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2、黑貂之路二
黑貂之路是连结渤海、女真等东北亚古代民族与中亚的、有别于传统的丝绸之路而经由北亚的贸易道路。
这条道路起自今日塔吉克斯坦,由粟特商人开拓和运营。在这里丝绸之路分出了一支北向的分支,从巴尔喀什湖东部地区出发,向东北进入唐努乌梁海地区。(这里有阿尔泰山金矿)
经过外蒙古的西部大湖平原,继续向东北,在札萨克图汗领地和布里亚特人领地之间穿过。(这部分主要和蒙古人贸易牲畜和皮毛。)
在黑龙江上游的额尔古纳河源头,转而向东北进入外兴安岭以内,沿着黑龙江北岸向东南行进。大概在海兰泡渡过黑龙江,转而向南经过三江平原、佳木斯鹤岗一带平原,南下到松花江流域。(这部分主要和索伦人、野人女真人贸易貂皮、银鼠皮。).ne
最后一段沿着松嫩平原的中部南下,抵达海西女真四部。即叶赫、哈达、辉发、乌拉(乌拉街就是今吉林四平市)。最终抵达辽东长城外。也就是建州女真为终点。
这条路古已有之,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史前时代。
张骞通西域之前,贸易路线早就存在,只不过是在甘肃、陕西这一段是断断续续的接力贸易。三千年前新疆的遗址就挖出过雅典娜图案的希腊金币。
同样,广州番禺的南越王墓(秦末汉初),也同样发现了非洲象牙。中东和地中海文明有联系的文物。
也就是说不论南方的海上路线,还是北方欧亚大陆,贸易路线古已有之。
华夏东北地区的貂皮贸易,早在东汉时代就已经发展起来了,当时称之为“挹娄貂”。发展至唐代,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的部落向西方市场贩卖的黑貂毛皮大受欧洲和中亚、中东的欢迎。
通过与这些民族进行直接交易的粟特人(今塔吉克人的祖先)的传播,“挹娄貂”在中亚伊朗系族人中也变得广为人知。
西方甚至是罗马人的某些技术,极有可能从这条路线,在两三千年的漫长历史中,源源不断的来到东北地区。东北的民族用貂皮和银鼠皮等珍贵皮张,不仅换来了各种生活物资,还得到某些技术。
北宋靖康之耻中,两次汴梁东京之战的攻城战中,金军的投石机,摧枯拉朽一般的把北宋的守城器械和投石机摧毁。
北宋的装备,不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差距巨大。金军的铁浮图铠甲之精良完全碾压宋军。而这一切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发展起来的。
而黑貂之路和丝绸之路,重合在巴尔喀什湖东的七河之地,也是有原因的。阿尔泰山古称金山,希腊的金币用的黄金都是阿尔泰山采掘的。
欧洲古代的黄金是从新疆阿尔泰山向西,沿着贸易通道输送过去的。
“北方的勋贵,历朝历代都在通过这条黑貂之路受益。贸易从来没有断绝过,唐以后,丝绸之路断绝,但是黑貂之路仍然在延续。受益的民族从突厥变成了蒙古、金、建奴。所以东北一直有不同的民族在崛起。给中原造成了持续的威胁。”刘鸿训说道。
杨凡一直也对建奴的崛起速度之快抱有疑惑,一代人崛起,和当年的完颜阿骨打何其相似。也许某一支中亚来的商队,不仅带来他们需要的物资,还带来军事技术。
刘鸿训接着说道:“但是,到了天启朝,一切都变了,因为建奴的贸易数额太大,利润高的吓人。朝廷形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集团,专门吃这个利润。而这么大的利益,也引起了争抢。甚至形成了建奴搜刮,八大商团销赃,朝廷里某些人提供保护的利益链条。”
“东林的人进来后,他们打算从辽东和山东两条线,向建奴走私。取代原来的老一批利益团体。毛文龙就成了隔断在中间的绊脚石。而毛文龙又是老一批利益团
体在辽东贸易的白手套。所以,毛文龙已经被卷入了旋涡之中无法自拔。”
杨凡心里默然。显然自己西征解决哈拉沁、朵颜、土默特诸部,也是被利用切断了千年来传统的贸易路线。难怪当时东林那么支持西征。皇帝也支持西征。对东林来讲,杨凡之前做的,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杨凡解决了张家口的问题,其实是对东林的计划有利的。杨凡不知不觉的被他们当枪使了。他们希望杨凡解决漠南蒙古,断绝老一辈的利益团体的通道。但又不希望杨凡做大,所以希望他在九原城战败。
很多事情一串起来想,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杨凡替他们解决了漠南蒙古是有利于他们的计划的,但杨凡完成了任务后,他们开始使绊子,试图让京营和杨凡在后套回不来。京营溃败一切就完美了。今后,对后金的贸易,甚至这条黑貂之路的财源,都归他们所有。
“到底是什么人在把技术输送到东北地区。”杨凡忍不住问道。
“萨满!”刘鸿训说道。“我也不太了解萨满的情况,只知道,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的多,听说他们的势力能达到当年蒙古抵达的最西方。”
“建奴能崛起,就是因为蒙古人改信喇嘛教,和萨满决裂了。他们烧毁萨满的圣物,驱逐萨满。所以萨满和建奴达成了协议,大批萨满来到建州,帮助他们。”
杨凡点了点头,他从史料中也看到了蛛丝马迹,似乎建奴对萨满做出了承诺。他们入住帝都后,把皇后的寝宫给了萨满,每日在坤宁宫杀猪祭祀。皇帝都亲自参加,大臣里有得宠的,也获得参加的资格。
祭祀后,大家分食祭肉。这些没有任何调味的水煮猪肉,十分难以下咽。那些老臣只能偷偷的在袖子里藏些青盐。
他们天天跳大神,祭祀,一直折腾到溥仪出宫才算完事。
杨凡知道,这个年代和之前的历史中,从松花江流域一直到东欧都是大草原。学术上称为欧亚草原带。
这里是草原民族的天下。欧亚草原带的最西端,也就是乌克兰草原的斯基泰人,在史前出现了萨满,然后传播到整个草原带。
1313、袁崇焕的真正支持者
杨凡看过一个资料,现代阿根廷火地岛的巫师,敲驴皮鼓,哼唱歌谣,跳起萨满舞蹈,和东北跳大神一模一样。令人啼笑皆非。
这也从一个侧面证实了,这种人类最古老的宗教,分布范围之广。传承体系之完整,生命力之顽强。
今天刘鸿训来找他,可不是没事聊天的。杨凡知道,刘鸿训很快就会聊到正题。
“定远伯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辽东形成了利益集团。而当年的援朝战争没有形成。南方即将结束的奢安之乱,打了十几年也没有形成。这是为什么。”刘鸿训说道。
这是个有意思的问题,大明打的仗多了,怎么偏偏辽东出现了这种情况呢。
但杨凡很快就想明白,关键在于,黑貂之路和晋商八大商团。南方可没有这两个东西。
在杨凡收拾张家口之前,辽东将门之前是给晋商八大商团打工的。
八大商团之所以积累了这么大的势力,是因为王崇古、张四维。
八家商团,用钱和势力,砸出一个九边重将兵部尚书,一个大明首辅。
杨凡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袁崇焕的背景可能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复杂。
刘鸿训毕竟是阁老,杨凡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个层次的事情。所以,今天这个交谈的机会十分难得。
“他身材形貌也很差,按说这种条件是很难考取的。”
别说那时候,就是后世的公务员考试,对形象也是有要求的。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可以的。
当时的人,评价他“形如小猱”,也就是说他瘦得象只小猴,并且“貌寝”(丑陋)。还有更不堪的,说他攘臂谈天下事,多大言不惭。
当官最重要的一个特质就是稳重沉着。脾气偏激、易怒、毛糙、说话大喇叭之人是不适合官场的。
因为,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事以密成,言以泄败。做人做事,最忌讳的就是炫耀高调。高调炫耀是一个人的劣根性,能毁掉一个人的前途。
杨凡深深的明白,事必躬亲,成事在人。
所以像是袁崇焕这样的人,按正常来说是很难进入官场的,更不用说走到如今的位置上。
“袁崇焕这个人,不仅形象不好,而且也并不是一个读书种子。他的科举之路,充满了贵人和意外的惊喜。当初,使劲浑身解数,勉强进了三甲。他是商人出身,颇有家资的。嫡兄袁崇灿、亲弟袁崇煜、亲侄袁兆基都是商人,甚至是盐商。”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世人相交需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
既然成绩不理想,总得有些其他的付出不是。
“袁崇焕的父亲袁子鹏是个大商人。按袁崇焕自己的说法,他家家境不怎样。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连回家奔丧的路费都没有。还是辽西将门那帮部下出的。不过这些话,也就是场面话罢了。”刘鸿训说道。
明朝中后期的官僚,家族里长子或者科举有成的子弟去做官,其他兄弟和叔辈去做商人。相当部分都是这种配置,袁崇焕不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杨凡问道:“他的座师是谁,他做福建邵武县令,是谁帮他得的实缺。”
刘鸿训说道:“座师是东林大佬韩爌,他的三甲末进士,是这位座师录取的他。他这种成绩,能弄到邵武县令的实缺也是不易的。应该也是找东林的门路。后来,把他从一个小小知县,提拔为兵部职方司主事的是东林大佬侯恂。”
兵部职方司可是一个绝对的实权部门。多少人都挤不进去。一个福建的偏远县令,一步到位,做职方司的主事。这后面要是没有人给他运作,是不可能的。
虽然上一个职方司主事,被乞
丐殴打而死。可是依然挡不住大家跑部钱进,谋求这个职位的热情。现在据说有十几个人在竞争这个岗位。
刘鸿训说道:“定远伯可知道,袁督师性格上有什么特点。”
杨凡笑道:“他那个人,有泼天胆子,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情。当年单骑出关,就看出来了。”
刘鸿训笑道:“他这个人成就成在他胆大包天,能抓住机会。主动出击,给自己创造机会。还是小人物,就敢搅动风云,炒作自己。但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失。求时十之一,失时十之九。他这么冒险下去,只要有一次出了问题,就会一败涂地。再也难东山再起。”
仔细思趁,这人干的这些事情,那一个不是冒险的。
熊廷弼和王化贞溃败,山海关外土地尽失。他单骑出关实地考察研究。困守孤城宁远,最后险胜。和崇祯大吹法螺,五年复辽,弄来了大明历史上权力最大的一个蓟辽督师。
有能力,有野心,还有天大的胆子。这绝对不是一个省心的主儿。
“但是,他到了辽东后,他的立场变化很大。他从纯粹的东林党,变成了在阉党和东林党之间左右摇摆、左右逢源。他开始大力结交阉党。老夫仔细研究他在天启朝的朋友圈,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情况。”
“和他相交莫逆,一起给厂公修生祠的,是铁杆阉党阎鸣泰。他“被辞职”后,身为铁杆阉党霍维华,哭着喊着要“让荫”给他,千方百计保住他的官位。”
“先帝驾崩后,阎鸣泰(当时还没被清算)出面为他复出造势。刑科都给事中薛国观,为他复出上蹿下跳拉人上书。一帮御史冲袁崇焕的竞争对手王之臣泼脏水。到底把蓟辽督师的最大竞争人选王之臣搞下去了。”
满桂是王之臣的人,王之臣失败后,满桂也被调走去了山西。跟杨凡闹被收拾,是之后的事情。
“当时有人弹劾他私自和建奴联系,有议和的嫌疑。兵部署部事左侍郎吕纯如,为他议和的行为洗白。把议和的责任栽给已经上吊的魏忠贤。搞了个死无对证。平台召对现场,东林内阁的阁老们吹捧袁崇焕“肝胆意气,识见方略,种种可加,真奇男子也。”
杨凡也没有想到,圆嘟嘟居然这么牛逼。
东林扶持起来的人,到了辽东就敢和阉党打成一片。真是左右逢源。
但是杨凡深深的知道。在官场混,最忌讳首鼠两端。骑墙是不行的,两派都不会允许。第三条道路是没有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两派都弄你。让你第一个出局。
那历史上,不是还有很多左右逢源,在两大势力之间摇摆不定,谋取最大利益的人吗。例如袁世凯,他在清廷和革命党之间摇摆。谋取了最大的好处,成了窃国大盗。
但这样搞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个人有雄厚的势力。
袁世凯敢这么干的底气,就是手握北洋六镇的军队。只有具备两派都认可的实力,才会允许你左右逢源。
那袁督师一个从兵部主事来辽东的宁远兵备道。一个道员,有什么实力敢于在东林和阉党之间横跳呢。他的底牌是什么。
1214、抽丝剥茧深挖袁崇焕
“他升迁快些也就罢了,能让这么多人为他奔走造势,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袁督师玩的这么野,不仅是艺高人胆大。恐怕还有些黑幕是杨凡不知道的。
