼思索片刻,听着队友屠豪噼里啪啦地输入名字,然后复述其语言——

    “金绣婉,满族,民国五年三月五日出生…”

    她慢慢悠悠地讲了五分钟,连老师对于学业课程的评价都说的一字不差。

    林摩斯目瞪口呆,又问了一个:“赵云薇。”

    景栗依旧完美应答,望着对面那张差点惊掉下巴的冰山脸,嘚瑟地补了一句——

    “没什么好惊讶的,我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记忆天才。”

    林摩斯曾对未婚妻过目不忘的异能有过好奇,李福尔谦虚地表示自己只是记忆力比较好,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神奇,他误把这番自谦当做大实话,此刻才意识到是自己草率了。

    谦虚是优点,但过分谦虚却是缺点,李福尔生前最大的失误,就是过于低调内敛,明明身有超凡异能,却不懂得利用长处为自己争取机会,一直当着职场小透明,被谋害后都无人为她伸张正义。

    资料看了一多半,都没有找到与安娜有关的任何线索,中途景栗去了卫生间,一走就是半个多钟头。

    林摩斯越想越不对劲,还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正想找人帮忙去查看,便见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只穿着衬衣,警服和警帽都拿在手中。

    景栗没等气喘匀,就急急讲出新发现:“我在女厕所里听说了一件事,这个学校闹鬼,鬼的名字就叫安娜!”

67.坑未婚夫第一人

    “女鬼?”林摩斯如听天方夜谭:“你…你是认真的吗?”

    景栗凭借女人的第六感,相信这个故事不是空穴来风:“女鬼安娜和八年前的案子有关系,我刚刚向学生们打听了一大圈,了解了这个鬼故事的基本情况…”

    “等等…”林摩斯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你穿着警服,学生们不害怕吗?”

    景栗言语中带着几分得意:“我从没锁门的杂物间找到了一件外套,以勤杂工的身份和学生套话,问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是不是很机智?”

    “机智…真机智…”林摩斯脑子有点懵,回神后回归正题:“那个女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领导请坐,且听我慢慢道来!”景栗清了清嗓子,踱步开讲——

    “安娜是在圣德女中就读的第一批学生,她毕业后出国留学三年,学成归国,至母校任教,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她不仅仅是学生的好老师,更是大家的好朋友,还会特别热心地帮助有困难的同学,简直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一次偶然的机会,安娜老师路过三楼的学生厕所时,听到了里面有喧闹和打斗的声音,她立刻进去制止,学生们一哄而散,剩下的仅有三位遍体鳞伤的可怜女生。

    安娜老师询问过后,明白了事件详情,原来学校之中家庭背景最好的一批女生成立了一个组织,名为玫瑰社团,会徽是白玫瑰,她们利用家族权势,从校领导手中得到了诸多特权,从课程设置到评奖评优,学校里的大事小事,她们都有权利干预。

    当时的圣德女中特别黑暗,玫瑰社团一手遮天,内部成员的地位堪比女皇,普通学生要想有安生日子,就必须得做社团成员的小跟班,有敢不从者,就会收到可怕的‘白玫瑰令’。

    所谓白玫瑰令,就是一朵沾了红墨水的白色玫瑰,收到此令者,将会受到玫瑰社团和全校学生的欺凌,厕所里的那三位女生便是受害者。

    安娜老师听闻此事后非常愤慨,立誓要尽最大努力肃清校园乱象,她一边向校领导反映情况,另一边积极保护每一位收到白玫瑰令的学生。

    但是,她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因为玫瑰社团中的学生皆出自非富即贵的家庭,学校的领导根本不敢约束惩罚,只能任由她们肆意妄为。

    很快,学校便出现了一起人命案,一位被折磨到精神崩溃的女生在宿舍割腕自杀,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朵沾满血迹的白玫瑰。

    这是第一桩惨剧,但不是最后一桩,很快又有其他女生自尽,或跳楼或上吊,方式不尽相同,可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们死时都带着一朵白玫瑰。

    警察前来调查,校方和玫瑰社团为了避免陷入舆论非议,就强令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保持缄默,不准任何人透露白玫瑰令一事。

    偌大一所学校,唯一坚守正义原则的,唯有安娜老师一人,她不顾校方的阻拦,向前警探揭发了玫瑰社团的恶行与校领导的包庇之举,还把这件事告诉了记者。

    可是,不幸也在此时降临,第二天安娜老师就因车祸而身亡。

    自此之后,三楼西南角的那间女厕所里就开始有闹鬼的传闻,大家都说那是安娜老师的灵魂,而且她留在学校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帮助受欺负的学生。

    依照传言,如果有人在学校遭受了欺辱,那就于午夜十二点去三楼西南角的女厕所,对着镜子把委屈讲出来,安娜老师便会伸张正义。

    这件事听着玄乎,可是结合案情想一想,白玫瑰案的死者中有十一人是当年圣德女中的学生,她们很可能就是玫瑰社团的成员,全部都因为旧日的恶行而遭到了报应!”

    “霸凌…白玫瑰…”林摩斯低声念着几个关键词,又道:“这些特征确实能和案子对得上,不过杀人的肯定不是鬼,而是装鬼的人,定是有人假借安娜的名义装神弄鬼。”

    “英雄所见略同!”景栗已经有了查案思路——

    “如果在这些文件里找不到安娜,那我们可以查八年前的教师资料,或者查女中第一批学生的名单,假如真的找到了安娜,那就说明这个鬼故事的可信度非常高。”

    林摩斯点了点头:“你先看剩下的资料,我去联系校长要新的文件。”

    上苍相助,无意中从厕所听来的鬼故事,竟然真的成为了案件的突破口。

    他们二人从第一批学生名单和八年前在职教师的名册之中都找到了安娜的名字,激动的差点拥抱旋转举高高庆祝。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景栗转头望去,见是一位高挑时髦、珠光宝气的美女,身后还跟着四位女学生。

    美女倩笑嫣然:“摩斯哥哥,你来圣德女中办案,怎么不联系我帮忙呢~”

    听到她这声嗲掉人鸡皮疙瘩的“摩斯哥哥”,景栗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此人和林摩斯的关系一定不寻常,至少得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哼,男人,每一个好东西!”景栗在心里悄悄吐槽一句,然后很识趣地拉远和冰山脸的距离,走到桌边整理所找到的有用资料。

    无视是最大的藐视,她才不在乎冰山脸渣男有几个好妹妹,反正等案子一破,就头发甩甩,大步地离开。

    四位女学生依次走入,站成一排,其中三人先颔首齐声喊“堂哥”,最后一位姑娘单独喊“表哥”,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接受过军训一般。

    原来她们就是林摩斯的堂妹和表妹,难怪五官颇有相似之处,发型虽有差异,不过都带着同款不用色的格纹宽发箍,从四位小姑娘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她们皆对冰山脸哥哥心存敬畏。

    “正好下课,我就把妹妹们都带来了,学校附近有家西餐厅不错,我们一起去吃吧!”而后美女看向景栗,问道:“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李,是林探长组里的探员。”景栗敷衍地自我介绍,连全名都懒得讲,她并无兴趣和冰山脸的红颜知己social。

    美女娇媚轻撩大波浪卷发,语气中带着三分傲娇,递上名片道——

    “幸会,我是孔琳,圣德女中副校长,上海对外文化交流协会副理事长,南方慈善总会副会长。”

    一口气讲三个高大上title,绝对称得上是装逼界的王者,景栗本来不想多搭理,可是此人的矫情劲儿完全是在挑战人类的忍耐力底线,她非得替天行道怼一次不可——

    “孔小姐真了不起,好几个‘副’字把我都听懵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探员,和您可没法比。”

    她的重音特别放在“正”和“副”这两个字上,刻意贬损。

    望着孔琳阴沉下来的脸色,景栗露出戏精式的无辜笑容,仿佛刚才那句只是纯粹的玩笑,不掺杂丝毫恶意,但是转念之间,她回想起了学籍文件里的内容,即刻停止表演,问询道——

    “孔琳…八年前你是圣德女中的学生,对吗?”

    景栗看资料靠的是后援设备,不过最初的两份她刚好扫了几眼,其中就有“孔琳”这个名字。

    孔琳的语气已不似方才那般客气:“没错,我父亲是圣德女中的校董,这里就是我的母校,有什么问题吗?”

    “你应该知道玫瑰社团吧!”林摩斯即刻便理解了未婚妻问题之中的重点,以刘琳的家庭背景,她应该是玫瑰社团的成员,可是奇怪的是,圣德女中旧案的嫌疑人和证人名单之中并没有她的名字。

    “什…什么?”孔琳显然对此问题没有心理准备,她本以为玫瑰社团这个名字已经被八年的漫长时光深深掩埋,下意识间慌了神——

    “没…没听说过…学校里社团五花八门,我不一定每个都有印象…”

    林摩斯看出她在说谎,开始了犀利的鹰眼威慑神功,孔琳的眼神越是闪躲,他眼中的利箭越是锋利。

    他们说话的过程之中,四位小姑娘也没有闲着,一直在窃窃私语,趁着这一安静的空挡,个子最高的堂妹开口问景栗:“姐姐,你是今天《申报》头条照片里的那位女探员吧…叫…叫李福尔…对吗?”

    仅仅上了一回报纸,知名度便如此之高,景栗心中难免有些小得意,笑靥绽放如花:“没错,是我本人。”

    表妹好奇追问:“是…是表哥的未婚妻李福尔吗?”

    尴尬来得猝不及防,景栗被噎了三秒,关键时刻林摩斯出马,直接以扎心质问堵住了妹妹们的嘴——

    “你们上一次考试在全校排第几名?”

    四位妹妹齐刷刷地低头,不敢再多嘴。

    “原来你就是摩斯哥哥的未婚妻啊~”孔琳上下打量着眼前人,脸上有大大的“讨厌”二字。

    “我和林探长即将解除婚约,孔小姐对我没必要有这么大的敌意。”分手这件事必须要抢夺主动权,景栗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李福尔先甩了林摩斯,这样才有面子,与此同时,她还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我有一个提议,林探长和孔小姐单独去西餐厅享受二人世界,而我和四位美女妹妹一同去学校食堂吃饭,体验一下圣德女中的美味,如何?”

    她这看似是提问句,实则是设问句,两秒钟过后,不待冰山脸提出反对意见,就抢先自我回答:“大家肯定没有意见,让我们向着美食出发吧!”

    林摩斯猜出了她的意图,不过不敢完全肯定,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先下楼,我和需要李探员单独谈一谈。”

    景栗清楚冰山脸要问些什么,其他人一离开,她便眉飞色舞地说道——

    “我去食堂,是为了深入人民群众,打听更多和安娜与玫瑰社团有关的消息,而探长您就专攻孔小姐一人,我觉得她必定知晓当年霸凌案的实情,以您的魅力,只需稍用美男计,就可以获知真相。”

    “美男计?…”林摩斯心塞不已:“你确定不是在搞笑吗?”

