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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全文阅读

作者:青木北恒     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txt下载     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事业型新女性

    从苗英的住所中搜到了枪、子弹和麻绳等物品,与凶案现场的证据完全对应,可以确定她就是白玫瑰连环凶杀案的凶手之一。

    尽管她在自首供述之中把整个白玫瑰案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是林摩斯仍旧坚持最初的判断,认为一定还有至少两名凶手未落入法网。

    警探这份工作极其辛苦,一遇到大案重案,直接超越996和007模式,基本是白天黑夜连轴转。

    回到家已经是夜半三点,景栗和肖然都累的无精打采,只有钢铁战士林摩斯屹立不倒,他用领导的命令式口吻道——

    “尽快休息,明早十点钟前到巡捕房。”

    肖然叫苦连天:“表哥,明天下午再上班好不好,杀猪还得喘口气呢!”

    景栗为了保命不怕辛苦,劝道:“年轻人想开点,死后必会长眠,生前何必久睡。”

    “等等…嘘!”肖然一惊一乍地紧张了起来:“Mr骨…他…他好像动了…”

    “你是不是太累眼花了…”

    景栗不以为然地看向骷髅架,那个小客厅的灯并没有开,清冷月光之下,森森白骨愈显恐怖诡异。

    忽然,Mr骨真的颤了几颤,头顶歪戴的礼帽直接滑落,景栗和肖然本能地“啊!”了一声,齐齐往林摩斯的身后躲。

    胆子最小的肖然瑟瑟发抖:“会不会是尸变…骷髅头马上就会变成僵尸,一蹦一跳来吃了我们?”

    景栗的想法与他不同:“蹦蹦跳跳的话骨头不就散了吗,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嗖的一下飞过来!”

    剧情总是莫名其妙乱入恐怖元素,她着实心累。

    林摩斯无奈地甩了甩两只被扯住的胳膊:“你俩放手,我去开灯!”

    危难时刻,能撤就撤。

    肖然用小碎步往后缩,只留一句:“表哥,上帝保佑你,Godblessyou!”

    景栗也跟着小表弟一起怂:“探长,佛祖保佑你…”

    为了保持队形,她也得讲一句英文,不过一时间记不得佛祖的英文单词是什么,迟疑两秒之后变换同义句——

    “Goodluck!”

    关键时刻身边人一个个都变成了不靠谱的非坚强后盾,林摩斯秒变光杆司令,好在他既不怕妖魔鬼怪,也不怕装神弄鬼,大步上前打开了灯。

    窝在Mr骨旁边沙发上睡觉的华生被惊醒,抬手挡了挡刺眼的灯光,问道:“你们怎么才回来?”

    肖然急急招呼道:“华大哥你快过来,Mr骨可能尸变了,刚才一直在动,帽子都掉在地上了!”

    林摩斯不负其名,有着和福尔摩斯一样强大的推理头脑:“以他刚刚的睡觉姿势,手和头很容易和骷髅架发生接触,所以才形成了Mr骨在颤动的假象。”

    “原来如此!”明白闹鬼是一场乌龙,肖然终于放下心来,走上前说道——

    “人吓人吓死人,华大哥你干嘛要在骷髅旁边睡觉呢?”

    “你们都不在,剩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只能和Mr骨一起观月赏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忙到这么晚,一定是案子有进展了吧。”华生抬眼发现“李福尔”衣着反常,疑惑道——

    “李探员为什么会穿着圣德女中的校服?”

    “我们今晚去圣德女中抓鬼了…”肖然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实在没力气详述细节,只道——

    “明天再聊吧,我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了。”

    华生下意识皱了皱眉头,竭尽全力保持平静,追问道:“什么鬼,抓住了吗?”

    “女鬼虽然抓住了,可是离完全破案还有一段距离”,林摩斯没有讲太多案件详情,问道——

    “你为什么不开灯?”

    华生捡起帽子,掸了掸细尘,为Mr骨重新戴上:“皎皎明月,点点星辰,是无边暗夜的宝贵点缀,灯光会破坏星月的美感。”

    肖然边上楼边苦着脸感慨:“华大哥的生活精致且有诗意,而我却被沉重的工作压力磨平了棱角,日子过得粗糙且悲催,悲哀啊~悲哀!”

    林摩斯狠瞪叽叽歪歪小表弟:“再抱怨就把你送去法医科工作。”

    “我只是在这里暂住一、两年,总有逃脱冰山魔掌的一天”,肖然觉得“准表嫂”比自己更可怜,悄声道——

    “福尔姐姐你就比较惨了,得和我表哥过一辈子。”

    景栗送了他一个白眼:“我马上就要和探长解除婚约了,所以还是你更惨。”

    “解除婚约!”肖然分外惊讶,声音不由得变高:“为什么?”

    “因为…”景栗又A又飒地甩了甩留海:“我心里只有事业,不需要爱情!”

    见冰山脸和华法医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她又补了一句:“探长和我一样,心无旁骛,专注探案,我们两人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

    景栗讲完之后自觉得意,主动和冰山脸划清情感界限,算是替李福尔硬气了一把,头发甩甩,大步潇洒,直奔房间而去。

    “等等…”肖然喊住即将开门的她:“福尔姐姐,你心里确定只有事业吗?”

    华生挑了挑眉,再提一问:“你确定和林大探长仅仅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吗?”

    景栗还以为眼前的几人已把她奉为新思想、新潮流的弄潮儿女神,嘚瑟道——

    “没错,本人是思想超脱于时代的事业型新女性,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一个传说~”

    林摩斯沉声提醒:“这里是二楼!”

    “我就住二楼啊!”景栗开门而入,顺手开了灯,下一秒她便石化在原地,因为眼前的一切都陌生的——

    “房间…房间怎么变样了?…重新装修了吗?”

    林摩斯抚额无奈:“你的房间在楼上!”

    “呀!对对对…”景栗这才清醒过来,她以前租的房子是在二楼,可是来冰山脸这里住的是三楼,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她羞愧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搬来还不太适应…”

    华生煽风点火:“要不你俩再聊会儿工作呗~”

    肖然积极吃瓜:“这主意不错,我帮你们把门关上!”

    “我看你是关门关太多,把脑壳挤坏了吧!”景栗把气撒在小表弟身上,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上楼去。

    丢脸丢到了民国,她依旧是名不副实的锦鲤,点儿不是一般的背。

    做警探的工作强度太大,整个解怨事务所都没有精神另外再开会,互道晚安之后,连睡衣都没换,全员和衣而睡。

    早上八点四十五,肖然就敲门叫她起床。

    景栗洗漱过后睡眼惺忪地下楼,见小表弟独自在吃早餐,便问道:“冰山探长还没有起床吗?”

    肖然无精打采道:“表哥已经去巡捕房了,他的身体和意志力都是由钢铁铸造而成的。”

    景栗没有铁人那么强大,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要求十点上班,这起得太早了吧,至少能再睡十五分钟。”

    “孟探员通过线人找到了和钱墨一起租房住的人,表哥出门的时候把我叫醒,让我早点去巡捕房…那个…”肖然把咖啡杯推给她——

    “表哥虽然没有提你,但是你作为重案二组的新成员,晚到总不合适,更何况你还是事业型新女性,更应该一心扑在工作上!”

    小表弟明显是忽悠她一起早早上班,不过景栗并不介意,睡醒一觉就听到案件有新进展,惊喜程度堪比天上掉馅饼,她举起咖啡杯,精神抖擞道——

    “效率太神了吧,干了这杯咖啡,即刻奔赴破案战场!”

    两位队友也凑热闹碰杯,独教授放豪言:“干了这杯咖啡,破案如有神助!”

    分属两大时空的四个人,在此刻实现了与众不同的诗意场面——

    天边升朝阳,天涯共咖啡。

    临出门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肖然接听后说道:“表哥让咱俩直接去吴淞码头,估计是找到新线索了。”

    他放下听筒的时候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传话人的声音听着耳生,组里难道又来新人了吗?”

    肖然驾车来到码头,周边的人见他们穿着警服,便殷勤地指路。

    二人来到一间大大的仓库前,小表弟四下望了望,隐约感觉不大对劲:“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

    景栗对此处的治安情况不了解,随口玩笑道:“只怕方圆十里的人兽鸟畜都被探长的冰山气场吓跑了吧。”

    肖然的能力不及表哥,可毕竟是有半年经验的警探,他拉住准备入内的“准表嫂”——

    “这里是黑龙帮的地盘,最近帮会的各个堂口为了争地盘而闹得不可开交,表哥如果真来了这里,一定会带足人手,不可能门外连个守卫都没有。”

    景栗的脑子有点懵:“我听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危机当前,肖然不再是平时孩子气的模样,当机立断道:“这里是陷阱,走!”

    他们还没跑两步,身后便响起了枪声。

    这不是枪战片现场,也不是真人版CS,而是真真正正的生死时刻。

    景栗埋头跟在小表弟身后狂奔,她搞不大清楚当前的状况,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必须尽快离开码头。

    眼看快要跑到汽车停的位置了,另一群帮会打扮的人冲了出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肖然拉着“准表嫂”步步后退,摆着最凶的脸,拿出最强的气场,高声责问道——

    “我们是中央巡捕房警探,你们想干什么!”

    对方阵营之中走出一位满面横肉、嘴镶金牙的流氓,似笑非笑道:“肖家小少爷,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想请您和林探长的未婚妻喝杯茶,不会不赏脸吧?”

    身后就是黄浦江,他们即将退无可退,景栗望着眼前手执真刀真枪的三十多个人,腿不由得发软——

    “他所说的‘喝茶’是…是绑架的意思吗?”

    “对”,肖然绞尽脑汁苦思脱身之法:“这些人不想要我们的命,刚刚开的那几枪全都是朝天放的空枪。”

    景栗迷茫不解:“那…那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绝不能落入这帮豺狼虎豹的手中!”肖然权衡利弊,认为断然不能束手就擒,询问道——

    “你会游泳吗?”

    景栗点了点头:“会。”

    “跳!”肖然猝然转身,将她一并拽入江中。

77.我为重案二组代言

    景栗极度怀疑自己和水有不解之缘,两次魂穿都有落水的戏码,而且一次比一次惊险。

    首次魂穿时,做足万全准备救个孩子便足矣,而这次居然直接升级成为黑帮围堵。

    好在这些帮会成员都不是真的拼命,可能是因为黑帮没有给他们买保险的原因,并没有人跳江追赶,只是朝着水面开两枪便敷衍了事。

    黄浦江有多宽?

    具体数字景栗不是很清楚,她以前在江边看夜景的时候,感觉对岸的繁华霓虹近在眼前,怎知游起来就仿佛相隔十万八千里,她活脱脱就是一只在大风大浪里无助挣扎的倒霉小咸鱼。

    独教授为她加油助威:“锦鲤,你是一条可以跃龙门的女神鱼,区区黄浦江不在话下!”

    屠豪振振有词,挥臂呐喊:“形如疾风,势如闪电,洪荒之力,谁与争锋!”

    景栗的游泳水平普普通通,在游泳池里还好一些,但滚滚江水浪打浪的场面对她来说过于难应付。

    队友们的远程加油并没能给她提供动力,更出乎意料的是,蓦然一转头,竟发现肖然不见了,她急急问道——

    “肖然的死期是今天吗?”

    屠豪找到资料重新确认了一次:“不是,按照命书所写,他还有两天的阳寿。”

    “我得把他找回来!”景栗掉头往回游,她必须得尽力保住小表弟的命。

    队友们也支持她的决定,一来肖然是个挺招人喜欢的短命小鲜肉,二来其为林摩斯的表弟,假如他命丧黄浦江,冰山脸说不定会迁怒于景栗,撂挑子不查案可就麻烦了。

    放眼整个上海滩,破案界再也找不出一条像林摩斯一样粗壮有力的大腿了。

    景栗边游边喊,呛了好几口水,终于找到即将溺水的肖然,这才发现他的右侧上臂中了枪。

    她本来觉得自己是倒霉人设,现在看来小表弟的运气也不咋地,对手随随便便开几枪,偏偏就打中了他。

    万幸不是伤在要害部位,并无性命之忧,景栗用尽全身力气,拉着他一起游,却只能以龟速前进。

    肖然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便说道:“要不然你先游上岸,再找人来救我吧。”

    景栗觉得他的想法不靠谱:“等我上了岸,你就该下地狱了!”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只听几阵悠长的汽笛声响起,一艘豪华观光游轮远远驶来,俨然是天赐的顺风船,景栗激动到差点锦鲤打挺从水中蹦了出来——

    “我们再往前游一游,可以求助船上的人!”

    肖然也觉庆幸,拼力游了一会儿之后,他看清了船身上深蓝色的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那是柳氏商会的船,我们真的有救了!”

    景栗询问:“你和这个商会很熟吗?”

    肖然奋力划了两划,以便缩短和船之间的距离:“柳氏商会的董事长柳惠宁和肖家与林家的关系都不错,前两天我表哥还帮了她一个大忙,到柳董事长还人情的时候了!”

    “柳惠宁…听着怎能这么耳熟呢?”景栗低低嘟囔着。

    独教授道出答案:“柳惠宁就是十八里铺码头那个救小白脸的女富婆呀!”

    景栗这才把人物对号入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她觉得这个魂穿世界中的自己和码头八字相克,只要靠近就得体验惊魂时刻,必须敬而远之。

    船终于驶到了她的身边,景栗用力拍着船身喊了三遍:“你好,听得到吗?”

    高高的船上伸出几个脑袋,她终于见到了希望的曙光,立刻扯着嗓子吼道——

    “我们是巡捕,现在有人受了伤,想借用你们的船快点上岸!”

    开船人却无情拒绝:“谁知道你是真巡捕还是假巡捕,我们的船上正在开酒会,不能随便放人上来搅局。”

    肖然有伤在身,体力透支,没有体力大声讲话,只能有气无力地提醒“准表嫂”:“报表哥的名号,说你是他的未婚妻。”

    景栗景栗觉得未婚妻这茬不够硬,毕竟冰山脸没有把李福尔当做真正的未婚妻,于是改换了说法——

    “受伤的巡捕是林摩斯的表弟,就是正义神探林摩斯,他是你们商会董事长的朋友!”