“他用单骑出关,引起了皇帝和东林大佬的注意。”刘鸿训说道。
当时,熊廷弼和王化贞一败涂地,广宁被后金军攻陷,山海关外尽失。
于是朝廷商议,应该派人镇守山海关。
袁崇焕得知后,随即一个人往关外查阅地形。回朝之后,袁崇焕上言称:“只要能给我足够的兵马钱粮,我一个人就可以镇守山海关。”
朝中大臣也夸赞袁崇焕的才能,于是又破格拔袁崇焕为兵备佥事(正四品,即兵备道),督关外军,拨给帑金二十万,并让其招兵买马。
这是他第一次大吹法螺,一个人就可以守住山海关。
仔细考察他的官路历程,始终都是敢于说大话。他吹牛逼是有前科的。他和皇帝吹牛五年复辽,其实不是第一次。他其实是惯犯。
他一个邵武知县,是正七品文官。被提拔进了京城兵部做职方司主事,是正六品文官。连升两级不说,还从穷乡僻壤,跳到兵部中枢的要害部门任主官。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他屁股还没在兵部坐热,就利用震惊朝野的辽东大败,秀了一把单骑出关。把自己的胆识在这个人心惶惶的特殊时期,凸显出来。
再加上大吹法螺,一个人就可以守住山海关的狂言,导致一下子从皇帝到百官、百姓都知道了这个孤单英雄。这个时候,大明最需要的就是一位能拯救危局的英雄。于是,他再度被破格提拔。
这一次,从正六品的主事,一下子连升四级,破格提拔为正四品的兵备佥事,就是以按察司佥事身份出任的兵备道。
道的管辖范围介于省和府之间,兵备道职司并不固定。
但大多都具备监督军队,屯操卫所兵马,维护地区治安的职责。佥:辅助。佥事:相当于现在的副职或者助理等职。
明代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管理一省监察、司法的长官)属官有佥事,无定员,分道巡察。相当于以司法官员监督军队。兵备道的全称是整饬兵备道。明朝时在边疆及各省要冲地区,设置的整饬兵备的按察司分道。兵备道官通常由按察司的副使或佥事充任。
这是妥妥的地方实权官员。正二品的总兵,见到正四品的兵备道,都得下跪。兵备道集军事、监察大权于一体,监督地方军队,管理地方兵马、钱粮和屯田,维持地方治安。权力大的吓人。
而且,督关外军,拨给帑金二十万,并让其招兵买马。
这一句才是关键。朝廷给了权力和钱,让他自行招兵买马。这就是小站练兵的大明版本。只不过地点是在宁远城而已。
这支关宁军是他亲手打造的。自然是听他的话得。
这才是,他敢于在阉党和东林党之间左右逢源的真正底牌。他的势力就是那时候建立起来的。他除了建立宁远城的个人控制的军队外,还拉拢和收服了辽东本地将门。例如祖大寿家族、吴襄家族等。
他没有宁远这支关宁铁骑,他是收服不了辽东将门的。而辽东将门是八大商团扶持的马仔。用来进行黑貂之路的贸易,以及和建奴进行那种,大米卖出毒粉价格的生意。
袁崇焕和八大商团肯定是有勾结的,否则,他收服不了辽东将门。
九边的对外贸易,在张思维接替张居正做首辅时,就已经落进八大商团手中。
他在天启朝就开始和努尔哈赤通信,秘密来往。这些都是因为他已经成了八大商团在辽东的总代理人和白手套。
他和建奴的联系就是秉承着,为八大商团服务,经营好和建奴的暴利贸易,以及这条黑貂之路。
尽管他十分厌恶自立门户、事实上已经军阀化的毛文龙。但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事实上和毛文龙并无区别。他把辽东同样经营成了一个独立的利益集团。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被辞职后,为什么那么多阉党和东林大佬出面挺他复出。这需要极大的财力和人脉资源。
很明显,他的仕途还很嫩。他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真正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是八大商团。辽东集团的金主爸爸。只有在大明经营了二百多年,出过张四维等首辅的八大商团才有这个实力。
二百年来秘密资助有才华的贫寒读书人,甚至帮他们科举作弊,帮他们进士后获得实缺。从而编织了一张绵密的关系网。暗中影响甚至操纵朝政。
袁崇焕从性格上看,可不是一个甘心受人摆布、操纵的主儿。
他几次发迹都是冒险敢干来的。每一次的吹牛逼,都获得了巨大的收益。他就是靠着吹牛起家,并且一路做大的。
一个人要是习惯了用锤子,看什么都像是钉子。
这是一个只为自己利益考虑,做事疯狂的枭雄。
他利用东林起家,然后和阉党合作,再投入八大商团的怀抱,从而拿到了辽东这块地盘。
杨凡读史书,总是迷惑于,袁崇焕在今年建奴入侵时的骚操作。
建奴打进来,沈阳空虚。在军事上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围魏救赵,率领关宁铁骑,直捣黄龙,杀进后金腹地。
把后金的坛坛罐罐全部打烂,把汉人奴隶全部解放,带回大明。对建奴的地盘杀光、抢光、烧光。彻底把辽东祸害的成一片废墟。
这是多好的五年复辽机会啊。
皇太极哪里还敢在北京溜达,必然回师自救。
恐怕他带着大军回来后。辽东已经彻底毁掉了。
圆嘟嘟只要撤回关宁固守,皇太极只能看着锦州的坚城,蹲在那里哭。
之后,皇太极要是敢进关一次,关宁军就冲进辽东腹地祸害一次。
看看到底是谁怕谁。谁先扛不住。
可是,袁崇焕干了什么,进关救驾。
各种作死的操作。先让赵率教带几千人送人头,然后虽然在蓟门堵住建奴大军。又莫名其妙的让数十万建奴和蒙古大军,居然趁着夜色,从眼皮底下溜过去了。
之后人类军事史上,最奇葩的追击战开始了。这个战法从来没有先例,恐怕也会绝后了。
八旗大军直奔通州、京城。走直线进军。袁督师发现敌人绕过蓟州防线后,走V字形追击敌人。难道他不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吗。
这种追法,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敌人先到京城。
皇帝又不是傻子,这是要吓死他的节奏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然后,皇太极带着八旗,沿着京城绕圈抢掠。关宁军跟在后面尾随。搞得京畿之地生灵涂炭,百官的庄园全部被洗劫一空。多年宦海所得都归了八旗了。
八旗抢了赃物是花不掉的,最终还得八大商团给他们销赃。这本来就是他们干了二百多年的业务-----给蒙古和建奴的抢劫销赃。
袁崇焕的骚操作,造成了京城的极大恐慌。
京城人人惊恐莫名。一片混乱不堪。然后他就提出了带关宁军,进城保护帝都和皇帝的请求。
真是一环扣一环。
他到底想干什么。
皇帝此时,恐怕已经吓破胆了。这是他在面对魏忠贤之后,第二次生死危机。
从他一贯的疯狂和胆大妄为来推测,他搞这些,很可能最终目的是,带关宁军进帝都,然后重演大明历史上的多次夺门事件。发动政变,控制皇帝。
他控制皇帝之后,就会对控制他的八大商团动手,也会对控制他的东林下手。八大商团就从幕后控制者变成了被宰杀的肥猪。
1315、刘鸿训私改圣旨的内幕
刘鸿训苦笑着说道:“从党争开始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像他这样搞的。他依托和辽东的贸易、还有数额恐怖的辽饷带来的巨大好处。勾结拉拢了阉党、东林、晋党、宗室、勋贵、外戚、辽东将门中的很多人。居然形成了一个超越党派的,以巨大经济利益为纽带。拥有独立军事力量,和庞大监察、行政、司法官员。从朝廷中枢到地方基层,组成的势力恐怖的辽饷利益集团。”
“这个集团拥有巨大的现金流,一个是用关宁军每年庞大的军费绑架朝廷。东林搞来了辽饷,最终要靠他们报销掉。否则辽饷就失去存在的合理性、合法性。东林的人尽管知道他勾结其他势力,也不敢和他翻脸,毕竟这么庞大的利益,别说他当两面派,就是让他们吃屎,他们也认了。”
“晋党和八大商团,自从被定远伯搞掉了张家口。东林又趁机把漠南蒙古的东部单独成立了热河行省。就是要堵死他们和建奴的贸易通道。现在晋党和八大商团唯一的指望就是他。所以也不敢得罪他。”
“勋贵和郑老贵妃、福王势力手里毕竟还有毛文龙,他们相对最不依赖他。也就是说,目前北方他唯一没有搞定的势力,就是京城里的这帮老爷。如果他把京城里的势力也搞定了,他就可以组阁了。”
杨凡默然,没想到圆嘟嘟居然有这么大的手笔。
可见在这个末世,手里有一支自己的强大军队有多重要。没有关宁军,他屁都不是。可是现在,明知道这家伙谁的人都不是,野心勃勃,也要捏着鼻子拉拢他。
权力这东西,谁也不嫌多。人往高处走,当官自然要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走向最高权力是任何当官的人必然的方向。
这和人品无关。势力达到了,心思自然也到了。
当初曹孟德不是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个征西将军吗。到最后,愿为周文王。这都是势力膨胀的结果,人的野心也是和实力相吻合的。
“勋贵们和福王派他们相对比较超然,对待辽饷集团也很冷静。他们担心未来袁崇焕的野心膨胀,发生一些不忍言之事。所以他们开始布局,在京城增加自己的力量。惠安伯张庆臻总督京营后,英国公担心将来袁崇焕野心膨胀无人能治。所以和老夫商量,在惠安伯张庆臻总督京营的圣旨上加一条兼管捕营。”
惠安伯张庆臻是杨凡前任提督京营戎政,和杨凡也认识,都是勋贵一脉,自己人。京城里的常驻武装力量,主要是兵马司和巡捕营。兵马司也就管管治安。巡捕营则相当于后世的武装警察,有一万三千多人,五千骑兵。实力强大。
如果京城有事,巡捕营就非常重要,因为没有圣旨和兵部的共同调令,京营进不了京城。
这个操作,惊动的人最少,基本就是不会声张。
但是惠安伯张庆臻总督京营的圣旨上有这一条,有事拿出来就好使。到时候,调动城内的巡捕营就是合法的。这是勋贵埋下的后手。
平时没有事情的时候,根本不会声张这件事。巡捕营那边也不见得能知道。圣旨都是一式两份的,甚至三份。宫里是有底案的。但是事态紧急的情况下,外面的人哪里有机会去宫里核实,基本这份圣旨就好使。
此时杨凡终于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做这件事需要宫里和五军都督府、内阁配合才能做到。郑贵妃的人负责宫里,勋贵负责五军都督府、内阁中有首辅刘鸿训。才算能把这件事儿办了。
不过,这也说明,崇祯和郑贵妃斗了这么久,司礼监里居然还有郑贵妃的人。要不然,这圣旨上多出来的字,是怎么出来的。圣旨写好,出了司礼监,在想往上添加字迹,是不可能的。
这么高级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防伪措施。不论是字迹还是油墨,都容易看出来。所以,要
想天衣无缝,只能是从司礼监加上字迹。
然后刘鸿训复核时假装没看到,从内阁通过。
到了五军都督府,那里是勋贵的地盘,自然没事。
这件事最有意思的就是,事情居然泄露了。有人向皇帝告发。
而告发的人不对劲,居然是巡捕营提督郑其心。这是兵部草拟,司礼监誊写,皇帝审核通过,内阁副署下发,五军都督府转发的提督京营戎政的圣旨,和巡捕营有半毛钱关系。
郑其心哪里可能看到这份诏书,他是怎么知道诏书上多了几个字的。做梦梦见的吗。而且惠安伯也不会公开,只是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明朝惯例,京营提督(卫戍部队)和巡捕营(京城武警)统领不能由同一个人担任,原因大家都懂的。朝廷任命惠安伯张庆臻统率京营,诏书里竟然多了让他“兼辖捕营”四个字。这样的话,两支部队就都归他指挥。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是不相干的巡捕营提督郑其心发现了。他立即向皇帝举报。
崇祯吓了一大跳,以为这些蠢货要搞政变。诏书都敢改?这是要干什么。
这绝对不可能是笔误问题,而是有人故意的添进了这几句话。就是这多出来的四个字,就能让张庆臻能够指挥巡捕营!
愤怒的崇祯下令严查。他刚登基,才弄倒了魏督公,就有人来上眼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调查的结果,让人听了生气。内阁汇报说,是一个司礼监负责抄写的小太监田佳璧受贿。之后改了诏书。性质这么严重、恶劣的事,竟然推给了一个司礼监的小秘书!鬼都不信。
御史言官李觉斯,大概得到崇祯授意,当众指出问题:“任命诏书是兵部拟的,拟完交给内阁审查,内阁大臣们审查修改完毕,交给秘书们抄写。写完,内阁大臣们再检查一遍,才送给皇帝盖章。小秘书不可能一手遮天,所有涉及这个程序的大臣都必须严查追责。”
崇祯质问内阁诸臣,大臣们都说自己不知道,和自己无关。
问兵部,兵部大臣也说不知道。这种事傻子才往上沾。自然没人承认。
崇祯震怒,明知道这群人都有问题,可是众人把这事搞成了罗生门,各自编故事,不承认,他也毫无办法。
最后,只好把因假诏书受益的张庆臻找来问,张庆臻竟然当着皇帝面说:“诏书是内阁管的,小将我哪能知道是啥情况啊。再说了,我就算统辖巡捕军能多捞几个钱啊,***嘛要行贿?”