    “干嘛装出一连为难的样子,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又吃不了亏,为了破案,一切牺牲都值得!”景栗攥拳挥臂为冰山脸鼓劲:

    “加油,证明魅力的时刻到了,我看好你哟!”

    她成为了民国坑未婚夫第一人,反正也没有真感情,坑起来丝毫没有心理包袱。

68.最快的男人

    四个妹妹在林摩斯面前安静乖巧如小猫,一离开其视线即刻变身校园女王,四人并排走出最霸气的步伐,头顶的发箍似是光耀九州的王冠。

    不止如此,时不时还有小迷妹跟上来加入她们,这些姑娘共同的特点,就是带着各式各样的发箍。

    想必发箍就是这个女生小团体的标志,景栗一晃神还以为自己乱入了《绯闻少女》的片场。

    为了避免引起学生的抵触心理,她刚才在下楼的时候就再次脱了警服外套,只穿朴素白色棉布衬衣,夹在一大群“发箍洋娃娃”中间,显得分外突兀。

    不愧是贵族学校,食堂俨然是高档自助餐厅,中餐西餐齐备,点心水果丰富,甚至还有冰激凌,如果放在现代,至少得是188一位的标准。

    四个妹妹的性格确有富家小姐的娇骄之气,不过总体来说都是善良单纯的女生,对哥哥和未婚妻李福尔谜一般的感情状况特别好奇,一个劲儿地八卦。

    景栗绕过这些次要问题,把话题的重心放在女鬼安娜的故事上。

    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补充着有关女鬼安娜的细节,从人生经历到性情外貌,无一不有。

    突然,一位女学生轻咳了三生,仿佛是暗号一般,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秒变身冷淡系贵小姐,默然挺直腰背,吃相优雅斯文。

    景栗一头雾水,正想问怎么回事,就听到身后有一个严厉的女声响起:“这位是谁?”

    高个子堂妹放下刀叉,起身回答道:“苗主任,这位是巡捕房的李探员,她因办案需要而前来学校查阅资料。”

    另一位堂妹补充道:“李探员还是我们的准表嫂,所以特意请她在餐厅吃饭。”

    景栗受氛围影响,也站了起来,和年约三十、一袭古板黑色套装、不苟言笑的苗主任握手打招呼。

    苗主任态度高冷,寒暄两句之后便转身离去,她背着的手中拿着一根小小的教鞭,所到之处学生皆鸦雀无声,明显是灭绝师太级别的教导主任。

    她一走远,女生们都长长吐了一口气,心情不再紧张。

    一位女生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笑容:“今天我忘记戴校徽了,还好没有被苗主任发现,真是万幸。”

    表妹提醒道:“下午一定要记得戴,苗主任的眼睛特别尖,你今天能逃过一劫,真是运气好。”

    高个子堂妹忽而想到一件事:“对了,苗主任也是圣德女中第一批入学的学生,和女鬼安娜是同级同班。”

    两位队友的午饭也是西餐,听到这一新消息之后,正在吃法式香煎鹅肝的屠豪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开始在文件中进行搜索——

    “你刚刚看的资料里,只有一个人姓苗,名叫苗英。”

    景栗向学生们确认:“苗主任的名字是叫苗英吗?”

    表妹点了点头:“没错,不过苗主任从不提其女鬼安娜,也不准我们讨论这些虚无缥缈的神鬼话题。”

    女鬼安娜了解的差不多了,景栗开启下一话题:“你们听说过玫瑰社团吗?”

    她的话音刚落,全桌女生都不约而同地对她做出噤声的姿势,发出一片“嘘”的声响。

    景栗分外不解:“怎么了,这难道是禁忌话题吗?”

    邻座的表妹凑到她耳边悄声道:“玫瑰社团是学校八、九年前的一个组织,据说成员大部分都惨遭不测,有些甚至家破人亡。”

    景栗深挖秘密:“社团成员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了解内情吗?”

    高个子堂妹说道:“八年之前学校接连有学生身亡,巡捕房判定是自杀,不过据传她们实际是被玫瑰社团逼死的,冤魂重返阳间索命,有罪者皆不得好死。”

    矮个子堂妹竭力压低声音:“玫瑰社团霸凌同学的恶行多年前曾被报纸和杂志报道过,不过后来新闻全都被压下来了,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谁都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景栗进一步打听:“玫瑰社团的成员总不会都死了吧,孔副校长八年前就在学校读书,她是不是社团的成员,你们知道吗?”

    性格坦率的表妹知无不言:“我从别人那里听说,孔副校长之前是玫瑰社团的副社长,但她后来绝口不提这件事,别人若是提起来她就会大发脾气。”

    一位女生补充:“据说孔副校长做玫瑰社团副社长的时候,谱摆的比女王都大,随随便便出趟门,至少得有三个小跟班跟着,一个打伞,一个拎书包,一个背化妆包。”

    另一位女生提出疑问:“说来也奇怪,玫瑰社团连普通成员都被冤魂取了性命,怎么副社长反倒没事呢?”

    高个子堂妹越想心里越发慌:“玫瑰社团邪门的很,当时她们的会徽是白玫瑰图案,连这种花都成了学校的禁忌,几年前有个女生带了一束白色玫瑰来学校,当天晚上就中了邪,高烧不止,胡言乱语,我们还是不要聊这么恐怖的话题了…”

    堂妹正和景栗贴的很近说话,突然一只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讲恐怖故事的过程之中忽被“鬼搭肩”,堂妹一时无措,高呼了一声“啊!”。

    在如此气氛之下,刺耳的尖叫立刻出现人传人的现象,整桌女生均发出不同音色和音调的“啊!”,如同惊悚合唱曲,之中还穿插着叉子掉落在餐盘中的碰撞声。

    林摩斯独自在“啊”声中凌乱:“你们…到底怎么了?”

    表妹心有余悸:“堂哥,你怎么不出声,我还以为是鬼呢!”

    林摩斯肃着脸道:“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夜半不怕,就怕青天白日时无聊的鬼到处游荡以吓人取乐。”景栗脱口而出这一句,看到冰山脸比平时更冷了几分,自知失言,赶忙补救道——

    “该去办案了,时间不等人,领导走着,属下跟着!”

    她麻利地拿起搭在椅子靠背上的衣服,并和学生们挥手说再见。

    林摩斯向前走了两步,回头见她手中只提着制服,无可奈何道:“帽子!”

    景栗没听明白冰山脸的意思,以为还得给他拿帽子伺候着,于是乎假意巴结,实际暗戳戳地损他:“领导的帽子恐怕有千金重,卑职帮您拿着。”

    “你的帽子!”林摩斯怒瞪她一眼,特别想狠狠戳一戳她的脑门,不过还是忍住了冲动。

    表妹把警帽送上:“姐姐,你忘记拿帽子了。”

    作为十八线不知名小演员,景栗平时出门都不戴帽子,难免丢三落四。

    这场面好尴尬,她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算起来这顿饭也就吃了半个钟头多一点,景栗点好的甜点还没来得及上,没有吃到民国的提拉米苏,真是遗憾。

    “孔琳读书的时候做过玫瑰社团副社长,据她讲自己后来因病退社,并没有霸凌过同学,但是…”林摩斯将新得到的消息告知于她,没有讲出后半句,不过这一转折词已经说明了所有。

    “你不相信她吗?”景栗有几分意外,她本以为冰山脸对女神范儿的孔琳多多少少是有好感的。

    林摩斯反问:“她的这番话你相信吗?”

    景栗不好做判断:“我怎么会知道,我和她又不熟。”

    林摩斯打开车门,声无波澜道:“我和她也不熟。”

    景栗坐上车,甩了一句:“你们熟不熟跟我有什么关系!”

    屠豪似乎闻到了一股八卦的气味,晃着红酒杯道:“咦,这奇怪的氛围,酸中莫名飘着一点甜,你们是在打情骂俏吗?”

    景栗也觉得不大对,她的任务是搞事业,不是搞暧昧,当下就收敛思绪,集中精神谈案情——

    “学生们有些道听途说的消息,说孔副校长以前读书的时候还挺张扬高调的,不过旧案的嫌疑人和证人名单里都没有她,凶手也没有把她当做报复对象,或许她真的和案子没有关系。”

    “我不这样认为”,林摩斯讲出自己的看法:“准确的来说,是凶手还未对她下手。”

    “你怀疑她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吗?”景栗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紧张了起来——

    “那…那我们怎么能离开学校呢,应该保护她呀,说不定可以当场擒获凶手!”

    “孔琳已经请了十位保镖,她的人身安全不需要警探保护”,林摩斯牢牢把握侦查大方向——

    “我们目前的重点还是应该放在安娜和其他六位受害人的身上,白玫瑰案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她们的亲属。”

    而后他一手扶车把,一手从口袋中掏出照片:“这是圣德女中第一届毕业生的照片,下方按顺序标注有名字,安娜就在里面,不过因为时间太久,图像模糊,已经看不大清楚长相了,回去之后我会安排人按照学籍资料里的旧地址寻找安娜的亲人。”

    不过半个小时,他既和孔琳共进了午餐,还向学校要到了照片,简直神速,景栗由衷道:“你也太有效率了吧,堪称是全世界最快的男人,闪电侠都没法和你比!”

    “最快的男人…闪电侠…”林摩斯懵的找不着北:“你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屠豪插话开玩笑:“小姐姐,你这句话神了,上一句像损人,下一句是夸奖,可惜他只能听得懂前半句。”

    “咦!”景栗无法解释,只能无视,强行变换话题:“站在安娜旁边的人叫苗英,现在是圣德女中的教导主任,同学们都特别怕她…”

    她眯起眼竭力观察细节,继续道:“照片里她们两人好像是拉着手的,很有可能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能不能把苗英请来警局问问情况?”

    “苗英?”林摩斯看照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无论干什么都手拉手是女生表达友谊的方式,男人大多不会理解,忽视也输正常,他努力回想苗英这个名字却无果——

    “我翻阅的学籍文件里没有这个人,她是什么背景?”

    景栗在屠豪的助攻之下,复述出了苗英资料中的所有内容,而后又说——

    “照片虽然看不大清,不过依稀能看出安娜长得非常漂亮,在学校流传的鬼故事里,安娜并不是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的模样,而是外形貌似仙女的女鬼,大概像是王祖贤版的聂小倩。”

    林摩斯再次陷入迷茫:“你说的是《聊斋志异》里的聂小倩吗…但…王祖贤是谁?”

    “这个不重要…”景栗真想掌自己的嘴,心中默默发誓,绝不能再缺心眼地讲现代词汇,她接着谈论正题——

    “关于女鬼安娜的情况,我吃饭的时候又问了好几个人,大家的说法和之前我给你讲差不太多。”

    林摩斯蹙眉思忖片刻,察觉到了很大的疑点:“你的意思是,女鬼安娜的故事只有一个版本吗?…或许…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69.巡捕房火拼

    景栗没能跟上冰山脸的思路:“没有谁规定鬼故事非得有多个版本吧?”