    船上的人却不再答话,沉默了大概两分钟。

    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两分钟比两年的时间都长,景栗打算再拍船身试一次,实在不行就另想办法。

    正在这时,一根麻绳被抛了下来,船内有人喊着:“把绳子绑好,我们拉你上来!”

    绝处逢生是幸事,但景栗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点爱和人情味,有钱有势有背景的人才有被救的资格,假如没有林摩斯的这层关系,她和肖然恐怕得尸沉黄浦江。

    负伤的肖然还在发挥谦让精神:“你先上去。”

    景栗却把绳子牢牢缠在他的腰间:“还是你先吧,我没有受伤,在下面还能托你一把。”

    他们两人先后被拽上了船,景栗刚喘匀了气,就被眼前的场面惊到——

    这居然是一场游轮大party,在场宾客皆身着晚礼服,手拿高脚杯,珠光宝气,衣香鬓影,好不奢华。

    她和肖然狼狈的模样与此氛围格格不入,如同两只走错了片场的落汤鸡。

    还没等景栗反应过来,多位宾客就上前嘘寒问暖,不过大家的目标全都是肖然,争先恐后地寒暄关怀——

    “肖家小少爷,您怎么受伤了呢,严不严重?您还记不记得我,我是…”

    景栗好像透明人一般,直接被挤到了最边边,连个扶她起来的人都没有。

    她只能自己撑着船沿站起来,有两个人来问过她和林家与肖家的关系,她统一回答只是林摩斯的下属,然后就彻彻底底变成一只落单的落汤鸡。

    众人贴心地把肖然扶坐在椅子上,你一言我一语地催促——“用最快的速度靠岸,送肖家小少爷去医院!”

    景栗这才发现,原来肖然是家世背景不凡的贵少爷,脑中一时陷入了混乱。

    昨天的肖然,还是一个月缺钱三十天的可怜小表弟,眼巴巴求着冰山表哥给经济援助,而今天的他摇身一变,成为被众位名流争相追捧的贵公子,不知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船上还有几位受邀前来的记者,争先恐后地询问肖然中弹落水的原因,并打算拍照记录这颇有新闻价值的一幕。

    一位艳光四射的妖娆美女拦住了记者,柔声细语地征询肖然的意见。

    “麻烦大家让一让,你们这么围着,我都喘不过气了!”肖然不堪过分关注之扰,待人群散开,他环顾周遭,见身后有一个小小的演讲,便说道——

    “我要在那里接受采访,扶我起来。”

    在妖娆美女的搀扶之下,肖然走上了台,此刻的他,虽然制服全湿,发型凌乱,脸色苍白,可是瞳孔之中闪动着专属于正义英雄的熠熠光彩,像极了电影主角以一身正气击败反面人物后的高光时刻,他强打精神向记者说明情况——

    “我与同事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在吴淞码头遭遇黑龙帮伏击,不幸中弹坠江。

    黑龙帮实乃社会毒瘤,不仅危害公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而且还肆无忌惮地挑衅警方,目无法纪,无法无天!

    我加入巡捕房的初衷,就是铲除所有黑恶势力,还上海一片朗朗乾坤,一定会重拳出击,将黑龙会等罪行滔天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他义正言辞的演讲赢得满堂喝彩,唯有景栗独自在江风中凌乱,脑中飘过一个又一个大大的问号——

    刚刚搏斗了吗?

    我俩难道不是直接跳江逃生的吗?

    肖然明明是先跳了江,运气不好才中弹的呀,顺序怎么就颠倒了呢?

    而且,铲除黑恶势力…这不像是肖然该说出的台词,他俩纯粹是被人骗来码头的,要是早知道情况如此凶险,估计小表弟怂的比她都快。

    到了拍照环节,站在演讲台旁的妖娆美女本已拍好了pose,想要蹭一把英雄警探的热度,怎知肖然直接请她离开,又招手把“准表嫂李福尔”叫了过来。

    景栗懵懵地走上前,从头到脚全都湿哒哒的她,所走之处皆会留下一片片水痕。

    肖然拉着她背转过身,悄声商议台词:“我们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高喊‘重案二组与罪恶不共戴天’,你觉得怎么样?”

    景栗认为不大妥:“是不是有点…太夸张、太高调了?”

    “平时英雄都是表哥当,咱俩好不容易有个出风头的机会,可不能错过!”肖然追求的是枪伤的舆论价值最大化,不待“准表嫂”多想,就直接开始了拍照指导——

    “一定要注意眼神,务必要体现精英警探的风度和罪恶克星的气场!”

    景栗心想,事已至此,演就演吧,让李福尔多点在报纸上露脸的机会也好,这样有助于副线任务的实现。

    于是乎,她和肖然联手合作,共拍正义英雄照,为重案二组代言。

    肖然把所剩不多的精神都用在了凹造型上,船一靠岸,他就昏倒在地,幸好岸边停有各位宾客的车,在第一时间把他送去了医院。

    景栗内心慌的一批,一路都在默默祈祷,希望小表弟能够平安无事。

    两位队友远程懵圈,独教授说道:“原来的剧情里,根本没有黑龙帮这一茬,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淞码头的陷阱是谁设下的,究竟有什么目的?”

78.权利与势力的游戏

    肖然被推进了手术室,景栗马上给林摩斯打电话,将情况告知。

    江风一吹,路上一跑,景栗的衣服已经半干,她随手把制服外套搭于窗边晾晒,在手术室外焦急地踱步等待。

    她打开怀表想要看时间,只见针盘上是湿漉漉的一片,用袖子蹭了蹭之后惊然发现,秒针已经停止了转动。

    怀表没有抵御住江水的考验,已经毫不英勇地就义了。

    景栗顿觉不妙,这可不是一块普普通通的表,而是与解怨事务所的沟通联络器,她和队友联系不上了,这该如何是好!

    虽说整个事务所都是不怎么靠谱的风格,三个臭皮匠好歹能和诸葛亮比肩,眼下只剩她一人孤军奋战,生路简直一片渺茫。

    正当她心慌意乱时,屠豪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小姐姐不用担心,肖然只是手臂中弹,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景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原来只要怀表在手,不管坏与不坏,她都能和事务所保持联系。

    靠人不如靠己,工作设备的各种神奇性质终究还是得靠她自己揣摩。

    船上的那位妖娆美女走来与她打招呼:“不知警官该如何称呼?”

    “李福尔”,景栗自报家门,虽然她不是很关心,但出于礼貌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不知小姐尊姓大名。”

    妖娆美女对她的问题深表诧异:“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们以前…认识吗?”景栗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骤然紧张了起来,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美女的身边都没有出现弹框。

    “我是明星玉如虹!”妖娆美女面露愠色,含怒道:“满大街都有我的电影海报,电台天天放我唱的经典名曲!”

    原来是一位对自己的名气有着迷之自信的艺人,景栗这才放下心来,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于脱离当前的时代,所以她假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哦~原来是大明星啊,你本人没有照片上好看,我都没认出来…”讲完之后她才发觉不大对,赶忙改口为:“不好意思,您本人比照片漂亮百倍,我眼拙没有认出来。”

    玉如虹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傲娇地晃了晃天鹅颈:“我问几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就能得到我的亲笔签名照哦!”

    古往今来,当红明星都这么病态自恋的吗?

    景栗昔日拍戏的时候,见过不少流量明星的自恋奇葩名场面,最夸张的需要八个助理围在边上不停地花式吹彩虹屁,仿佛赞誉和关注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空气。

    玉如虹吧啦吧啦讲了一大堆问题,全都是有关于林摩斯的,从兴趣爱好到生活习惯,事无巨细都想打听。

    景栗这才明白,这位明星之前对肖然那么殷勤,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冰山神探也。

    不过,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景栗都爱莫能助,因为她对冰山脸的爱好和习惯完全不了解。

    玉如虹越问越失望,最后没有送她签名照,只送了一个翻到后脑勺的白眼。

    林摩斯匆匆赶来,问询小表弟的情况。

    玉如虹抢先开口:“肖家小少爷中枪坠江了,幸好我在参加柳氏商会的游轮酒会,这才把人救下来,他被送进手术室快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与此同时,她还注意到了神探脸上的淤伤,嗲嗲关切道——

    “林探长您的脸是怎么回事,是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受伤了吗,真的好让人心疼呀!”

    玉如虹明显夸大了自己在此次事件中所发挥的作用,而且她的语调和肢体语言之中有明显的浮夸话剧腔,景栗作为专业演员,就凭此一段话便可以确定,这位当红明星的演技相当一般般。

    林摩斯昨天刻意没有好好处理伤口,今天果不其然肿的很明显,他听过明星的话之后愈发糊涂,跨步绕过玉如虹,直接问景栗——

    “开枪伤人的是谁?你和肖然怎么会去江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如虹再次抢答:“是黑龙帮的人伤了肖家小少爷…”

    林摩斯忍无可忍,冷脸厉声道:“小姐,警探在交流案情的时候,麻烦你走开好吗!”

    玉如虹的明星病又犯了,一脸委屈地质问:“林探长,您不知道我是谁吗?”

    林摩斯的声音又冷了十度:“我只对犯罪嫌疑人和证人有兴趣,如果你不是,请立刻离开,不要打扰警探工作,谢谢配合!”

    景栗莫名感觉,这个故事之中长得美的姑娘似乎都比较悲催——

    之前的孔琳登场时名媛气质尽显,头顶仿佛有女王光环,怎知她转眼间就下了线,还是全家遭毒杀灭门的顶级惨剧模式,现在又冒出一位自以为很红的明星玉如虹,被冰山脸三言两语就怼到找不着北。

    这时,肖然被推出了手术室,他的手术很成功,半个小时之后就会苏醒。

    “谢天谢地!”景栗深感庆幸,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送肖然进入病房之后,林摩斯先打电话通知了肖家,然后听未婚妻把事件的经过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他思索片刻后问道:“打电话让你们去吴淞码头的人,具体讲了些什么,声音有什么特征吗?”

    “我不清楚,电话是肖然接的。”景栗摇了摇头,话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大喷嚏。

    虽然在魂穿模式之下,她的身体素质非同一般地强大,可是大秋天在黄浦江里泡了那么久,又靠着体温把衣服烘干,难免会着凉。

    “你没有受伤吗?”林摩斯并非铁石心肠,脱下外套递给了她。

    “没有…咦…我的警服去哪儿了?”景栗并没有接过,她愣了愣神之后才想起来,外套还在走廊窗台上搭着,急忙一溜烟儿地跑出去取。

    林摩斯递送衣服的手尴尬地僵了几秒,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把外套给姑娘,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惨遭无厘头式拒绝。

    景栗重新穿上制服,回病房后百思不得其解:“探长,黑龙帮的人为什么要设陷阱绑架我和肖然呢?肖然家里好歹有钱有势,可是我两袖清风,什么都没有啊!”

    “你手里有名画”,林摩斯一本正经道:“我对书画略有研究,你家里收藏的古画价值连城,单是一副八大山人的《竹石鸳鸯》,就足以在黄浦江边最好的地段买栋楼。”

    “我家的画藏的那么深,挂都不挂出来,其他人怎么会知道呢!”景栗大张嘴巴,惊诧万分——

    “难道我家被砸的那一天,我展开画的时候被别人看到了吗?可当时在场的全都是警探,里面不会有坏人吧…探长,您快帮我分析分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还挺好骗的。”林摩斯绷紧嘴唇,矜持地抑制上扬的嘴角。

    “合着你…你刚刚是在骗我逗我吗!”景栗这才反应过来,嗔恼蹙眉,狠拍椅子把手——

    “讨论案子的时候能不能严肃点!”

    正经人犯起坏来,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他们二人的人设骤然突变,景栗成了不苟言笑的工作狂,而冰山脸则是吊儿郎当的不着调警探。

    林摩斯回归正题,他已经想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是毛正指使黑龙帮干的,绑架你和肖然,以此作为威胁,逼迫我放弃调查白玫瑰案。”

    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景栗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毛正太过分了吧,简直阴魂不散,砸了我的家还不够,现在又想通过绑架我来威胁你,他到底是警探还是流氓!”

    林摩斯继续道:“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沙总探长和黑龙帮老大的关系十分密切,也许他和此事脱不了干系,这件事幕后的真正黑手,不是毛正,而是沙英。”

    “探长,你可不可以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景栗琢磨出了这其中的另一番权势门道——

    “你的背景是不是强大到连沙总探长都不敢动你,所以只能用迂回的手段威胁?”

    当前调查案件的主力是林摩斯,但无论是毛正还是沙英,都没有直接对其下手,而是搞迂回战术,一会儿砸李福尔的家,一会儿又勾结帮会搞绑架,明显是对林摩斯有所忌惮。

    林摩斯点了点头,他的身家背景的确强悍,而且他很清楚沙英和毛正这伙人歹毒的心机——

    “八年前沙总探长徇私舞弊,将圣德女中霸凌案变为一桩无从追查的死案,而今他指使毛正扭曲白玫瑰案的真相,无非是想掩盖昔日所犯的罪行,以便顺顺利利升官。

    林家在政界的势力比他更强大,得罪我于他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他不敢直接对我动手。

    但是,从现在的形势来看,沙英已经乱了阵脚,黑手不止伸向了你,还算计到了肖然的头上,害他中了枪伤,肖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沙英的如意算盘打不响。”

    听完这一番话,景栗在震惊之余,恍然醒悟了李福尔人生悲剧的根源。

    在这是非黑白混沌的乱世,没有绝对的公理与正义,即便是高举公正大旗的巡捕房,其实也藏污纳垢,内部的较量从不是能力与良心的角逐,而是权利与势力的游戏。

    无权无势的李福尔误打误撞进入了这场残酷的游戏,最终的命运难逃一死。

    李福尔是以一己之力挑战警界黑幕的孤胆英雄,最终求死得死,而且死的默默无闻,没有人在乎她遇害背后的真相,包括未婚夫林摩斯。

    正义在权势面前是不堪一击的脆弱,景栗之所以能够扭转局面,是因为她成功抱上了林摩斯的大腿,像冰山脸这样既有权势又坚守正义的高智商警探,是比大熊猫更稀有的物种。

    如果真正的李福尔能够得到林摩斯的帮助,那她的人生结局便不会是英年早逝。

    只可惜,真实的人生没有这样的如果。

    景栗觉得自己眼下的魂穿运势与“锦鲤”人设基本相符,总体比怨灵苦主要强一些——

    “我稀里糊涂地跟着肖然跳了江,现在回头想想,这个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假如我俩真的落到了黑龙帮的手里,肖然有家族背景当保命符,肯定会平安无事,而我八成凶多吉少。”

    “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林摩斯并不知道李福尔真正的命运是被毛正谋害,此时的他对破案惩恶怀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站在信息链顶端的景栗是标标准准的人间清醒:“巡捕房里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既不喜欢我也不在乎我,未婚妻这个名号毫无价值,毛正和沙英倘若真有心杀我,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自信的强者或多或少有几分自负,林摩斯便是如此,他郑重承诺道——

    “无论如何,只要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危险。”

    景栗所扮的李福尔,在这个世界仅能停留短短的八天,期限一到,她便会离开,命中注定的生命结点,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她没有对冰山脸的许诺做回应,也无法做回应,只能另换话题——

    “听说和钱墨住在一起的人找到了,他是白玫瑰案的凶手吗?”