张庆臻开始说浑话,耍无赖。
崇祯气的浑身发抖,巡捕营提督居然被他说成是一个捞钱的问题,只有搜刮民众的好处,这话真能把皇帝给活活气死。崇祯怒斥他出言无状。
最后,有人告发内阁的刘鸿训授意,小太监也招供是刘鸿训指使,崇祯把刘鸿训撤职流放,张庆臻停俸三年,小太监杖毙。匆匆把这件事结案。
刘鸿训是知情人,也是放任圣旨通过的。但是主谋和修改诏书的人不是他。他是推出来顶罪的。这案子发生得很荒唐,处理得也很荒唐。
杨凡其实对刘鸿训还是印象比较好的。
崇祯即位,清除魏忠贤阉党,重新启用被迫害的忠良之臣。采用抽签方式选内阁,刘鸿训有幸成为六人之一进入内阁,被授礼部尚书衔兼东阁大学士,参与内阁机务。
刘鸿训很快表现出了精明干练的治国才干,不久成为内阁首辅,授太子太保衔,升文渊阁大学士。主持国家军政机务。
刘鸿训是整个崇祯朝,唯一的改革派。他是唯一一个真心想通过改革,让明朝重新振奋起来的人。可惜他的首辅没有做的长久。
他大刀阔斧整饬朝廷吏制,将魏忠贤余党罢黜治罪,向朝廷举荐起用了一批德才兼备且有治国经验的新人,并坚决支持袁崇焕抗清。
刘鸿训虽然有经国治世之才,但并不擅长权术谋略,上任不到一年,便被魏党余孽袁宏勋等攻击诬陷。加上刘鸿训一味推行新政,不顾及新帝的正在树立权威。
他力谏朝廷靖边恤民,过于耿直,甚至言语中夹有不敬之意。引起崇祯皇帝的不快和疑忌。又赶上这次的诏书事件,崇祯下旨将刘鸿训革职查办。
这是第一个被崇祯利用后,处理掉的人。崇祯就是利用他的魄力和耿直对付阉党。清算完阉党,他就没用了。因为崇祯不想真心改革。给他希望是利用他敢咬阉党来清楚魏督公的旧部。
本来皇帝要杀他的,但刘鸿训在朝中正义诸臣的力谏下幸免一死,于崇祯元年谪戍代州。当时,杨凡也是从这件事看清楚了崇祯的为人。这不是一个能虚心纳谏的明君。
他的气量狭小,容不下真正为天下考虑的直臣。宋仁宗被大臣拉住袖子喷,口水都喷到脸上了,也没有治大臣的罪。但是,崇祯是做不到的。只要大臣不肯完全按照他的心意做事,他就不能容忍。
他不能忍刘鸿训很久了。刘鸿训内阁是魏忠贤控制的内阁倒台后,第一届内阁。这届内阁是整个崇祯朝唯一一届下决心解决实际问题的内阁。但是,双方合作的非常不好。
改革就意味着阻力,得罪既得利益集团。崇祯皇位还没有坐稳,自然不愿意刘鸿训现在就大刀阔斧。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让东林重新组阁。
改诏书事件上,内阁确实放水了,但这件事不是刘鸿训办的。只是皇帝把屎盆子硬扣到刘鸿训脑袋上了。这件事只是他要整刘鸿训得一个引子。
刘鸿训说道:“本来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老夫就在代州(今忻州市代县,位于山西省东北部)养老算了。没想到陛下气量这么小,当年的事情还记恨我。我看他是想把我派去乌斯藏做驻臧大臣。我这把老骨头,是真经不起雪山草地的折腾了。还请定远伯伸出援手。”
刘鸿训今日来找杨凡,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被发配去绥远和张五典、杨凡组成班子,他就看出来了。崇祯这是想让他去陪同大师去雪区。谁也不是傻子,能做到首辅的有傻子吗。
杨凡想了一会,说道:“雪区的事情我有其他考虑,中堂您不是合格的人选,如果陛下让您去,我会上书的。”
刘鸿训没有说话,无声的向着杨凡拱了拱手。算是谢过定远伯仗义相助了。
刘鸿训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这么重用袁崇焕,早晚会坏事的。尽管他吹的牛,后来都兑现了。但是,他越吹越大,早晚有牛皮吹破的那一天。现在他纠集了这么大的势力,一旦他兑现不了,恐怕会铤而走险。”
杨凡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中堂操那个心干啥。谁拉的屎,谁自己收拾。归化城虽然不大,但也是塞上江南,物资充足,清闲无事。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刘鸿训笑道:“那老夫今后就安心在归化城养老了。哈哈哈。”
1316、杀文龙一
杨凡把刘鸿训送出了征西将军府的正门,看着刘鸿训上了马车走了。这才回转回来。
杨凡回到二堂,看到小娘皮和林月如在等他。
“怎么了,有事了吗。”杨凡问道。
“老爷,袁督师带着龙虎水师十日前出海了。说是巡查登莱水师和东江镇诸岛。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已经从皮岛出发,去旅顺口外的双岛,迎接袁督师。”林月如说道。
杨凡默然,该来的还是来了,自己来到大明两年了。其实也没改变历史的走向。袁崇焕还是要杀毛文龙。
“他们双方各自带了多少人。”杨凡问道。
“袁督师的亲兵营全部随行,目前只知道金鼎卿带了二十八船人,尹继阿带了四十八船人。其他的会不会还有半路汇合的就不知道了。我们在觉华岛的细作,在港口挨个数的。”
即使假设金鼎卿只是护送一段路程,那也是带了四十八船的兵马。如果两人都跟着袁督师,那至少带了七十六艘船的人马。这还不包括其他半路有可能汇合的人马。
杨凡虽然不知道龙虎水师的船大小,但是起码袁崇焕带了数千人。而且这些人都是参加过和八旗大战的精兵。
“我们有飞剪船小艇远远的跟在后面。我们在龙虎水师的细作,用竹管装情报扔下海。竹管系有红纱,比较醒目,我们的小艇在后面捡起来。”林月如说道。
“毛文龙去了多少人。”杨凡问道。
“从渤海和黄海上巡弋的飞剪船侦查艇传来的消息。东江水师,出动了上百条船,估计人数不比袁督师少。”林月如说道。
小娘皮皱眉道:“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他们俩这是要干啥啊。怎么有一种火拼的感觉呢。”
杨凡冷笑道:“他俩一个是豺狼,一个是鬣狗。都没安好心。在互相谋划盘算。这次双岛之会,就是一场鸿门宴。只是不知道谁是沛公,谁是项羽罢了。”
“去年,他俩在鼓楼附近的酒楼会面,让我们撞上了,当时就感觉他们好像剑拔弩张的。看来这是矛盾激化了。”小娘皮说道。
林月如拿着一沓子情报,继续念了下去。
“二十二日,辽东督师袁崇焕,牌仰旗鼓司,查东江官兵在清江者给赏。随登岸,轻骑。标下各官当有龙武(觉华岛水师)右营都司金鼎卿,带船二十八只接应,俱列坐觞酒。”qδ.ne
“二十四日,赏东江官兵每员行粮二斗,登岸试放佛郎机大炮,远者相去五、六里,近者相去三、四里。登岭之颠,极目指画形势,云可议屯也。”
“二十五日午时分,东北风起。自北汛江开洋,历大王山,风转。是夜大雾,诸船在大洋行一夜。次早,收泊中岛。”
“二十六日,齐泊双岛”
“二十七日,南风极大,未开船,见本岛白骨暴露。各户口齎发,立散诸将领。有登州海防左营游击尹继阿叩见,蒙调兵船四十八只到来。”
情报还是很扎实的,这几天的情况都汇报的非常清楚。可见林月如御下有度,对情报网络的管理很到位。杨凡满意的点点头。
林月如继续说道:“二十八日午时,风顺开船。历松木岛、小黑山、大黑山、猪岛、蛇岛、虾蟆岛诸处,遂泊岛山。此处离旅顺陆路十八里、水路四十里。”
“旅顺游击毛永义(毛文龙义子)叩见,登岛岭,谒龙王庙。”
“二十八日,开船继续航行,舰队走走看看,依次去了松木岛、小黑山、大黑山、猪岛、蛇岛、虾蟆岛诸处,停在一个岛山。此处离旅顺陆路十八里、水路四十里。”
“旅顺的游击毛永义来接待,等到了岛上,先按照航海的规矩,祭拜了龙王庙。袁督师之后说
:我明朝开国中山王、开平王诸君始战于鄱阳湖采石矶,再战于沙漠北平,水陆都战胜了敌人,才能一统天下。今天看水师自守有余,似乎进攻不行?我想恢复河东,水师不能只在水里打,也要有一定的陆地作战能力啊。各将要努力啊。请大家吃饭,侦查的快船来人禀报,毛文龙大帅来了,袁崇焕没有见他。”
杨凡冷笑,袁崇焕这是以赏赐吃饭为名,要沿途核实毛文龙在旅顺等各处海岛的实际兵员人数。尤其是摸摸旅顺和双岛到底有多少人,战斗力如何。不摸清楚,恐怕他是不敢有行动的。
“六月一日,毛文龙来了。大家准备了一些饭菜,开始谈话了。酒席上东江镇的将领和关宁军的将领相谈甚欢。”
杨凡问道:“这顿酒席是谁做东。”
林月如翻了一下情报后,说道:“是毛文龙请袁崇焕。”
后面的事情,暂时就不知道了。因为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杨凡心里预感,恐怕袁崇焕和历史上一样,就是去搞斩首行动的。
如果事态真是这样发展,就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毛文龙一死,恐怕形势会发生急剧变化。尽管杨凡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太多的历史。但是,对辽东和建奴的影响不大。
现在杨凡的大军放在科莫多地区,威慑漠西蒙古,不能调回来。
杨凡正在向西北运输物资,准备冬季开战,解决唐努乌梁海和札萨克图汗。然后明年开春对漠西蒙古开战。
现在秋高马肥,不是进攻蒙古人的良机。
如果这次,八旗还是和历史上一样打进来的话,杨凡的领地首当其冲。
八旗就是从遵化的长城各口进来的。杨凡的领地。位于遵化去蓟州的要道上。八旗从遵化进入关内,只要向东去进攻京城。必然要从杨凡的领地上走。
好在现在秋收已经结束。杨凡的领地上,除了新城外,还有二十个土楼式大型城堡建筑群。目前杨凡的家奴和佃户都居住在土楼里,原来的村落基本废弃了。
八旗打进来,只要关门固守,这些青石和水泥砌筑的,七八层高的城堡式建筑群,和堡垒没有什么区别。八旗很难打下来。
他们远道而来,缺乏攻城武器。
而且一般的攻城武器对付水泥建筑也没有用。
一个城堡群里有七八万人。能作战的壮丁不低于一万五,杨凡的家奴都是农闲时接受训练的民兵。而且每个城堡都有军火库。火器也很多。之前淘汰的火门枪、大将军炮、佛朗机炮都给了民兵。
这些城堡群都是几个土楼在一起,可以互相支***叉射击。防御力是非常强的。
杨凡的家奴都是他私军的兵源。所有壮丁都是登记造册的,平时也有训练。在必要时,可以补充到正规军里去。所以,杨凡倒不是太担心。就是遵化城不太安全。杨凡认为那些官员不靠谱。
遵化这一代和京津地区,发展起来的私营工厂不容易,不能受到太大的损失,所以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
“新城的东城已经建设好了。提前动员遵化和周围的工厂、作坊入住吧。可以给免除一年的租金。另外,准备好粮食,如果有大批难民涌入我们的领地,也要做好接应工作。”杨凡斟酌着说道。
小娘皮和林月如有些吃惊杨凡的过度反应。看老爷的意思,怎么好像顺天府这一代要打大仗了呢。
1317、杀文龙二
袁崇焕第一天,没见刚刚上岛的毛文龙。
第二天,初一日,毛文龙设宴,请袁督师和关宁军诸将赴宴。
这里是毛文龙的地盘,于情于理,他都得尽一下地主之谊。
袁崇焕当即回复出席。第二天中午,袁崇焕带着金鼎卿等人来到毛文龙的临时驻扎地。金鼎卿等人都仔细观察东江镇的兵马。查看他们的装备情况,以及军容风纪等。
听说袁督师答应来了。毛文龙亲自率领诸将,在营门迎接。
二人亲热的交谈寒暄,然后把臂而行,入大帐宴饮。二人分宾主落座后,毛文龙令厨子上菜。
袁崇焕说道:“左都督不必过于铺张,本部院只是例行巡视,军中不比府中,一切因陋就简就好。”
毛文龙赔笑道:“文龙倒也不敢奢侈浪费,只是些本地水产,土特产而已,不算铺张。”
看袁崇焕没有继续谦让,毛文龙挥了一下手,说道:“让歌舞也上来,给督师和诸位将军助兴。”
这时候,一队二十人的舞姬鱼贯而入,十几个乐师也抱着琴萧等乐器进来。一时间,丝竹悦耳,舞蹈翩跹。看的这些常年在军营里见不到异性的老粗,一个个粗野的叫好不断。
袁崇焕仔细打量了一下,看出这些舞女都是苏州买来的。档次很高,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也是花容月貌。看来毛文龙这厮没少花银子。
二人不谈政事,只谈风月,一时间倒也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等饭后,毛文龙延请袁崇焕到一处小船上。毛帅亲进礼帖三封、小饭三桌。传入船去,毛帅侧坐,陪同袁督师茶叙。
毛文龙看袁崇焕收了自己的礼物,心里才算放下了担心。他认为袁崇焕是来找麻烦的。既然收了礼物,伸手不打笑脸人。就说明这一切事情都能转圜。
袁崇焕见此时,四下无人,气氛也烘托的差不多了。
对毛文龙说道:“辽东海外,只本部院与贵镇二人,务必同心共济,方可结局。本部院历险至此,欲相商为进取计。军国大事,在此一举;本部院有个良方,不知患者肯服此药否?”