    林摩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另一个问题:“你认为黑白无常是什么形象、什么关系?”

    “黑白无常是阴间鬼差,衣服颜色一黑一白,身材一胖一瘦,手执叮当作响的脚镣手铐,带着高高的帽子,帽子上面还有字,不过我记不清写的是什么了…”景栗回忆曾经看过的鬼故事和恐怖片,与这对无常鬼有关的内容还真不少——

    “他们应该是朋友吧,要不然就是业务搭档,一般是一起行动,不过也有一种说法,他们二人分别负责白天和黑夜,轮班休息,最有意思的是,在《画江湖之不良人》里,黑白无常是一对邪魅兄妹…”

    一不留神又扯远了,景栗赶紧刹车,与此同时,机智的她意识到了关键所在,猝然拍掌道——

    “鬼故事虚无缥缈,人们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之中往往会添加许多主观的想象因素,可是女鬼安娜的故事却不同,所有学生的说法都是统一的。

    而且,大家都认为安娜是貌若天仙的善心鬼,仔细想想非常可疑,因为在普通人的心目之中,鬼怪的形象大多是阴森可怕的,除了聊斋里注孤生的书生之外,世间没几个人会真的相信鬼怪的真面目是善良美女吧。”

    林摩斯赞许地点了点头:“一点就通,孺子可教。”

    “听探长这口风,像是想要收人家为徒呢~”景栗半打趣半认真道——

    “可惜卑职命小福薄,消受不起这天大的福分。”

    林摩斯模仿着她略显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我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正义神探,不配拥有过目不忘的天才徒儿。”

    景栗噗嗤一声笑了,这是她首次见到冰山脸开玩笑。

    上海的初秋多阴云,但今日是难得的艳阳天,烂漫的阳光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勾上了金边,自然美颜,天赐滤镜,颜值翻倍。

    独教授慢悠悠地插话:“小锦鲤,你和林摩斯之间越来越有粉红色的浪漫氛围了呢,要不然你就留在民国,以李福尔的身份继续活下去,怎么样?”

    “还有这种操作吗,太神奇了!”景栗在心中暗暗惊叹,可是细琢磨又觉得不大对,这明显和之前独教授所讲的重生规则相矛盾,不禁默默思忖——

    “他莫不是在耍我吧?”

    “你是不是在怀疑,我有可能是耍你呢?”独教授如同她肚子里的蛔虫,先卖个关子,反手给以心灵暴击——

    “不要怀疑,我就是在耍你!清醒一点,你是解怨使者,不是花痴傻白甜!任务高于一切,一旦失败,咱俩就真得去见黑白无常了!”

    要不是林摩斯在身边,她真想用尽洪荒之力吼回去:“老娘清醒着呢,不就是多看了几眼帅哥吗,小题大做!”

    “越是生死关头,我们越要淡定从容,明前龙井配莲子糕和蟹粉酥,清心降燥精选套餐,所长请慢用!

    锦鲤小姐姐是百年难遇的解怨天才,她肯定能把任务节奏拿捏的准准的,咱们事务所绝对可以安然度过这次生死危机!”屠豪变身端水大师,尽力协调矛盾,营造和谐工作氛围,并讲出自己对于此次任务的想法——

    “这个故事的终极反派大BOSS是总探长沙英,当年圣德女中案的负责人是他,让毛正捏造白玫瑰案真相的人也是他,小姐姐是不是该把这件事告诉林摩斯,这样可以更好地安排下一步行动。”

    “不行!”独教授认为此举过于冒险:“正义往往是有边界的,林摩斯的势力强于毛正,所以他才敢无所畏惧地争取案件调查权,如果对手换成总探长沙英,那可就不一定了。

    为了降低风险,现在还不能直接把窗户纸捅破,要借助林摩斯的力量查出更多的线索,找到真正的凶手,在此过程之中要尽可能地把案情进展告知媒体,事情闹得越大,沙英就越无法轻易掩盖真相,即便林摩斯最后向恶势力低头了,我们至少还有扭转局势的资本。”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独教授的观点明显更为稳妥。

    屠豪醍醐灌顶:“所长的意思是,我们要充分利用林摩斯做破案工具人,对吗?”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独教授点了点头,并咬了一大口莲花酥,坏心情被甜食治愈,平复情绪后向景栗道歉——

    “对不起,刚刚是我态度不好,男人嘛,每个月总有心情不好闹脾气的几天,善良又大度的锦鲤美女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景栗没有过多计较,回了一声“嗯哼”做答复。

    实话实说,像独教授这样愿意主动低头认错的领导基本和大熊猫一样珍稀,再加上解怨事务所的福利好到不可思议,在就业环境如此严峻的当下,能有解怨使者这样一份保命的好工作已属不易。

    她没有过多奢求,现在总比她以前在剧组当十八线龙套的日子好过得多,而且在魂穿的过程之中扮演苦主的角色,也相当于变相实现了自己的女主梦。

    作为一名出色的警探,林摩斯的双眼比雷达更敏锐,时时刻刻都在观察身边的人事物,他感觉到李福尔的身上有诸多反常之处,不探究个明白简直抓心挠肝,这属于典型的职业本能强迫症——

    “你常常会发呆,过程之中表情还不断有变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景栗无法如实以告,就把独教授的话改了改应付:“女人嘛,每个月总有心情不好爱发呆的几天。”

    说完她还甜甜一笑,圆圆的脸,弯弯的眼,活脱脱是心无杂念的纯真少女,她所说的话,但凡有人往歪处想,那铁定怪其心思龌龊。

    这是她根据李福尔的外形特别设计的表情,娃娃脸堪称装无辜的神助攻,可以在雷区边缘调皮蹦迪,闯祸后用人畜无害的笑容化解危机即可。

    林摩斯本就不太擅长和女人谈天说地,而今遭遇“每月那几天”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梗,他直接败下阵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阅人无数,在识人断事方面的经验十分丰富,还是第一次见识“李福尔”这样的女人,十句闲谈,至少有五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未婚妻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不过他也不敢完全确定,因为之前两人相处的时光少之又少,他前思后想一大圈,最终只能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福尔”决定和他解除婚约后,涅槃重生,开始了放飞自我的新旅程。

    二人回到巡捕房,从踏入办公大楼的那一刻起,就发现周围所有的人都向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无一例外。

    作为十八线无名小演员,昔日的景栗非常想体验一把备受瞩目的风光感觉,而今梦想成真,不过体验感并不好,心里莫名一阵阵地发毛。

    她本与冰山脸并肩而行,可是很快就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有意往边侧挪了挪,与其拉开距离,眼睛滴溜溜地转,观察着周遭的每一个人。

    林摩斯发现余光看不到她,回头满目疑惑地问:“怎么了?”

    景栗上前两步低声道:“我想验证一下,大家到底是在看你,还是在看我。”

    林摩斯被她的清奇脑回路折服:“结论是什么?”

    “似乎更关注你一些…等等…那个…”刚走上二楼楼梯,景栗便见毛正带着一帮人从走廊的另一头气势汹汹地走来,准准地踏着《乱世巨星》BGM的节奏,虽然身着巡捕制服,可明显就是古惑仔血拼的架势。

    她可hold不住群架的阵仗,提出重要一问:“被普通人打可以报警,被巡捕打该怎么办?”

    林摩斯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稍稍松了松领带,面无表情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确定吗?”景栗难以置信:“这…这似乎不大像是领导您的风格…”

    “你对我真正的风格一无所知!”林摩斯转了转脖脖颈,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蓄势待发,只等干架——

    “一会儿躲远点,受伤了不好,溅一身血也不好。”

    景栗来自社hui主义法治社会,不大能接受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场面:“就没有和平解决的方法吗,你就算再厉害,终究寡不敌众…”

    话还没说完,就见冰山脸的副手孟津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率重案二组探员霸气迎战。

    一看这场面,就知道巡捕房平时也不太平,景栗不再多嘴多舌相劝,不熟悉情况的她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有多远我就躲多远,你自己多加小心!”

    听说出了乱子,一楼和三楼的巡捕们都一窝蜂地跑来瞧热闹,景栗为了视野更好一些,选择跑上三楼,趴在栏杆处观战。

    她真正的打算,不是完全袖手旁观,而是静观其变,万一林摩斯落了下风,那自幼习武的她必须得上前帮忙,无论如何都得保护好破案工具人。

    两个重案组省略互撂狠话的无谓环节,直入主题,二话不说就开打,狠拳飞腿,重打痛踹,场面比电影里的黑帮火拼更劲爆,她今天真真是开了眼界。

    重案二组的成员的身体素质和搏击水平明显更强,从头至尾都占上风,尤其是林摩斯,格斗功底极深,动作似行云流水,堪称暴力美学的标杆式男神。

    毛正节节败退,前胸后背和腿关节都挨了不少次痛击,最后拼死一搏,踉踉跄跄地冲着林摩斯扑过去,重重挥了一拳。

    景栗看得清清楚楚,冰山脸绝对有时间避开,可是他并没有,左嘴角红肿,还淌下了血。

    林摩斯是故意受伤的,景栗的心被疑惑填满——

    冰山脸反转正直人设,在巡捕房内武斗,还刻意让脸上挂了彩,他到底有何目的?

70.神级智慧大腿

    火拼还没有完全结束,肖然就带着记者赶来了。

    巡捕房武斗这么劲爆的新闻,各家报社都不会放过,记者们高举相机,闪光灯亮成一片,走廊瞬间变为电影节红毯。

    此刻的场面,恰是两位重案组组长在互攥领子对峙,见到记者前来,二人同时放手。

    毛正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大喝一声“撤!”。

    林摩斯作为男主,如此时刻怎能没有台词,他虽然面部带伤,但是高大上的形象屹立不倒,气贯丹田,声如洪钟,义正言辞道——

    “执法者枉顾正义,是对法律最大的践踏!我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在蓄意捏造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真相,只要我还穿着这身警服,就不容你如此败坏警界风气!”

    “林摩斯你这个混蛋,sonofabitch!”毛正气急攻心,又折返回来,骂人时都保持着中英文混杂的独特语风,试图再次挥拳,不过被其他巡捕拼力拦下了。

    这一幕也被记者们拍了下来,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善恶黑白一目了然。

    明明是两个重案组约架,责任应当均摊,但记者们是在火拼的尾声时才出现,他们的“眼见为实”,其实是林摩斯有意而为之的一场戏,把毛正推至舆论的风口浪尖,将其反派本质揭露的彻彻底底。

    冰山脸抬起左手蹭掉嘴角的血渍,动作酷似电影里的主角专属慢镜头,伤不仅没有降低冰山脸的颜值,反而还衬托出了他伟岸光辉的形象,孤胆英雄,为求正义,不计生死。

    而且,他这美强惨的“破相”形象准准戳中了女性观众的心,伤并不重,血流的也并不多,但他的演技相当到位,不用脱衣露胸肌腹肌,荷尔蒙值也能原地飙升,堪称禁yu系武力男神。

    周围的女同事们大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声惊呼,其中夹杂着心疼、仰慕、崇拜等多种复杂情绪。

    平心而论,从伤势程度来看,毛正被打的更惨,前胸和后背处肯定有不少淤青,全是内伤,但由于他的脸上并无伤痕,双眼还露着匪气满满的凶相,一看就是活该遭万人唾弃的反派。

    悲催的是,他无法脱衣服向媒体证明伤势。

    林摩斯那样身材好的帅哥,脱衣属于送福利,可像毛正这样从脸到身都乏善可陈的油腻男,衬衣扣子少扣一刻,都属于蓄意耍流氓。

    景栗对林摩斯甘拜下风,只想说一句——

    佩服佩服,respect!