79.冰山宝藏boy

    林摩斯告知案情进展:“和钱墨同住的有两人,他们被捕之后始终一言不发,目前还没有得到有用线索,我怀疑这二人都是圣德女中死者的亲属,已经安排人开始比对户籍照片了。”

    离破案又近了一步,景栗由衷送上两个大拇指:“厉害,不愧是正义神探,闪电侠一般的神效率!”

    “咳咳咳…不好意思…”病床上的肖然苏醒,可怜巴巴地求关注——

    “二位能不能稍稍关心一下中弹的电灯泡表弟?”

    林摩斯起身走上前,绝情大哥的人设稳立不倒:“恢复的不错,还有心情讲笑话,赶紧起来上班吧。”

    “表哥,你有没有人性?我这是枪伤!枪伤!枪伤!”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肖然在激动之下扑腾着起身,不留心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哇哇叫。

    景栗把他按回病床上:“你老老实实躺着吧,探长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肖然脸上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我表哥没有玩笑技能,他只是单纯的冷酷无情。”

    林摩斯罕见地展现了一回兄弟温情:“医生说你至少需要住院十天,你终于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了。”

    “住院十天!”景栗越想越觉不对:“是十天都不能离开医院的意思吗?”

    “当然是啊…”林摩斯疑惑:“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

    景栗陷入了迷惑,她记得队友之前提到过,肖然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不幸身亡,可他如果连病房门都出不了,怎么撞死神呢?难不成死亡方式变成了医疗事故吗?还是说医院里出现了什么危险事件?

    看到此处,独教授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从目前的剧情走向来看,肖然很有可能是万中无一的重生彩票中奖者!”

    景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重生彩票”到底是什么鬼,从名字来推断,奖金很可能是寿命而不是金钱。

    林摩斯见未婚妻呆呆愣在原地,像极了断电的机器人,他一连喊了三声“李福尔!”,音调一句高过一句。

    景栗终于回神,懵懵地问道:“啊…怎么了?”

    女人心海底针,实在难以琢磨,林摩斯对未婚妻的心理活动十分好奇:“你怎么又发呆,究竟在想什么?”

    总回避这个问题也不合适,景栗干脆使出甩锅技能,把责任推给了冰山脸——

    “你…你吼的那一声吓到我了,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表哥你能不能温柔点,福尔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肖然坚定地站在了“准表嫂”这一边——

    “多亏她发扬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在水中不离不弃地施以援手,我才能平安渡过此次生死劫,如果她不是准表嫂,我可得以身相许报恩情。”

    “以身相许受不起,以钱报恩更实在。”景栗只觉小表弟脑子进了水,她的追求更务实,情爱如云烟,金钱永留存。

    “哦哟哟~哦哟哟~我家宝宝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人未到话先到,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推门而入,踩着高跟鞋三部并两步地冲向病床,悉心查看宝贝儿子的伤势,心疼地唠叨——

    “好好的钢琴不谈,非要做什么警探,差点连命都陪上了,你哪有表哥那么强的能力…”

    景栗猜到这位应该就是冰山脸的三姨,肖然的母上大人——肖家太太。

    肖太太说着看向林摩斯,不由得怔了怔:“摩斯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我看今早的报纸说你和毛正在巡捕房大打出手,因此而受了伤,本以为记者是胡乱瞎写的,以你的身手不可能打不过毛正,怎么会弄成这幅狼狈的样子,是不是他使了阴招?需不需要家里出面替你出这口恶气?”

    霸气的长辈果然与众不同,不在乎晚辈有没有打架,只在乎有没有打赢架。

    而且,景栗从话中可以听出,肖家太太很宠外甥林摩斯,丁点儿委屈都舍不得让他受,恨不能即刻把造次的毛正碾压成渣。

    肖太太是个急性子,还没等到回答,便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咦…这位女警官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因为林摩斯和李福尔之间感情淡漠,所以即便有婚约,也很少去彼此的家中,肖太太上次见李福尔已经是三年之前的事了,一时间难免认不出来。

    八卦小王子肖然立即接话茬:“她是表哥的未婚妻李福尔,这两天就住在表哥家,今天还救了我一命。”

    小表弟此举无异于自取灭亡,景栗目光中的冷箭嗖嗖地射向他,林摩斯的表现更为直接,抬手狠狠在其脑袋上敲了敲,解释道——

    “李福尔的家被毛正的人砸了,而我那里正好有空房间,出于安全考虑她只能暂时住在我家…”

    “什么!”肖太太的情绪当场如火山一般大爆发,精致的烫发上差点升腾起丝丝白烟——

    “毛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砸摩斯未婚妻的家,打狗也要看主人…”

    “三姨!”最后那句话实在是失了分寸,林摩斯当即打断。

    贵妇这才意识到了问题,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情绪一激动就容易说错话,其实没有恶意,福尔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古往今来的长辈用的都是同一个套路,我说错做错但我理直气壮,晚辈但凡介意就是不识好歹,这属于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在魂穿的世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必要争这口闲气,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景栗假意大度地笑笑——

    “没关系,不介意,你们聊吧,我先回巡捕房了。”

    “等等,我和你一起走”,林摩斯喊住了未婚妻,又和肖太太说道——

    “三姨,毛正最近一直都在针对我,不仅毁了李福尔的家,还打伤了我的脸,肖然中枪这件事也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此刻的冰山脸风格大变,带着三分委屈和两分撒娇,像极了遭受欺负后向家长告状的孩子。

    景栗几乎看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冰山神探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男人就像一本书,林摩斯堪称章章有惊喜的孤本,这个宝藏boy有点东西。

80.惨遭催婚

    俗话说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林摩斯在家人面前用的是“屈求支援”这一招。

    不管正招歪招,只要有用就是好招。

    听到小辈受了委屈,肖太太的火气一秒即上头:“我会把此事转告给你的姨姨和舅舅们,必须要好好教训毛正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张狂鸡,顺便儆一儆巡捕房里其他的猴子,保证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们!”

    景栗这才知道,别看毛正总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拽的架势,其实根本就入不了肖太太的法眼,肖家人动动手指,就能让其身败名裂。

    林摩斯平时在巡捕房里不和毛正多计较,不是因为他的势力弱,而是他不屑和那路货色争高下。

    景栗首次亲眼见识特权阶层的霸气,真真是开了眼界,林摩斯和肖然出身在这样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家庭之中,还能脚踏实地地做加班加点的事业型社畜,简直是世界第九大奇迹。

    林摩斯早已想好了整治恶人的办法:“近些年毛正很有可能办了不少冤假错案,对付他无须用太多手段,只需让市政警风巡查组依法依规羁押调查他就好。”

    “没问题,就按你的意思办。”肖太太对冰山外甥百依百顺——

    “巡查组的张处长前两天在饭局上提起,要尽快抓几个徇私舞弊的典型立一立威,毛正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高调作死,活脱脱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他自己找死,我们便借巡查组的力往黄泉路上送他一程!”

    林摩斯更进一步道:“毛正胆敢如此嚣张,背后必定有靠山,他说到底仅仅是一只仗势作妖的狐狸,隐藏在他身后的人,才是真正为难我和肖然的大老虎,得让巡查组细细审、好好查。”

    “毛正背后的人是谁,总探长沙英吗?”肖太太对巡捕房高层十分了解,轻而易举便猜中大老虎的身份,她一时间犯了难——

    “沙英可不太好办,他的背景可比毛正强得多。”

    “沙英和毛正是一丘之貉,他们今日胆敢伙同黑龙帮向肖然开黑枪,摆明了就是不把肖家和林家放在眼里,如果我们一味退让,只怕下一个住进医院的人就是我,如若运气差一点,直接躺在停尸房都有可能。”

    林摩斯不是在危言耸听,反派的恶行明显有不断升级的趋势,眼下沙英不敢伤他,可是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天知道这帮无法无天的狂徒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不要胡讲这些不吉利的话!”肖太太最担心晚辈的安危,而且宝贝儿子受枪伤这件事确实让她火冒三丈——

    “亏得肖然命大,子弹若是打在要害部位,后果不堪设想,你尽管放心,三姨会和家里人一起想办法,绝对可以压制沙英的嚣张气焰!”

    “谢谢三姨,您好好照顾肖然,我先回巡捕房了。”言罢林摩斯还低声对小表弟嘱咐了几句。

    景栗不知他们两个大男人在讲什么悄悄话,正想竖起耳朵听一听,手却被肖太太握住了。

    肖太太和所有的长辈一样,催婚之心昭然若揭:“你的父母都不在了,女孩子独居很危险的,你就安安心心在摩斯家里住着,反正以后那就是你的家,提前适应一下也好,或者干脆早早把婚事办了,订婚都七年多了,再不抓紧办喜事别人会说闲话的。”

    景栗深陷无奈苦海,急急说明情况:“您误会了,我和探长…”

    肖太太打断她的话,嘴角流露出老司机专属笑意:“不用不好意思,三姨是过来人,你心里想的我都懂!”

    林摩斯强行打断这场尬聊:“三姨,我们真该走了!”

    区区年轻人哪能镇得住中年妇女的强聊神功,肖太太不理外甥的劝阻,用语速奇快的上海话疯狂输出。

    景栗从读大学起就来到上海,能听得懂正常语速下的方言,可是肖太太三倍速攻击火力实在太猛,她脑瓜子嗡嗡的,脑浆都快沸腾了,恍惚之间感觉置身于无厘头电影之中,对方讲的每一个字都自动配以五毛钱特效,把她的脑壳砸出一个又一个大坑。

    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催婚。

    还没到过年就遭遇了催婚,这让她找谁说理去。

    至于具体细节,景栗只能听懂个大概,肖太太主要是在夸自己的外甥,虽然是冰山工作狂,但同时也是没有花花肠子的靠谱好男人。

    终于的终于,肖太太的机关枪式言语冲击波降低了马力,最后说了一句——

    “摩斯,别忘了今天晚上的慈善舞会,我要照看肖然没有办法参加,可是你不能不给肖氏基金会面子,务必要带福尔一起去!”

    “我们肯定会去的,三姨再见。”林摩斯说完即刻拽着未婚妻逃离现场,耳根子终于恢复了清净。

    “等会儿…”景栗使劲晃了晃发昏的脑袋,觉得不大对劲——

    “参加舞会的‘我们’里…该不会有我吧?”

    林摩斯不是随口应承,而是心有成算:“你做我的舞会女伴,对于破案有利。”

    “为什么?”景栗想不明白其中的逻辑:“难道你怀疑凶手也会去参加那场舞会吗?”

    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时不时就有医生护士推着病床匆匆而过,林摩斯把她往里侧拉了拉,并说道——

    “现在肖然住院,沙英和毛正要想阻止白玫瑰案的调查,就得找我们两人的麻烦,相比较而言,你比我更危险,说不定绑架的戏码还会重新上演一次,所以当前有必要让大家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是重要的,这样他们才不敢轻易对你动手。”

    景栗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无用功:“做一次女伴,就能显现出我对你的重要性吗,这也太玄乎了吧!”

    眼下的形势,有没有用都得试一试,林摩斯问道:“不然你有更好的方法吗?”

    “没有…”景栗转着眼珠思考片刻,万一真落到了坏人的手里,破案进度势必会被拖慢,只能暂且死马当活马医——

    “那就这样吧,一切都是为了案子。”

    走出医院大门,呼吸到了没有消毒水气味的新鲜空气,她的思路完全变清晰,想想眼下的处境,坐上车后不禁感叹——

    “白玫瑰案本身不难破,但坑就坑在内部阻力太大,我们的主要对手不是凶手,而是恶势力警探,这剧情比小说都离奇。”

    林摩斯心怀壮志,目光长远:“我们现在不仅仅是在破一件案子,而是在和巡捕房内部的黑暗力量做斗争,只要沙英和毛正的势力倒台,警界的歪风邪气就会被遏制,未来像圣德女中霸凌事件的冤假错案将会越来越少。”

    “探长境界之高,我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景栗感觉冰山脸颇有成为伟人的潜质,只是办案的过程不够独立自主,似乎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家族势力,她特别想了解一下正义神探的心声——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林摩斯刚直回应:“不当问。”

    “不问就不问。”景栗瞥了冰山一眼,闷闷悄声吐槽一句。

    林摩斯一边开车一边瞄她的脸色,犹豫两分钟之后说道:“以后有话直接讲,有问题直接提,不要搞没有意义的铺垫,更不要浪费时间绕弯子。”

    见冰山脸勉强铺了台阶,景栗顺势而下:“探长,你破案的时候经常会借助家族权势的力量吗?”

    “平时不会,这次是特殊情况”,林摩斯如实以告——

    “在沙英和毛正百般耍手段的情况下,要想于五日之内破案,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原来如此!”

    景栗茅塞顿开,自认为完全摸透了冰山脸的心思——

    林摩斯如此积极地破案,连向家人告状这种小学生手段都使了出来,不单单是为了兑现承诺,更是想要尽快和她解除婚约。

    林摩斯的话题重点重新回到工作上:“你的审讯水平如何?”