毛文龙就知道,袁督师来此肯定没有好事,他眉头一跳,斟酌着说道:“督师说哪里话,文龙乃是督师的下属,督师有命文龙赴汤蹈火,自然没有二话的。”
袁崇焕高兴的一拍毛文龙后背,笑道:“好,本部院等的就是毛帅的这句话。非是本部院不近人情,实在是有不得已的难处,都是相忍为国,报效圣上而已。”
毛文龙顿时,心头警铃大作,心说不好。
“文龙在海外八年,也有许多功绩。只因小人之言,致钱粮缺少、又无器械马匹,不曾遂得心愿。若一二应付,要帮助成功,也不为难。”
袁崇焕面上一僵,这厮心心念念的就是钱粮。
看来,自己不论怎么说,他都是强调缺枪少炮,缺衣少食,不是不帮督师,实在上条件不允许。
袁崇焕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是真心的想要收服毛文龙,只要毛文龙肯交心。愿意跟着自己干,让自己把最后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军镇吃下来。自己也能给他一条出路。
袁崇焕百般暗示,毛文龙都是装作不懂,只是诉说皮岛的军民苦难。
喝过茶,袁崇焕说道:“船上不便,借岛崖毛帅帐房待酒”
二人又到毛文龙的私人帐篷,再度开始喝酒。袁崇焕推心置腹,和毛文龙谈到二更天才告辞出来。
在帐外等候的金鼎卿和亲兵队,见袁督师一脸的无奈,也没敢多言。护卫他回了军营。
第二天,初二日,毛文龙派毛大亲自过来,请袁督师登陆双岛。袁崇焕再度带人去见毛文龙
袁崇焕一上岛,就看到毛文龙亲自在码头等着。
“有劳左都督了。这岛上风大,咱们还是先进营吧”袁崇焕四面看看,都是些彪悍的士卒,四处逡巡,似乎是随意的说道。
二人刚进大营中军大帐落座。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传来。
毛文龙变色道:“怎么回事,没看到本帅在接待督师吗。什么人在帐外喧哗。”
袁崇焕没有说话,沉默的坐着。
不大一会,毛大一个踉跄从帐外被人推了进来。
一群东江镇的官兵,还有好多夷丁,各个凶恶。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督师在哪里,督师在哪里。”
“小的们已经一年没发饷银了。这是要饿死我一家老小吗。”
“今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就睡在这里。”
一时间,大帐中挤满了来讨薪的东江镇官兵。袁崇焕的亲兵赶紧上前,手按刀柄,拦在前面。把袁崇焕护卫在身后。
毛文龙大怒,骂道:“入你娘的毛,你们这些杀头的。都给我滚出去。毛大,一人给我打二十军棍。反了你们了。”
毛大立刻带着亲兵,将这些闹事讨薪的,用马棒乱棍打了出去。这些人一边惨叫,一边大喊,“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看着这些混蛋,都被赶了出去。毛文龙惶恐的对袁崇焕说道:“督师,真是惭愧,文龙带兵无方,冲撞了督师大驾,还请督师责罚。”
袁崇焕半响无言,看着大帐里一地狼藉。都是被乱兵碰倒的各种家具。军中的图书文册撒了一地,一些幕僚正在收拾。
袁崇焕笑了笑,说道:“当兵吃粮,天经地义。确实是本部院疏忽了。”
“传令,本次在岛上的东江镇官兵,每人皆有赏赐。”
毛文龙赶紧致谢,连说督师体恤下属。并且自罚三杯酒,给督师谢罪。
席间,一些毛文龙的亲兵,手按刀柄,在营帐里走来走去。袁崇焕面有不虞之色。冷笑道:“尔等持械逡巡,欲试我军法乎。”
袁崇焕言罢,按剑而起。瘦小的身体,迸发出逼人的气势。
看着那把浮雕金龙的宝剑,毛大等人惊得面如土色。连忙呵斥这些亲兵。
众人变色,慌忙而退。
毛文龙见袁崇焕不吃这一套,没有吓住袁崇焕,立刻转了笑脸儿。连忙招呼歌姬跳舞助兴。
这一天,袁崇焕再度和毛文龙谈到二更天。
1318、杀文龙三
初三日,袁崇焕派人持礼物,去谢过毛文龙这几日的盛情招待。
毛文龙看着使者和堆在地上的二十几匹锦缎。若有所思的发了一会呆。心下盘算,东江镇自从年初,被朝廷停了饷银。也不知道是袁督师故意为难,还是有更深层的原因。
他现在不比当初,魏督公早已不在,中枢的最上层没有人了。他虽然有投效英国公府和勋贵,试图挽回颓势。但是,收效寥寥,众人都是和他表面文章。不肯深交。
顶层的很多事情,他都搞不清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无比怀念九千岁,那时候,只要他钱到位,魏督公收钱就办事,风评极好。那些年也是他混的最好的时期。
现在,整个针对辽东的包围圈,各个军镇的钱粮辎重都被袁崇焕把持,不搞定袁督师是不行的。可是,这袁督师胃口太大,看这意思是想吞并东江镇。
自己厮杀半生,就折腾出了这点基业。要是拱手让人,实在是心下不舍。虽然,能保富贵不失,但今日他早已不是个人荣辱的问题了。东江镇数十万百姓,两万多精锐步兵,还有四五千人的东江水师都依靠他活命。
他如论如何也不可能一走了之。势力达到一定的程度,自己也就不是自由之身了。集团的意志很多时候,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毛文龙犯愁的看着这些礼物。这些礼物价值比他送给袁崇焕的还要多的多。摆明了袁督师不想欠他的,还是要公事公办。
你不听我的,我就断你的粮饷。没得商量。
毛文龙抹了把脸,说道:“毛大,你去请督师今日过来赴宴。就说东江水师捕鱼船队回来了,请督师吃燕翅席。”
袁崇焕正在船上盘膝而坐,翻看这几日整理的关于东江镇的情报。仔细核实他们各岛的实际兵员,大小军官的情报。仔细思索。
余德明进来说道:“督师,毛帅派人来请督师过去赴宴,说是打鱼的海船回来了,请督师品尝一下燕翅席。您看,还去吗。”
余德明是他的亲信卫队长,他知道这两次见面,谈的并不好。双方都没有谈到核心问题。主要是毛文龙不接话茬,揣着明白装糊涂。
反复暗示,请督师高抬贵手,放行东江镇的辎重粮饷。
袁崇焕叹了口气,说道:“本部院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如今国家风雨飘摇,多事之秋。东江镇对建奴的牵制作用极大。不宜有大的变动。可这些都不是他搞独立王国,听调不听宣的理由。”
“朝廷本是一盘棋,四方八隅都要服从统一的安排。不能自己搞一套。除了跟朝廷要钱粮,又不愿意受朝廷的管,哪能事事都如意。况且,又对朝鲜起了不好的心思。李成梁殷鉴不远,左都督奈何如此糊涂。”
余德明劝说道:“督师,继续谈下去,恐怕也难有进展,左都督早已把东江镇视为个人私产。恐怕除了粮饷之外,他不会谈别的。”
“只要,他还愿意谈,还有的谈,本部院都肯和他推心置腹的谈。个人的私利要有个度,不能凌驾于国家之上。准备一下,本部院这就过去赴宴。”
这一次宴饮后,仍然是毫无进展。袁崇焕和毛文龙在一座草亭喝茶。
这是已经是傍晚十分,一行鸿雁从天空飞过,辽东的深秋天已经凉了。
袁崇焕站起身来,走到草亭边上,看着天上的鸿雁,负手说道:“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毛文龙毕竟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明白袁崇焕的意思。但是他装糊涂。连忙赞道:“督师,好诗,好才情。”
袁崇焕苦笑,这是温庭筠的诗,又不是自己做的。这厮这是和自己装傻。只好说道:“大雁也知
道春来秋去,左都督离家二十年,高堂白发,稚子依依。不思江南否。”
毛文龙有些触动,他三十岁离家去辽东,时光荏苒,一晃二十多年了。老母也是风烛残年了。身体也不太好,真心话哪有不想家的。
看他有些触动,袁崇焕说道:“钱塘自古繁华,乃是人间天堂,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美不胜收。我有时真想辞了这个苦差事,去江南做个富家翁,吴娃窈窕,越女如花。是何等的神仙日子。”
袁崇焕暗示他,你钱也捞的够了,差不多就收手吧,没了魏督公,你这个左都督也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朝中有人好做官,既然没了靠山,何苦在这个烂泥潭里折腾呢。
现在急流勇退,很多人还能念你的好,不失安全软着陆。当官都是起飞容易,平安着陆难。
毛文龙默然良久,叹了口气说道:“非是文龙不识抬举,只是这东江父老都是从建奴哪里,九死一生杀了主子,逃难来投文龙,一家人一路上死的死,丢的丢。如今在这岛上,依文龙如依父母,文龙但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抛弃他们不管的。”
“左都督不必担忧,本部院自会安置妥帖,这岛上不能耕种,数十万人,坐吃山空。朝廷也负担不起。本部院迁到辽东去,人人分田,自耕自食岂不美哉。”
毛文龙心里腹诽道:“美你个大头鬼,你把家眷都迁到你的地盘,东江镇的将士,岂不是要听你的号令了。”
“非是文龙不愿,而是百姓眷恋旧土,不肯走。要是激起民变可不好收拾。”
袁崇焕面色不渝,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督师,在双岛还能再待几日,文龙也好好生安排一下。”毛文龙恭敬的问道。
“宁远事务繁多,我明日就走。”袁崇焕冷冷的说道。“欠发的粮饷我都运来了。明日我会核发下去。”
“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多叨扰了。告辞!”袁崇焕拱手告辞。.ne
“文龙恭送督师。”毛文龙躬身施礼说道。
袁崇焕出来时,面色不渝,余德明看了看,没敢说话,赶紧安排上船。
回到水师锚地中军大船上,袁崇焕开始召集诸将会议。大小军校频繁出入中军大船。整个龙虎水师和督师亲兵营都忙碌起来。
袁崇焕走后,毛大进来对毛文龙说道:“父亲大人,那袁督师脸色不好看,我们是否加强戒备,毕竟关宁军也来了不少人。不得不防他们采取非正常的措施。”
毛文龙笑道:“不必忧虑,我晾他也不敢对本帅如何。这几日碰了一鼻子灰,也就该偃旗息鼓了。一个书生而已,秀才造反,三年无成。”
大明律有明确规定。五品官以上,不可擅杀。必须要报皇帝同意,才能逮捕,须经三法司审理才可定罪。至于总兵官,监察官员问案必须好言好语,恭敬尊重,不得折辱。
毛文龙是钦差平辽便宜行事总兵官、征虏前将军、左军都督。是正一品武官,已经官职到顶了,和袁崇焕平级。
虽然说文贵武贱,他那个左都督也不在五军都督府任职,就是挂了个空职衔,就是个摆设。
但即使是摆设,也是当朝武官里,最高级别的摆设。也不是他袁崇焕能处理的。所以毛文龙、毛大等人,有恃无恐,除非袁崇焕发疯了,敢来野路子。
1319、杀文龙四
袁崇焕招来汪翥(音柱)副总兵,说道:“尔即刻发兵,占领双岛山上制高点,修建简易工事,控制上下山的道路。本部院明日将要赏赐东江诸军,后日在山上安排射箭检阅,请毛帅来。”
汪翥心知督师下了决心,问道:“可是立时扣押毛帅。”
袁崇焕摇摇头,说道:“不可,你到时先放毛帅和百余人的官员过去,然后拦住后续官兵。就说山上放不下这么多人,让他们在山下等待。”
汪翥领命而去。
初四日,一早,袁督师开始清点这次跟随毛文龙来的东江官兵人数和名册。毛文龙心有疑虑,他担心袁崇焕要核实他吃空饷的事情,拖延了半天,中午才把名册送来。
袁崇焕的幕僚核实到了傍晚,才核实清楚,需要赏赐的毛文龙部下官兵,总计东江兵三千五百七十五名。
随后,毛文龙等来了好消息。袁崇焕终于向他低头了。
很快督师行辕的文书就下来了。这一次十分的痛快。毛文龙看到内容,终于笑了。
赐东江兵三千五百七十五名,赏官银每员三五两不等、赏兵银每名数钱。又将带来银十万交卸东江官,明日传齐。旗鼓王副将行文毛帅;自后旅顺东行毛帅印信、西行督师印信。又行文传谕恢复镇江、旅顺,俱着遵依。