    冰山脸如果如果进入娱乐圈,绝对是影帝级人才,他极有做演员的潜质,无论是演技、形象、气质还是台词功底,都是一等一的好。

    另外,他不止是影帝,还是出色的编剧和导演,影视圈全能型人才。

    景栗通过冷静观察与缜密分析,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场闹剧是林摩斯一手策划的精彩大戏,连记者全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其目的不难猜测——

    他不仅要取得白玫瑰案的调查权,还要让毛正社会性死亡,再也无法继续做警探。

    林摩斯带队回到办公室,记者们追在他身后不停地提问题,孟津变身重案二组新闻发言人,反复讲着官方标准应对语——

    “有关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调查进展,巡捕房会以新闻发布会的形式向公众宣布,其他无可奉告。”

    景栗跑慢了一步,落在了记者的后面,怎么都挤不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眼看门就要被关上了,她只能蹦着高挥舞手臂求助——

    “喂!喂!我在这儿,帮帮我!”

    还好肖然注意到了她,趁着维持秩序的机会把她这只漏网的巡捕锦鲤拽进了办公室。

    “大家辛苦了,休整一下,十五分钟之后开会,交流上午的调查情况。”林摩斯又恢复了高冷领导的风范,说完就转身走进了里间办公室。

    景栗还没来得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肖然就把一个小药箱塞到她的怀里——

    “表哥受伤了,福尔姐姐你去帮他上药吧!”

    林摩斯可不是好伺候的人,景栗果断拒绝此项艰巨的任务:“脸上的伤还是去医务室吧,留下疤可就不好了。”

    肖然变身为没有翅膀而且耳背的丘比特,根本不听她所说的话,连拉带拽地把“准表嫂”送进了表哥的办公室。

    景栗差点被她推倒,站稳之后无奈道:“肖然让我给你送药…”

    她突然停了下来,因为看到冰山脸的桌上就摆了一个药箱,小表弟搞这出纯属多此一举,她立刻识趣地说道:“我不打扰了,领导您好好休息。”

    “等等!”林摩斯叫住了她:“拿包棉签出来。”

    景栗取出来递上,只见冰山脸接过之后,取出两根在医用酒精瓶中沾了沾,走到边侧的全身镜前,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在伤口上涂了涂,便算是完事了。

    景栗本以为日常头发丝都不乱一根的冰山脸是精致的猪猪男孩,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把自己的脸当回事——

    “探长,您这伤处理的太草率了吧,明天肯定会肿的,要不要冰敷一下或者用鸡蛋揉一会儿?”

    林摩斯低着头收整药箱:“不用,肿了也没关系,你出去吧。”

    景栗走了两步之后停了下来,她越想越不对,感觉林摩斯心中另有盘算,不问清楚着实心中不安——

    “探长,卑职冒昧一问,您这出戏难道还打算继续演下去吗?”

    “戏?”正在重新系领带的林摩斯玩味挑眉:“此话怎讲?”

    景栗直言不讳:“我刚才在旁边看得很清楚,领导您是故意受伤的,而且记者来的时间未免也太巧了,也是提前就安排好的吧?”

    “眼力不错!”林摩斯浅浅一笑,嘴角上翘的弧度很小,不细看很难发现。

    他这等于默认了是戏,景栗又往深想了一步:“二组的探员都在配合你演戏,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是吗?”

    林摩斯点了点头:“你进组的时间短,怕你演不好这场戏。”

    “老娘是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更不能侮辱我的演技!”景栗在心里悄咪咪地怒吼,开口说的是——

    “探长真是思虑周全,不知卑职是否有幸参演您接下来的大戏呢?即使不能参与,总该有知情权吧,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重案二组的一份子?”

    “接下来的戏,我一个演就可以…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林摩斯倒了两杯茶,继续道——

    “毛正心思险恶、睚眦必报,定会用阴险的手段胡搅蛮缠,阻碍案件调查,所以必须先把他这块绊脚石移开,而且他这样的人留在巡捕房,会制造更多的冤假错案,一定要尽快把此蛀虫逐出警界。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毛正交际甚广,他出事后必会有人来做说客,试图调停我与他之间的矛盾,旁人倒也罢了,若是我家里的亲戚出面,那就不好解决了。

    所以,我特意安排人向重案一组挑衅,以此引起两组内斗,故意在脸上挂了彩,还引记者拍下证据,这样一来,打算为毛正说好话的人只要看到我受了伤的样子,就会开不了口,所以我的伤须得留的久一些。

    此外,这件事还会引起媒体对于白玫瑰案的进一步关注,舆论的声势越大,对我们查案越有利,就算沙总探长返回上海,也没有办法把白玫瑰案从重案二组的手中抢走。”

    冰山脸实乃深谋远虑的智慧典范,堪称警界小诸葛,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考虑的周全细致,还暗示了总探长沙英会干扰案件调查,原来他已经推理出了沙英才是真正的幕后大BOSS。

    仔细想想,这其实完全在情理之中,毛正捏造白玫瑰案的真相,目的就是防止圣德女中的霸凌旧事被重新翻出,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圣德女中案件的昔日负责人——沙英。

    以林摩斯的智商,稍稍一转脑筋便能想得到,毛正只是个小角色,沙英才是幕后黑手。

    整个事务所都严重低估了冰山脸的智慧水平和正义程度,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企图把他当做破案工具人来利用,并对他多有防备,现在才明白小丑原来是他们自己。

    屠豪被冰山脸的实力深深折服:“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林摩斯招进解怨事务所,我们就缺他这样的智商担当!”

    独教授满心遗憾:“根据资料,林摩斯九十九岁离世,早已入了轮回,他注定与我们无缘。”

    林摩斯见未婚妻久久神游,便问道:“你怎么又在发呆?”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演戏智斗毛正这些事你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景栗昨晚住在冰山脸的家中,今天上午又跟他一同外出查案,竟然对于其计划完全不知情。

    林摩斯说道:“有些是昨晚想到的,有些是在圣德女中时想到的,打电话回来通知大家配合就可以,我答应过你五天内破案,就绝不会食言。”

    鲁迅先生讲的果然没有错,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是有的,冰山脸便是这句名言的完美践行者,利用点滴碎片化时间闷声做大事。

    景栗发自肺腑道:“领导,你是我永远崇拜的男神!”

    “男神?…”林摩斯不习惯现代词汇:“你的用词总是很奇怪。”

    景栗展现迷妹的笑容:“特别的词,才配的上特别的你!”

    有这么一条神级智慧大腿在身边,何愁任务完不成,真是天助解怨事务所也。

    “时间到了,去开会吧。”林摩斯仍旧是高冷的模样,不过嘴角还是翘了翘,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蹙了蹙眉头。

    刚走到会议室的门口,便听到肖然在声情并茂地朗诵着一首诗——

    黑夜给了我们黑色的眼睛,

    阳光给了我们火热的心灵,

    生而为人,

    立身于世,

    仰望苍天,

    脚踏厚土,

    既见不公,便该呼吁,

    既听呼救,便该相救,

    黑白善恶,混沌难辨,

    初心永存,虽死无悔。

71.见鬼行动

    读罢,肖然挠了挠头:“这诗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孟津打趣道:“你不是自诩为艺术小王子吗,怎么连首诗都理解不了?”

    肖然为自己辩解:“我是主攻音乐的艺术小王子,诗歌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林摩斯走入,询问道:“诗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肖然递上一张发黄的报纸,并说道:“我兢兢业业看了一上午的旧报纸,眼睛都快瞎了…”

    林摩斯打断叫苦连天、东拉西扯的小表弟,肃声教训道:“讲重点!”

    肖然这才话入正题:“这首诗的作者是安娜,名字边上有标注,说她是圣德女中的老师。”

    “初心永存,虽死无悔…这两句话我好像在哪里读到过…”林摩斯反反复复念了三遍,但都记不起出处。

    他又从头到尾把诗浏览了一遍,眼睛一亮,脑中有了新的思路,对小表弟说——

    “‘既见不公,便该呼吁,既听呼救,便该相救’,把这几句抄在黑板上。”

    肖然照办,但十分费解:“这几句有什么深意吗?”

    林摩斯给出提示:“白玫瑰连环杀人案之中的第四、五、九、十三、十五、十八起案件。”

    会议室的黑板很大,占据了墙面的四分之三,右侧已经罗列了八年来凶案现场有白玫瑰的二十一桩案件,其中包括陈氏兄妹被杀案。

    普通人的记忆力有限,各位探员翻查案宗,以寻找这些案子的共通点。

    景栗有开外挂的最强大脑,一分钟便琢磨出了门道:“这六起案件的死者之中,四人是圣德女中旧案的证人,两人是嫌疑人,他们的死法非常相似,都是被挖了双眼、刺伤双耳、缝了嘴巴、切下双手,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

    “挖眼、刺耳、缝嘴、切手,太残暴了!”肖然五官都蹙在了一起,可是就在此刻,他的“艺术小王子”天赋发挥了作用,刹那醒悟了诗句和案件的联系,用红色的粉笔圈住了四个关键词,分别是——

    见、呼吁、听、相救。

    他边圈边解释:“见用眼睛,呼吁靠嘴,听用耳朵,相救可以理解为施以援手,对应的也就是手,这也就意味着,六起案件中死者的死法,和诗歌中的内容是完全对应的!”

    “没错”,林摩斯认可小表弟的看法,并更进一步道——

    “白玫瑰连环杀人案,本质为复仇凶案,综合目前的线索,我认为凶手至少有四人,刚才的六起案件是二十一桩案子中最为特别的,杀人手段极其残暴,带有强烈的报复意味。

    结合细节判断,这六起案件可以归位一小类,凶手是同一个人。

    最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凶手杀人的手法非常专业,缝死者嘴部的线,是医用手术线,另外,死者眼窝和手腕处的伤痕切口很平整,说明凶手挖眼睛和切手时的动作娴熟且流畅,用的很有可能是手术刀,普通人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犯罪。

    眼下我们唯一知道的凶手,是已死的钱墨,他从前是开照相馆的生意人,手指处并没有长期使用手术刀所留下的茧,刚才提到的六起案件肯定不是他干的,而是他的同伙所为。”

    林摩斯罗列出所有的线索,他心中已有了推理的结论,但并没有直接讲出,而是引导全组成员思考——

    “你们讲讲对于钱墨同伙的看法。”

    五秒钟之后,他最先指了指未婚妻。

    “我…我暂时还没想好…”景栗不是刑侦专家,忽然听到一大堆信息,只觉千头万绪,脑中一滩浆糊,很不讲义气地坑了小表弟一把——

    “要不…肖然先谈谈高见吧!”