    “不怎么样…”景栗编造出了相当保守的答案:“我一般…只负责记录。”

    林摩斯提问考验她的能力:“和钱墨同住的两名嫌疑人拒不开口,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景栗不假思索道:“交给领导处理呗!”

81.平平无奇的卖惨小天才

    景栗根本不懂审讯,企图通过刚才那一句俏皮话搪塞过去,不过她发现林摩斯的冰山脸沉了沉,形势似乎不大妙,只得厚着脸皮道——

    “我是开玩笑的,幽不幽默,有不有趣?”

    林摩斯再次变身教导处主任,不理会她插科打诨那一套:“五分钟之后给我答案。”

    屠豪马上联系刑侦专家,为陷入困境的锦鲤恶补审讯知识和技巧。

    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倒霉的是,这句老话在此时完全失效。

    专家和教授皆为神一般的物种,其中一位先介绍了审讯学之中的经典理论,名叫“九步审讯法”,专业性极强,什么夸大策略,什么试探摸底,什么对抗相持,什么动摇反复,全都是抽象名词。

    景栗听的云里雾里,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记全。

    接下来又一位专家上阵,用慢条斯理的标准教授腔为她简述审讯七大技巧,什么单刀直入法,引而不发法,抽丝剥茧法,激将法…吧啦吧啦一长串。

    不幸遭遇刻板填鸭式教育,景栗有限的脑容量濒临崩盘,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

    林摩斯发现她的神情越来越不正常,五官几乎扭曲成了一团,心不禁软了下来,不再强人所难——

    “你…你想不出答案就算了,千万不要掉眼泪。”

    听到这句话,被审讯知识折磨到差点抓狂的景栗总算是勉强松了一口气。

    演戏演全套,她再现戏精本色,一秒起范儿,扮出一副苦恼自责、痛心疾首的模样,轻锤着胸口道——

    “我…我只是恨自己不争气,无法做一个让领导满意的好下属!”

    “没有这么严重,你不要妄自菲薄…”林摩斯被她套路,心生愧疚,努力用最柔和的语气劝慰道——

    “你是有潜力的,未来会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危机顺利解除,景栗故作感动,假意走心立flag,敷衍的套话张嘴就来——

    “多谢领导赏识,卑职感激不尽,肝脑涂地,无以为报,一心扑在工作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宇宙不爆炸,我就不放假,宇宙不重启,我就不休息!”

    “少一点空话,多一点真诚!”林摩斯阅人无数,基本能够看穿未婚妻百分之八十的小心思——

    “你嘴上乖乖说着领导和卑职,心里其实总在偷偷地鄙视我,对吗?”

    “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景栗悄咪咪地自我反省了两秒,而后露出恭维的尬笑,说道——

    “怎么可能,卑职对领导的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您如果不相信这份诚心,那就是狠狠伤了我的心。”

    她的套路水平比冰山脸先进将近一百年,轻轻松松即可完胜。

    林摩斯和未婚妻聊天总有悬疑剧的感觉:“你讲话的用词常常很奇怪,很多我都听不大懂,比如之前提到的‘英语六级’和‘闪电侠’,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时代的鸿沟,景栗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使出拖延计:“等案子破了之后,我再给探长您好好解释。”

    “我可以承受一切,除了疑问”,林摩斯自爆性格弱点——

    “每当有解不开的疑惑时,我就会难以抑制地焦灼不安,梦里都会反反复复出现这些奇奇怪怪的词汇,你现在用几分钟时间说明词语含义不行吗?”

    “您这是强迫症,一种心理疾病,尽早就医,千万不要放弃治疗。”

    景栗觉得冰山脸病的不轻,可是,讲完之后才想起对方很可能对强迫症也一无所知,当场后悔到恨不能头撞南墙。

    上一次的任务里,侯门宅斗总体节奏缓慢,她身穿绫罗古装,头戴华贵珠钗,扮相决定心态,一言一语都有身在舞台的觉悟,并没有露出太多破绽,即便偶尔现出马脚,身边萌萌懵懵的小丫鬟鸿雁也不会多追究,所以她才会顺顺当当地完成了一系列主副线任务。

    可是在当前的解怨项目之中,民国的生活与交流模式与现代较为接近,着警服的感觉也和平时穿牛仔裤和衬衣没有太大的区别,这才导致她频频嘴瓢,时不时就蹦出几个现代词汇。

    更重要的是,这次陪在她身边的不是普通人,而是自带敏锐雷达和中度强迫症的正义神探,这直接导致任务的难度翻倍,时间若是长一些,以林摩斯的强悍大脑,说不定连魂穿一事都能推理得出来。

    做菜鸟使者解怨,难;当菜鸟警探,难;菜鸟使者扮演菜鸟警探,难上加难。

    面对冰山脸的质疑,景栗得琢磨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不然嘴瓢一次解释一次,所露的破绽只会越来越多。

    千灵万灵不如脑子灵,她灵机一动,决定打苦情牌,即刻入戏,摆出黯然神伤的模样编故事——

    “我生来命硬,八字克亲,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只能和洋娃娃玩过家家,为了排解寂寞,就编创了许多新词汇,作为我和娃娃之间的秘密交流语言,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和人讲话的时候也会偶尔说出一些怪词…这些傻事说出来挺难为情的…”

    身为演技派,层层递进式的情感渲染必须得到位,她讲着讲着就红了眼眶,用央求的口吻继续道——

    “胡乱编造的词,含义并不重要,你不要再追问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问…不问…”林摩斯能处理一切,除了女人的眼泪,看着情况不大妙,他哪还敢再逼迫。

    景栗深深垂着头,留海和短发遮住了表情,冰山脸以为她在独自伤心,不由得满心歉疚,殊不知此时的她正在努力克制小阴谋得逞后的欣喜。

    十八线锦鲤,平平无奇的卖惨小天才。

    只要演技出神入化,走遍魂穿世界都不怕。

    林摩斯并不擅长安慰人,不过他于心有愧,总觉得该讲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我…那个…我其实和你一样,也是天煞孤星的极硬命格…所以…你孤独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如果早知道那些词背后的故事,我是不会问的…对不起…”

    人心都是肉长的,听到他郑重的语气,景栗难免不好意思:“探长您不用道歉,这其实是我的问题,以后我会多加注意,尽量不说自创词汇。”

    虽说封建迷信不可信,命理之说多虚幻,可是有些邪不信不行。

    林摩斯和李福尔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命硬CP,双方家人之所以为他们订婚,是因为二人八字双硬,谁都不怕谁克,堪称命中注定的绝配。

    虽然林家的背景强于李家,可是林摩斯之前已经“克死”过两任未婚妻,其家人一致认为,唯一能活着与他结为连理的人只有李福尔,故而肖太太才会待她热情如火,卯足了劲儿催婚。

    然而,人力终究敌不过天命,李福尔红颜薄命,林摩斯即将三度“克死”未婚妻,只怕将来再也不会有女人敢与他谈婚论嫁。

    景栗侧着脸瞄了瞄林摩斯,心中暗想——

    “冰山脸的弹框介绍我之前没有看完,不知道他最后究竟娶了哪一位不怕死的女壮士。”

    初次见面时,弹框内容她看过一部分,由于林摩斯的破案功绩堆山码海,翻了好几页都没有结束,当时时间太紧,景栗读到一半就不得不放弃,并未看到其命运的最终结局。

    猝不及防间,弹框重新出现。

    毫无心理准备的景栗被吓了一小跳,才知这神奇的弹框居然有心灵感应功能,真真是神一般的黑科技。

    景栗从头到尾细看之后才发现,林摩斯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工作狂,人生经历只有一件又一件无缝衔接的案子,一直读到尾页,才找到他感情生活的简短概述,仅有八个字——

    一生未婚,孤独终老。

    林摩斯实乃帅强惨的典型代表,好俊的一张脸,好惨的一世命,景栗不禁一声叹息。

    回到警局之后,孟津向冰山探长汇报案件进展——

    通过比对户籍照片确认,和钱墨同住的两人均是圣德女中旧案死者的亲人,一为割腕自杀的女学生穆永兰的父亲穆雷,一为上吊自杀的女学生张锦儿的哥哥张远程。

    在他们的住所的后院之中,警探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汽油桶,里面有大量灰烬,翻查过后找到了不少未被完全烧毁的纸页,上面写有不少文字,从残片内容可以判断,是对圣德女中旧案涉事人的跟踪记录。

82.苦肉计

    综合目前的线索推断,钱墨、穆雷、张远程三人是杀手团伙,他们以复仇为目标,跟踪每一位应为旧案负责任的罪人,掌握对方的行动规律之后,再痛下杀手取其性命。

    独教授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们三人再加上苗英,正好是四位凶手,这案子不就破了吗!”

    “所长,不要高兴的太早…”屠豪指了指墙上的任务卷轴,讲出大实话——

    “主线任务并没有消失,这说明他们两人可能不是凶手,也有可能还有其他凶手。”

    景栗心中刚腾起了欢庆的小火苗,眨眼间就遭到了土豪鲜肉透心凉的冰水袭击,简直欲哭无泪。

    独教授的暴脾气说炸就炸,抓起刚啃完的炸鸡腿骨头扔到卷轴上,咬牙切齿地痛骂——

    “这个坑爹的法术卷轴,它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可就是不把名字显现出来,非得让我们费尽心力苦苦调查,老子严重怀疑这破玩意儿成了精,心理扭曲的老妖精,臭不要脸的死变态!”

    屠豪无奈之下只能牺牲自己,以血肉之躯挡在卷轴前面,承受暴风雨一般的鸡骨头攻击——

    “毁坏法术神器会被总部罚减寿命,所长您冷静,务必冷静!”

    此刻的他无比后悔,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叫外卖的时候他一定会选无骨炸鸡。

    独教授越疯越起劲:“待老子取来桃木剑,劈死你这卷轴妖孽!”

    景栗听出他说话的状态和平时不大相同,大舌头发音混沌不清,想着八成是醉了,趁着去洗手间的工夫,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小角落,和土豪鲜肉说道——

    “所长是喝大了吗?但凡有一盘花生米,也不至于喝成这样!”

    屠豪郁闷道:“所长最近的压力太大,心情不好,借酒浇愁,炸鸡配啤酒,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一线打工人景栗实名制羡慕后勤团队,吃着炸鸡,喝着啤酒,吹着空调,抖着小腿,烦了闷了还能耍酒疯排解,日子不要太逍遥。

    两相比较,时时刻刻处在高压状态下的她简直是魂穿界第一命苦人。

    “所长发起酒疯来可了不得,家里的手办恐怕都有生命危险,我先过去看看,小姐姐你加油,我会尽快回来的!”

    屠豪撂下这么这么一句,不待锦鲤回应,就一溜烟儿地去拯救手办的英雄了。

    “我和任务加起来都没有手办重要吗?”景栗的思维在风中凌乱,问出问题却无人应答,组团魂穿瞬间降级为单人打怪模式。

    她只觉心中有一万匹羊驼呼啸而过,差点气出内伤,吐血三升。

    孟津带人已经审问了一轮,穆雷和张远程始沉默,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组内探员开了一个短会,各自发表对于案件和审讯方式的看法。

    从目前搜集到的资料来看,穆雷患有肺病,身体较为虚弱,他直接参与杀人的可能性很小,应该只是做跟踪工作。

    而张远程体格健壮,又是右撇子,在他的身上还发现了一把匕首,此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之一。

    不过,他们二人都没有学过医,林摩斯认为,至少还有一名凶手在逃,就是那位挖人眼、缝人嘴的残忍凶徒。

    此外,他还提出一种设想,穆雷和张远程的沉默别有深意,有可能是在为那位凶手打掩护,这一团伙还有要杀的仇人。

    孟津犯了愁:“圣德女中旧案的嫌疑人和证人都已经死光了,刚刚丧命的孔琳并不在旧案宗的名单上,说明杀手团还有其他想杀的人,但我们对此毫无头绪。”

    景栗有一点想不明白:“孔琳曾经是玫瑰社团的副社长,按理说当年应该有警探向她了解过情况,怎么案宗里一点记录都没有呢?”

    林摩斯办案经验丰富,对特权类事件更为了解:“孔琳的父亲是校董,只要稍稍想点办法,就可以不让女儿接受警探的询问。”

    景栗之前以为冰山脸和孔琳之间或多或少有暧昧情愫,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从得知孔琳死讯一直到现在,林摩斯的情绪都没有任何反常的波动。

    孟津说道:“圣德女中是贵族学校,背景和孔琳相当的学生不在少数,当年玫瑰社团的真相我们又不了解,根本推测不出下一位受害人究竟是谁。”

    “我们目前只能从一个地方找线索,就是苗英的日记,我之前大致翻过,里面对于旧事的记载很详细”,林摩斯已经有了想法,直接安排任务——

    “孟津你带三个人,把日记里和圣德女中霸凌案有关的人物名字都找出来,说不定能够查出头绪。”

    至于审讯,林摩斯决意亲自上阵一试,告诉另一位探员:“你立刻去证物室,把从陈氏兄妹暗室中带回来的牌位都搬去审讯室,稍后我亲自审问穆雷和张远程。”

    用死者牌位做审讯道具,这种招数闻所未闻,景栗很想见识一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在琢磨之时,只听林摩斯说道——

    “李福尔,你来审讯室做记录。”

    “好!”,心想事就成,景栗心情大好。

    然而,五秒钟之后,她就意识到了问题——

    审讯记录应该怎么做?

    要把嫌疑人所有的话都一字不差地记下来吗?

    不止如此,还有一个更大的危机——

    她的字迹和李福尔完全不同,甚至连繁体字都不怎么会写,只要一落笔就会露馅。

    这该如何是好?

