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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人:谁还不是个李唐后裔全文阅读

作者:大侠吃香蕉     不良人:谁还不是个李唐后裔txt下载     不良人:谁还不是个李唐后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七十八章 龙泉

    “爆竹声里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奠

    笔定片刻,再提笔落字:

    “千门万户童童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宣纸平铺落定,李璟手持着笔杆起身,愈发满意自己的正楷大字,特别是白纸黑字,看起来格外顺眼。

    旁边马上就有太监躬身近前,将宣纸小心翼翼的拿起来,在快速扫过一眼后,就立即大声颂出。

    “圣上御笔【元日】,以赠天下子民。”

    “爆竹……”

    颂诗完毕,大殿之内,霎时就响起一片惊叹,人人交口称赞,最后再一齐道喜。奠

    “圣上风华绝代,御笔之下,定会再给天下多增一道福气。”

    李璟咳嗽一声,将手中毛笔递给一旁的近侍,继而才重新坐回龙桉。同时吩咐道:“将原作好生留着,待张祭酒回来后送给他。”

    这番话声音不小,殿上大半官员都听得到,顿时都纷纷心生羡慕,同时暗叹天子对那张子凡太过恩宠了些。

    不但这除夕日的百官宴可以恩准不来,连这等象征新年气象的御笔佳作都专门留着给他。

    怎让人不心生嫉妒!

    殿下中人,也只有左仆射冯道颇显得意了。昨日被李璟拉着当挡箭牌也不是没有收获的。他当时就向李璟要了一首吉祥诗作,拿回家表好挂起来了。

    此间福气,岂是旁人能享受得到的?奠

    坐在大殿的台阶最高处,其下百官的神情变化自然看的一清二楚,李璟稍一思索,想着确实不能偏心太过了。

    正要再写些什么福字啥的给些许官员一些补贴,其下就有一道稍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臣马殷,向陛下献福。南楚二十九州世受大唐国恩,方能百姓安居,农桑兴盛。之前朱温祸乱中原,染指南楚之地,臣不堪其势而颇为贼用,勉为楚王名号。

    但如今陛下扫灭朱梁,安定宇内,乃真正的天下共主。臣再无颜受这王侯之名,望陛下撤去封号,得让老臣今后得以面见先帝……”

    殿内祥和气息骤然一滞,文武百官互相对视,再将目光向大殿正中央俯首跪拜的楚王马殷望去。

    再然后,就各自看向坐在殿内坐上手的蜀王、吴越王等诸侯,眼露思索,却无人多言。

    虽然事出突然,但李璟只是一手把玩着下巴,一边用颇显玩味的目光看向马殷,却并不马上作声。奠

    这楚王马殷是个讲实务的人,之前他本就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在朱温称帝后就向梁称臣获得了楚王爵位,当初李璟才刚刚克复长安时曾邀请了楚国一同伐梁,奈何被马殷委婉拒绝了。

    如今这般,是怕被清算旧账?

    心下思索如此,李璟却只是面上轻笑,继而摆了摆手,笑道:“楚王何须如此,大过年的就不要讨论这些事情了。爵位一事,本也就是名头罢了,何须如此纠结再三。据我所知,这些年楚地也一直是政事清朗,百姓安居的……快快请起,就不要行如此大礼了,莫要冷了大家气氛。”

    在此其间,蜀王王建和吴越王钱缪都稍有些坐立难安,各自面色难看,颇有中不知该不该和马殷一样一同请辞封号的意思。

    好在有李璟这般安慰,殿内的几个诸侯王都稍稍心安了些,在马殷终于起身过后,都纷纷举杯敬酒,将气氛缓和起来。

    殿内众大臣也不知道李璟到底如何打算,亦是只能在其间谈笑附和。

    如今北边还有晋国和燕国尚未平定,若是着急削藩的话,确实是容易步子迈的太大扯到蛋。奠

    但李璟却在落杯之后,突然就站了起身,面色和煦的澹笑出声。

    “不过天下初定,朕尚还有许多不甚明朗的事情颇为不解,楚王蜀王及吴越王等都是大唐弘股之臣,对朝政天下事恐怕都多有造诣。

    加上洛阳翻新,其间又多了好些新鲜物件儿,楚王几位要不就不急返回藩地,在洛阳安居些许时日,待朕处理了解好了其间不解之事,再回封地,以为如何?”

    “啊?”

    蜀王惊讶抬头,口中酒水差点就一口喷了出来,脸色都微憋的有些涨红。但在李璟的目光扫视过来后,就瞬间匆忙低头,稍作掩饰。

    这小子,搁这憋着放大招呢!

    几个诸侯王互相对视,却也只能看见对方眼中的无奈。奠

    李璟虽然说的好听,但其实就是将他们变相的软禁在洛阳城内。回与不回,又岂是他们说了算的。

    而且恐怕,能不能再回去都另说了……

    将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李璟只是长笑一声,建议道:“若是诸位思家心切,朕倒是不便强留的……”

    “臣,愿伴在陛下身侧,为大唐社稷尽一份绵薄之力。”

    还是马殷率先张口,面上笑呵呵的模样,甚而还对着理解豪饮了一大杯酒水。

    老匹夫真是祸害!

    其他几个诸侯王只能无奈,纷纷赞同李璟的建议。奠

    比起今后突然强行削藩来讲,这样起码还能让全家都能落一个善终。虽然权力是没了,但起码今后落一个世袭侯爵,世代富贵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配合如此,当然是皆大欢喜,乐师奏乐,舞女伴舞,殿内骤然又是一片轻快模样。

    …………

    百官宴散去,李璟才终于有了属于自己一家除夕夜的时间。

    今日使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夺了几个诸侯的权,心情还是甚为高兴的,待到李璟回到后宫陪伴众女时,他的心情依然爽利。

    手段虽然卑劣了些,但也总比打仗死人来的轻松。

    此时此刻,蚩梦还在几个圣姬的陪同下手做孔明灯,一身大红色毛绒绒的装扮,倒多有年味。奠

    巴戈虽然独自坐在另一边装模作样的看书,但眉眼间还时不时的向着李璟挑逗。

    昨夜之事,她确实是满意了。

    唯独李璟两边跑,胆战心惊的。

    女帝娴静的坐在李璟身侧,怀中躺着名为“枚果”的小猫,观赏雪景间,也能不时摸上一把。

    姬如雪在身后给李璟捏肩,还能听到他给女帝和众女不时讲的几个笑话,惹得她也一直是轻笑模样。

    闲暇时光,人生也不外如此了。

    但此后不久,一道装有“信”字令牌的信封,就被人紧急呈现在李璟身前。奠

    里内只有几个字。

    “以龙泉交换。”