    昨天还是相互扶持的菜鸟小伙伴,今天就开始相互伤害了,肖然满面怨念地瞥了她一眼,嗯了两声加紧思索,而后道——

    “那六起案件的凶手,很有可能是杀人如麻的惯犯,所以手法才能如此娴熟,我们可以排查一下近几年来的凶杀重案,找出凶手在逃的案件,说不定能够找到突破口。”

    林摩斯高标准严要求:“多说几种可能性。”

    肖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铁荃接话道:“能弄到医用手术线,还可以熟练地挖人眼、切人手,凶手很有可能是西医,大概率是外科大夫。”

    孟津的思路更深一层:“把案件和诗歌结合起来解读,就能够基本分析出凶手的心理——

    他认为这六个人是害死安娜的罪人,他们所犯的罪行,是明明看到却熟视无睹,明明听到却置之不理,明明可以善意助人,却选择了默然以对、袖手旁观。

    凶手行凶的方式,和安娜的诗作高度吻合,这是他祭奠的方式,也是他复仇的方式。

    凶手肯定和安娜有着很深的感情羁绊,也许是亲人,也许是恋人。”

    其他几位探员也先后道出心中所想,基本上是对以上三人观点的扩展与补充。

    “你们讲的都有道理,孟津的分析最为深刻”,林摩斯轻轻点头,言简意赅地点评众位属下的观点,又翻了翻案宗,把被害人的信息重新过了一遍——

    “六个案件中的受害人有些是圣德女中的学生,有些是校方领导,皆出自名门望族,但近八年以来,这些人的家族全都陆续破产或者衰落,这其中或许有隐情,有可能是凶手所为,我可以找熟人查一查。”

    他出身于权贵之家,身边的亲戚朋友大多为官商界名流,相比较于其他探员,林摩斯对上海上流阶层的家族兴衰史更为熟悉,打听相关消息的渠道也更多。

    景栗不是专业警探,随便讲话又怕露出马脚,故而在讨论的过程之中一直保持沉默。

    屠豪连线了多位专家,为她提供场外专业援助,很多分析和刚刚各位警探们所讲的相同,删除所有重复信息之后,景栗终于发现了一个案情“新大陆”。

    此时,各位探员已经准备进入分享调查结果的环节了,孟津把探员们的简报都收起来,送到林摩斯的手中。

    她左右看看之后,之后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般举起了手:“探长,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小想法,现在可以说吗?”

    钢铁直男林摩斯一语致命:“思考成熟之后再讲。”

    景栗的说法本是自谦,怎知竟遭遇了如此硬怼,她心头不由得窝火,暗戳戳地白了冰山脸一眼,忍气道——

    “领导不点拨,下属的想法怎么可能成熟呢?”

    好脾气的肖然打圆场道:“说吧说吧,集思广益嘛,不要有太多顾虑。”

    景栗清了清嗓子,一秒端起专业范儿,腰杆挺的比新闻联播的主播都直——

    “二十一件凶杀案的现场都留有一朵白玫瑰,从此特征来看,凶手们应该是一个团伙。

    但是,仔细分析所有案件,不同凶手的杀人方法有天壤之别,刚才我们分析的那六件属于专业性很强的虐sha案,可是昨晚钱墨杀陈氏兄妹时,用的却是最粗暴、最原始的刀砍和刀刺的方式。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行凶模式是凶手性格和心理的直观反映,从这一角度分析,钱墨和另外六起案件的凶手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他们在现实生活里连成为普通朋友的概率都很低,怎么会结成犯罪团伙呢?”

    她提供的这一角度的确新颖,为大家开启了思考案情的新大门,孟津很是佩服:“李探员,你的想法似乎比我们的都要成熟,想不到你还精通犯罪心理学。”

    景栗保持理智,没有把牛皮吹的太大:“不敢说精通,只是看过几本相关的书而已。”

    林摩斯最大的优点是从善如流,他再次对未婚妻刮目相看:“李探员的分析确实很精彩,她提出了几个我们都忽视了的问题——

    白玫瑰案的凶手团伙是怎样形成的?他们内部的关系究竟如何?

    这些凶手使用了相同的犯罪标记,也就是白玫瑰,可是他们的杀人手段却天差地别,由当前的线索分析,行凶的过程之中,凶手们都应是独行侠,并未相互合作。

    换句话说,这些凶手之间虽然存在着某种关系,可是他们的个性迥异,关系也并不密切,这样的犯罪团伙模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大家又发表了新一轮的看法,不过目前的证据和线索都有限,没能讨论出确定的结论。

    其后警探们开始汇报调查成果,总体形势并不乐观——

    安娜的家人三年前均已离开上海,搬去了香港,唯一获知的准确消息,就是安娜曾在英国的剑桥大学留学四年,读的是教育学专业。

    圣德女中旧案里另外五名死者的家人也寻不到下落,这一调查方向是条行不通的死路。

    对于钱墨藏身处的搜寻还在继续,暂时未有结果。

    最后,林摩斯将圣德女中流传的女鬼安娜的故事告诉了大家,众人讨论过后一致认为,眼下应该集中精力在一个人的身上下功夫——

    安娜的昔日同班同学,现任圣德女中教导处主任的苗英。

    肖然思维活跃,脑中冒出了一个好主意:“要不然我们碰碰运气,派人假扮成被同学欺凌的学生,夜半十二点去闹鬼的那个厕所,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好主意!”景栗相当喜欢这样天马行空的刺激想法——

    “我自告奋勇扮演女学生!”

    肖然平日里所提的点子多半带点馊味儿,首次获得支持激动不已,不待表哥同意,就自嗨了起来:“我们给这个行动取个代号吧!”

    景栗是个起名废,琢磨几秒后兴奋道:“叫…叫见鬼行动,怎么样?”

72.正义神探趴女中墙头

    “见鬼行动!?”

    听到此名字,会议室中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活脱脱像是见了鬼。

    肖然彻底懵圈:“这个名字…你是认真的吗?”

    景栗觉众人大惊小怪:“假扮女学生不就是为了见女鬼安娜吗,叫见鬼行动有什么问题吗?”

    “先审苗英,至于见…”林摩斯实在无法把那么不靠谱的名字讲出口,顿了顿之后才说——

    “至于其他行动,过后再议,散会!”

    众人各自忙碌,景栗的任务是翻查近十年的重案卷宗,寻找是否有和白玫瑰案犯罪特征相似的案件。

    有解怨事务的高科技装备相助,她只需要摆摆样子假装看就可以,主要精力都放在听刑侦专家的分析上。

    专家们的观点和林摩斯一致,认为凶手共有四人,判断的依据是犯罪现场记录和尸检报告。

    从陈氏兄妹案中的细节可以看出,钱墨是左撇子,据此推测之前有四件案子是他做的。

    六件带有虐sha性质的案件是第二名凶手所为,专家的分析和探员们的观点相同,凶手要么是经验丰富的职业杀手,要么是西医。

    第三名凶手的武器是枪,共杀五人,被害人皆是手脚被绑,嘴被胶布封住,姿势统一为行刑式枪决。

    第四名凶手的凶器也是匕首,不过从被害者身上的伤痕来看,这位凶手是右撇子,另外他和钱墨的屠杀习惯不大相同,倾向于刺人的颈部与胸部,而非腹部,从种种细节线索推测,此人是比钱墨个子更高、身体更强壮的男子。

    现在钱墨已死,也就意味着她需要找到三个人才能完成主线任务。

    中途华生前来,请她至法医科帮忙。

    有三具女尸在停尸房搁置了三天,由于重案一组的探员集体消极怠工,导致尸体身份迟迟无法确定。

    因景栗有过目不忘的最强大脑,所以华生想让她看一看尸体的容貌,说不能与她之前看到过的档案照片对应上。

    景栗对尸体有很强的抵触心理,可是华生开口,她不好意思不帮,更重要的是,如果能以阴间先进技术助巡捕房一臂之力,加速无名女尸案的破获进程,也算是功德一件。

    走入解剖室,尸体散发的腐臭味令她一阵阵地犯恶心,景栗硬着头皮来到第一具尸体旁,万幸女尸的面部腐烂并不严重,她咬牙看了五秒,之后就闭起眼来摆出思考的样子。

    因为闻不到气味,所以屠豪和独教授看尸体基本和看电影和电视剧是一个状态,他们难得有机会参与跨时空破案,积极性非常高,使用出另一神奇软件——

    阳间面部识别系统。

    先扫描尸体的脸部特征,然后和电脑中所存的档案照片进行自动比对,眨眨眼的工夫即可确认身份。

    因为巡捕房的绝大部分案卷资料都在事务所的电脑之中,所以事情的进展十分顺利,两分钟便有了结论——

    此人名为夏瑞,二十四岁,生前是惠民菜场的会计,已婚,一年半前失踪。

    使用同样的方法,第二具尸体的身份也被查出,是一位闸北贫民区的姑娘,名字是周巧妹,年仅十九岁,档案资料上并没有受教育和工作情况,两年前失踪。

    到第三具尸体时,华生掀开白布前提醒道:“这一具是从江里捞上来的,被泡的时间久,面部腐化非常严重,你要提前有心理准备。”

    景栗深呼吸做心理建设,默默在心中为自己加油打气——

    “看恐怖片受得住,看真尸体一定能撑得住!”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女尸的面部肿胀腐烂,连五官都已经看不清楚了,皮肉外翻,之中还有一条又一条白色的蛆虫蠕动。

    在令人作呕的气味刺激下,仅仅看了一眼,景栗就支撑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冲到一旁的水池大吐特吐。

    两位队友也被这场面震撼到,连连发出干呕,屠豪对此无能为力:“我勒个去,华法医是把你当神吗,这具尸体的样貌根本看不清,怎么可能确定身份。”

    为了帮景栗缓解情绪,暖男华法医陪着她聊了一会儿天,从日常琐事到白玫瑰案件的进展,私事和公事都谈了谈。

    离开法医科后,景栗又吐了三次,直至胃里空空,只能呕得出胆汁和酸水。

    那三具女尸到底经历了什么,失踪的背后有何隐情,她不得而知,只是愈发感觉生命可贵,还能活着便是最大的幸运。

    对苗英的审问结束,她坚称和安娜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对其并不了解,也不清楚八年前的旧案真相。

    林摩斯是巡捕房的审讯高手,他越审越觉此人有嫌疑,可是在羁押时限内未能让苗英交代出实情,只得另想办法。

    他回到组里后向众人简要说明情况,之后让各位属下先去吃晚饭,一个小时后返回办公室,商讨下一步行动。

    肖然笑眯眯地道:“福尔姐姐,一起吃饭去呗!”