    景栗立于会议室门口,心搜肠刮肚苦思脱困之法。

    两位不靠谱队友齐齐不在线,手办有人救,锦鲤无人理。

    她左眼一瞟,见边侧摆有暖壶和茶杯,向后一望,发现林摩斯还在和探员商议案情,景栗急中生智,想出一招苦肉计。

    她倒了满满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握着杯子把手静静等待时机,当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猛地一个转身,手肘故意和身边人相撞,开水四溅,瓷杯摔地。

    景栗碰瓷的不是别人,正是冰山脸。

    “对不起对不起…探长您没事吧…”她一边连声道歉,一边暗自庆幸计谋成功,手被烫伤,自然就不用做记录了。

    林摩斯只是衣服湿了一片,看到她两只手的手背已被烫红,比生气更多的是心痛,习惯性蹙了蹙眉头,说道——

    “你不用来审讯室了,去医务室上药吧,以后做事小心点,不要这么莽莽撞撞的。”

    危机顺利解除,景栗忐忑的心终于重新归位。

    她的烫伤并不严重,而且离开队友的GPS导航,她根本不知道医务室怎么走,就用凉水冲了冲就算了事,回到办公室和大家一起看日记。

    众人分工合作,很快就从苗英的日记中发现了新大陆。

    当年玫瑰社团的正社长名叫欧阳雪,据苗英的记录,当年圣德女中多位女生被迫自杀身亡后,欧阳雪担心会被警方调查,就匆匆赴美留学,再无音讯。

    “欧阳雪…这名字挺眼熟的…”孟津念叨着人名,翻出了这几天的报纸,很快便找到相应的新闻,读给大家听——

    “万豪集团三小姐欧阳雪学成归国,进入肖氏慈善基金会工作,成为最年轻的善心理事,负责海外宣传与筹款项目。”

    另一位探员也找到了一条相关的报道:“肖氏基金会将于九月十五日举办年度慈善酒会…这不就是今天晚上嘛!”

    世间事真是无巧不成书,景栗要和林摩斯一同参加的,正是这场酒会。

83.第三位认罪者

    根据苗英的日记内容,欧阳雪是当年霸凌事件的主导人,刚刚回国的她极有可能是复仇杀手团的目标。

    孟津将查到的重点匆匆写下来,派景栗送往审讯室。

    神探的名号真不是吹的,还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林摩斯便成功让犯罪嫌疑人开口认罪。

    景栗对冰山的神技佩服不已,假如这是普通穿越模式,她得在民国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那铁定要拜林摩斯为师,好好学学破案的真本事。

    穆雷的自首模式和苗英如出一辙,把所有罪名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事实果真如此吗?

    当然不是,林摩斯击破其谎言:“张远程也认罪了,所说的话和你几乎一模一样,从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来看,你、张远程和钱墨是制造白玫瑰连环凶杀案的同伙,以你的身体状况,所做的应该仅仅是跟踪而已。”

    人性都是自私的,在杀人团伙之中,相互推卸罪责的场景常见,争相承认罪名的情况罕见,可是在白玫瑰案之中,争相认罪的场面却接连发生三次,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从苗英,到张远程,再到穆雷,自八年前挚友和至亲离世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心就已经死了,如行尸走肉般苟活,只是为了让罪人付出血的代价。

    他们根本不在乎身上背有多少命案,从拿起复仇屠刀的那一刻起,便已踏上不归路,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穆雷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久久方才平息。

    他已病入膏肓,咳出斑斑血迹,沾于唇角的殷红鲜血,和煞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见者皆觉触目惊心,虽知其为参与凶案的罪犯,但又不免心生同情。

    绝望的羔羊被迫拿起锋利尖刀,屠杀一只又一只道貌岸然的豺狼,这不是人类本性的恶,而是黑暗现实的罪。

    对于林摩斯的推断,穆雷并未反驳,他喝了一口探员递上的热水,惨然而笑,提出条件——

    “我看了报纸,知道你就是发现白玫瑰杀人案和圣德女中旧案有关联的正义神探,如果你能让我手中的照片见报,那我将会把真相和盘托出。”

    林摩斯询问详情:“什么照片?”

    “我女儿穆永兰曾用微型相机拍下了玫瑰社团霸凌同学的场面,交给过巡捕,寄给给过报社,但根本没有人理会…”穆雷的双拳越攥越紧,他已时日无多,只想尽快实现生命中最后一个愿望——

    “世人的眼中只有权势和利益,没有人在乎正义和真相,我不是嗜杀的恶魔,而是在报仇雪恨,替天行道!

    我希望圣德女中霸凌案的真相能够被更多人知道,希望我女儿和其他可怜姑娘的遭遇能够被更多人了解,希望那些用权力和金钱扭曲真相的恶人能够遭到更多人的唾弃!

    整整八年,我和同病相怜的知己一同隐姓埋名,苦心复仇,如今报仇大业即将完成,接下来便该让世人知道这一切…咳咳咳…”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穆雷再次咳喘不止。

    景栗不禁忆起苗英写在《拜伦诗选》最后的那句话——

    我从没有爱过这世界,因为世界从不曾爱过我。

    看着眼前为复仇赔上一生的可怜人,她忽而明白了诗句背后的深意——

    他们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世界,只因被世界狠狠伤害过。

    在是非黑白混沌颠倒的浊世,除了用罪恶的方式伸张绝望的正义,苗英和穆雷等人别无它路可走。

    “即将?”林摩斯准准把握住关键词,提出质问——

    “你们还有其他的同伙,还有要杀的人,例如昔日玫瑰社团的社长欧阳雪,对吗?”

    听到此名字,穆雷的眼神下意识闪躲,犹豫片刻之后,他重申条件:“你早一日让照片登报,就可以早一日得到所有的答案。”

    林摩斯从其神情判断,欧阳雪大概率就是杀手团的下一个杀戮对象,他询问:“照片在哪儿?”

    穆雷答道:“在大华银行的保险柜里,开户人用的是我女儿的名字。”

    林摩斯再提一问:“穆永兰曾经把照片给过哪位巡捕?”

    “沙英”,穆雷的双眸之中闪现点点寒光——

    “他现在已经成为巡捕房总探长,听说未来还会继续高升,这样的恶人掌权,世道只会越变越坏!”

    “沙英会不会也是杀手团的目标?”屠豪终于重回工作岗位,提出心中疑问,噼里啪啦地敲键盘,然后说道——

    “之前我没怎么看补充资料,现在才发现沙英和毛正全都不得好死,在李福尔死后不久,就被挖眼、刺耳、缝嘴、切手,明显是杀手团的人干的。”

    这两个警界败类公权私用,为一己私欲而扭曲案件真相,最终死于杀手团之手,纯属罪有应得。

    思至此处,景栗脑中又冒出一个问题——

    假如一举抓获所有的凶手,那毛正和沙英的命运也许会改写,他们说不定还能继续活下去。

    这两个恶人明明死有余辜,他们多活一天,就会多造一天的孽。

    不过转念一想,林摩斯打算借警风巡查组的力量压制毛正,也就是要用法律手段来惩恶,只要圣德女中旧案的真相被揭露,毛正和沙英想必都逃不过律法的制裁。

    可是,她同时又心存疑虑,在当下的乱世,法治化水平并不高,沙英和毛正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恶事,还能在巡捕房稳坐高位,也许未来他们小施手段,就可以逃脱法网,继续为非作歹。

    景栗的思绪纷乱如麻,她魂穿来此,目的就是破案,假如有罪之人未能受到惩罚,那即便查出真相,又有何用?

    审讯结束,她跟着探员们一起走出审讯室,由于心事重重,所以比别人慢了一大截。

    在下楼的时候,景栗无意中一转头,发现华生正站在楼梯口的角落,她好奇上前——

    “华法医,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白玫瑰案有新进展了,我正好有空,就来看看情况。”

    华生说话时嘴角习惯性上翘,可是他此刻的笑容不似从前那般潇洒,而是带着几分僵硬的苦涩。

    景栗发现了他的反常:“华法医,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华生又恢复了平时的雅痞姿态,以玩笑的口吻道——

    “你真正应该关心的,是摩斯的心情好不好。”

    “能让林大探长心情变好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哦!”景栗总感觉此二人的兄弟情非同一般,便打趣了一句,而后道——

    “我要回组里了,晚了会挨骂的,之后再聊。”

    她的嘴可能被开过光,专克自己,匆匆回到重案二组,在门口差点和冰山脸撞了个满怀。

    林摩斯的脸愈沉几分,教训道:“怎么才回来?你工作的节奏很有问题,要么慢慢吞吞,要么莽莽撞撞…”

    讲到此处,他莫名语塞,话说得太轻恐怕没有效果,话说得太重又担心太伤她的面子,委实进退两难。

    破案最要紧,其他委屈当忍则忍,景栗态度相当端正地颔首认错:“对不起探长,我一定积极努力改正缺点。”

    五点已到,巡捕房下班铃声响起,林摩斯把几项重要任务交代给孟津,之后向未婚妻使了个眼色:“你跟我走。”

    由于两人默契度不足,景栗并没有领会到他眼神中的含义,依旧愣在原地。

    林摩斯向前走了两步,发现她没有跟上,停步无可奈何道:“又发什么呆,案子不等人!”

84.人性之恶

    景栗跟着冰山脸来到大华银行,取出了以穆永兰名义所存的一厚叠照片。

    苗英日记中记载了不少玫瑰社团霸凌作恶的细节,但文字的视觉冲击力远不及图片,景栗翻到第八张的时候,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双手忍不住地颤抖——

    “怎么能对同学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天呐…太可怕了…”

    真正的恐怖,不是虚无的鬼怪,而是邪恶的人心。

    林摩斯也感受到了极大的生理不适,假如照片之中受欺辱的女生是他的至亲,那他很可能也会像钱墨与穆雷等人一样,被这样的毫无人性的画面折磨到丧失理智,走上以恶制恶的不归之路。

    他在心中反反复复地提醒自己,作为警探,必须要有以公正之心直面罪恶的勇气,每张照片中的每个细节,他都需细致观察,不能有半分敷衍马虎。

    他确信照片并非伪造,而且施暴者的长相也能和白玫瑰案受害者的资料照片一一对应,目前唯一活着的人,就是霸凌事件的主导者欧阳雪。

    法律尚且不公正,更何况是舆论,景栗心里没底:“这些照片真的能登报吗?”

    “一定要登报,只有这样才能杜绝类似的霸凌事件再次发生!”

    林摩斯语气坚定,拿起装有照片的资料袋,大步流星地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现在就去《申报》报社,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圣德女中旧案登上明天的新闻头条!”

    校园ba凌事件,即便成为新闻热点,将来有可能不再发生吗?

    来自未来的景栗清楚地知道答案——绝不可能。

    即便是近百年后的现代,霸凌依旧泛滥。

    在网络飞速发展的今天,每每出现此类新闻,有的不仅仅是文字和照片,更配有施暴视频。

    平时刷到这样的新闻,景栗会对受害者报以深深的同情,但很少有勇气点开视频看内容。

    从前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回避些什么,此时方才真正明白,她是不愿正视人性最残忍的一面——

    人心之恶,比野兽更狠,比鬼妖更毒。

    认清如此冰冷的真相,会使人对整个世界心生绝望。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我们身边环绕着形形色色的同类,但他们的人形皮囊之下,究竟是兽还是妖,完全无法判定。

    这便是令人心灰意冷的现实,重新坐上车之后,景栗望了望神色执着的冰山脸,问道——

    “探长,你真的认为,只要将圣德女中旧案的真相公之于众,就可以杜绝霸凌事件再次发生吗?”

    林摩斯一向秉承实事求是的准则,从不妄言:“残酷的刑罚都无法消除罪恶,舆论的作用更是有限,人力终究有限,只能惩治恶,无法根除恶。”

    原来他心如明镜,清楚曝光圣德女中案无法从根源解决校园ba凌事件,不过他在讲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沮丧的情绪,反而是平静之中蕴含着坚毅的力量,景栗对他的心理活动十分好奇——

    “当警探那么辛苦,每日加班加点地破案,但却无法尽除罪恶根源,只能看着相似的悲剧一幕又一幕上演,你有没有因此而产生职业倦怠,或者对社会失去希望?”

    “职业倦怠?…”林摩斯感觉这个词听着颇为耳生,不过结合上下文能够推测出含义,他坦诚心中所想——

    “人活于世,至多百年,即便是伟人,也无法给世界带来绝对的光明,我辈平凡人,只要尽己所能,驱散世间黑暗,哪怕仅可以贡献一点点力,便是不枉此生。

    生于怎样的时代,生在怎样的社会,这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当前的现实确实不尽如人意,可越是这样,越不能怨天尤人和消极避世,多解决一件案子、多帮助一位善人、多惩治一个恶人,世间至少可以多一分光明,警探这份职业在我看来很有意义,我永远都不会心生倦怠。”

    “哇…”景栗听呆了,她终于体会到了何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你这番话讲的真好,听完之后我心里有满满的正能量,领导的思想境界就是不一般,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林摩斯对未婚妻的胆识颇有几分钦佩:“不敢当,其实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坚信自己的判断,坚持不懈调查白玫瑰案,即使住所被砸,即便险些遭遇绑架,你都没有过丝毫动摇。”

    面对恶势力的残酷打击,正常人都会胆怯,景栗之所以不惧怕,是因为她压根儿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魂穿来此一遭,目的是为了完成解怨任务,所以才会卯足了劲儿和恶人作斗争。

    两相比较而言,林摩斯明显是形象更为高大上的正义英雄。

    来到报社,林摩斯进主编办公室商议照片登报一事,景栗暂且在走廊等候。

    圣德女中作为贵族学校,爆出丑闻可不是小事,依照景栗的预计,需要花费的时间肯定短不了,所以她就决定四处溜达溜达,来个民国报社半小时游。

    逛到三楼的时候,她发现好多人围在一个房间外,以女人居多,都在兴奋地窃窃私语,上前一打听,才知是男明星郑光前来接受采访,大家工作之余顺道追个星。

    郑光?

    不就是在富婆柳惠宁手底下边吃软饭边偷腥的小白脸吗!

    景栗看这阵仗,便知郑光的知名度不低,而且其丑闻并没有被传扬出去,属于尚未塌房的人气流量明星。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热闹正好凑一凑解闷,顺便了解一下民国的男神标准。

    于是乎她挤进人群,争做前排吃瓜群众,看清郑光的长相之后,不由得眼前一亮——

    明明长着一张浓眉大眼的正派脸,怎么偏偏是个吃软饭的败类呢!