第两百七十九章 渝州

    青城山下,旌旗林立。偦气势宏大的连绵营帐之内,黄盖仪仗立在中央最显眼处。

    周遭则是唐字军旗飘扬飞舞,刀枪剑戟亦在其间不停反光闪烁。河边上,各色战马驮马被遛着汲水吸汗,营中的高大健儿都有条不絮的做着各自手中的活计。

    若能靠近些,就能在里内望见有大红的飞鱼服身影,英气甚是逼人。周遭的蜀地百姓,也是在这两日才知道这些人被称为锦衣卫。

    是拱卫天子的禁军。而天子年后巡游中原,自关中南下后,来蜀地的第一站就是这临近渝州城的青城山。

    …………偦虽还未至草长莺飞的三月时节,但青城山上常年竹叶翠绿,飞竹飘落,也别有一番意境。

    “尊师阳叔子之墓”——弟子李星云、陆林轩所立。碑前香炉里还立有正缭绕燃烧的香烛,祭祀品虽然简单,但也是墓主人生前喜爱之物。

    墓堆周围杂草都已完全清理,墓碑亦是被仔细擦拭干净。目视着碑上刻字,李璟只是将双手负在身后,久久沉默不语。

    落在他肩头上的一片竹叶被女帝拾起,继而才听见她温柔的声音。

    “人生在世,事非得已之时不止一处,也不在一时。事已至此,你所成就的不负他想看到的,也能弥补其中遗憾了……师傅在天之灵,想必也不会怪你。”偦

    “他到最后也没怪过我。”李璟摇了摇头,轻声道:“他半生为了不良人,半生为了徒弟,却从未为过自己。隐世不出,时常表现的严厉冷漠,不容亲近,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却自始至终什么都知道。我此生来此,最对不起之人,莫过于他了……”在两人身后,蚩梦小脸紧绷,严肃的看着这个独自立在此处的坟墓,知晓里内的主人生前就是小锅锅的师傅。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是极为难过。她之前,也是经历过父女分别的。

    何况中原人素来信重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传统。巴戈站在蚩梦身旁,倒是面有思索。天立星阳叔子,居然是昭宗两个皇子的师傅……偦而在李璟说完最后一句过后,三女皆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其中女帝虽然知晓些许内情,但李璟对此事一直都存有心结,不是一言两语就能给他解开得了的。

    “所以,这一次我必须得去。”半响过后,李璟才沉吟出声。

    “我之前做过承诺,要保他们两个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的闲云野鹤,何况鬼王若不处理掉,就会一直是一个威胁……”说着,他也是面露苦笑,之前不让人跟着李星云他们,本来想着是不让他们感到束缚。

    不曾想鬼王这丧心病狂的居然就将他们二人寻到了,并以此为要挟,要李璟带着龙泉剑去交换。

    这一次,女帝和蚩梦倒知道没有理由劝阻了。偦事出突然,也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安排。

    鬼王那厮手段卑劣,竟做出如此土匪行径。且据来送信之人说,若是五日内他本人没见到龙泉剑,鬼王就会撕票。

    “我离去后,巡游路线不变,依然自蜀地出发到吴越去……当初我答应过旱魃尸祖,要给他撮合婚事。如此一来,既可以安整南面百姓民心,亦可以安顿各诸侯政事安排。此间手段,我还不及你精通,就不一一再多说了。”接过蚩梦手中的龙泉剑,李璟方才一脸笑色的对女帝如此说道。

    此次巡游,实则并非突然安排,只是刚好借此机会使得李璟能够脱离朝上大臣视野罢了。

    而他离开行在过后,若有需要,女帝也能扮成他的模样处理。偦蚩梦的小脸上神色复杂,心里已经把那鬼王骂了个百八十遍,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李璟身后,就只差拉着他的衣袖了。

    李璟哈哈一笑,只是点了点她和巴戈,笑道:“你们俩都是天子宠妃,皇后留在洛阳倒还说的过去,但此去巡游,天子献身时你们又怎能不见?好了好了,不过也只是些许时日。如今为夫功力大涨,天下又有多少宵小能伤到我,不担心了……”李璟面上满是笑色,心中又何尝不是多有不舍,但只是对神色如常的女帝点点头,持着剑匣大步离去。

    蚩梦得见李璟的身影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消失在了竹林深处,就幽幽长叹一声。

    巴戈双手抱在胸前,却是不语女帝背对着二女,不让她们看见她眼中流露出的哀伤不舍。

    偦…………

    “神仙日子不过几日而已,怎的就陷入了温柔乡了……”为了寻求方便,李璟不但改变了面容,连黑马小白都未曾骑上,只是随意骑了一匹棕色健马,匆匆上路。

    刚才去过剑庐,里内有不少的打斗痕迹,李星云与陆林轩二人很明显是在此处被鬼王寻上的,就是不知道两人如今处境如何。

    也是因此,鬼王的勒索信上,交换地址就在渝州城内。牵着马,远远望见渝州城墙,李璟也不禁稍稍恍惚了一下。

    几年前,自己似乎就是从此处初入江湖的……偦但时过境迁,昔日城墙上的

    “梁”字旗号早已被焚毁,再重新立上

    “唐”字旗帜。再从城门而过,也再无守卫勒索之事发生。一阵清风拂在脸上,虽夹着空气中的丝丝寒意,但却让李璟下意识的回头一望。

    好在,多年过去,自己还有一片热血。…………渝州城南,一处主人多年未归的小巷民房内,再次传来低语之声。

    “主人,那天子行在抵达青城山已经两日。可属下却未曾在城内见过形色有异之人…你说是不是……”偦若朝里而去,便能见院内有三道身影。

    其中两人各自身着黑衣及白衣,围在一红发黑衣的高大身影两侧

    “聒噪!”红发男子以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呈半掌举于身前,掌心亦是随着他口中所语而不断有黑气缭绕。

    但随后,他就收回手掌,继而背在身后,微微侧脸过来,冷声道:“先前是你们二人让本座去将这李星云抓回来,如今那李璟却不如你们所说那般带剑过来。不过既然战书已下,若那李璟不来,本座也只有杀了那李星云再去找他了……”

    “谁说我不来的。”偦

第两百八十章 高低

    这道不高不低的嗓音一出,院内三人都霎时一惊,向院门方向望过去。暬

    只见来人毫无形象的半蹲在院墙之上,身上且不过一身寻常的棉衣长袍,面貌也甚是普通,只是用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静静的望着三人。

    也不知他在那里看了多久!

    鬼王眉头微皱,双手虽负在身后,但手掌间却已经隐隐有黑气缭绕而起。

    此人武力之深,不在他之下。

    自玄冥教的地宫出来,还没有人能在他的感知范围中悄无声息的掩藏起来。

    更何况,此子居然是如此堂而皇之的蹲在墙头!