    景栗吐到浑身无力,什么都吃不下,摆了摆手:“没胃口,你去吧。”

    林摩斯看出她的脸色不大对:“你生病了吗?”

    肖然代为解释:“福尔姐姐去法医科看了几具尸体,回来之后就一直吐个不停,和我之前的情况差不多。”

    林摩斯思忖片刻,说道:“案子还未找到突破口,眼下什么方法都得试一试,你们所提的‘见鬼行动’,今晚可以进行,但是李探员的状态不佳,似乎不太适合承担假扮女学生的任务。”

    “我可以,绝对没问题!”景栗拍案而起,打起一百倍的精神——

    “走着,食堂去,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此任务是破解女鬼安娜之谜的唯一希望,她必须要亲自参与。

    说大话总是容易的,实战时难免露怯。

    进入食堂,一闻到荤腥味,景栗立马重回弱鸡模式,奔到旁侧的洗手池边吐起了酸水。

    大约五分钟后,她才直起了腰,一时间晕晕乎乎,环视一圈,没有找到林摩斯和肖然的身影。

    这时,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响起:“怎么吐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景栗看了过去,通过弹框得知,此人名为吴惜,是后勤科的科员,简介名副其实,简单到不可思议,只有八个字——

    “与李福尔关系不合。”

    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全然没有背景提示。

    女人闹矛盾一般为何故?

    原因清单恐怕三天三夜都列不完,有时候甚至没有明确的理由,就是相互看不顺眼而已。

    听说话的口气,就知吴惜不是善茬,对付这样的人,忍让只会使其变本加厉,硬刚才能让其心服口服。

    景栗扬眉质问:“你是医生吗?”

    “不是啊。”吴惜不解此问。

    景栗迈步将其逼退一寸:“我们关系很好吗?”

    吴惜退了两步:“不好啊…你…你的问题很奇怪…”

    景栗狠怼不留情:“既然不是大夫,凭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讲不负责任的话?既然不是好朋友,为什么要多嘴多舌多管闲事!”

    从前的李福尔,总是以息事宁人为守则委委屈屈,一朝易魂爆发,势不可挡,吴惜惊诧无言,只能吃哑巴亏。

    “福尔姐姐!”肖然已经打好了饭,就坐在斜对面的桌子,向着她挥手示意。

    小表弟刚刚围观了此场小小的骂战,对“准表嫂”的印象大有改观:“恕我眼拙,居然没看出你是小辣椒性格,霸气开怼,气场十足!”

    “不要被甜美的外表迷惑,你对真正的我一无所知!”,景栗玩笑一句,见晚饭只有素面和三个素菜,便问道——

    “今儿是吃斋的日子吗?”

    肖然把筷子递给她:“刚受过尸体的刺激,你应该吃不下肉吧,如果想吃的话我去点份红烧肉…”

    “不要!”景栗高高抬起手,差点就捂住了小表弟的嘴——

    “求你了,最好连荤菜的名字都不要提!”

    单听“红烧肉”三个字,她就开始反胃,又记起了女尸血肉模糊的脸。

    “被表哥逼着观摩验尸的那个月,我顿顿吃斋,生生瘦了八斤。”肖然分享自己的经验,并再次丘比特附体——

    “我和表哥今天都陪着你吃素,我表哥这人虽然看着面冷,其实心热…”

    林摩斯呵止口无遮拦的小表弟:“食不言寝不语!”

    安静了没有三分钟,话痨肖然就再次张口:“这是我的计划第一次被采纳,有没有奖金?”他挠着头嘿嘿笑了两声——

    “月底了,手头紧。”

    林摩斯无情回应:“你一个月缺钱三十天,哪分什么月初和月底。”

    肖然闹起了小脾气:“我警衔低、薪水低,爸妈给的钱又都被你扣下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林摩斯对小表弟的态度像极了严父:“我是在替三姨监督你,以防你变成只会挥霍的纨绔子弟。”

    肖然求助“准表嫂”:“福尔姐姐,你帮我劝劝表哥吧。”

    “小兄dei,你找错人了,去求华法医帮忙可能还有点用。”

    景栗又想起了早饭时林摩斯和华生的睡衣couple兄弟情,她特别想告诉肖然,她的“表嫂”大概率是法医华生。

    林摩斯未闲扯其他,又谈回工作,他推测女鬼安娜有可能是圣德女中内部的人假扮,所以“见鬼行动”不可以惊动校方,必须秘密进行。

    他的想法是,让自己的堂妹帮忙,送一身校服出来,再把“李福尔”悄悄带进女中,而他则带探员翻墙进入学校,以保证计划秘密进行。

    听过此番大计,景栗不由得开了脑洞:“正义神探趴女中的墙头,这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话已出口,才意识到失言,立马道歉挽回局面:“对不起探长,卑职不该胡乱想象!”

    性情跳脱的未婚妻时不时就皮一下,林摩斯的脸上挂着三道黑线,无言以对。

73.女鬼安娜落网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高个子堂妹林雨薇送来衣服,景栗摇身一变,扮嫩演一回民国在校女学生。

    林雨薇笑问:“堂哥,福尔姐姐穿校服的样子好不好看?”

    “美丑不重要,任务成功最重要。”林摩斯完全不解风情,递给未婚妻一个系有黑色长绳的金属小哨子——

    “如果遇到危险就吹哨,比呼救更有效。”

    “堂哥,你们到底…”林雨薇很是好奇,忍不住打听。

    林摩斯抬指点了点堂妹的额头,肃着脸道:“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小女生林雨薇对于协助破案一事很兴奋,积极提供协助,不过冰山脸和她约法三章在先,不准她探问任何和案件有关的情况。

    林雨薇撇了撇嘴,转换目标,向“准堂嫂”打听八卦:“姐姐,堂哥以前送过你首饰吗?”

    “没有。”这个细节景栗并不了解,但她回答的很笃定,因为冰山脸绝不是随便送女人礼物的人。

    “姐姐,当冰山神探的未婚妻,委屈你了…”林雨薇摇头叹气,抬眼瞥见堂哥的冷脸,小胆一颤,立马改口为——

    “哨子项链,别致新奇,独一无二,是女人梦寐以求的礼物!”

    林摩斯又翻出两个哨子,递给了堂妹:“巡街的巡捕人手一个,我送你一对儿,当做你今年的生日礼物。”

    冰山脸是百分百魔鬼哥哥,把妹妹弟弟们治的死死的。

    景栗跟着林雨薇混入圣德女中,来到粉红公主风的宿舍,和林摩斯其他几个妹妹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聊聊女鬼安娜的故事,说说冰山神探的坏话,不亦乐乎。

    当然,还是破案的正事最重要,她担心假扮女鬼安娜者就是学校内部的人,对学生很熟悉,为免露出破绽,景栗请四位妹妹帮忙,乔装打扮了一番,变身为一位名叫穆小柔的同学,夜色昏暗,长发遮面,即便是鬼也看不出破绽。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生平头一遭,她无比希望自己“撞鬼”。

    作为受正统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社hui主义新青年,虽然看恐怖片的时候会害怕,可是她并不相信世上真有鬼怪,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而这个“鬼”有可能就是揭开旧事秘密的关键。

    十一点四十分,她来到了教学楼前。

    校舍如欧式古堡,阳光下观之浪漫,月色下观之惊悚,像极了吸血鬼主题的恐怖片,景栗不由得心惊胆寒。

    她总感觉,下一秒就会有一群蝙蝠飞出,衣冠楚楚的吸血鬼随之而来,邪魅一笑,亮出白森森的獠牙,冲着她的脖子狠狠咬去。

    她自己的想象吓的一激灵,环顾四周昏暗路灯下黑黢黢的灌木丛,未见有任何人影,不知林摩斯有没有如约爬墙头进来。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冰山脸虽然不近人情,可是对待工作和案件是百分之两百认真负责,肯定已经埋伏在了某个隐秘的犄角旮旯,女鬼一现身他便会即刻出现。

    两位队友为她加油打气,用的方式相当不着调——

    独教授倾情献唱一首老歌,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

    景栗确实不那么担心吸血鬼了,因为独教授五音有六音不全,歌声跑调跑到了外太空,比鬼更可怕,别人唱歌要钱,他唱歌要命。

    其后屠豪也一展歌喉,是古惑仔电影中的经典曲目——《乱世巨星》。

    他好歹唱的在调上,而且这霸气侧漏的BGM非常适合壮士气,前奏一响起,便有浑身是胆不畏死的气势,天不怕,地不怕,世界为我颤三颤。

    正如歌词所写,我任性以天性亡命搏命,用实力争胜,横行全凭本事,战无不胜,叱咤风云。

    此刻的景栗,气魄凌云,心比天大,敢以一己之力单挑东兴和洪兴两大帮派,区区鬼怪能奈她何。

    她一甩纱罗裙摆,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为见鬼而来,为抓鬼而拼。

    穿过树影斑驳似鬼魅的长长走廊,她来到了三楼闹鬼的女厕所。

    景栗看了看怀表,差八分钟十二点,深深呼吸三次,迈腿之前,紧紧握住了脖子上的哨子。

    关键时刻,“哨子项链”比钻石项链实用得多,实乃破案历险必备,她希望这件神器真的能够在危机时刻召唤来林摩斯。

    景栗一步步走入女厕所,在正中的洗手台处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面相镜子。

    起初她深深低着头,不太敢抬头看,因为夜半黑暗中的镜子往往会给人极强的恐惧感,那里面或许会出现惊悚的鬼妖影像,或许再邪门一点,直接有黑长直遮面的贞子从里面爬出来。

    屠豪做她的助攻:“小姐姐不用怕,镜子里只有你自己。”

    景栗这才放心地抬起头,在心中酝酿与女鬼安娜交流时的开场白。

    据学校的女生所讲,十二点钟一到,只要对着镜子讲出在学校所受的委屈,就可以得到女鬼安娜的帮助。

    独教授30秒倒计时,景栗暂闭双目,努力抑制越来越快的心跳,凝神静气,蓄势以待。

    身后的隔间里传来了滴滴答答的水声,每两秒落一滴,临近第十五滴的时候,独教授正好说道:“三、二、一,叮,十二点整!”

    景栗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安娜前辈您好,我是中二三班的学生,名叫穆小柔。”

    足足等待两分钟,并未得到回应,她的心正紧紧地悬着,突闻一声尖利的猫叫,不禁吓得一激灵。

    “难道女鬼安娜的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概不负责吗?”景栗不免有些丧气,低低念叨一句。

    不过,她转念又想,来都来了,不如多试几次,于是乎提高调门重复了三遍和鬼怪的寒暄语。

    忽而,一个幽幽阴森的女声响起:“你有何冤屈要诉?”

    这既属于惊喜,也属于惊吓,景栗完完全全愣在原地,不确定是否为幻听。

    两位队友远程听得真真切切,屠豪全身寒毛耸立:“这声是…是人还是鬼?”

    景栗这才确定声音真实存在,她用发颤的声音问道:“安…安娜前辈…是您吗?”