85.冰山的思想教育课

    民国的明星访谈模式和现代大同小异,记者所提的问题基本是在花式吹彩虹屁,而郑光则在装模作样地立纯情好男人人设。

    眼前这出戏精彩绝伦,郑光虽然人品不咋地,可是演技出神入化,完美塑造出了不油不腻专惹人爱的贵气白马王子形象。

    作为跨时空演艺界同行,景栗由衷地想拱手抱拳客气一句——

    佩服佩服,respect!

    郑光颇有宠粉意识,主动提出从围观群众之中挑选一位幸运迷妹,赠送十张签名照并合影留念。

    身着酷飒警服的景栗在人群中很是显眼,毫不意外地中了头彩。

    身为一只倒霉伪锦鲤,她二十七年的人生之中从未中过一次奖,连毛巾肥皂这类安慰奖都和她没有半毛钱缘分。

    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运气在魂穿世界支棱起来了。

    惊喜降临的太过突然,此时此刻,景栗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恍惚之间四周仿佛出现了五毛线欢庆特效,为她登上好运巅峰而放礼炮加撒花花。

    郑光问了她的名字,现场签下十张照片,而后二人摆好pose,准备拍照。

    摄影师按下快门的前一秒,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蓦然响起,明显带着三分怒气,中气十足的嗓音压制了现场迷妹的嘈杂——

    “李福尔!”

    循声望去,是臭脸堪比西伯利亚冷空气的林摩斯,还没等景栗反应过来,郑光就抢先一步殷勤地上前打招呼——

    “林探长,好巧啊,您是来警局办事吗?”

    “我来找下属”,林摩斯的态度相当冷淡,并未与之握手,瞪着不省心的未婚妻,眉头紧锁下令——

    “走!”

    记者相当没有眼力界儿,热情地招呼道:“林探长,您大驾光临,报社蓬荜生辉,要不然大家一起合个影吧!”

    景栗瞧着冰山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很有眼色地代他向记者解释:“不好意思,我们还有案子要办,没有时间拍照,再见!”

    其后,她小跑地跟在冰山脸身后,询问情况:“探长,霸凌案的照片明天可以登报吗?”

    林摩斯带着明显的小情绪甩下一句:“你做无脑追星少女就好,还关心什么案子!”

    “我只是闲来无事凑个热闹,没想到一不留神竟被选为幸运观众,还得到了签名照和拍照的机会,今天的总体运势相当不错,接下来的调查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景栗边说边摆弄手中的明星签名照,像握扑克牌似的把照片搞成扇子状,嘚嘚瑟瑟地晃着扇了扇凉风。

    走到一层楼梯口的时候,林摩斯猝然停住脚步,质问道:“那天在十八里铺码头,你应该听到了不少事情,当真不清楚郑光被绑架的原因吗?”

    “当时我听了个大概…郑光他好像…”这时身边恰好有人走过,景栗的音调转低,把照片扇子遮在嘴边,说道——

    “吃着商界富婆的软饭,勾搭着黑道大哥的小妾,对吗?”

    “没错…所以…”听着她堪称经典的总结,林摩斯楞了两秒之后才回神,提出犀利一问——

    “这种明星有什么好崇拜的!?”

    “我不是郑光的粉丝,只是被选为幸运观众时很有中大奖的刺激感,而且还能得到免费的签名照,天上掉馅饼,不要白不要…”

    景栗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她发现冰山的脸越来越冷,余光瞟见旁边有垃圾桶,为了扭转当前的凝重氛围,她急中生智将照片丢了进去,并说道——

    “签名照我本就打算扔的,只是一路没看到垃圾桶而已,郑光没什么值得崇拜的,和正道之光林大探长相比,他的外貌气质平平无奇,道德品质更是不堪一提!”

    俗话说得妙,只要马屁拍的好,搞定领导没烦恼。

    林摩斯知道她的话之中至少混有七成耍贫嘴的成分,板着脸肃声上起了思想教育课——

    “作为一名警探,不仅要有出色的办案能力,更要有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既不能被无耻小人蛊惑,也不能被歪风邪气迷惑!”

    林摩斯实乃一分钟正经六十秒的正道之光,比高中教导主任还严肃谨慎、上纲上线,区区几张明星签名照都能被他上升到三观的高度,景栗听得一愣一愣,最后只能回一句——

    “领导的教诲,卑职谨记于心,您所讲的名言警句,我会一字不落地记在小本本上,每日早晚诵读,陶冶情操!”

    坐上车后,林摩斯讲出下一步行动安排:“圣德女中霸凌案件的照片会是明天《申报》的头条,现在我们去肖氏基金会的酒会,找欧阳雪谈一谈。”

    “那个…酒会上想必有很多你的亲戚朋友…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去参加不合适…”

    景栗脑中又浮现出了被肖太太催婚的名场面,她可不想再多添其他心理阴影。

    “去酒会主要是为了案子,至于我的亲戚…”林摩斯也不想被催婚的尴尬场景重新上演,思索几秒后道——

    “亲戚我来应付,你不必担心。”

    “那行吧…”和欧阳雪见面说不定能聊出重要线索,景栗也就勉强同意了。

    林摩斯问道:“你有合适的晚礼服吗?”

    “没有…”景栗摇了摇头,她搬进冰山家的时候,只从李福尔那里随便拿了两身便装——

    “穿警服不行吗,反正是为了办案。”

    “警服不合适,临时买一身吧。”林摩斯把车停在一家成衣店门口——

    “我的西服是在这里订做的,隔壁店里有女装,你去选一身,十五分钟够吗?”

    “十五分钟!?”

    景栗严重怀疑他在开玩笑,到底是对女人有多不了解,才会讲出这样的话,随随便便化个妆都不止十五分钟。

    林摩斯将直男属性发挥到极致:“我们已经迟到了,最多二十分钟。”

    “行行行,我尽快。”景栗没有再多说什么,反正不是见公婆,随便挑身礼服将就得了。

    “等等…”走进时装店的前一刻,她才想起囊中羞涩,今天压根儿没有购物的打算,早上出门的时候只带了点零钱在身上,至多也就二十块——

    “我带的钱不多,探长您能借我点钱吗?”

    林摩斯倒是大方,直接掏出钱包递给了她,虽然并无言语,不过神情和动作皆流露出壕气的三个字——

    随便买。

    时间有限,没有精挑细选的条件,店员推荐了三身礼服,景栗选中一条清丽藕粉色的中长裙,领口为旗袍式设计,下身是前短后长的伞裙,中西合璧,颇为别致,搭一双同色系的鞋子,装扮任务便算是完成。

    店员建议再配一套首饰,不过被她拒绝了,因为脖子上的宝贝怀表万万摘不得,那可是她和事务所联系的沟通设备,尽管两位队友时不时会掉链子,但在很多时候也能帮上不少忙。

    完成变装后,她和西装革履的林摩斯共赴酒会。

    挽着冰山脸的臂弯步入会场,景栗发现四周的宾客都向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这使她浑身不自在——

    “咱俩有什么不正常吗,大家为什么会盯着我们看呢?”

    林摩斯淡定依旧:“我很少带女伴参加晚宴,大家觉得好奇罢了。”

    景栗感觉自己像极了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当你女伴的心理压力太大了,这差事我绝对不干第二回。”

    路过甜品台的时候,林摩斯说道:“我先去和亲戚朋友打声招呼,你如果不想一起的话,就留在这里吃点东西。”

    “得嘞,我正好饿了!”

    吃吃喝喝永远都是最令人心情愉悦的环节,而且景栗今儿折腾了一整天,连中午饭都没顾上吃,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补充能量。

    酒会餐点是品类繁多的蛋糕和水果,从其精致的造型便可以看出宴会的档次非同一般,景栗开开心心地挑了一大盘,顺手还拿起一杯香槟,坐在旁侧小阳台的藤椅上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屠豪被她的举动惊呆了:“小姐姐,这里是晚宴会场,不是自助餐餐厅。”

    周遭无人,景栗可以短暂地畅所欲言:“只要心中有美食,哪里都是餐厅。”

    “在场那么多女宾,唯有你专注于吃喝”,屠豪大发感慨——

    “一位吃货的自我修养,是把别人social的时间都用在了吃饭上。”

86.法医的托付

    此时的景栗,有“狂吃不胖”神符加持,准确的来说,无论怎么吃,肉都不会长在她的躯体上,胖也是胖李福尔的,不过生命只剩短短的几日,即便一天吃八顿也长不了几斤。

    趁着美食休闲时间,屠豪为她普及了何谓“重生彩票”。

    解怨使者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会直接或间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有些幸运儿会在机缘巧合之下扭转悲剧人生,典型代表就是小表弟肖然。

    在原版故事之中,李福尔孤军奋战,虽然手握证据,但根本斗不过奸诈的毛正,深陷无助困境,沙英完全没有必要对她动手,黑龙帮绑架一事并未发生。

    而在新版剧情之中,景栗所扮演的李福尔联手正义神探林摩斯,深度揭露了白玫瑰案与圣德女中旧案的关联,逼得沙英不得不动手,使出绑架威胁的阴招。

    肖然表面是倒霉蛋,意外被子弹击中,差点葬身黄浦江,实际却因祸得福。

    他受伤住院,便无法执行巡捕房任务,顺理成章地与死劫擦肩而过,能够继续留在阳间乐乐呵呵地生活下去。

    老子他老人家的确有大智慧,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世间诸事的福祸凶吉着实难料。

    小表弟肖然即为“重生彩票”的中奖者,果然不出景栗之前所料,中这份大奖的人,得到的不是金钱,而是寿命。

    细细想来,在这一故事之中,命最好的人就是肖然,生于权贵之家,是赢在起跑线上的投胎小能手,看似在冰山表哥手下苦哈哈地当社畜,三不五时便抱怨连天,其实内心非常享受警探英雄梦,如同地主家的傻儿子,呆呆萌萌,没心没肺,日子过得比谁都快乐。

    原本他会英年早逝,而今中了“重生彩票”,喜获增寿大礼包,能够无病无灾地长命百岁,这才是百分百锦鲤体质。

    景栗无比羡慕小表弟,边吃边琢磨神奇的“重生彩票”,忽而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看来蛋糕的味道不错。”

    她回头见是熟人,含笑打招呼:“华法医,这么巧!”

    华生斜倚铁艺栏杆,打趣道:“真没想到摩斯会带你来参加肖家的晚宴,看来二位的好事将近了。”

    “我和林探长解除婚约的好日子的确将近了”,景栗差不多吃饱,该做点正事了,便问道——

    “我来酒会是为了案子,华法医认不认识欧阳雪?”

    华生的视线在会场内扫视一圈,指了指人最多的方向:“那位身穿白色裙子、手捧红色玫瑰、正在接受记者采访人的就是欧阳雪,难道她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景栗稍稍凑近,低声道:“欧阳雪极有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她对华生并无防备之心,因为华生既是白玫瑰案件的法医,又是和林摩斯同住于一个屋檐下的好兄弟。

    华生说道:“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应该是欧阳家的保镖,凶手恐怕没有机会下手吧。”

    “那可不见得!”景栗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后放下了叉子——

    “上一位死者孔琳出行时也有保镖随行,却依旧难逃一死,而且是全家人齐齐整整被毒杀,欧阳雪恐怕也凶多吉少。”

    华生将尸检结果告知:“孔琳及其家人的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是氰化物中毒,毒药源自于苗英送给孔家的糕点。”

    得知此信息,景栗基本还原出了苗英的犯罪过程:“孔琳是圣德女中副校长,而苗英是教导处主任,她们本就相互认识,也许苗英很早之前就开始有意识地讨好孔家,目的是便于日后下杀手,孔琳和家人对其所送的糕点完全没有疑心,压根儿想不到吃一口就会下黄泉…”

    “你和摩斯的性格太像了,脑子里时时刻刻都装着案子”,华生打断了她的推理,转移话题道——

    “现在是下班时间,聊点轻松的话题不好吗?不如我给你讲一些有关摩斯的小秘密。”

    景栗的腐女狂想又上了头:“是专属于你们二人的小秘密吗?”

    林摩斯和华生的西服一黑一白,并排而立定然分外养眼,堪称绝配。

    华生当然不会知道她脑子里这些奇奇怪怪的小想法,侧身望着层层乌云遮蔽的晦暗星空,笑意之中泛起淡淡苦涩——

    “摩斯对你一向冷淡,不是因为讨厌你,而是担心你会遭遇不测。

    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专克至亲,虽然命理之说多为迷信妄言,可是有些事邪门得很,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后来两任未婚妻接连丧命,这一桩又一桩悲剧,让摩斯觉得自己一个不详的人,他不愿害了你,所以才会远离你。”

    “真的吗?”首次听闻冰山脸背后的故事,景栗一时难以置信。

    “摩斯外表高冷,其实内心很孤独,他父母双方的亲戚虽然待他都很好,提供了非常优渥的物质条件,可是大家或多或少都对他的命格有所顾忌。

    摩斯懂事早,自尊心强,不愿在亲人家久住,七岁起就去了寄宿学校读书,也不大愿意交朋友,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亲戚们觉得他的性格过于阴郁孤僻,也许早些成家会比较好,摩斯中学刚毕业的时候,家里就急着为他张罗婚事,前两任未婚妻都是通过测八字找的,他对此相当抗拒,连姑娘的面都不愿意见。

    可是,邪运始终跟随着摩斯,他的第一任未婚妻因车祸而身亡,第二任未婚妻失足落水丧命,之后他的家人找遍了上海所有的算命大师,最终发现了命格和他一样硬的你,从八卦命理学的角度,整个上海滩没有人比你们更相配。”

    “实话实说,我的命硬不过林探长。”

    景栗所讲的是客观事实,林摩斯命中注定是“少女杀手”,李福尔很快就会成为他的第三任惨死未婚妻。

    华生变身丘比特,恨不能拿一把AK47强迫林摩斯和李福尔跳入爱河——

    “你们订婚已经七年,双方不止身体健康,而且还因为案件的关系越走越近,这就是缘分呐!我用生命做担保,林摩斯绝对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你如果错过必会抱憾终身!”