    常昊灵向常宣灵看了一眼,心下念着有鬼王作靠山,遂上前了几步,抱拳道:“敢问阁下是?”暬

    墙上青年轻松跃入院中,一手单手负在身后,一手置于腹前,继而在黑白无常的目光中打量了下院内的几个房间,淡淡发问。

    “李星云夫妻二人,在何处?”

    常昊灵只感觉背后一凉,回头与常宣灵对视一眼后,才迟疑着出声。

    “您是…天…李璟?”

    李璟并不回答,只是掀开长袍衣摆,再随意的坐在院内的石桌旁边,最后才看向脸色有些狐疑的鬼王。

    “我可以用龙泉剑交换二人,但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这之前,总得让我看见他们二人平安无恙吧。”

    黑白无常二人早就不知道李璟的底细了,且没有看见龙泉剑的影子,都只能等待鬼王指示。暬

    在这期间,常宣灵还将院门打开,确认外间再无他人过后,才略有些不解的回禀鬼王。

    “只他一人……”

    他们兄妹二人都有些疑惑,在半年之前,李璟与鬼王交手时尚且处于下风,今日又为何敢独自一人来赴会。

    这皇帝位子坐着不舒服吗?

    但马上就听鬼王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你的功力,为何会增长的如此快速…”

    李璟只是不耐烦的出声。暬

    “先让我看见人在哪。”

    鬼王冷哼一声,推开黑白无常二人,负手走到距离李璟只有一丈的地方。

    但他脸上的倨傲,却并不如之前的盛,反而夹杂着稍许恼怒。

    “你是不是已然找到打开了那龙泉宝藏了?!

    若非不然,你的功力怎么可能会增长的如此迅速?”

    李璟心中无语。

    莫非我接连放了几升血的事情也要告诉你?暬

    他只是耐下心,解释道:“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你先让我看见他们二人,我也就自然让你看见龙泉剑了。至于那龙泉宝藏有没有打开,你自去寻找便是。”

    “胆敢消遣本座!”

    不料鬼王却瞬间暴怒,浑身黑雾阴气腾然升起,且黑白无常只看见他的身影在原地一恍,下一刻就骤然瞬移至李璟身前。

    继而,就一掌猛然拍了下去。

    这一掌之下,却只将李璟的残影拍散,再隔空将其下的石桌轰了个粉碎。

    滚滚黑雾夹在碎石之间,向四周飞溅出去。

    而一道颀长的身影,却霎时出现在鬼王身后的半空中,且有一道破空之声响起,径直向鬼王后颈扫去。暬

    鬼王冷笑一声,护体阴气霎时浮现在他魁梧身体表面,然后也不回身,只是右掌不停蓄力,将周遭的空气尽数裹挟在他的黑雾之中。

    但马上,一道重击就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后颈处,就连后劲的护体阴气都霎时消散大半,使得鬼王不得不向前踉跄了几步。

    李璟的身形在空中翻转了一下,最后稳稳落在地面。

    此番变故不过只在呼吸之间,黑白无常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鬼王脸色暴红,周遭的护体阴气又再次旺盛,身形不过一闪,就与李璟又斗在一起。

    轰隆之声瞬间连绵不止,二人所过之处,地板皆深陷破碎,灰尘四溢,笼盖整个小院。

    常昊灵护着常宣灵,只敢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却又实在看不清缠斗二人的身影,也不知道谁处于上风。

    但也能看见漫天黑雾中有金光渐起,却是李璟以木枝为剑,再将内力凝聚其上,以一种异常大开大合的剑术与鬼王相斗。暬

    金色剑芒宣泄,竟然能够轻易撕裂开鬼王的护体阴气,两者相触之下,往往是黑雾恰似野草被焚烧般四下挥散。

    常昊灵与常宣灵心下震撼,只是愣然的看着阴气不断消散,而鬼王每处被破裂开的地方虽然都能马上凝聚起黑雾,但也再难压制住李璟的金色光芒。

    两人就是鬼王的亲传弟子,所学的千尸万毒掌就是鬼王所授的功法,而鬼王的护体阴气有多强悍,他们二人也是最清楚的了。

    加上鬼王如今已然修炼了九幽玄天神功的完整版,功力早已不复当年,居然也会被李璟压制住?

    不过短短半年,李璟居然能增长如此功力……

    当真是找到了那龙泉宝藏?

    两人互相对视,在心下思索间,院内缠斗的二人却终于停手。暬

    两人各自负手立在两边,李璟神色如常,鬼王的脸色却有些凝重。

    方才所执的树枝在撤去内力的瞬间就化为了齑粉,从李璟的手中飘落下去。

    而鬼王的身上,肩肘腹前的衣物都有些许破损,原本盛气凌人的气息也好似弱了几分,虽然身躯依然魁梧高大,但对比李璟来说,气势却已然不如。

    “本座的九幽玄天神功天下!若非是学了龙泉宝藏之内的东西,你又怎能破开本座的护体阴气?”

    他脸色有些难看,龙泉宝藏被李璟捷足登先,里内的绝世功法肯定也被搜刮一空。

    若是如此,他还怎么成为天下第一!

    但他却见李璟冷笑一声,继而就好笑道:“你这厮好不讲道理,我好生言语你却不听。龙泉宝藏在哪里我又如何知道,我今日来不过是想把人带回去,剑归你便是,却非要和我过过手?”暬

    鬼王心下震怒,却不敢再鲁莽动手。

    李璟身怀无名绝技,此番缠斗下去他也落不到好,也只有再将九幽玄天神功臻于化境后,才方能有优势。

    而那边的常昊灵眼珠子一转,然后急忙劝阻道:“鬼王莫急,他说的或许不假。龙泉宝藏闻名天下,里内乃几代帝王的积存,若真被打开,不至于一点消息也没有……”

    “大哥说得对,龙泉宝藏现在指不定就在哪躺着呢!”

    常宣灵也符合出声,却是不想鬼王待会将气撒在他们身上。

    要知道,他们体内还有鬼王的玄冥血丹,需要定时服药的。

    鬼王紧皱眉头,看见李璟的脸色满是冷笑之色,终于挥了挥手。暬

    “将他们带出来。”

    李璟闻言,只见常昊灵和常宣灵进了一处屋子,当着他的面打开了一座地窖,片刻后,就将两道昏迷的身影搀扶了出来。

    但他还没有所动,鬼王的身形就挡在了他们中间,并且单手一张,由常昊灵扶着的李星云就被吸到了他的手中,且就用手掌捏住了李星云的脖子。

    “人也看到了,本座的龙泉剑呢?”