    鬼魅女声再次响起:“讲出你的冤屈,说出欺凌你的恶人。”

    景栗听音辨位,发现声音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

    人不可能藏身于薄薄的镜中,难不成真的有鬼,安娜的灵魂被禁锢在镜子里了吗,偏偏还是厕所的镜子,这简直是一个自带味道的惊悚风悲剧。

    景栗竭力稳住心神,和女鬼安娜套话,讲出冥思苦想的应对词——

    “仇怨我想自己报,恶人我要自己惩,我希望能够成为和前辈一样的人,面对残酷的现实和冷酷的恶人,既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余力帮助他人。”

    女鬼安娜沉默良久,叹息之中声愈幽魅可怖:“你怀助人之心,人却总无情以对,孩子,世间善恶全无报,天地神明皆虚无,生命若茫茫苦海,自渡尚且不易,渡人者多半葬身于海,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不希望圣德女中有下一个为正义而牺牲的安娜。”

    鬼心难测,鬼言难懂,景栗听得云里雾里,她鼓起勇气抬手抚摸镜子,并且继续与之攀谈——

    “前辈,您愿对我施以援手,不就是在帮助我渡过苦海吗,我也想成为像您一样…”

    突然之间,隔壁房间传来了咣咣的踹门声,与此同时,景栗面前那大大的镜子莫名从墙面掉落,玻璃的碎裂声分外刺耳。

    她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啊!”地惊呼了起来。

    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响,很快她便清晰地听到了林摩斯那如洪钟一般的肃声——

    “双手抱头,出来!”

    屠豪最先反应过来:“他们是不是已经抓到女鬼安娜了?”

    景栗听后马上踩着一地的玻璃碴子奔了出去,刚出厕所门,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到肖然的一声大呵——

    “不许动…你…你是人是鬼…厕所里另一个人呢?你…你有没有把她怎么样!”

    不止是肖然,重案二组好几位探员都在这里,见大部队已到,景栗心中的恐惧便一扫而空,听刚刚的响动,他们应该已经抓住假扮女鬼安娜的人了,她一时开心,就兴起耍了小表弟一把,压低嗓音扮鬼声——

    “厕所里没有人,圣德女中也没有人,只有鬼~”

    胆小的肖然失声尖叫,林摩斯大步上前,一把就把他的枪卸了下来,并且说道:“瞪大眼睛看清楚,那就是李福尔!”

    “至于你…”冰山脸心累的很,教训完表弟,还得教育未婚妻——

    “执行任务不是儿戏,吓唬一个手里有武器的人,你不怕他在惊慌失措下真的开枪吗!”

    他讲的的确有道理,景栗把假发摘了下来,颔首道歉:“对不起探长,卑职知错了。”

    林摩斯点了两位探员的名,让他们把教学楼的电闸打开,再通知校服负责人尽快赶来,而后又下令搜查厕所和储藏室。

    景栗很想知道假扮女鬼安娜的人究竟是谁,趁着冰山脸说话的空档,她踮起脚尖往向隔壁的储藏室张望,可惜光线太暗,看不分明。

    林摩斯转身想要进厕所查看,却被未婚妻拦了路,他无奈道:“你和肖然两人,站到墙角去!”

    他的口气就像是惩罚学生的严厉老师,景栗在整个九年制义务教育阶段都没有被罚过站,想不到魂穿做警探居然得受这样的惩罚,她忿忿不平,表面恭敬,言语暗戳戳地扎冰山心——

    “挡着探长进女厕所的道儿了,对不起!”

74.自首疑云

    在“罚站”的过程之中,景栗从肖然那里了解到,冰山脸的行动计划非常周密。

    林摩斯带探员翻墙进入圣德女中,不仅安排人埋伏在厕所周围的教室里,还亲自潜伏在闹鬼厕所的窗外。

    听到女鬼安娜讲话之后,他判断声音是从镜子后方的储藏室中传出来的,而且观察力敏锐的他还特别注意到,厕所和储藏室之间的墙壁明显过厚,应是藏有暗室。

    林摩斯果断采取行动,确认暗室所在,踹门抓人,一气呵成。

    至于厕所的镜子,是由于他踢门时力度极大,所以被震落。

    景栗知晓了全过程之后,进一步追问:“假扮女鬼安娜的人究竟是谁?”

    肖然答道:“就是下午我们审过的那位教导处主任,苗英。”

    景栗颇为意外:“苗英!怎么会是她?”

    肖然讲出自己的判断:“苗英在警局时口口声声说和安娜不熟,可是转脸就假扮安娜的鬼魂为学生伸张所谓的正义,我觉得她不止是装神弄鬼那么简单,八成和白玫瑰凶杀案也有关系。”

    独教授无比希望小表弟的推测正确:“苗英如果真的是白玫瑰案的凶手之一,那我们离任务完成就又进了一步!”

    教学楼的电闸被打开,黑暗的楼道终于迎来了光明。

    景栗终于看清了储藏室中戴着手铐的苗英,其神情异乎寻常地平静,整个被捕的过程之中,她仅仅有过短暂的惊诧,除此之外,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仿佛早已预料到终会有这一日。

    办事的探员匆匆跑回来,向林摩斯汇报:“刚刚我请门卫联系学校领导,朱校长并不在家中,据他的太太说,是去了医院看望病危的孔副校长。”

    “孔琳全家必死无疑!”苗英一语石破天惊,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下毒杀她的人,是我。”

    警探都还没问,罪犯就主动坦白,如此场面可不多见,在场的探员们甚为惊讶,纷纷开始低声议论。

    站在墙角的景栗和肖然没有听到孔琳亲口认罪,不过发现其它探员的状态都有变化,便也凑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林摩斯质问嫌疑人:“你为什么要杀孔琳和她的家人?”

    苗英和盘托出,语调平静和缓,深沉的眼眸之中却激荡着惊涛骇浪——

    林摩斯目光如炬,心思缜密,他认为苗英所言不可尽信,白玫瑰案的凶犯肯定不止一人——

    “你杀了多少人,你的同伙是谁?”

    苗英笑意阴冷:“没有同伙,所有人都是我亲手杀掉的,代表玫瑰社团的白玫瑰,终于被鲜血染成了罪恶的红色,死于此刻,我别无遗憾。”

    听到这里,独教授恨不能立刻放礼花庆祝:“我的天呐,案子破了,咱们事务所有救啦!”

    “不可能这么简单吧…”屠豪没有一起嗨,他隐隐感觉其中有蹊跷——

    “所有专家都认定凶犯不止一人,而且死在犯罪现场的钱墨也是凶手之一,苗英的供述明显和现实不符。”

    林摩斯的想法也是如此,他执着地追问嫌疑人:“回答我,你作案多少起,杀了多少人?”

    苗英迟疑片刻:“我想先去卫生间。”

    在场只有景栗一位女探员,陪同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她的肩上。

    那间满地碎玻璃碴的“闹鬼”厕所断然不适合,暂换同层的其他卫生间使用。

    林摩斯为了保险起见,先带人进去查看了一番,而后才把手铐钥匙交给未婚妻,并叮嘱道——

    “苗英的状态不大对劲,你务必多加留心,我们就在外面守着,一旦有异常情况,立刻呼救,明白了吗?”

    景栗点了点头,带着苗英走了进去,细思刚刚所听到的那番话,她的脑中浮现出一个问题,在打开手铐之前,询问道——

    “你刚才提到的那位姓李的警官…名字是叫李元中吗?”

    “对…”苗英的眉头骤而深蹙:“难道你认识李警官吗?”

    “他是我父亲。”

    李元中,就是李福尔的父亲。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苗英的情绪猝然波动,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景栗被惊了一下,不理解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是何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说来话长…而且…我没有颜面也没有勇气重提旧事…”苗英漆黑的眸子之中有点点泪光闪动——

    “我家书桌的抽屉里有一本日记,看完之后你就会明白了…对不起…我…”

    林摩斯生怕有闪失,敲着门问道:“李福尔,有异常情况吗?”

    “没有,我会尽快带人出去的!”景栗解开了手铐,对苗英说道——

    “案件详情去巡捕房之后可以慢慢讲。”

    走进隔间前,苗英又一次满怀愧疚道:“我对不起李警官,也对不起你,我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原谅。”

    景栗陷入了迷茫,两位队友也糊涂,谁都不清楚苗英这份深深的歉意究竟是因何事而生。

    这时,“咚”的一声闷响从隔间中传来,景栗连忙拍了拍门:“苗英,你还好吗?”

    一连问了三次,都没有回应,她立刻叫门外的人进来帮忙。

    大长腿林摩斯果断施展踹门神功,但为时已晚,苗英已经倒地,嘴角还淌着血。

    孟津即刻对身后的探员说道:“快把车开进来,立刻送人去医院!”

    林摩斯摸了摸苗英的颈动脉,知已无力回天:“没用的,她已经死了,应该是服用了氰化钾一类的毒药,不可能救活。”

    嫌疑人前一刻招供,后一刻就自杀,这会使得案件完全陷入扑朔迷离之中,孟津情急之下迁怒于李福尔,忿然诘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苗英的死太过于突然,景栗首次见到活生生的人眨眼间就离开了人世,久久没有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结结巴巴道——

    “我…我一直在就在这儿等着…她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林摩斯替未婚妻说公道话:“苗英随身带有剧毒,说明她已有必死之心,无论换成谁做看守,结果都一样。”

    景栗的思路渐渐清晰,讲出关键信息:“她死之前说…说她家书桌抽屉有一个日记本…里面应该记录了一些和案子有关的事情。”

    林摩斯先让孟津安排人把尸体抬出去,最后拉住未婚妻,单独询问:“苗英还和你讲其他事情了吗?你把她单独和你说过的话全部复述一遍,一个字都不要落。”

    景栗照做,把每一个细节都讲的清清楚楚。

    林摩斯一时也无头绪,不过他认为苗英和李福尔的父亲之间应该存在着某种密切的关系——

    “你父亲生前有没有和你提起过苗英,或者是其他姓苗的人?”

    “没有…”景栗答的不是很有底气,李元中生前也许和女儿说起过苗英,只是这样的琐事资料之中不会有记录,她无从得知。

    “你可以仔细回想一下,如果想到就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林摩斯言罢迟疑几秒,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之前怀疑父亲的死另有隐情,现在此事已经有了眉目,坚强点,打起精神查下去。”

    此刻的冰山没有平时那么冷酷不近人情,景栗有些不习惯,呆怔过后才意识到,原来林摩斯是在安慰她,于是回应道——

    “哦…谢谢…我会的…”

    “坚强点”乍听来不太走心,但对于高冷孤傲的林摩斯来说,能讲出这三个字已属不易,而后他又问道——

    “接下来要去搜查苗英的住所,你想要参加吗?”

    景栗笃定回答:“我参加!”