    “华法医,你打算改行当媒婆吗?”景栗万万没有料到,气质风流的华生居然干起了保媒拉纤的活计,而且以女人的直觉,她莫名感觉法医反常——

    “你今天的状态似乎有点奇怪…讲刚刚那些话的时候好像…好像…是要把林探长托付给我一样…”

    “摩斯只有我一个好朋友,如果我离开,他连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华生的语调略带哽咽,长长一叹,竭力平稳情绪——

    “我觉得你是能够理解和陪伴他的人,即便做不成夫妻,当朋友也好,有空的时候经常和他见见面,好吗?”

    景栗不由得犯糊涂:“华法医,你要去哪里?”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华生卖了个关子,勉力展露笑容,说道——

    “记者对欧阳雪的采访结束了,你可以去和她谈谈案子。”

87.命硬CP斗恶女

    欧阳雪的身边围绕着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好姐妹,亲亲热热地嗨聊,景栗走上前也插不了话,就先在一旁悄咪咪地潜伏听墙根。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俨然是恶女塑料花姐妹团,实力演绎何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自诩为顶流名媛的贵小姐们,各个都怀着恶意满满的脏心,用最刻薄的语言对每一位宾客评头论足,从衣着打扮到绯闻八卦,肤浅至极的话题她们一个都没有放过。

    景栗足足听了十分钟,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欧阳雪的人渣性格一丁点儿都没有改变,这厮不仅在背后嚼人舌根,还煽动姐妹团一起搞事情,打算从宾客之中挑几个家世背景不强的软柿子,好好欺辱一番,以此取乐。

    这帮恶女名媛商议了一会儿,其中一人提出——

    “林家的克妻探长破天荒地带了位女伴,听说是他的未婚妻,叫李福什么,这两天还上了报纸头条,特别出风头,不过那女人的家世很普通,据说今天打扮的也相当寒酸,一件首饰都没戴,脖子上只挂了一块怀表,我们玩玩她怎么样?”

    吃瓜吃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还了得!

    景栗的火气直冲天灵盖,为了怨灵苦主李福尔的颜面,她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一口干掉杯中香槟,在心中咬牙切齿地放狠话——

    “居然有胆量玩我,姑奶奶非得玩死你们不可!”

    她扬甩留海,高声霸道质问:“我是警探李福尔,不知各位想怎么玩?”

    欧阳雪横眉冷对:“你在偷听我们讲话吗?”

    景栗不屑轻哼,反问道:“大庭广众之下,何来偷听之说?”

    欧阳雪目露不可一世的凶光:“你以为傍上林家少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林探长已经克死了两任未婚妻,你最好不要太张狂,当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景栗针锋相对,傲然狠怼:“我有手有脚有工作,能文能武有本事,不是攀高枝的麻雀,而是自由翱翔的雄鹰,尔等区区鼠辈,竟敢在我面前放肆叫嚣,好大的胆子!”

    立于欧阳雪身边的跟班闺蜜愤愤质问:“你骂谁是鼠辈!?”

    景栗甩给她一个翻上天灵盖的大白眼:“谁接茬我骂谁!”

    “敢情你是来找茬的!”欧阳雪的妆容服饰酷似白雪公主,眼神却比恶毒后妈更阴戾,向前两步逼近景栗——

    “你知道本小姐的身份吗?你清楚招惹我会有怎样的下场吗?”

    “玫瑰社团欧阳雪社长,您的身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期的情绪与台词铺垫已到位,接下来便是放出演技大招的决定性时刻,她抬手从一旁的水晶花瓶之中取出一枝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轻轻抚了抚之后递给她——

    “这朵玫瑰的红色与众不同,酷似沾满鲜血的白玫瑰,恰如圣德女中的玫瑰令,六位冤魂,索命八年,下一位以死偿罪的恶人会是谁,欧阳社长是否有胆量猜一猜?”

    十八线锦鲤演技大爆发,声音阴沉似地狱之主,眼神幽魅如索命冤魂,微微上翘的唇角愈添三分诡异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来人,立刻把她拖出去!”

    听到玫瑰社团和六位冤魂这两个词,欧阳雪心底最深的恐惧即刻爆发,她暴跳如雷,歇斯底里喊叫保镖的同时,还将杯中红酒泼向对面人的脸。

    景栗习武多年,危急时刻的反应速度快于常人,她稍稍蹲身并偏转头部,完美闪避红酒袭击。

    欧阳家的保镖依照吩咐“请”她离开会场,所用的方式不是客气的言语交流,而是粗暴的生拉硬拽。

    依照正常套路,女主遭遇危急,男主必须在五秒内到达战场。

    这一次的剧情终于和偶像剧并轨,盖世英雄林摩斯虽然没有脚踏七彩祥云,但速度至少能达到脚踩风火轮的水平,勇救未婚妻于水火,用霸气眼神逼退保镖之后,询问发生骚乱的原因——

    “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雪恶人先告状:“她…她装神弄鬼…还口出恶言顶撞我!”

    恶女姐妹团立即狗腿地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帮腔,中心主旨就是一个意思——

    千错万错都是“李福尔”的错,是她顶撞了高贵美丽纯洁善良的欧阳雪。

    对方战队人多势众,形势明显不利于己方,景栗忽视了恶女姐妹团颠倒黑白的能力,实乃失算。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边有最强队友冰山脸。

    “顶撞?这词用的真有意思!”林摩斯素日冷漠寡言,可是一旦开怼,便势不可挡——

    “想来是欧阳小姐自认高人一等,聊天时发生几句口角,便不管不顾地大动干戈,谱摆的比慈禧太后都大,需不需要在场宾客行三跪九叩大礼,尊称欧阳大小姐为老佛爷?”

    “算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剧情的发展越来越有意思了,景栗周身的戏精细胞全都被勾了起来,为了让这出戏更加跌宕起伏,她扮出柔柔弱弱、善解人意的模样,明里平事,暗里挑事,轻晃着冰山的手腕,委委屈屈地说道——

    “欧阳小姐多多少少有几分好心,特意讲了探长您克妻的事,让我多加小心,以免遭遇不测,我一时情绪激动,就辩解了几句,不曾想竟得罪了欧阳小姐…”

    “无需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林摩斯何等聪明,一眼便看出她在演戏,即刻变身影帝与未婚妻搭戏,轻揽着她的肩膀体贴安慰,而后又冷着脸向欧阳雪追问——

    “你所说的装神弄鬼又是怎么回事?”

    玫瑰社团是欧阳雪竭力隐瞒的暗黑秘密,她实在不愿讲出口,塑料花姐妹团大多不了解这段旧事,谁都无法回答此问题,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沉默。

    肖氏企业的总经理上前圆场:“林探长,欧阳小姐是慈善基金会的新任理事…”

    林摩斯打断此番说辞:“欧阳小姐在酒会上耀武扬威,显然并不在乎基金会的声誉,除此之外,她还当众让我的女伴颜面尽失,俨然没有把林家和肖家放在眼里,更重要的是,她的言行完全与慈善理念相违背,我并不认为她能够胜任基金会理事的职位。”

    他条理清晰地揭露了欧阳雪光鲜外表下的丑陋内心,不止如此,最后还狠狠戳了一刀——

    “对了,欧阳小姐,巡捕房正在调查的一桩重案和你有直接关联,晚宴结束之后,希望你可以积极配合调查。”

    风波暂时结束,命硬二人组大获全胜,成为全场最亮眼的CP。

    两人相视而笑,碰杯庆成功。

    言入正题,景栗把刚才欧阳雪和姐妹团的对话内容简要转述给了冰山脸,并讲出自己的判断——

    “我觉得欧阳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女,她对之前逼死过同学的事毫无愧疚之心,之所以听不得玫瑰社团,不是因为有良心,而是因为心里有鬼,担心被冤魂报复!”

    林摩斯认同她的观点:“肆意行恶但未受到惩罚的人,往往会抱着侥幸心理在邪路上越走越远,欧阳雪便是如此。”

    景栗望着不远处脸色灰白,却还在勉力撑面子的欧阳雪,询问冰山脸:“万一她提前离场回家,会不会正巧和凶手撞上?”

    天才警探林摩斯已然做足万全的准备:“我已经在周围安排好了便衣,如果凶手选择在今晚动手,一定逃不过我设的埋伏圈。”

    景栗再次开启马屁模式:“不愧是正义神探,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林摩斯对其演技颇为赞赏:“想不到你还挺会演戏的,刚刚装委屈告状的那一段十分精彩,如果你外形条件再一点,可以考虑转行做演员。”

    “你这话什么意思?…”景栗越听越不对味儿,CP组一秒翻脸拆伙——

    “是在嫌弃我长得丑吗!?”

88.有缘无分的探戈

    “你误会了…”林摩斯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演员毕竟是特殊职业,对形象的要求比较高…”

    “前方舞台的左侧,大明星玉如虹正在脉脉含情地望着你”,景栗手臂一挥,强行打断其直男言论,没好气道——

    “你去找影星美女谈天说地呗,何必浪费时间和颜值欠佳的我多讲废话呢?”

    林摩斯瞄了瞄她气鼓鼓的娃娃脸:“真生气了吗?不至于吧…”

    “这还不至吗?…”景栗恨不能撸起袖子亲自改造他的直男脑回路,可是转念一想,她和冰山脸也就相处这几日的工夫,没有必要白费力气,脖颈傲娇一扭,抛下一句——

    “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摩斯瞟了她好几眼,不知该说些什么,听到探戈舞曲响起,便伸出手道——

    “做戏做全套,跳支舞吧。”

    景栗拒绝:“我不和讨厌的人跳舞!”

    林摩斯没有收回手,独辟蹊径编借口:“我们参加酒会是为了案子,严格来讲,现在是执行任务的工作时间,你作为下级,必须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命令。”

    此理由过于硬核,完全出乎景栗的预料:“领导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为所欲为倒不至于,但在跳舞这件事情上,我有要求你配合的权利”,林摩斯在行使所谓领导权力的同时,还配合使用激将法——

    “探戈难度大,你是不是担心跳不好?”

    “切~”景栗看着翩翩起舞的一对对嘉宾,信心十足道:“少瞧不起人,我跳的不比他们差,更何况…”

    此情此景之下,她脑中冒出一段《闻香识女人》的经典台词,既然眼前有机会,便讲了出来——

    “探戈和人生不一样,无所谓对与错,即便踏错步也无妨,只管继续下去就好了。”

    话都说到了这里,她决定替李福尔展现一回魅力,放下酒杯,将手搭于冰山脸的掌心,自信道:“跳就跳,谁怕谁!”

    景栗没有自夸,无论探戈还是伦巴,不管华尔兹还是恰恰,她都信手拈来。

    读大学的时候,她曾参演过一部大型歌舞剧,为此接受了长达两个月的高强度专业培训,虽然水平不及专业舞者,但足以应付舞会的场面。

    景栗越来越感觉,解怨使者是一份神奇的工作,无论她之前学过什么技能,在魂穿世界中都能找到用武之地。

    在大荧幕之上,探戈总是热情且性感,诱人且挑逗,如同麦家在《暗算》中所写的那样——

    探戈是绝望里喷发出来的奔放,男人和女人永远风度翩翩,上身保持距离,脚下却是激烈无比的欲望。

    不过,热烈与感性不是林摩斯的风格,景栗与她搭档,配合颇有默契,舞步进退之间,比起激情迸射的火花,更多的是含蓄内敛的宣泄。

    景栗曾在书里读过,探戈是绝望悲伤中喷发出的奔放纵情,舞步里浸润着哲学般的忧伤,这种忧伤里既有命运坎坷的艰辛,也有对人生的痛苦思考。

    舞台演绎时,着重表现探戈的烈火燃情,她全然不解舞蹈沉郁悲情的一面,可是在与林摩斯共舞时,随着眼神一次又一次交错,她在不经意之间理解了这份悲情。

    探戈是情人之间错综复杂难以割舍的惋惜,近在眼前,却又触不可及,汇聚成生命难以承受之重。

    景栗回想华生所言,字字句句都与舞蹈深意契合。

    林摩斯和李福尔既是订婚七年的未婚夫妻,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巡捕房同事,彼此本该亲密无间,奈何“命硬克妻”的八字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林摩斯刻意的疏远,表面是冷酷无情,实则为好意善心,生怕自己天煞孤星的不详命格会再“克”死一位未婚妻。

    先前景栗误以为冰山脸是渣男,现在回头想一想,林摩斯除了思维和语言方式很直男之外,在其他方面都是能力极强的负责好男人,李福尔痴恋其多年,不是没有理由的,奈何造化弄人,有缘无分。

    舞曲结束,二人相握的手松开。

    这支舞,是他们今生最近的距离,却也改变不了即将阴阳两隔的悲剧结局。

    宾客们的指指点点,令欧阳雪彻底崩溃,慈善拍卖和募捐活动还未正式开始,她便提前离开了酒会。

    林摩斯和景栗见状紧随其后,去欧阳家走了一趟,向其询问玫瑰社团的旧事,以了解全部真相,或许旧案之中除了欧阳雪之外,还有其他尚在人世的霸凌罪人,他们也会是凶手的目标。

    但是,欧阳雪拒不透露任何信息,其父母也竭尽全力帮忙遮掩,景栗和林摩斯最终一无所获。

    巡捕房便衣被安排在欧阳家附近轮流守夜,以防凶手对欧阳雪下手。

    回到家中,景栗和冰山脸在客厅聊了一会儿,案件的话题结束之后,两人大眼瞪小眼,莫名都有些尴尬。

    林摩斯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她,没话找话道:“肖然在的时候我总嫌他聒噪,现在那小子住了院,又觉得家里安静的有点反常。”

    景栗吃着橘子尬聊:“华法医怎么还不回来?”

    林摩斯很想尽快结束这段极不自在的相处时光:“他一般回来的晚,时间也不早了,休息吧…那个…手烫伤的地方记得再上一次上药…”

    这时,电话尖锐的铃声躁动地响起,他接了起来,表情很快又变成了严肃的工作状态,对未婚妻说道:“帮我拿一下听筒。”

    景栗照办,做握听筒的小助理,看着他用潦草的字迹记下电话中人所说的信息。

    突然,林摩斯手中的笔停了下来,问道:“等等,你确定是中央巡捕房的法医华生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记录的速度明显放慢,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景栗十分好奇:“华法医出什么事了吗?”