第两百八十一章 阿姐

    “本座若没有看见龙泉剑,这李星云你也带不走。”蔒

    鬼王脸上冷笑,扼住脖子的手掌间也有黑气缭绕,若他有意,便能瞬间取掉李星云的性命。

    至于被白无常扶着的陆林轩,又有多重要。

    李璟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黑无常,沉声道:“我可以让他去取剑,但你得先把人放下来。”

    被李璟这么一指,黑无常下意识背后一凉,但听到他如此一言,就只是迟疑的看着鬼王。

    “你去,事后本座重重有赏。”

    鬼王却并不看他,有李星云在手,他的脸上又浮现出傲然神色。但也只是随手将李星云丢在地上,将双手负在身后。

    “只要将龙泉剑交给本座,人就交给你,本座决不食言!”蔒

    李璟快速在李星云和陆林轩的脸上扫了一眼,确认两人只是单纯昏迷过去后,才低声将龙泉剑所在地址告诉黑无常,继而环手抱在胸前,沉默不语。

    黑无常不敢耽搁,几人都留在院内对峙,他一人匆匆向外而去,就要拉开院门。

    “啪!”

    院门却突然被大力推开,以至于门板飞速的从黑无常的鼻尖擦过去,且险些就要狠狠拍在他的脸上。

    黑无常恼怒无比,看见来人过后,却只能将怒气憋在口中,匆匆跨步出去。

    “这里哪里有我弟弟!连一丝气味都闻不到!”

    在这边躁动之下,院内李璟就已侧头望了过去。蔒

    先入眼帘的,是一个险些就和院门宽的青绿色大背包,其上物件儿琳琅满目,铃铛拨浪鼓什么都有,行走间叮叮当当的好不热闹。

    但怨气满满的出声之人,却要将视角再移动些许,才方能看见。

    却是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黑发小姑娘,一身黑白相间的衣衫间,以两串红线铜钱作为腰带连接下身的黑白开叉裙。

    裙摆拂动间,则露出一双秀气的虎头鞋。

    院内气氛忽然一滞,对峙两方看着小姑娘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直到走到被轰击成渣的石桌旁时,才猛然一愣。

    “谁在这里打架了!”

    李璟与鬼王都一阵无语。蔒

    院子内险些被打成废墟,感情你这都要准备坐下了才发现……

    马上,身背巨大背包的小身影就矫健一跃,躲在了鬼王身后。

    “大个子,可要把阿姐保护好哇……阿姐还有一个可怜的弟弟没找到…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弟弟……”

    鬼王一脸不耐,只是气息泄出,就将抱着他大的小姑娘瞬间震了出去。

    “啊!”

    阿姐在空中翻了几个滚,身后背包都险些脱落,最后才翻身落在地面,身后垫着巨大背包。与那被翻过来的小乌龟倒很是神似。

    鬼王冷哼一声,却不搭理她。蔒

    之前阿姐与他一见面,他便认出了其就是玄冥教四大尸祖之一的莹勾。本还想着借她的力量寻找龙泉宝藏,谁知这莹勾如今不但实力消散,心智都随着样貌变成了小孩子。

    若不是还想探究一下这莹勾身上的秘密,早也就一脚踹远了。

    白无常这旁边虽然看的目瞪口呆,但毕竟也无力多管,只是尽心尽力的看管着昏迷不醒的李星云二人。

    反观阿姐那边,此刻小身子仰在背包上面,翻了半天都翻不过来,只能气呼呼的不停大喊。

    “好你个红发鬼,敢欺负阿姐!等阿姐找到了我那玉树临风的弟弟,定让他收拾你!”

    鬼王神色淡漠,只是看着对面的李璟,防备他突然暴起抢人。至于阿姐的威胁,就当没听到。

    阿姐喊的累了,还没看见鬼王来扶她,却不喊了,只是一个劲的嚎啕大哭。蔒

    “额的弟弟啊,快来救阿姐……”

    一阵劲气突然传来,然后瞬间就有一道大力托住她身下的大背包似的,将她翻了过来。

    李璟把住下巴,仔细打量着只是干哭却一滴眼泪未掉的阿姐,只觉神奇。

    在她体内的本尊,这会也在沉睡吗……

    阿姐被李璟用内力托起,小嘴只是张着,还呈现着大哭的样子,却已经止声。

    “诶?”

    她惊奇的在原地转了个身,掀了掀裙子,伸了伸穿着虎头鞋的小短腿。蔒

    见自身完好无损,她就要迈腿向外跑。

    “一群坏人,额自己去找弟弟!”

    李璟只是默不作声,也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莹勾恼怒避世,将身体留给阿姐随意摆弄,却不知道本尊到底是什么心性。

    且鬼王还在此处,倒也不必对阿姐呈现出过多兴趣。

    而鬼王也只当李璟是觉得阿姐烦躁,也懒得去管。相比之下,他对李璟的兴趣反而要更大一些。

    但已经奔至院门的阿姐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小脑袋从背包后面探出来,疑惑的看着李璟。蔒

    也不待李璟有所反应,她的身形就突然迅捷的闪现过来,垫着脚在李璟身上用鼻子不停的嗅。

    院内三人都有些神色古怪,气氛也瞬间变得荒唐了起来。

    “你的身上!有额弟弟的气息!”

    阿姐跳到几步外的距离,小脸严肃,围着李璟走动。

    鬼王眼睛虚掩,莹勾口中的弟弟,也只有侯卿与旱魃二人了。

    若真是如此,李璟莫不也认识那鬼医圣手降臣?

    心念如此,鬼王再将前后连串起来,就瞬间通达了。蔒

    降臣作为九幽玄天神功的创始人,若真与李璟合作,倒也有可能再专门研发出一款克制九幽玄天神功的功法。

    那怪女人的脾气,鬼王是知晓的。

    心中冷笑,自知已然知道了事情真相,鬼王也就对那龙泉宝藏愈加感兴趣了起来。

    待他学的神功,早晚将这李璟、降臣之流打趴下!

    再去寻那什么不良帅,让他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武学之最!

    …………

    至于李璟这边,只是轻笑一声,摊开手。蔒

    “小姑娘莫要胡说,我孤身一人,又长的这般普通,怎么可能认识你那玉树临风的弟弟?”