    如果是真的李福尔,得知有关父亲死因的消息,情绪一定会有很大的波动,或伤悲,或愤怒,一句轻描淡写的“坚强点”恐怕难以抚慰。

    她现在之所以能够保持冷静与理智,是因为躯体中的灵魂已变为景栗。

    景栗确实为李元中的不幸而感到伤心,但这远不及丧父之痛那般刻骨铭心,她心中排位第一的依旧是解怨任务。

    林摩斯将探员分为两队,一队由孟津负责,调查孔琳及其家人的中毒案,另一队由他亲自带领,对苗英的住所展开细致搜查。

    屠豪敲了一阵键盘之后说道:“白玫瑰杀人案的旧卷宗里没有孔琳的案子,不过我查了一下其他的资料,发现孔琳一家确实是死于中毒,不过被当做了一桩独立的案件来处理。”

    独教授分析出了原因:“当年这件案子肯定又是毛正在搞鬼,他为了不让媒体和公众继续关注白玫瑰连环杀人案,就对外隐瞒了在孔家发现白色玫瑰这一线索。”

    景栗魂穿成为外挂版李福尔,将林摩斯“套路”进了白玫瑰杀人案的调查,由此也揭开了孔家灭门案的真相。

75.拜伦式英雄

    苗英独居,住所是临近圣德女中的一间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大概四十平左右,仅有寥寥几件半旧的家具,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完全是艰苦朴素的老干部风格。

    景栗不大了解搜证的方法,和所有人一起戴上白色手套之后,没有乱摸乱碰,担心会破坏证据。

    她见卧室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本《拜伦诗选》,好奇之下就拿起来翻了翻,发现其中夹着一枚精致的手工书签,上面写着几行字——

    “致吾友苗英,愿友谊如诗,炽热真诚,安娜。”

    看来书签和诗集都是安娜送给苗英的礼物,书的边侧已经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放在床头即意味着主人很珍视这本书。

    景栗翻开扉页,见其上写着——

    “它日在阴间重逢,

    我将以何面目见你,

    以眼泪?

    以沉默?”

    这字迹与书签上的并不相同,景栗以直觉判断,苗英写下诗句,是为了祭奠死去的安娜。

    景栗草草翻过整本书,发现诗集的最后一页还写着一句话——

    “我从没有爱过这世界,因为世界从不曾爱过我。”

    这句读起来颇有消沉厌世的意味,特意写在了书的尾页,仿佛是对诗作的感悟,也仿佛是对自己命运的感叹。

    景栗不大懂诗,也不大了解民国闺蜜交流感情的方式,从这本书看来,总体比现代更讲究,她和知心好姐妹相互送礼物时,祝福语一般都是简单粗暴的风格,基本套路是四暴——

    暴红,暴富,暴美,暴瘦。

    两相比较,昔日更重文化,今日更重实惠。

    林摩斯走入,问道:“你在看什么?”

    景栗把书递给他:“这本诗集是安娜送给苗英的礼物。”

    林摩斯将三个厚厚的日记本交到她手上:“苗英的日记我大致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可信度很高,”

    此外,日记中还有对安娜的悲恸怀念和对往事的深深愧疚,翻查第二本日记后,景栗终于明白,苗英为何多次对她说对不起。

    起初苗英坚定地站在安娜这一方,因为她们是十年挚友,从年少纯真一路相伴长大,自该携手共击黑暗势力。

    但恰好在那个时候,苗家的生意陷入困境,濒临破产,孔琳的家人便抓住机会,以提供贷款为条件,对苗英威逼利诱。

    后才得知,安娜和李元中已在车祸中身亡。

    苗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生离死别、阴阳两隔的惨烈结局,悔恨之痛锥心刺骨,但一切已无法挽回,空留余恨。

    她挽救了家族的生意,却葬送了自己的良心。

    八年漫漫时光,苗英每一分每一秒都生活在悔恨痛苦的囚笼之中,苟活只为复仇与赎罪。

    她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继续在圣德女中工作,白天是教导处主任,晚上则扮演“女鬼安娜”,默默帮助每一位不幸同学。

    苗英表面不准学生谈论妖魔鬼怪,可是每每以“女鬼安娜”的身份帮助学生之后,她都会讲一个小故事。

    故事里是安娜生前最美好的一面,她是上帝派来凡间的天使,用温柔的笑容抚慰每一颗受伤的心,用温暖的双手帮助每一位受难的人,她如同沉沉夜色中的启明星,身在黑暗,心存光明,初心永存,热血永在,不死不熄。

    这些故事在学生之中不断流传,一千个人眼中或许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圣德千百位学生心中只有一个安娜——

    身为鬼魂,心如天使的安娜。

    真正的安娜死后,苗英变成了另一个安娜,只出现在暗夜、披着鬼魅外衣的安娜。

    她厌弃自私卑鄙的自己,索性放弃了自我,只为挚友安娜而活。

    她一边扮成女鬼,将安娜的善心传递下去,热心帮助每一位遭受欺凌的学生,另一边展开血腥屠戮,杀光了昔日每一个直接或间接导致安娜死亡的罪人。

    林摩斯翻看诗集,对其中的一句深有感悟,便读了出来:“生如白驹过隙,此身乃是草芥,任死神随意收割。”

    无论是圣德女中案还是白玫瑰连环杀人案,都有太多的人丧命,即便是见惯生死的他,也痛心不已。

    “死神收割?…”景栗正在关注看日记,只是没头没脑地听到了后面的几个字,脑洞大开——

    “今年播种一条人命,明年收割许多的许多的鬼魂吗?”

    “你的脑回路真是…无比奇妙…”纵然林摩斯词汇量丰富,也琢磨不出合适的词形容未婚妻。

    而后,他一边翻诗集,一边讲出心中对案件的感悟:“圣德女中一案的真相被强权掩盖,无权无势的受害者枉死,有权有势的施暴者皆未受到惩罚。

    在法律之光无法照亮的黑暗角落,有冤无处诉的弱者被迫拿起屠刀,用暴力血腥的方式复仇解恨,这恐怕是残酷现实之中最绝望的悲哀了。

    看完日记,再读诗集,突然发现,从安娜到苗英,再到其他复仇的凶手,都有拜伦式英雄的影子。”

    景栗不甚理解:“拜伦式英雄是什么意思?”

    林摩斯解释道:“是拜伦作品中的一类人物形象,他们是孤独且倔强的叛逆者,与罪恶现实势不两立,孤军奋战和命运抗争,即便清楚结局注定是悲剧,也义无反顾。”

    “如果…”因他此番话,景栗恍然间心生惆怅,她只顾完成解怨任务,却没来及思量是与非——

    “如果我们没有插手白玫瑰案,任由毛正曲解真相,把案件变成一桩无法追查的死案,那苗英和其他凶手就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他们的结局将不是悲剧。”

    无论是钱墨还是苗英,都是被黑暗现实逼上犯罪之路的可怜人,他们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而是被上帝抛弃的迷途人,只能用魔鬼的方式书写血腥的正义。

    像这样的罪犯,不会引起人的痛恨,只会勾起人的怜悯。

    林摩斯摇了摇头,并不完全认同此观点:“苗英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剧毒?因为替安娜复仇是她剩余人生的全部意义。

    从日记内容推断,苗英所理解的报仇,不单单是杀掉所有的罪人,而是想为安娜正名,让所有人都知道,枉顾法律的黑暗势力,曾经无情地吞噬了一位心灵比天使更纯粹的姑娘。

    尽管苗英的杀戮有着看似正当的理由,但她自己很清楚,这是在以罪治恶,她并不害怕落入法网,她甚至在期待落入法网的这一天。

    其实她早已做好打算,要死在被捕的这一天,自首的连环杀人案嫌疑人突然自杀身亡,这绝对是可以轰动上海滩的大新闻。

    关于苗英的杀人动机和自杀理由,巡捕房必须要给媒体和公众一个合理的解释,在这一过程之中,她的日记内容也会被曝光,圣德女中旧案便可以真相大白。

    更有可能的是,她上了双重保险,把日记的复印本交给了同伙,如果巡捕房隐瞒了其中内容,那苗英的同伙将会代为向媒体披露圣德女中案件的实情。

    只有用此方法,安娜的美好与不幸才会被更多人知晓,这样的死亡在苗英看来才真正有意义的。

    苗英说了很多次对不起,不单单是对你父亲的死有愧疚之心,也是对你怀有抱歉之意。

    她清楚在卫生间自杀可能会连累到你,可是她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这是她人生最好的谢幕方式,也是她的赎罪方式,因为她认为自己也是罪人之一,复仇结束之后,便不配继续苟活。”

    冰山脸对苗英的心理分析十分透彻,景栗迷茫的心豁然开朗,被其智慧光环彻底折服——

    “不愧是正义神探,不止知识广博,而且思虑深沉,真了不起,佩服佩服!”

    林摩斯一贯谦虚:“不敢当,对于风水墓葬和符咒知识,我一无所知,这一点远不及你。”

    “年轻人大都不懂风水符篆,我也一样…”景栗一不留神差点讲出大实话,还好反应得快,及时收住了嘴,绞尽脑汁圆人设——

    “其实…我…我只是脑回路…无比奇妙,平时爱看闲书,对于杂七杂八的事略知一二而已。”

    未免遭到冰山脸盘问,她立刻转移重点:“搜查快结束了吧,探长您快检查一下有没有落下什么!”

    独教授插话,语调之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刻薄:“你俩差不多从诗词歌赋聊到了人生理想,一会儿是不是还得手拉手看星星看月亮去?”

    景栗走到卧室的小阳台上,假装找线索,趁机与队友交流:“说事儿就说事儿,冷嘲热讽算怎么回事儿!这项任务用的是抱大腿模式,我不得多和林摩斯这条大腿套套近乎嘛!”

    此次任务事关生死存亡,独教授本以为苗英自首之后便大功告成,谁知美梦落空,又重新陷入焦躁模式——

    “主线任务还在卷轴上,就说明苗英不是真凶,又或者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凶手,破案的万里长征才走了一半,即便你是天才,也要学习鲁迅先生的精神,把喝咖啡和谈恋爱的时间全部都用在工作上!”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开始咔哧咔哧地啃薯片,时间已接近半夜两点,必须得依靠零食来提神。

    景栗倍感无语:“敢问所长,您是把喝咖啡的时间都省下来吃薯片了吗?”

    “不许和领导耍贫嘴!”说着独教授又悄咪咪地喝了一大口咖啡。

    下属才需要努力工作,领导则可以为所欲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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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988/ 第一时间欣赏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最新章节! 作者:青木北恒所写的《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为转载作品,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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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介绍:
双主线逆袭——现实+快穿的奇幻之旅,无CP哦。
十八线龙套景栗,别名锦鲤,人不如其名,没有大红大紫的命,只有倒霉透顶的运,走红未半中道崩殂,在剧组威亚断裂事故中意外身亡,因具备演技与武术特长,所以被特招进入神秘的解怨事务所,开启组团穿越新模式,助怨灵苦主逆袭复仇,每完成一项任务,便会获得增寿转运惊喜大礼包,变身又红又火又多金的娱乐圈逆袭锦鲤,人生苦短,登巅峰要趁早!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