袁崇焕终于认清了现实,以后旅顺以东归毛文龙指挥,旅顺以西归袁崇焕指挥。也就是说袁崇焕放弃了兼并东江镇的打算。今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而且钱粮也发了。
这是毛文龙希望达到的最好结果。
看来,经过这几天的交锋,袁崇焕终于认清了现实。自己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随后,又一个蓟辽督师衙门的行文到来。因为毛文龙送来的名册太晚,原定今日回宁远的袁督师来不及走了。因为还有一件事没有办。
这一次袁崇焕大张旗鼓,是出来巡视军队的。所以还要搞一次演习。但明显袁崇焕没有这个心思了。军演定为明日上午在双岛山上组织一次射箭考核。就打算草草了事。
看到这里,毛文龙才真正确定,袁督师这是真的要回去了。
毛文龙非常高兴,把文书传视诸将,东江上下都非常兴奋。并欣然应诺,明日带东江诸将参加射箭演习,他亲自观礼。
第二天一早,毛文龙带领东江镇这次来的文武官员百余人,以及强悍家丁七百人。来到山下,准备一起上山。
袁崇焕在山腰迎接。二人寒暄过后,亲热的把臂上山。
二人一边往山上走,毛文龙一边告罪道:“昨日清理名册,才发现错漏之处很多,督师发赏赐,自然不可落下一人。以免寒了将士之心。名册送来晚了,耽误了督师回程。不知道督师何日回宁远。文龙备下些许礼物,也好送到督师的船上。”
袁崇焕笑道:“左都督不必介怀,倒也没耽误什么事情。今日演习完毕,本部院就准备当天扬帆起航,返回宁远了。今后这东江镇就靠左都督支撑了。今后粮饷自然按时发送过来。”
毛文龙闻言喜出望外,这次谈判并不顺利,因为袁督师始终没有放弃兼并东江镇,进行人事安插,把东江镇的两万多人马统筹进他的五年平辽计划里。
而这一次,不仅袁崇焕放弃了原来的主张,还答应今后不再干涉旅顺以东的事情。粮饷也不再扣押了。
东江镇大小官员也是喜气洋洋。一个个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一百多个官员过去后。汪翥拦住了后面的亲兵营官兵。
“诸位,山上狭小,容纳不下太多人。如果你们都上去,就没法射箭了。东江镇的诸位大人已经上去一百多人了。你们就在山下等着就好。”
毛修
文等人,看着前面亲密交谈的袁督师和毛大帅,以及后面一百多个关宁军的文武官员,一百多东江镇的文武官员。乌央乌央的一大片,确实山顶已经人满为患了。
于是,他们也没有坚持,就在山下等着了。等射箭演习完事,毛帅下山,再一起回军营。
袁崇焕带着众人来到山顶。这里是一个五座小山头围成的一个小平台。树木已经被督师亲兵连夜铲去。土地也做了平整。
此时,放了十个箭靶子,用白灰划出了线条。东江镇文武官员,到时依次射箭,对于前三名督师衙门给与赏赐。
这次出巡,最后搞一次成功的军事演习,就算完美结束了。
到了场地,袁崇焕转身对着毛文龙说道:“东江诸将还请毛帅报一下名号。一会开始射箭也好便于记录成绩。”
毛文龙依次把文武官员的姓名、职务向着袁督师做了汇报。
袁督师问道:“怎么这么多人都姓毛。”
毛文龙答道:“这多是敝户的小孙。”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毛文龙认的干儿子,干孙子之辈。
袁崇焕听完后,对着东江镇的诸位大小官员,拱手说道:“你们那里多姓毛,是出不得几个这样好汉,俱人人可用。我宁远,官有许多俸、兵有许多粮,尚然不足饱煖。念你们海外劳苦,每人只得米一斛;甚至家有几口,俱分食此米。言念及此,情实痛酸!你们受我本部院一拜!今后当为国家出力,自后不愁无饷。”
袁崇焕红着眼睛,对着东江镇的大小官员拜了下去。
这个举动把他们吓坏了。大明朝地方上权力最大的官员,居然给他们这些小人物下拜。让他们又是感动,又是自豪。
东江镇的困难是很大的,困于孤岛,坐吃山空。他们筚路蓝缕的经营,绞尽脑汁去筹集粮食,其中的心酸和苦痛,无处诉说。这还是第一次有朝廷的官员,同情他们的疾苦。
代表朝廷向他们道歉,并认可了他们这些年来的努力。
一时间,很多人都红了眼睛,低头哭泣起来。
看到袁督师收买人心,毛文龙虽然心里不悦,但是,他还是装作感动的样子,连忙拉起了袁崇焕,温言说道:“督师快快请起,守岛虽然苦些,但是,我们东江镇上下毫无怨言,只恨没有能力救援沦陷于建奴的百姓。”
东江的文武官员,已经知道,袁督师已经把十万两银子,二十船粮草,以及本次来的东江官员的赏赐发了下来。
都激动的对着袁督师下拜,回礼。
一行人随后,进入临时搭建的校场。
毛大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众人进入校场后,营门悄悄的关闭了。
他疑惑的四周扫视了一眼。这个地形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五座小山头上都是关宁军的兵马。占据着制高点。而此时袁崇焕的身边不见了关宁军的官员,反倒都是一些卫士。
一丝不安,在他心里升起。
1320、杀文龙五
毛大感觉一阵阵不安袭来。但他转念一想,毛帅是一品武官,皇帝不点头,谁也办不了他。又放下心来。
进了校场,众将都喜笑颜开,今日早上就把这次跟着来的官兵赏赐都发了下来。对于他们来说,可以说是久旱逢甘露。人人都得了几两银子。官员十几到几十两不等。
关宁军和东江军分两侧站班,中间空出场地。坐北朝南摆了两张太师椅。袁崇焕和毛文龙来到主位。
袁崇焕笑着问道:“左都督可有武艺在身,枪法可还便利否。”
毛文龙忙应声道:“有的,有的,待一会给督师和众位同僚表演枪术。”
袁崇焕哈哈一笑,揶揄道:“左都督新娶如夫人,我担心你的功夫可还在,耽搁没有。”
毛文龙陪笑道:“有的,有的。督师放心,咱别的不敢说,这马上功夫,可从不曾放下的。嘿嘿。”
周围一片哄笑声,纷纷都拿左都督开玩笑。一时间,上下相得,气氛活跃。
袁崇焕忽然脸一沉,问道:“毛文龙你可有罪。”
毛文龙一时没反应过来,陪笑道:“有的,有的,嗯,什么有罪。”
袁崇焕大喝一声:“请出王命旗牌,尚方宝剑。”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刚刚还开荤段子,和大家调笑,怎么突然变脸了。顿时都愣在了当场。
袁崇焕没有理发愣的众人。直接西向对着王命旗牌和尚方宝剑三拜九叩。然后站起身来,对毛文龙说道:“本部院节制四镇,严清海禁,实恐天津、登莱受心腹之患。今请设东江饷部,钱粮由宁远送至,东江亦便。”
“昨与贵镇相商,必欲解银自往登莱粜买,又必移镇;定营制分旅顺东西节制,并设道核稽国家所费。查兵马钱粮,俱不见允”
“终不然,只管混帐,国家费许多钱粮,要这东江何用?”
说道这里,袁崇焕已经声色俱厉。
东江众人只看他身材瘦小,相貌猥琐丑陋,官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都在背后笑他沐猴而冠。却不曾发现,他发起火来,居然有这种可怕的威势,一时间,人人噤声屏气,不敢稍动。
毛文龙完全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好言好语,和他磨磨唧唧的袁督师,翻脸之下如此严厉。
“本部院披肝沥胆,与你说了三日,只道你回头是岸,也还不迟。那晓得你狼子野心,总是一片欺诳到底。你目中无本部院犹可,方今圣天子英武天纵,国法岂容得你!”
东江众人心中一片冰寒,知道情况要遭。
有些毛文龙的铁杆嫡系都四处张望。
这时候才发现,亲兵七百人没有跟来,此时临时校场营门紧闭。四面山头上,都是关宁军的精兵,人人顶盔掼甲,手按刀柄,目光冰寒的看着场中众人。
毛大心里哀叹,被这姓袁的这几天的软弱骗了,这可如何是好。
语毕,袁崇焕不再说话,西向叩请王命,着人将毛文龙拿下,剥去衣冠。
毛文龙顿时火了,你姓袁的跟老子来这套,当本将是泥捏的。
刚要张口喝骂。让姓袁的清醒清醒,这里是谁的地盘。
东江众人一时间,都欲上来阻止。有的想要劝解说和。有的却眼光露出凶狠之色,手按刀柄。
袁崇焕没等他们开口,怒喝道:“你们道本部院是个书生,本部院却是一个将首。”
袁崇焕一挥手,四周山头上的关宁军,顿时把覆盖的松枝等物揭去。
露出一门门船上用的轻型佛朗机炮来。足足有五十多门。黑洞洞的炮口向着东江镇众人。
又听见稀里哗啦一阵响声,山上的一千人都举起了鲁密铳。
黑洞洞的枪口,看的众人不寒而栗。只要袁崇焕一个眼色,东江众将顿时就会被轰成齑粉。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他们对毛文龙再忠心,这种乱动必死的局面也没有人乱来。
看到镇住了他们,袁崇焕继续骂道:“你这毛文龙,欺君罔上,冒兵克饷,屠戮辽民,残破高丽,骚扰登莱,骗害各商,掳掠民船,变人姓名,Yin人子女。这是你该死罪案。你自己说,本部院有没有一字一句不实之言。”
这当然都是真的,毛文龙接纳辽东来的逃民。老弱妇孺他是不要的,只要青壮可当兵之人。妇女有姿色的另当别论。
家里没有人能当兵的,要家属没用。他也不是开善堂的。
东江镇粮食这么紧张,不养闲人。各种罪恶,或者他默许的残民行为肯定不少。带着财产来的富人,妻女有姿色的,肯定各种恶事少不了。
只要真查,命案不知道会有多少。
朝鲜那边告他的文书足足有十几大筐。不可能全是捏造的。真要按照大明律来问罪,十个毛文龙也不够砍头的。
早就准备好的十几个力士,一拥而上,提绳索,抓人,一气呵成。毛文龙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毛文龙被瞬间按住,五花大绑,顿时动弹不得。
看袁崇焕要来真的,毛文龙急忙大声喊道:“本都督是武官一品。要拿我得圣上下旨,锦衣卫锁拿,三法司会审。没有圣旨,你我平级,你有何权力拿我。袁蛮子你不要擅权。”
袁崇焕冷笑道:“圣上赐我尚方宝剑,可以临机决断,先斩后奏。”
毛文龙气的额头青筋崩起,大骂道:“入你娘的毛。尚方宝剑老子也有,我说你擅权妄为,左右给我拿下这个蛮子。”
毛文龙有个走到哪里,都跟着的小厮,唤作毛健。
此时他上前一步,把背上背的包袱打开,拿出一把同样是剑鞘镂空雕刻五爪金龙的宝剑来。这把宝剑镶嵌各色宝石,看着更加华贵。反倒显得袁崇焕的尚方宝剑寒酸不少。..ne
毛健把金龙宝剑高高举起来,大声喊道:“尚方宝剑在此,如天子亲临。众人下拜。”
众人都是识货的,在耀眼的阳光下,镂空雕刻的剑鞘,金光闪闪,一看就是真的,甚至比袁崇焕这一把,还要精美,也要大很多。看着更有视觉冲击力。
这下子人都傻了,两把尚方宝剑。到底谁听谁的。
1321、杀文龙六
看到这把尚方宝剑,众人惶恐一时间膝盖一软,纷纷下拜。
唯有袁崇焕一人,矗立不动,他眼皮狂跳,今日没想到毛文龙给他来了这样一出,如果没有尚方宝剑代表皇权,自己今日还真就拿不下他。
如果今日放走了他,他万一投了建奴,或者在山东作乱,可就遭了。
一时间,浑身被冷汗湿透。他甚至有些后悔,这事情办的孟浪了。
他眯起眼睛,狠狠地盯着那把巨大的宝剑。那把宝剑一看就不是假货。他们这些高层,对宫廷造办的物件是十分熟悉的。不仅比他的宝剑大一圈,而且珠光宝气,耀眼生花。
一下子就把他尚方宝剑比下去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货比货得扔。
袁崇焕快步走到毛健身边,伸手就去夺这把宝剑。
吓得毛健大吼一声,“你干什么,这剑是先帝赐予老爷的,谁敢动就是死罪。”
袁崇焕浑身一震,呆了一呆,忽然一阵狂喜,仰天大笑。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你们都起来,毛文龙你可真幽默,你拿天启朝的尚方宝剑,对抗我崇祯朝的尚方宝剑。我记得你原来跑江湖的时候,是看相的,不是说书演滑稽戏的吧。”
毛健顿时傻了,才知道自己坏了大事。
袁崇焕不再理他,连看也不看这把华丽非常的尚方大宝剑。
转身回到了主位,大声说道:“把囚车拉进来。”
十几个壮汉从后山赶着一匹马,拉着一辆带着铁笼的囚车。看这个样子,袁崇焕是要把毛文龙带回宁远。