    阿姐小眉紧皱,昂头打量了下李璟的相貌。

    嗯……确实普通的很。

    但是弟弟一个光头,满脸大胡茬的,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额不管,你把额弟弟藏到哪去了。”

第两百八十二章 尸毒

    车轱辘重重地碾过土坑,使得坑内残存的积水瞬间就四溅出来,马车也随之剧烈的颠簸了一番,引起里内的乘客“哎呀”的叫了一声。瀄

    但好在土坑并不深,否则车轮非得陷在里面不可。

    赶车的青年回过头,对着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面露不满的小姑娘歉意一笑。

    “赶车技术还不熟练,见谅见谅。”

    小姑娘没有再说话,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去,从一旁的巨大背包中取出一块小镜子,一边查看额头上的青包,一边深沉道:“这么大块疤痕,弟弟肯定该不认识阿姐了。”

    再然后,就是什么“阿姐命苦哇”,什么“弟弟多么英俊啊”之类的叹息声音,扰的李璟头好似都大了。

    “行了行了,那么小块青包一两天就消了,怪我怪我……你去看看他们两醒了没有。”

    阿姐本还是一脸幽怨委屈的样子,待听到后面那句话,瞬间就精神一振,掀开车帘子就爬了进去。瀄

    “哎呀!这个女娃娃醒来了!”

    …………

    马车内的铃铛随着车身颤动而轻轻晃悠,发出空鸣的银铃声。

    陆林轩睁着大眼睛,眼珠子也随着铃铛一上一下的转动。同时还能听见马车外面有小女孩的声音在叽叽喳喳的不停絮叨。

    她的记忆还留在当时和鬼王等人激战的时候,现下环境不明,她身子又不得动弹,只能尽力听着外面的谈论声分析处境。

    但外头那小姑娘说的话简直就是毫无章法,一会一套说辞。

    单单就是她说的那个弟弟,陆林轩就听到了“飘逸长发”以及“大光头”两个版本。瀄

    正当她在疑惑的时候,才终于听到另外一道男声响起,且正还在猜测这声音为何有些熟悉之时,用以隔绝内外的帘子就被突然掀开。

    稍有些刺眼的白光晃的陆林轩下意识的就要闭上眼睛,但她只是努力虚掩双眸,想要看清来人是谁。

    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女娃兴冲冲的撞了进来,一边揉着额头的小包,一边用一根草茎小心翼翼的挑动着旁边李星云的鼻子。

    待看到李星云一直没有反应过后,她又爬到陆林轩的旁边,将毛绒绒的草茎递了到她的鼻口处。

    “咳咳……”

    实在忍耐不住,陆林轩微皱着眉咳嗽了几下,最后睁开眼睛。

    阿姐看见自己叫醒了陆林轩,就兴冲冲的大声招呼外间的李璟。瀄

    同时,她还用手扒拉着陆林轩的脸,一边仔细摸索一边嘀嘀咕咕。

    “女娃娃长的真俊啊…阿姐以后也长成这样的话……诶诶诶?”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感觉身后的帘子被掀开,再然后就被人揪着后领子提了起来。

    陆林轩侧头看了下依然沉沉昏迷的李星云,也不管来人到底是谁,就喝斥出声:“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事都冲我来,放过我师哥!”

    李璟稍稍一愣,然后将阿姐随手丢在旁边,继而将脸上的假面扯了下来。

    “你们中了朱友文的尸毒,虽然吃了他的解药但时日过久,体内已经留有残毒。我虽以华阳针法将残毒尽数逼出,但你们身上也仍有麻醉感,还需要些许时间恢复。”

    陆林轩本还在愤怒中,但听到李璟的话之后,脑中就一阵迷糊。待李璟露出本来面容后,才终于一愣。瀄

    李璟早年间时,与李星云的面容恰乎九分相似,但随着时光转变,两人的气质与生活习惯等等都大不相同,早就各自长成了两幅面容,却只有两三分神似而已。

    一年不见,李璟又是如此常人装束,陆林轩还朦胧的认了好久,才终于讶然。

    “你是……皇兄?”

    李璟哈哈一笑,让阿姐将陆林轩扶起来,自己则伸出手掌,隔空向陆林轩身后缓缓递去些许内力。

    随着气息输入体内,陆林轩先是感觉四肢被活络贯通,再然后才是鼓鼓暖流在体内活动,原本酥麻不能动弹的感觉也渐渐消散。

    “九弟体内的尸毒要多一些……朱友文沉浸此道已久,又想以此留下后手,我短时间内也无法彻底根除…但些许时间过后他也就能自然醒过来了,不用担心。”

    看见陆林轩还在忧心一旁的李星云,李璟也只是出声安慰。瀄

    但阿姐却在旁边阴森发笑:“嘿嘿嘿……这尸毒取自天地间的尸气凝聚而成,可侵入肺腑,轻者丢掉小命,重者就会变成活死人那般受人操控,生不如死哇……”

    在她出声的同时,还不忘了伸出手做鬼脸状,语气也是神秘莫测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吃掉十个小孩一般。

    李璟一脸无语,将她提溜起来,弯腰掀开帘子,顺手就丢出了车厢。

    “别听她胡说,她现在可以看成是脑子坏掉了,神神叨叨的。”

    陆林轩一脸讶然,有些不明白李璟为何会带这么个小女娃在身边,迟疑的出声问道:“她是……”

    “尸祖莹勾。”

    李璟从怀中取出针囊,随手排开几根银针,同时将李星云多久外衫解开,继而开始施针。瀄

    阿姐虽然有些胡言乱语,但她本身实则是有医术傍身的,且之前就是玄冥教中人,也不全是吓人的话。

    鬼王可能还另有小手段,李璟不能不防。

    眼睛看着李璟有顺序的开始施针,陆林轩却一脸惊讶,下意识的向阿姐被丢出去的地方看了一眼。

    “尸祖莹勾?……不是传闻说是玄冥教顶尖高手,且说是冥海无涯,小儿止啼……”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但意思很明显。

    传闻中那么牛逼哄哄的莹勾,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李璟却是不答,而是静静的开始向银针灌输内力,好以此彻底疏通李星云的丹田四肢。瀄

    陆林轩也自知刚才失态了,在打坐完毕后,就起身开始查看李星云的状态。

    半刻钟过后,只看见李星云的身上有些许雾气腾起,原本有些紧绷的脸色也渐渐舒缓起来。

    最后,他才幽幽转醒。

    “师哥!”

    陆林轩惊喜一笑,要不是顾忌李星云的身上还插有银针,只怕要飞扑上去了。

    李璟长呼一口气,鬼王还是有些不地道,在李星云体内留了些不易察觉的小手段,若之后两人再交手,只怕是轻而易举的就能控制李星云。

    但李星云看着许久未见的李璟,却霎时一愣。瀄

    “这里是哪里?”