    他并没有回答,反而陷入了沉思,大约两分钟之后,林摩斯答非所问地说道:“初心永存,虽死无悔…”

    景栗觉得这句话相当耳熟,在外挂系统的帮助下忆起了出处:“这是苗英诗作的最后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林摩斯再次无视她的问题,起身说道:“你到书房来,帮我找一本书。”

89.诗句书签

    景栗追在他的身后问:“你要找的书是和案子有关系吗?”

    “安娜所写的那首诗我感觉很熟悉,刚才忽然记起,以前我在书签上见到过最后两句话,书签就夹在书里。”林摩斯立于书房正中努力回忆,然后指向右边的书架——

    “从那边开始找!”

    冰山脸的藏书量堪比图书馆,每一个书架都高到屋顶,每一层都堆的满满当当,景栗目测工作量不小,总得先缩小范围——

    “书名叫什么?”

    由于时间久远,林摩斯的记忆早已模糊:“是我在英国读书时收到的一本英文书,名字记不起来了,这里所有的外文书都得翻一遍!”

    “那至少可以排除中文书…”景栗本以为能省至少一半的力,怎知走近一看,目光所及的书脊处所印的全都是英文,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情况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林摩斯用力拽书架后方的把手,又拖出了隐藏的两层架子。

    所需翻查的书量顿时增加两倍,景栗的双眼之中满是生无可恋的绝望——

    “探长,你买这么多书看的完吗?”

    林摩斯颇有学而不倦的精神:“人生这么长,总有看完的这一天。”

    景栗在心里悄悄咪咪地发问——“你是不是已经预感到自己将孤独终老,业余生活没啥别的可干,所以只能以书为伴?”

    林摩斯安排任务:“你从最左侧开始找,每一本书都要翻,其中很多都有书签,务必要看仔细,找出写有‘初心永存,虽死无悔’的书签。”

    “安娜发表在报纸上的诗应该是原创的,怎么你的书签上偏偏就有最后一句呢?”景栗决定按照从低往高的顺序找,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拿出最边侧的一本翻了起来,边干活边说道——

    “安娜曾经在剑桥读书,而你也在英国留过学…这…也太巧了…你…你该不会之前就认识她吧…”

    她讲这番推理时本是无心,但是言至此处,忽而冒出一个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的想法——

    “为安娜报仇的那位凶手…该不会是…是你吧!?”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索性摊牌…”林摩斯是从书架的最上层开始找书签,他沿着梯子刚走上去,便遭遇信任危机,干脆顺着她的猜想“认罪”——

    “白玫瑰连环杀人案的主谋,就是我!”

    景栗在诧异之中全身僵硬,呆呆地仰头望着他,厚厚的书本从手中滑了下去,发出闷闷的声响。

    看着愣神的她,林摩斯挑眉道:“这种时候你居然还会发呆,难道不应该迅速制服我或者报警求支援吗?”

    “我…我恐怕没有制服你的能力…而且…我的腿…有点软…站不太起来…”好在景栗的脑子还没有完全糊涂,她怎么琢磨都觉得逻辑不通——

    “如果你真的是凶手,我早就死八百回了…探长你…你一定是在逗我…对不对?”

    “你虽然没什么良心,但好在脑子转的快,想清楚自己的推断有多荒唐了吧!”林摩斯无奈道——

    “假如我是凶手,绝不会请你来家里住,直接任你游荡在外,被沙英和毛正的人杀掉,对我更为有利。”

    冰山脸讲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他绝对不可能是真凶。

    景栗也有自己的理由,她没有学过专业刑侦知识,可是侦探小说和电影电视剧看过不少——

    “我没有质疑探长人品的意思,完全是就事论事,作为一名警探,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之中,必须要进行360度全方位推理,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实答案。”

    林摩斯觉得她的言辞很值得反复回味:“你刚刚那句话很有深意,再重新讲一遍。”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实答案。”这是福尔摩斯的经典名言,景栗又重复了一遍。

    她的脑子里随即冒出一个问题——冰山脸有没有读过《福尔摩斯探案集》呢?

    景栗不清楚这部小说出版于何时,不知和眼前的时代能不能对上号,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探长,你平时看侦探小说吗?”

    “几乎不看”,林摩斯给出机器人模式的标准应答——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侦探小说会有逻辑漏洞和常识性错误,我建议你也不要看。”

    “哎呦我这脆弱的小心脏呀!”远程支援的屠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反转剧情差点把我的心态闪崩了,幸亏林摩斯不是真凶,要不然他就算不杀你,也非得囚禁你不可,到时候任务可就泡汤了!

    小姐姐,你可得多长点心,尤其在这种危机重重的破案悬疑环境之中,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景栗轻轻咳嗽了三声,表示信息已收到。

    景栗是解怨菜鸟,第一次接触破案任务,做事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她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只能在实践的错误之中不断积累经验。

    接下来的一个多钟头里,林摩斯和景栗一直都在机械式地重复翻书的动作,一本一本又一本,两本三本四五本,始终不见那枚诗句书签的影子。

    景栗无意之中注意到,架子上的绝大部分书林摩斯都是看过的,很多地方还有笔记和批注。

    名言说得好,优秀往往不是源自于天赋,而是源自于努力和自律,林摩斯就是典型代表,妥妥是励志型正能量人才。

    华生晚归,看到在书房中忙活的两人,疑惑不解:“你们在做什么?”

    林摩斯并未回答,而是询问:“华生,‘初心永存,虽死无悔’,这句话你有印象吗?”

    华生怔了怔,而后才摆出思索状,抚着下巴想了半分钟:“没什么印象,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景栗甩了甩微酸的手,说出实情:“这是安娜生前写的诗,探长说他曾经在书签上看到过,我们要把那个书签找出来。”

    “这里的书足以堆山填海,找书签恐怕不容易”,华生并未上前帮忙,而是淡淡一笑——

    “我负责后勤,帮你们做宵夜吧。”

    望着好友离去的背景,林摩斯若有所思,他问未婚妻:“这两天华生向你打听过案件的进展吗?”

    景栗记不大清了,随口答道:“聊过一、两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翻书翻到怀疑人生的景栗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她不由得多吸了吸鼻子——

    “有葱油和油炸的味道,华法医在做什么美食?”

    林摩斯对好友的厨艺十分了解:“葱油拌面和炸猪排。”

    “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我们先去吃宵夜呗!”景栗在酒会上吃了太多齁甜的点心,很想尝点咸的中和一下,不过注意到冰山脸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样,还以为他工作狂的本性大爆发,不愿浪费时间吃宵夜,便补了一句——

    “磨刀不误砍柴工,吃好喝好才能工作好!”

    林摩斯没有讲话,从梯子上走了下来,眉心的褶皱比平时更深一些,默默走向了餐厅。

    华生的手艺相当不错,炸猪排酥脆喷香,拌面葱香四溢、浓油赤酱,还放了辣肉糜提味。

    吃饭的时候,华生讲了不少他和林摩斯在英国牛津读书时的趣事,两人因为受不了天天吃西餐,不得不自己动手做中餐,林摩斯在厨艺方面实在没有天赋,所以做饭的重任就落在了华生的肩上,在异国他乡,他从一个厨艺小白成长为了家常菜大厨。

    俗话说得好,三人行,必有一灯泡。

    林摩斯吃面的速度明显比平时慢不少,景栗发挥九年制应试教育中阅读理解的技巧,get到冰山脸想和贤惠华生享受二人世界的心声,很识眼色地速战速决解决掉一碗面,放下筷子说道——

    “你们慢慢吃,我继续去找书签了。”

90.青山社往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十五分钟之后,景栗从一本烫金封面的英文书中翻找出了诗句书签,激动到恨不能原地蹦高高。

    不过,她的英文水平仅限于六级,看不懂书名,只得寻求场外队友的帮助,悄声问道——

    “这本书叫什么名字,所讲的内容是什么?”

    “ChildeHarold'sPilgrimage”,在国外长大的屠豪用标准的美音腔读了一遍,并翻译道——

    “书名为《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作者是拜伦,至于讲了点啥呢…”

    他憨憨地嘿嘿笑了两声,才继续说道:“我的文化和文艺水平相当有限,没怎么读过有深度的名著,小姐姐你稍等,容我查一查。”

    生活在网络时代的年轻人,看快餐爽文的都不多了,认真研读名著的更是屈指可数,景栗对此深表理解。

    她没有惊动餐厅的宵夜CP,而是先仔仔细细地观察微微泛黄的书签。

    书签是纯手工制作,长约十厘米,款约五厘米,一面纵向写着楷体的“初心永存,虽死无悔”,上下两侧均有精美的水彩画,图案是傲雪红梅和空谷幽兰,另一面还有行书体的两句古诗,“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所配的图画为清雅修竹和凌霜秋菊。

    除此之外,书签两面的右下角都写有一个小小的英文字母,分别是“M”和“W”。

    屠豪将百度到的内容重点读给她听:“《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有‘抒情史诗’之称,不仅表现了对拿破仑侵略、英国干涉民族独立运动等暴政的愤怒;还有对反抗压迫、争取独立的各国人民的赞美和鼓动…”

    他磕磕巴巴地念了这几句,之后便下结论:“我感觉这书和案子没有直接关系。”

    景栗也这样认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好好翻一遍书,内容虽然看不懂,可是说不定能在边边角角处找到蛛丝马迹。

    果不其然,她在扉页下方看到了一个名字——Watson.H。

    Watson这个名字相当眼熟,她没有读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的英文版,不过在电影和电视剧里多次看到过此人名,就是华生医生的英文姓氏。

    林摩斯的英文名叫Watson吗,这难道不该是法医华生的名字吗?

    惯性思维有着强大的力量,景栗越想越不合理,顺手又翻看了边上几本书的扉页,发现上面写的名字都是——Morse.L。

    屠豪也关注到了此细节:“名字结合姓氏来看,Morse.L是林摩斯,Watson.H是华生,他们两个人住在一起,书混着放倒也不奇怪,不过那枚书签怎么偏偏就出现在了华生的书里?上面的W会不会是他英文名字的首字母?他有没有可能认识安娜?”

    景栗抚着书签和华生的名字,倏而回想起林摩斯之前的推理,他认为挖人眼、剁人手的那位凶犯很有可能是医生。

    法医也是医生,对谋杀案更为了解的医生!

    一时之间,景栗陷入了推理猜想与自我否定的循环之中——

    华生的确符合凶犯的特征,私下里还多次向景栗旁敲侧击地了解过案情进展,酒会上所讲的那番话也十分可疑,仿佛是自首前的临别语一般。

    但是,以林摩斯的敏锐洞察力,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同住的好友是连续作案多起的连环杀人犯呢?

    他从未将华生列为嫌疑人,究竟是被友谊和感情蒙蔽了双眼,还是他在调查之中故意装防水,为好友脱罪呢?

    另外,景栗从心理上很难接受华生是反派的现实。

    小说中的华生医生是她最喜欢的人物形象之一,魂穿世界中华生法医的人设也很招女人喜欢——

    不仅英俊潇洒、热情温柔,而且幽默风趣、厨艺非凡,这样的男人怎么能是反派呢?

    林摩斯重回书房,见未婚妻又在痴痴发呆,先是咳了几声,发现没有效果,只得叫了一声:“李福尔!”

    “唉呀妈呀!”沉思中的景栗被他这一嗓子莫名其妙惊出了东北腔,如同是从象牙山那旮沓魂穿来的民国。

    她定了定神,把书和书签一起递给了他:“探长,我找到了。”

    林摩斯倍感惊喜,接过后匆匆查看,很快眼眸之中的光便开始慢慢转暗,声音微微有些颤动:

    “这本是华生的书…书签上也有他的字…”

    “书签上的诗是华法医写的吗!”景栗不由得惊讶,还以为华生的罪名即将石锤——

    “他…她和安娜到底是什么关系?”

    “古诗是华生的字迹,不过‘初心永存,虽死无悔’这八个字不是他写的。”林摩斯努力压制感性因素的干扰,冷静理智地做出判断,而且书和书签如同记忆的钥匙,令他回想起了与之有关的往事——

    “当年在英国读书的时候,青山社把《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改编成了话剧,华生是导演,我是编剧之一,这出戏在当时很受中国留学生的欢迎,华生还带着演员们去了很多所大学巡演,书签上的古诗,就是青山社名字的由来。”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景栗又念了一遍诗,只觉一头雾水:“这诗和青山有什么关系?”

    林摩斯解释道:“郑板桥有一篇名为《竹石》的名作,‘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青山’两字出自诗的第一句。

    青山社是当年留英学生自发组织的爱国团体,我和华生都是社里的成员,那时之所以改编《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这部作品,其实是想借用其中的独立精神内核来响应当年国内如火如荼的反帝爱国运动。”

    “原来你们曾是动荡年代的文艺有志青年,了不起!”景栗对二人的高尚情怀深表佩服,不过她更关心的还是眼前的案子——

    “华法医的字迹出现在了书签上,那他一定知道背面的诗是谁写的,那个人就算不是安娜,应该也和安娜有密切的关系,我去把华法医叫进来!”

    林摩斯拉住了未婚妻,他想要先依靠自己的力量回忆出更多的细节:“书签是华生巡演回来之后送给我的,他说剑桥大学的戏剧社社长很喜欢那部话剧,所以亲手做了十个书签,特别送给导演、编剧和主演…社长的名字华生以前念叨过好一阵…叫…叫…”

    他绞尽脑汁片刻,书签下方的字母“M”提示了他:“Mary!那位社长的名字是Mary,中国人,不过我不知道她姓什么,也不清楚她的中文名字。”

    景栗猜测道:“Mary会不会是安娜的好朋友?”

    “也许…”林摩斯提出一个更为大胆的推理:“安娜的英文名就是Mary…”

    “不可能!”景栗并未多想,便武断否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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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0988/ 第一时间欣赏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最新章节! 作者:青木北恒所写的《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为转载作品,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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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线锦鲤逆袭攻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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