毛文龙眉头一动,顿时明白了袁崇焕的打算。
心里暗骂道,好你个袁蛮子,一脸的忠君爱国,正义化身。其实是想擒住老子,撬开老子的嘴。你他妈的也不是个好东西。
毛文龙的真正后台,是郑老太妃和福王爷一派。他们才是真正的幕后大佬。魏忠贤和客氏,不过是他们扶持起来对付东林党的前台人物。他们才是毛文龙的真正后台。
袁崇焕在辽东做的破事,毛文龙也是门清儿的。
大哥不说二哥贫,豁子吃白肉,咱们谁也别挑谁了。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老小子,勾结了八大商团,收服了辽东将门,又拉拢阉党和东林的大批成员,搞自己的小宗派还不知足,还想利用自己,联系上福王爷。
给自己多拜门庭,多留一条后路。真是好打算。
毛文龙落进他的手里,还不是由得他搓扁揉圆。不得不听他的命令行事吗。
他今日把毛文龙带走,在宁远给他安排个督师的副手职务,皇帝肯定会批准的。他在再收编东江镇。谁敢反抗,简直天衣无缝。
毛文龙在他手里扣着,东江镇的人还不服服帖帖。
而且他对东林也有了交待,解决毛文龙,可不见得非得肉体消灭。.ne
毛文龙心里冷笑,这矮子看着挺挫的,没想到心思到是七窍玲珑的。真是四平八稳的好算计,任何一方都能搞定。合理合法。
谁也不得罪,就是牺牲了一个毛文龙。好处都成他的了。
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难怪他这十年来窜起来的速度,比神火飞鸦还快。能到这个位置的人物,就没有一个是白给的。
毛文龙冷笑道:“督师真是算无遗策,文龙甘拜下风。可是督师少算一条。”
袁崇焕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以为你胡言乱语,就能逃脱律法制裁吗,真是痴心妄想。”
毛文龙摇了摇头,给了毛健一个眼色。
毛健突然扔了尚方宝剑。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壳筒来。
袁崇焕大惊
失色,连忙高喊,“快阻住他,别让他发出信号。”
可惜晚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引线。咚的一声。一个烟火,飞火流星一般飞上天空。在晴朗的天空上炸开。发出一声巨响。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上好大一团黑烟。
遭了,袁崇焕心里一抖。这厮还有这种后手,到是小看他了。
这时候,就听见一声炮响。人马喧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大一会,战马马蹄践踏大地的巨响传来。
很快,负责千山上山路径的副总兵汪翥,急忙忙的跑来,禀报道:“督师,大事不好,东江镇的兵马把山围了,正在大肆叫嚣,让放了毛帅。”
袁崇焕阴冷的看了毛文龙一眼,转身去了山头上的高处。他从怀里掏出一支,濠境来的西洋单筒望远镜。拉开了,四处观察起来。
这些兵马气势汹汹,把这座小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上山的道路和缓坡都被关宁军把住了。而且用山上砍伐的树木,做了简单的工事。战马仰攻目标大,看着山上的佛朗机炮和鲁密铳,没敢硬冲,只是在山下鼓噪。
看了一会,袁崇焕放下心来,他们攻不上来。
这支鲁密铳军连皇太极的正黄旗都打崩了。这些东江的小虾米,还不在话下。他们敢冲击大军,他会立即下令开火。
他一脸阴沉的走了回来,站在哪里目光不善,上下大量着毛文龙。毛文龙被他看的发毛。
袁崇焕低下头,脸上神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之事已经不能善了。
良久,袁崇焕抬起头,情绪有些低落的叹了口气。他的眼睛再度明亮了起来。似乎下了决心。
今日他已经带不走毛文龙了。这已经是事实了。
“今日杀了你,本部院若不能恢复辽东,愿试尚方以偿你命。”袁崇焕对着毛文龙一字一句的说道。
众人吓坏了,刚才还只是逮捕,看样子要抓到宁远去。怎么一转眼,就要杀人了。东江众人一起哀告起来,有的甚至哭泣跪拜,求督师高抬贵手。
袁崇焕瞪眼道:“毛文龙这样罪恶,你们说他该杀不该杀?若本部院屈杀了他,你们就上来杀我。”
众人哪敢上来杀他。众将官相对失色,叩头哀告。
毛文龙这时候也看出来了,袁崇焕的性子是,一件事,办理过程中出了问题。他想到的不是补救,而是办不成就毁掉。
他后悔的想抽自己,跟什么人较劲,都别和疯子较劲。本来他以为,袁崇焕带不走自己,只好灰溜溜的自己下坡滚蛋。
实在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这么疯狂的人。根本不考虑后果。
一股蛮劲上来,什么都敢干。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1322、杀文龙七
毛文龙草鸡了,双腿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口哀求道:“文龙狂悖,文龙有罪,自知该死,求督师老爷开恩。饶我一命,今后愿给老爷牵马拽蹬,永无二心。”
袁崇焕转身,背对着他,再也不看他一眼。
“你不知国法久了,若不杀你,这一块土,非皇上所有!”
遂西向叩请尚方宝剑,令水营都司赵一枝、何麟图监斩。
两名镇抚司的力士,按住毛文龙,一人一脚,踩向他的腿弯处,双手抓住他的两臂,让他动弹不得。另一名力士脱下毛文龙的帽子,抓住他的发髻,向前拉。
旗牌官张国柄执着尚方剑,手起剑落,斩毛文龙首级于帐前。
毛文龙惊恐的双眼圆睁,噗嗤一声,颈血喷出一米多高,一颗大好头颅,被提在力士手中。
东江镇众人惊呆了。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那里困苦不堪,偏居海外,寄人篱下,四处危机重重,整天整日的朝不保夕。他们依靠毛文龙如父母。此时,看着毛帅被杀,一时间情绪失控,有的呼天抢地。有的捶地大哭。
就连关宁军的将士们,也被情绪感染,一时间心里堵的难受。
袁崇焕背过身子,尽管不去看,也忍不住眼角抽动,心里一阵烦躁。他这一刻也忍不住怀疑,难道自己杀错了吗。
但是,他很快就驱散心里的负面情绪。
这件事必须妥善处理,毕竟外面还有三千人围着呢。
“毛帅起于行伍之间,受命于败军之际。筚路蓝缕,以开东江。十余年间,凡数百战,有大功于国。本部院功过分明,好生打造一付上好木料的棺木,将头颅和尸身好好装殓。”
他转身向毛健走来,温言说道:“你是毛帅亲信家丁。就由你护送毛帅的棺木去杭州交给他的亲人。这里有葬仪三千两,算是朝廷的抚恤,也一同交给他的亲人。”
毛健仇恨的看着他,本不想接受,他有一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但想到自己只是一介家奴,这些大人物的事情,哪有置喙权力。只好红着眼睛收起了银票,揣进怀里。
毛健扭过头去,不去看他。
袁崇焕也十分尴尬。只好笑笑,转过身来。对着众人说道:“我和毛帅并无私人恩怨。今日是陛下口谕杀他。不干我事。”
众人本来有些情绪激动,听到陛下二字,顿时不敢再做声。都惶恐的各归本位,连哭泣也不敢了。
“本部院今日只斩毛文龙一人,以安海外兵民,还是杀人安人。你各将照旧供职,各复本姓,你们和毛帅并无血缘关系,原来也不姓毛。为国报效,罪不及你,不必忧疑。”
众将听到这里,才算安心下来,原来袁督师并无大清洗的打算。
他们是不会被牵连的。而且尽管督师宣布了毛帅的罪状,但是并没有追查全军的打算。只是毛帅不肯服从督师,督师只杀他一人而已。
现在督师把东江镇最大的杀了,其他小的就怕了。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袁崇焕对毛大说道:“如今毛帅已死,这东江镇该如何安置。”
毛大已经吓得尿裤子了,当朝一品说杀就杀,毛文龙的血迹未干,他那里还敢放屁。连忙拱手说道:“全凭督师做主,全凭督师做主。”
其他诸将,也都拱手请督师训话。
“本部院和毛帅并无仇怨,如今也绝不牵连他的家眷。从即日起,将东江兵二万八千分为四协,本部院杀其父、用其子,以毛承禄管一协兵。”
众人一听,都放下心来,他连毛文龙的儿子都用。自然不会对别人怎么样。
毛承禄辽东鞍山
人,皮岛军重要将领,皮岛总兵毛文龙养子。
历任皮岛军右翼游击、内丁参将、东江副总兵。
曾长期统领毛文龙由养子养孙和女真人组成的家丁亲军,位列文龙诸子之首,人呼为“毛大”。
毛大没想到,袁督师居然肯重用自己,顿时喜出望外。
“以旗鼓徐敷奏管一协兵。我定两协,剩下两协兵马,你们自己商量,公推有才德能服众的人出任。”袁崇焕说道。
这下子,彻底让众人安心。袁崇焕连兵权都不安插自己的人。足见他没有吞并东江镇的野心。
此时,对他声称的,是秘密收到陛下口谕诛杀毛帅,更是信了几分。
既然商量了一阵。东江众官保游击刘兴祚、副将陈继盛二员管之。
刘兴祚是定远伯的人,但是他反正逃离辽东后,在东江待过几年。
刘兴祚在建奴那边地位显赫,又是极为会做人。和东江的诸将相处很好。此时,大家都信任他,所以要求他回来主持。
陈继盛是老将,是东江资历最老的人。大家都服气。
袁崇焕对陈继盛没有意见,但刘兴祚明显已经去了定远伯门下,还是定远伯引荐见了皇帝。这事有些不好办。
但是现在事急从权,他还是答应了。回头在和朝廷和定远伯解释吧。
十日后,毛文龙被杀的消息传遍了朝野。一时间,犹如十级地震一般,把听到消息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尚方宝剑杀总兵的事情,熊廷弼干过。如今崇拜熊廷弼的袁督师也干了一次。毛文龙去了虚衔就是一个总兵。
但毛文龙有一个左都督,就不一样了。这件事严重的越权了。
听到消息时,崇祯正在和后妃们吃饭。惊得筷子都掉了下来。
他本来算计,袁崇焕十有八九会找机会把毛文龙擒住,然后欺骗他的部下,说述职之类的,把毛文龙带走,然后重新整编东江镇兵马。
至于如何处置,并不着急。先夺了兵权,其他的可以慢慢看。看皇帝和内阁的意思。
但是,袁崇焕直接把人杀了。这件事让崇祯很不舒服。
他第一次发现,袁崇焕的身上还有这个问题。胆大包天。
在一个封疆大吏身上,出现这种不理智的毛病,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他那天狂性大发,干出些不理智的事情,可就破坏力极大了。
在皇帝看来,这是一个极大的安全隐患。
就像戊戌政变时,袁世凯跑来告密。慈禧带上眼镜,仔细的看了袁世凯很久。把袁世凯吓尿了。
最后没有杀他,以防万一。就是看出来这人胆子小。
可袁督师,这么大胆,皇帝也有些发毛。
崇祯忽然仔细想起袁督师的履历。他细细的推敲。
换了一个角度,再看袁督师,越想越不安。原来他是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人。他这十几年来,每一步的升迁,都是冒着巨大风险得来的。
他为了向上爬可以赌上身家性命。可是皇帝犯不着啊。谁陪你去赌博啊。
他之前只是对他做事不满,但是看在五年复辽上,他能忍。
可是,此时,他再看,心态变了,看法也就跟着变了。
看来,辽东的事情,要做第二手准备了。他心里默默的想到。
1323、涂山一声长叹
消息抵达杨府的时候,比京城早几天。
杨凡夜里有些操劳,毕竟,夫人多了也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一早上,还没醒,就听见小玉走了进来。
小玉虽然是林月如的侍女,理论上也属于通房丫头一类。但杨凡没碰过她。小红外派了,林月如身边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现在主要是给林月如做助理。
一般她不会在老爷和夫人们没起床的时候进来。