第两百八十三章 终南山,藏兵谷

    关中,长安。靴

    “这么说来,朱友文是以我们交换了龙泉剑……”

    李星云脸色还有些苍白,只是倚靠在陆林轩的怀中,低微出声。

    他有些气馁,之前没有将陆林轩保护好。而且看这情况,龙泉剑想必也已经送了出去。

    很是丧气。

    “无妨,龙泉宝藏岂是那般好找的……而且就算他们误打误撞侥幸找到了,也打不开便是。”

    李璟却是哈哈一笑,摆着手安慰李星云不用自责。毕竟以朱友文的实力,天下间也确实鲜有能和他抗衡的人。

    李星云却抓住重点,猛地抬起脸,惊讶道:“这么说来,兄长是知道龙泉宝藏在哪了?”靴

    陆林轩也同时一脸讶然的看着李璟。

    要知道,她与李星云这几年所受的大多苦难,基本上是和这个龙泉宝藏挂钩的。

    且龙泉宝藏太过知名,天下人对其的渴望程度可以说是趋之若附了。

    里内不但有大唐皇室几代人的积存,且还有天下无数的功法及各种各样的秘籍,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侥幸进去,或许都有可能迅速成为一个世外高手。

    虽然风波早已过去,但恐怕天下依然有许多人依然对这个传闻念念不忘。

    见两人以惊讶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李璟也不避讳,只是淡然点头。

    “在苗疆之行时,偶然所知。”靴

    李星云一脸震惊,急切出声:“那你为何不将它们取出来,听说里内财物之多,足以撑起一个王国。若是流入他人手里,免不了又生祸乱!”

    陆林轩也深表赞同,特别是现在龙泉剑落入到了鬼王朱友文的手中。

    其下又有黑白无常那两个诡计多端的,万一成事,免不了又起波澜。

    李璟却只是摇头,叹气道:“宝藏地点并不在我的治下,加上规模又大,不能轻易妄动。不过你们也放心,虽然龙泉剑是打开宝藏的钥匙,但也不是找到就能打开的。其间融合了异术,需要李氏子孙的血液才能打开。”

    陆林轩瞪大眼睛,一脸惊讶。

    “这么说来,岂不是只有师哥和……”

    看了眼同样一脸恍然的李星云,李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靴

    “先帝深思熟虑,知晓天下诸侯蜂起,李氏大唐终将不复,只能留此手段保护李氏子孙。但他却又忘了,若是后人能力不足,先不论找不找得到这龙泉宝藏,最后打开之后又岂是那般容易守得住的……”

    李星云又是一阵默然。

    他是自幼长于深宫的,对昭宗李晔也还有很深的感情,也不想多说此事。

    “这么说来……龙泉宝藏是在晋地?而我们这也是要跟着鬼王他们后面?”

    他也从李璟的话中找出信息,如今整个黄河以南基本都属于大唐治下,只有北面晋国和燕地依然不臣。而让李璟迟迟不肯去动取龙泉宝藏的,也就只有晋国治下了。

    陆林轩也是同样所想,但她只认为凭他们三人又能如何,反正鬼王也取不到龙泉宝藏,今后再寻机会把龙泉剑夺回来便是。

    更何况,她认为那一个龙泉宝藏是不值得李璟去晋国涉险的。靴

    不料李璟只是一笑,出声道:“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说罢,他就已经从车厢内的小床上起身,向外间走出去。

    “你们还有些虚弱,好好歇息一晚就差不多了。”

    看着他的身影被帘子逐渐完全遮住,李星云只是沉默,最后长叹一声。

    …………

    本来天色就已经接近黄昏,李璟出去之时,就已经日落西山。然后就看见阿姐悠哉哉的坐在马车前室,身后垫着大背包,倒很是自在。

    待看见李璟出来后,她就瞬间变成气呼呼的模样,冷哼一声:“等阿姐找到弟弟,也要让他提你的领子!”靴

    李璟不理她,反手将她一把推到旁边,自顾自的持起缰绳,使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虽然渐至黑夜,但他记得前面有驿站,可以歇歇脚。

    但阿姐更生气了,就要扑上来和李璟扭打。

    “行了行了,待会请你吃一桌上等酒席。”

    “?”

    “外加一间大床房。”

    “大床房?软的大床房?靴

    快走快走,需要额来帮你赶车吗?”

    “……不必了,少说话便是。”

    “哦……咱们明天也有大床房住吗?也有酒席吃吗?这里都能吃什么酒席?”

    “唉……”

    清晨乳白色的雾迷迷蒙蒙,林中大部分的事物都沐浴在晨雾里,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阿姐舒畅的伸了个大懒腰,背着大背包跳下马车,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认读着一个石碑上的字迹。靴

    “终南山……”

    她再抬起头,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石阶蜿蜒向上,最后掩藏在深山里。

    “走吧。混的好的话,今夜或许也能有软床睡。”

    李璟双手负在身后,从她身边大步跨了过去。

    阿姐眼睛一亮,双手把着背包的背带,兴冲冲的跟在他身后。

    至于这会才下马车的李星云和陆林轩二人,都是一脸疑惑,他们两人只以为李璟一路北上要去晋国,没想到到了这终南山……

    一想到里面那人,两人就有些心情沉重。靴

    之前师傅身死之事,今日或许要问个清楚。

    心中念此,李星云拍了拍陆林轩的手,然后也一同跟了上去。

    相比于多年之前,终南山的石阶好似更短了些,以往要走许久的路程不过只是些许片刻,就能望见山林中的建筑群。

    李璟负着手,一路沉默不语,脚步并不快,却需要他身后的阿姐小跑才能跟上。

    时隔两年,他今日或许还是第一次要堂堂正正的和那个人相对。

    或许在那个人三百年的光阴中,李璟这个十来年的过客不过只是一瞬间,但知他者,如今或许也只有李璟一人。

    之前的恩怨几何,或是仇或是恩,也早该了结了。靴

    迈阶向前,李璟的衣诀渐渐随风而起,刚毅的脸庞也愈发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清晰。

    旭日初升,一抹日光映在他的脸上。

    一个紫裙宫装的妇人,向他下拜行礼。

    再稍远处的大殿前的平台间,一道青衣斗笠的身影,坐于棋桌前,向他做出请坐的手势。

    他对面的座位,也正好空着。

第两百八十四章 棋局与棋子(一)

    玉白石制的雕栏之外,就是山林习习,斑驳的日光透过依稀的树影投射过来,使得抹抹金灿的光芒沐浴在李璟身上,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变成了明黄色,使人看他时不得不需要虚掩双眸。蠩

    一身紫裙宫装的妇人将双手并扣置于额前,待李璟登上台阶过后,就向着他叩首下去。

    “不良人天佑星石瑶,叩见天子。”

    阿姐没想到会是这种阵仗,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才看着李璟的背影,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动几下,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虽然与石瑶是老相识,但这一拜可是十多年来第一次。李璟只是轻笑着应了一声,将她唤了起来,最后才隔着几步的距离负手站定,远远看着棋盘上的棋局。

    袁天罡手执黑棋,已落子中元。

    而在他对面的空位处,还放置有一盏茶气缭绕的茶杯。

    李璟长笑一声,向着棋桌走过去,继而在铁面之后的双眸注视下,盘腿坐下。蠩

    而在他的身后,李星云与陆林轩此时才姗姗登上来,待看见平台上的场面之后,都只是沉默不语的静静观望。

    时至今日,已没有多言可以说。

    在李璟迈步过去之后,石瑶也并未再对李星云行礼,而是折身返回了大殿之内。

    “大帅早就知道今日会有客人来访?”

    既然袁天罡伸手相邀,李璟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在坐下之后,只是极其自然的从茶盏旁的棋盒中取出一枚白子,深思过后,落下。

    “非也,本帅在此自弈已有多日,只是常备有浊茶一盏,坐等能与本帅对弈之人。”

    这道声音还是依然沙哑,但语气却与之前大不相同,多是平和之感。仿若这个历经三百年光阴的不良帅,终于愿意坐下来歇歇了。蠩

    听此一言,李璟只是颔首,眼观棋局,右手却拿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

    初入口中,唯有苦涩,但直入腹中过后,只觉此茶沁人心脾,味如甘霖。继而再饮,就感觉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轻笑了一声,李璟认为这种茶都是浊茶的话,只怕是天下茶农都要哭死了。

    但又或许,是煮茶人手法不同。

    李璟不再多语,只是尽力下棋。

    他先前时常拉着冯道一起对弈,不知不觉也学到了些许棋术,自认为棋艺已然增长不少,再不必如当日在苗疆大寨中那般以巧取胜。

    两人各执棋子,你来我往交锋百余手,棋盘局势就渐渐明朗起来。蠩

    初始,李璟落子之时还要深思熟虑一番,纵览全局过后,才会慎重落下,但渐渐被袁天罡压制住后,反而不拘束传统棋术,而是大胆落子,秉着能吃一个就不亏的原则,竟然还能再挣扎几十回合。

    而大帅落子,只是毫不犹豫便是,仿若全无思考,就能将李璟杀个片甲不留。

    待到最后,李璟拿起茶杯,才发现杯中茶水已然饮尽。但也在这时,一直未曾从殿内出来的石瑶,又重新提着一个小壶,给他续了一盏。同时还给李星云三人各自倒了一盏。

    李璟也不顾茶水滚烫,抬手就痛饮下一口,直到又撑过十回合后,终于败下阵来。

    长叹一声,李璟将已然下无可下的白子丢回棋盒内,继而又笑道:“能在大帅手下走上百回合,已经是酣畅淋漓了,实在过瘾!”

    袁天罡注视着被黑色大龙完全盘踞的棋盘,摇了摇头:“并不然,你实则可以走的更久。只是一味求过瘾又能如何取胜,若换作别人来下,本帅只怕仅能落个平局。”

    李璟却并不沮丧,持着茶杯起身,单手负在身后,静静感受着茶香在鼻息间缭绕,看着山下树影随风摇晃,淡淡出声。蠩

    “大帅所言,可是昔日将侍郎李淳风?”

    袁天罡一手摆弄着棋子,一手执着茶盏,沙哑出声道:“当初天下人中,仅有他的棋术略胜本帅半筹。此人落子求稳,且纵览全局,一步一子,环环相扣,本帅也时常落入他的险招之内。”

    沙哑声音先是一顿,继而又恰似自语般缓缓出声。

    “天下如棋盘,世人为棋子。但行险招,非一味取胜可为,棋子虽为死物,但其间变数,也不得不防。昔日太宗单骑退万骑,纵使最终计成,但其后仍难免心悸。若当时那颉利小儿有几分雄心,大唐江山便将危矣。

    但也就是在当日渭水之盟后,那颉利的卦象就陡然生变,紫气衰落,泯为枭雄之辈。而太宗,便是天地间的那一颗变数。”

    李璟笑道:“大帅这是要将朕与太宗作比?”

    听到李璟终于自称的这一声“朕”,侍立在棋桌旁的石瑶下意识的就看了眼袁天罡。但隔着漆黑的獠牙铁面,终究不能看见他的神色,只能察觉到大帅整理棋盘的手指微微一顿,又瞬间化为常态,转而去拿起茶盏。蠩

    “太宗乃千年雄主,纵使秦皇汉武,也不过勉为一帝才方可相提二字。”

    李璟哑然失笑,袁天罡现今也学会话说一半,不打直球了?

    但其言外之意他也明了,并不纠结。

    想罢,他就笑道:“不过大帅莫忘了,昔日太宗初时,也非天命之人。当初玄武门之变,免不了为后世诟病。”

    袁天罡骤然抬眼,嗤笑一声:“既为雄主,又怎能被亲情世俗所扰。天下掌控,皆在王霸之人手中。”

    将茶盏放在玉石制的雕栏之上,李璟摇摇头:“非也,天下之事,从来不是一家之言,更非一人所能操控的。这世间民心所向,齐力之处,方能兴盛。世间本无长久的朝廷,却有不衰的人心民意。

    且天下并非棋局,这世人民心也并非棋子。下棋之人纵使能够操控每个棋子的生死,用则保之,为大局则弃之,但面对人心民意,却不能如此。天下民心归附的,从来不是什么千年雄主,而是那个愿意切身实地的给他们一碗饭吃的人。蠩

    天下百姓,看重的从来不是哪一个人,而只是那一碗饭。”

    言罢,李璟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感慨道:“天下诸侯,若有一人看清此点的,又何有大唐兴复之说……”

第两百八十五章 棋局与棋子(二)

    “那依此言,天下但凡可得民心者,莫不可以颠覆社稷,扰乱天下?”鸔

    李璟之言,袁天罡虽然并不赞同,但也没有径直粗鲁打断反对。

    与之比起来,之前的袁天罡真像个蛮不讲理的恶棍。

    石瑶早先就有猜测,虽然奇怪大帅的态度转变,但也是屈身上前,要给李璟添茶。

    无奈何,他喝的太快了,别人是品茶,李璟就是灌水了。

    抬手阻止石瑶的举动,李璟左右踱了两步,沉吟道:“见微知著,能让民心依附之人,可见也是有德之人。既然是有德之人,为何不能取天下而代之?”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直秉持着看戏想法的李星云瞬间就眼睛一亮,深感认同。

    在他自己看来,他就不是一个有德之人。只想着能够有个三妻四妾,做一个乡下土财主不时能够布粥济民,也便行了。鸔

    反而是石瑶眉头微皱,有些膛目结舌的感觉。

    李璟现今可就是大唐皇帝啊,这番话不就是支持他人造反吗?

    还有希望别人造反的皇帝?