杨凡感知非常敏锐,她一到门外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她打开门进来后,林月如也醒了。她有功夫在身,感觉也十分警觉。
林月如抱着被子,坐了起来,露出雪白的后背。
小玉心里感叹,小姐现在越来越肌肤细腻,欺霜赛雪了。自从嫁人之后,变得更加妩媚动人了。
林月如按照规矩,从杨凡的脚下爬了过去。
这个时代,女人不能从老爷身上跨过去。这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如果要起夜,要先把老爷推醒,老爷睡眼惺忪的坐起来。夫人和侍妾才能从床脚方向下床。
不过杨家的床很大,足足六米宽、三米长。起夜也不用弄醒杨凡。从床脚下去就好。
下了床。从地板上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里,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
简单给自己梳了个马尾,扎起来头发,问道:“出什么事情了,这么早就跑来。”
“小姐,最新的消息,毛文龙被袁督师请出尚方宝剑给杀了。”
林月如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一品杀一品,这真是活久见。
她想起老爷当初的安排,更加惊叹老爷见事之明。
这时候杨凡也起来了。在林月如的服侍下穿上衣服,小玉羞红了脸,低下头没敢看。
杨凡接过情报汇总,仔细的看了起来。
东江和关宁军都有林月如的细作。当时的现场情况,记述的十分详细。杨凡没怎么在意这些,跳了过去,直接看袁崇焕的善后。
林月如则津津有味的看当时的过程。这可是大瓜。
这时候小娘皮也起来了。她知道出大事了。杨凡一起来,她就醒了。
小玉又把情况和夫人说了一遍。小娘皮也拿过林月如看完的部分仔细的看了起来。
杨凡越看越皱眉,他本来就对袁崇焕有看法。这一次对袁崇焕,对东江镇的处置,非常的不高兴。
情报上写着,袁崇焕把东江镇分为四协后。又分付东江官兵久被毛帅剥削,将带来银十万赏各岛兵,一员各赏银三两,名为张赏功。
东江旗鼓冯有时,将见在官兵一千八百员,共赏银五千四百两,以张信赏必伐之意。其余四协,照例给赏。
又谕冯旗鼓速差人往旅顺宣谕,又谕将毛帅印缴来。东江事务权着陈继盛代管,俟一协能建大功,即将此印题授。
看到这里杨凡眉头皱起。还嫌东江镇乱的不够吗,这明显是包藏祸心,让他们自相残杀的布置。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袁督师的狠辣表现的淋漓极致。他的算计之深,远不是东江镇那些夯货能看明白的。
这是要彻底搞垮东江镇,永绝后患的处置。用不了多久,东江必然大乱。
可是,他们把刘兴祚扯进去干什么。自己费了好大心思,才把刘兴祚的家眷从虎口里夺出来,这不是让刘兴祚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吗。
杨凡心里对袁督师更加厌恶了。耐着性子往下看。
谕毕,离岛登舟,发牌一面晓谕安抚各岛军民。票行登州游击尹继阿,速备舰船二十只候用。又用文龙子毛承先安抚后,所欠商银,着办偿还。
户部委官陈越礼授守备,督运各岛粮饷。又发犒赏四协扎付。
又差官查岛中冤狱,并掳来客商船只,俱即查报商人洪秀等十名讫。
至夜,请徽州朱相公拂缨上船叙坐,一更方散。
杨凡忍不住问道:“这徽州朱相公拂缨是干什么的。”
林月如说道:“毛帅打理私人财产的是一帮徽商。这个人不清楚,估计是负责毛帅在皮岛的财产的。袁督师这是要谋取毛帅的私产。”
杨凡点点头,这也是应有之义。
毛文龙搞事十几年,肯定积累了巨额财富。这些钱,肯定是保不住的。必然落在袁督师手里。冒这么大险,怎么可能不收缴战利品。
在大明,因为权力而来的财富,必然会在权力失去时,转移到新的当权者手中。所以这些钱归袁督师天经地义。
杨凡继续往下看去,下面就没有什么大事了。
初六日,命备酒席,督师亲诣文龙棺前拜祭。
云:昨日我奉皇上命斩你,是朝廷法;今日祭你,是本部院情。
遂下泪,各官将俱下泪感叹。都云督师公私分明,有情有义。
杨凡冷笑,不给你发个小金人,真是对不起你的演技了。
初七日,登山试炮试演。
这是射箭比赛变成了鸿门宴,军演还要搞不是。临时改为炮兵射击了。
初八日,差中军官往取剑并符验。
尚方宝剑是不能丢的,尽管是先帝所赐,袁崇焕也必须查清楚,上缴给司礼监。他是没有权力处置的。
初九日,往旅顺。官军迎接布置毕。
初十日晚,开船。
十一日,抵宁远。是夜风大。
十二日早,过江进城毕。
杨凡把情报仍在桌子上。说道:“传令下去,整个领地进入战争预备状态。在这几日冬小麦播种完毕后,各个村寨、土楼。立刻开始秋季练兵。武器也要发下去。”
“冷兵器人手一支,火器做到每户家主和壮丁人手一支。”
“野外坚壁清野,把水井遮盖掩埋,荒草柴禾打不完的就放火烧掉。”
“把城外的作坊和工人强制迁到新城去。给钢铁行会的魏会长去信,让他在正月前,把所有的矿井临时关闭,矿工全部进入遵化城。我们在遵化城内北部的工业区内做好街垒,给工人发武器。给遵化城内的兴禾城堡屯粮。”
“把京城外的所有仓库关闭。全部搬迁到京城南城去。给京城的兴禾超市提前备货,按照一年的出货量备货。物资都放在南城吧。”
小娘皮听到这里,惊恐的问道:“老爷,这是做什么,难道京城附近也会遭到攻击吗。”
杨凡冷笑着说道:“你们还没看明白吗。这就是一个圈套。这是皇太极的一个计策。他一边联系袁督师,一边联系左都督。让他们互相斗争。如今让袁督师搞死了左都督。下一步就是怎么离间皇帝和袁督师,再整死袁督师了。”
林月如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说道:“要办成这件事,需要深谙大明官场和宫廷的内幕,以及各种明规则、潜规则、以及把握皇帝、袁督师、左都督甚至东林党、勋贵、宦官们的主要势力的情况。皇太极就算有这个脑子,也得有这样的信息和官场经验才行啊。”
杨凡说道:“你太高看皇太极的。他既没有这个脑子,也没有这些知识。能做到这个地步,是因为他手下有高人啊。”
小娘皮皱眉说道:“李永芳虽然是用间的高手,但他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是宰相之才的人才能做的出来的。能是谁呢。”
杨凡打了个哈欠,说道:“别猜了,那边有几个厉害
角色,宁完我、范文程、鲍承先,大概就是这些人弄出来的。”
1324、涂山一声长叹二
东便门上,涂山庸看着长长的一队人,扶老携幼的正在出城。有的人家富裕些赶着马车。穷的夫妻拉着架子车,车上坐着老父老母,还有孩子。
车上放着锅碗瓢盆,各种破烂家什。穷人家里少一件东西就没法过日子了。哪一件都不舍得扔。
这些人都是卖了军籍和军功的京营士兵,以及他们的家属。他们去的都是一个方向。去北塘工业区。
那里有火车站,有海港。定远伯在那里搞了一个工业园区。正在招商。这些人得了钱财都打算去那里讨生活。
即可以和袍泽们合股做生意。也可以开工厂。实在不行做点服务业的小生意也能养活一家人。
它们有了钱,最怕露富,更怕有人惦记。他们决定离开生活了几辈子人的帝都。
夫妻二人,丈夫套着绳套。绳索上用稻草编成厚实圆环,套在肩膀上,以免撸破皮。丈夫在前面拉车,妻子在后面推着。
车辕上还拴着黄狗。黄狗一脸恐惧的跟着跑。紧紧的贴着男主人的裤腿。
狗子一辈子,心里只有三件事。家、主人、食物。它不知道为什么搬家。从主人把房子卖了,它就惶恐的不能睡觉,焦躁不安。
它很小就被抱到这个家,现在家没了,狗子上火了。只好跟着主人流浪。看着凄凄惶惶的。
“故土难离啊。”涂山庸长叹一声。“今日又走了多少。”
一只眼睛的东厂辰颗司事杨集,现在已经升为百户了。
“大人,今天到目前,已经走了五百一十三户了。总计这段时间,定远伯强征进京营的一万三千七百人,已经都走完了。就连京营军户也有卖掉军籍的,走了五千三百七十五户。京营已经完了。”
涂山脸色不好看,能打的都走了。立功的也都走了。补进来的都是新兵。买官职和功劳进来的没有一个懂打仗的。
“现在,兵部收钱弄进来的人,除了接收了这些人的官职和军功,根本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也不会带兵。更不用说战斗经验了。”杨集说道。
涂山庸问道:“张公子怎么说。”
杨集有些无奈的说道:“张公子都回家读书了。还能说什么。现在是东林的元老孙师傅在做京营练兵总理。东林自然是默许兵部的事情的。”
涂山庸一脸灰败,京营好不容易有了重振洪武永乐的气势机会,可惜一切又都毁在这些文官手里。
“现在新兵都征满了吗”
“都征满了,总数十五万多大军,分成十团营和宣武军。每个团营八千人,都是步兵。宣武军七万多人,天子亲领,管理权下放到御马监。”
涂山问道:“这是陛下把车营和骑兵放在宣武军了吗。”
“是的,车营扩编了。除了五百辆四轮装甲炮车。还有两万步兵作为防御力量,装备了鲁密铳一万支。等于把六千人的鲁密铳营扩军了。又增加了一万人的戟兵。听说是从定远伯那里买的瑞士戟,孙师傅感觉这名字不伦不类,改为锐士戟。”..ne
“剩下五万人是骑兵吗。”涂山问道。
“是的,六个八千人的骑兵团营。还有两千骑兵的亲兵营。”
“我记得定远伯给陛下送回来十万匹战马,价值三百万两白银。剩下的五万匹战马哪里去了。”涂山庸问道。
“被在京的各个衙门借走了。李标和钱龙锡就各自借走五百匹。他们家里连家奴都骑着战马办事了。”杨集不屑的说道。
京营出发时,就从各部院和京官,宗室,勋贵那里收回了一万八千匹被借走,私自占用的京营战马。
现在仗打完了,他们又借走了五万匹。这次几乎人人有战马骑了。大员连
家奴都有马骑了。
涂山庸也没有办法,文官侵占官府资源的事情由来已久。皇帝也头疼。
“大人这些事情,上报吗”杨集看着涂山庸说道。
涂山叹了口气,说道:“报上去,除了让皇上生气,还能怎么样呢。记录存档吧。”
杨集想了想说道:“这次袁督师杀了左都督,引起朝野振动。还不知道如何收场。袁督师已经在准备上请罪疏了”
涂山撇嘴,这是用完尚方宝剑的惯例,先斩后奏之后,使用人要上书请罪。说明借用天子剑和权威的不得已。请皇帝治罪。
一般皇帝要好言抚慰一番,勉励大臣为国破格行法,不算逾越。以安其心。
“大人,关于毛文龙和皇太极勾结,写信的抄件已经到了。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双方约定,今年年底建奴进攻宁远、山海关。毛文龙配合进攻山东。”杨集说道。
涂山庸豁然转身,一把抓过信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毛文龙拜金国汗纛下致书:不佞常铭之于心,宣之于口,存之于中,一时不忘。因所遣使臣之言,同气同意,即遣回国。又闻初遣之使臣,照旧携礼物前来我处等语。当时,皇上遣户部大臣送钱粮至岛,并将所乘船撤回铁山。其时汗所遣使臣,未经查实,误入户部。使臣及所携礼物,尽被擒获,解往京都。不佞闻之此,遂连夜遣人赴京,贿银四万两,始获赦死,养之于内地。请少待数日,奋力交涉,俾还于汗。正在烦恼之际,突有喀山牛录下诸申八人逃来,伊等言称:我汗与诸贝勒原以一心倚尔等行事等语。不佞闻此,愈觉不安。嗣后遣来之人,须仔细辨认为善也。无论尔取山海关,我取山东,若两面夹攻,则大事可定矣。我不分尔所得,我亦不归尔管辖。特致书以闻。”
涂山脸色变换,显然信的内容让他十分震惊。没想到毛文龙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此信收录在满文老档,现存台北故宫)
清朝灭亡后,文史专家们在整理清朝内阁档案时,发现了几件尘封已久的书信。这些书信现存六封,居然是毛文龙写给皇太极的,书信原件现存于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
信里虽然,毛文龙没有要求皇太极支持他夺取朝鲜。他以闹饷的名义占领山东的登来。但涂山一眼看出他的意图。
现在辽东已失,大明和朝鲜不再接壤。毛文龙的计划是,占领登莱。山东人多,还有五十多万辽东难民。他好招兵买马,渡海进攻朝鲜,自立为王。
杨集看涂山脸色变换不定。有些忐忑的问道:“大人此信要是交上去,袁督师就可以免罪。皇上就算一时不快,也没法拿他如何。毕竟斩杀女干佞于未发动之时,有功无过。”
涂山摇了摇头,说道:“不可,陛下已有除去东林之心。此时我们呈上此信。费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何其愚蠢乃尔。”
“大人,那该如何处置。”
“封存吧,也算是留一个和袁督师交易的筹码。”
1325、备战
杨凡把秋收的事务布置了下去,然后就授权民兵部的人,在秋收后组织为期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这些都有制度,按照执行就好。
这次民兵训练,不分男女,只要年龄在15岁以上,五十岁以下都要参加。农民在秋收后,集中训练两个月。工厂情况特殊,要三班倒突击生产武器弹药。钢铁厂要二十四小时生产钢铁。不能停产。每十天抽出两天训练淘汰下来的佛朗机炮、各种型号的将军炮、火门枪、长矛刺杀和投掷手榴弹。为期三个月。
之所以给工人转备长矛,是因为,长矛和长枪是不同的。
长枪是军队的制式装备,需要长期严格训练才能使用。长矛则发下去就能用。这东西的民间简化版本也叫梭镖。又来投掷敌人。也可以刺杀。
这两种兵器,都是大型的长杆儿武器。看着非常容易混淆。但是区别非常大。完全是两种东西。
枪有红缨,用来挡住刺杀敌人流出的血沿着枪杆流淌,导致手滑握不住枪杆儿。矛一般没有红缨。枪头短而且尖锐,一般用于刺杀为主。矛头比较长。矛头扁平,像一把短剑,有一定的挥砍功能。主要技法有挑、刺、劈、砍等。
枪和矛的最大区别在使用上,长枪的枪杆是软的白蜡木杆子,有弹性。使用时要用腰力和腕力。发力起自脚跟,从地上起。不经过专业、长期的训练,根本用不好。
而长矛的枪杆是硬的,靠的是膂力,只要胳膊有力气就能用。
这也是适合民兵用的武器。杨凡不缺钢铁,二愣子收来废旧车轴钢、弹簧钢板有的是,给他们打造长矛头再合适不过了。
同时,下达了物资储备的命令。
京城和遵化的兴禾超市贴出告示,最近一个月,允许凭借粮本十倍购买玉米。下个月起将停止发售玉米一年。欲购从速。
兴禾超市已经准备把仓库里的粮食全部销售出去。
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恐慌。
这两年来,京城的贫民已经习惯了,每月凭借粮本,每人可以购买三十斤玉米面或者玉米碎的粮食。很多贫民目前就是靠着玉米为生的。因为到目前为止,大米的价格已经涨到五钱银子一担了。就是杂粮也到了二钱银子一担。陈米也要三钱五分银子了。
他们一个月平均的工资只有二钱到三钱银子。少数识文断字或者会算账记账的,才能赚到三钱到五钱银子。
这个粮价他们已经吃不起饭了。他们的工钱只够买一担杂粮的。
这可是全家老小的口粮。一百二十斤杂粮,按照一家五口计算,一人才二十四斤。这个没有油水和副食的年代,人的饭量都很大。不吃饱是干不了重活的。而且,不可能把钱都用来吃饭啊。
至少要买盐吧,要吃蔬菜吧,要买衣服吧。老人有病要看病吧。他们要是有自己祖传的破草房还好,要是没有房子,还要租赁房屋。那就更加的捉襟见肘了。
自从兴禾超市开业以来,按照粮本,购买玉米一文钱三斤。几乎和白送的一样。两年来不论外面的情况,不论是水旱灾害,还是物价飞涨。这个价格雷打不动。始终没有涨价过。
唯一的限制就是必须有粮本才能购买。没有粮本不卖。
粮本上,除了每月的粮票,还有一斤肥猪肉的肉票。三尺细棉布和十尺粗麻布的布票。这个布票是穷人们最珍视的。
他们舍不得用,一般他们都等到年底集中使用。三十六尺幅宽两米的布,还有一百二十尺幅宽两米的麻布。可以给一家老小做一身新衣服。
可是,忽然出现的告示,惊动了所有人。贫民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这几年,京城和京城附近的人,有了很多的工作机会,他们都攒下了几
十两银子。
尤其是南城的铁路小区。这个面积四平方公里的巨大社区里,足足居住了十万个家庭。厚一米、高达五米的围墙内,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六层的筒子楼。
他们的男人都去外地修铁路,修公路,修桥梁,挖隧道。他们的家属就在这里居住。这个小区里有医院、学校、邮局、兴禾超市、裁缝铺子、洗衣铺子、杂货店、商业街……。简直就是一个城中城。
铁路小区位于南城的东南角,大致就是今日广渠门内大街南部,天坛东墙外的那块地方。.ne
这个时代,这里荒无人烟。虽然后世这里的南半部分是龙潭湖公园所在地。但是明末的时代,这里就是一些池塘和荒地。
龙须沟流经此地,故命名为“龙潭湖”。为古高梁河穿过的地区。属海河流域,北运河支流通惠河的支流护城河水系。因明中期,围筑外城墙挖土烧城砖的窑坑积水形成。
杨凡看中这里主要是因为地价便宜。这里荒草幽深,人烟稀少。土地便宜的跟白送一样。就像当初的北城贫民拆迁小区,放在西南角一样。就是为了降低成本。
现在天坛东侧的这块犄角旮旯,已经因为铁路工人家属而繁华起来。十万户,就是五六十万人口。还是有消费能力的人口。
杨凡在这块地的北半部分,修建了总数三十万个房间的筒子楼。南半部准备仿照后世,开挖龙潭湖,然后建一个公园。
这块地方风水非常的不好,要不然非常适合开发成亲水的别墅区。
南二环的拐弯处,是帝都有名的风水有问题的地方。
这里有好几个大厦,总是有些不好解释的问题。这个年代的人更迷信,富人肯定不会来这里住的。所以杨凡直接就打算盖成公园算了。
铁路工人收入高。因为他们都是野外工作,十分辛苦。还有遇到自然灾害、工程工伤、土匪刁民、野生动物、气候灾害的危险。
而且还是重体力劳动。所以,他们的工资基本不低于一两银子。还管吃管住,一年发四套衣服鞋袜。享受免费医疗。
他们的工资都是通过兴禾钱庄发到他们的账户里的。家属可以在京城通存通兑来领取。所以,这些人是有消费能力的。
南城的南部有三座城门,中间的中轴线上是永定门。西部中间位置是右安门。但是左侧的左安门确实靠近东侧边缘的位置。
现在一进左安门大街,两侧都是密集的商铺和买卖。一直向北到两广路。这些店铺基本都是工人家属开的各种便民服务店铺。因为房子和地都是杨凡的。他只出租给工人的家属。
别的商人即使看到了商机,想来做买卖,也租不到房子。
1326、备战二
告示一出来,立刻就形成了抢够风潮。
北城地安门大街的兴禾超市总店。铁路小区北侧两广路南的南城分店。顿时都挤满了来抢购玉米的贫民。
现在,他们手里有钱,而且谣言满天飞。
都是说定远伯虽然家大业大的,但是北直隶好几百万人这样买粮食,他也扛不住了。都说这次停售,就不会在继续售卖了。
这个谣言可不得了。顿时就引起了抢够风潮。
他们不仅抢够粮食,还抢够一切低于市价的物资。例如肥猪肉,很快在十天内就卖光了。这还是按照肉票销售的情况。原来好多人舍不得吃肉,都把肉票攒着呢。
这个时代,肥猪肉,越肥越贵。因为缺乏油脂。要是板油能卖最高价格。因为下锅能出六成的荤油,还有三成的油渣。兴禾超市的肥猪肉都是漂亮国扫货的长期冷冻货。所以价格超级便宜。
杨凡也没打算拿这个赚钱。实在是这个时代的人太瘦了,严重缺乏油脂。杨凡首先要保证他的士兵、工人、教师,家奴有足够的热量和油脂摄入。剩下的就在京城销售。
京城贫民一人一个月可以买一斤肥猪肉,价格只有二十文一斤。两年没涨价。现在市面上肥猪肉都涨到一钱银子一斤了。
一个五口之家,一个月就五斤肉票,一年就有六十斤。
这东西熬油后,荤油装在坛子里好几年都不变质,他们在惊恐之下,把这两年积攒的肉票都花了。
杨凡只是考虑,要面对即将到来的建奴入侵。这次入侵,建奴要到明年才会彻底退出。这段时间遵化是被占领状态北直隶北部肯定运输断绝。杨凡是希望这些贫民早点做好物资储备。
到时候,京城的兴禾超市可能供应不上物资。毕竟京城之下就是战场,道路运输都断绝了。商业也只能停摆了。
但杨凡没想到引起了这么大的恐慌。连皇后娘娘都派人来询问了。
这段时间,兴禾超市的廉价粮食都遭到抢购一空。玉米、白面、大米、肥肉、盐、大豆油……。把运输队都累垮了。二十四小时三班倒往城里运货。
杨凡自然不能说建奴的问题。只能说是要对超市进行为期一年的扩建,要扩大建筑物。增加营业面积,还要重新装修。给超市装上暖气,便于冬季取暖。超市的旁边还准备修建商场。
所以,提前让大家准备物资,然后部分停业,开工扩建。
兴禾超市因为客流量太多,需要扩建是早就达成股东共识的。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目前能扩建的地皮主要就是卖廉价粮食的那块地。因为买廉价粮食的都是穷人,人太多,这块地面积很大。
毕竟把这块地停了不会影响大楼里的其他商品销售,所以皇后娘娘也是同意的。兴禾超市和即将开业的商场,消费主力都是有钱人。做这些穷人廉价粮食买卖不赚钱的,其实是亏钱的。都是定远伯在往里填。
其实按照皇后的意思,不如干脆把卖廉价粮食和物资的业务停了算了,占了好大一片地,而且还得三百多个员工维持销售。不赚钱,还成本高。加上保安和运输队、装卸队、仓库等人员,有一千多人在为这些穷人服务。这些工资,车马费都是赔钱的。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定远伯开业前答应陛下的。她可不敢让停了。要是陛下发起火来,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两年,田贵妃和袁贵妃越来越不好压制了。后宫的摩擦日渐增多。周皇后首要考虑的是皇帝的恩宠。赚钱到是其次。
郑三发子一家在一年半以前办了家庭制鞋厂。专门为兴禾超市供应皮鞋和皮靴。半年时间发展到了五十个鞋匠的规模。现在郑三发子已经北城有名的制鞋大王了。
他们
在京营即将去西北前,接到了八万双皮靴的订单。这导致他们的鞋厂再度大发展。可是,当初接到订单时,他几乎发愁的睡不着觉。因为他的鞋厂只有五十个工人。
京营进驻南苑军营,就下了订单。要求三个月必须做出八万双皮靴。这些皮靴都是量好尺寸给数据的,基本就是按照个人的尺寸做的。同时,京城的二十多家给兴禾超市供货的被服厂也接到了单衣裤、棉衣裤的订单。
但是,皮鞋厂只有郑家皮鞋厂一家作坊。毕竟这个年代皮鞋没有普及,就是郑三发子一家,也是因为兴禾超市定点采购,才下决心干皮鞋厂的。
他找到负责之前采买的柱子,幸好这时候柱子刚从特训班毕业。也在京城。诉说自己的困难。毕竟当初就是这个小伙子拍板,把皮鞋交给自己这个家庭鞋厂的。
柱子又去找老爷说这事。杨凡直接给了他一百台脚踩缝纫机,和二百台手摇皮鞋修鞋机。这些机器价值三千两银子。他根本买不起。杨凡无奈,只好让兴禾钱庄给他做了贷款,分三年还清。杨凡个人给做了担保。
有了这些设备,还得到了五千两银子的贷款。郑三发子立刻就行动了起来,高薪招募城里的皮匠,并招了五百个学徒。购进原料。还在柱子的指导下,采取了流水线分工作业,总算按期完成了订单。
不过经过这一次的紧急扩产后,郑家鞋厂也正式成为了拥有上千员工的大厂。现在长筒皮靴已经风靡大明的军队。不仅京营来买,边军也来买。兵部也来采购。很多文官也发现了这种分左右脚的皮靴穿着非常舒服。
不过,郑三发子可不敢自己接订单,大明的官员什么操行他十分清楚,就怕到时候结不了尾款。他都推到兴禾超市那里去了。超市接,下单给他,他就做。超市不接,他更不敢接了。
今天,超市的负责人来找他,说定远伯下单了。二十万双皮靴。明年开春交货,十万双,通过火车运到归化城仓库去。十万双运到新城交货。
郑三发子有些疑惑,西北不是战事结束了吗。怎么还采购这么多军靴。而且新城采购这么多军靴,难道京城附近要打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