    袁天罡稍有些震惊,他历经三百年光阴,所遇之枭雄乱贼不计其数,所奉的明主也不知几何,但还没有听到过如此言论。

    在此之前,不论是皇帝还是各辈枭雄,顶多也就是想着“王侯将相,另有种乎”,然后等自己登上高位后,就是“王侯将相有种”了。

    倒还没看见过李璟这般豁达的人。

    心中思索片刻,他又沉声道:“若是如此,李氏江山怎能传及万代?”鸔

    不料李璟只是哈哈一笑,继而面色古怪的看着袁天罡。

    “大帅真以为有万世千秋的江山?朝堂更迭本就是常态,无德者失位,有德者上之,儿孙若是无德,江山倾覆又有什么奇怪的。”

    袁天罡有些恼怒,从棋桌前起身,佩戴有皮套的双手猛然握紧,继而向下一挥。

    “若非李氏,天下怎可能有太宗时的盛世降临!若是如此,太宗百年心血岂不是泯为尘埃!”

    “若非大唐,岂有四方蛮夷臣服,万邦来朝!尔为太宗子孙,如此万世基业,岂能如此荒废!”

    他很是生气,本以为李星云不堪大志外,李璟尚有明主之资,没成想居然有这般另类想法,实在是思想败坏!焉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一瞬间,他又有些后悔在李璟小时候没有把他教育好,若早些授之以帝王术,何至于会有这般糟粕思想。鸔

    怎么会有人不希望自己的江山永固的?

    李璟摆了摆手,叹道:“大帅所言固然有理,但朕也深知盛唐之基业也是万民百姓所缔造出来的。若非百姓供养朝廷,太宗又岂能兵发漠北,远征西域,横扫吐蕃?

    大帅言朕荒废太宗基业,可太宗之盛唐基业,不早就肢解坍塌了吗……朕现行之事,无非就是再行逆天之举,养育百姓,为大唐重新获取百姓民心……又何谈荒废?”

    袁天罡一时沉默,他所行三百年之计划,踌躇数十年,本想给李星云的衣冠如今尽数被李璟各种承袭,且取得的局面似乎更好?

    一年入岐,三年灭梁,已经是雄主之资,再多的也难以挑出毛病。

    至于出生身份,现今又有甚么重要的。之前之所以处处挟制李璟,抬高李星云。一是秉承昭宗遗旨,二是因为卦象所卜,那“李儿花”就是李星云,袁天罡也只认这么一个天命之人。

    但现如今,卦象似乎相孛,昭宗也看走了眼。鸔

    或许大唐二十位先帝也会感谢本帅曾经留下了这么一位庶子?

    他在那一时沉默,李璟也并不再开口。

    如今他在袁天罡眼中才真正转变了身份,从棋子成为了执棋人,且能够堂堂正正的和他对等布子。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

    李璟心境,早就经历了千百遍的锤炼转变,两世为人,十多年的经历早也就将原本那个稚嫩青年杀了个干净。

    现今的他,难道还需要袁天罡的什么认可吗?

    他对袁天罡,也仅仅是敬佩那份对大唐三百年至死不渝的忠心,至于为人,确实万般不认可的。鸔

    反之,袁天罡所奉行的霸道,更可以说是人可胜天,就是要逆天而行,为大唐续命。而李淳风之天道,则是天行有常,顺应天意为之,大唐该亡就亡,自然有人后来居上。

    至于李璟信奉的,更像是天道,天下有德者得之。但行动上,却是霸道。

    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破而后立。自己不去做就会丢命,所想和所做实在是两码事。

    更何况,他有自信能够做的好。

    袁天罡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李璟沉思良久,终于转身过来,却是向着石瑶沉声道:“你带着他们去后殿歇着。”

    石瑶并不多问,只是向着他与李璟行了一礼,就要引着李星云三人离去。

    李星云还稍有迟疑,他本想和袁天罡对峙师傅阳叔子之死一事,但现在的时机好像并不好,也就只能先随着石瑶暂且离开,给李璟和袁天罡留下独处的时间。鸔

    至于阿姐,她似乎在见到袁天罡后就变得安静了许多,此时竟也不神神叨叨了,颇为安静的就跟着离开。

    …………

    此时此刻,大殿前的雕栏平台前只剩李璟与袁天罡二人。

    春风携着漫山的林野呼啸翻滚,无数林叶沸腾不止,好似这藏兵谷中的千军万马,终于遇见了久等的明主。

    “大帅避开旁人,可是有要事相言?”

    李璟看着久久沉默的袁天罡,终于沉吟发问。

    但他只看见袁天罡久久的望着桌上棋盘,半响不语,直到最后,才有一道沧桑的沙哑声响起:鸔

    “依你来看,本帅三百年布局,数十年筹划,可有做错?”

    李璟一脸正色,只是出声:“大帅对大唐忠心,何错之有?无非以己之愿,强加于他人之身,逆天改命,实非易事……”

    他顿了顿,又忽的一笑,转头看着漫山翠绿,感慨道:“但我这十年,又何尝不是逆天改命,如履薄冰……终究也是走到了这一步…”

    “你我二人,又有什么错呢……”

    袁天罡身形一怔,突然想起了十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的小男孩,想起了那个送他生日礼物的小男孩…

    他面具后的嘴角闪过一丝苦涩,终于转过身,看着已然比他高出不少的年轻身影。

    想起来,李璟今年好像才二十一岁?鸔

    袁天罡将头上斗笠取了下来,感慨出声。

    “你长大了……终不似当年模样。”

    “陛下……”

第两百八十六章 分舵(为我yuan非凡大佬加更!!)

    “大床房!”粢

    一声欣喜,阿姐撑着圆滚滚的肚子,瞬间就从房门口扑到了造型古朴的架子床上。

    抱着枕头,她满脸都是喜滋滋的样子,在床上打个滚,只感觉简直宽无边际。

    幸福时刻,莫不如此了……

    陆林轩站在门口,颇显头疼的抱着自己那柄断剑。

    她们不过只是相识了两日,阿姐对她简直就毫无避讳,完全就当成多年老朋友般随意招呼。

    也不知道为何会与不近人的侯卿尸祖有这般大的反差……

    今日虽是残月,但月光皎洁,外间都满是亮堂的场景,纵使是身处这处处都显得神秘的藏兵谷,陆林轩也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粢

    也多是因为有李星云和李璟二人在的原因。

    虽然他们二人不知道在哪里去了。

    …………

    “他就和你说了这些?”

    在某处瓦房顶上,两个身影紧挨着斜躺在瓦梁上,各自的手边也都有一坛酒水。

    若是凑的近了,便能闻到两人身上浓烈的酒气。

    李星云撑起身子,颇有些吃惊的看着旁边的李璟,又再次重复了一遍。粢

    “他和你在那台子上待了一天,就全在讲为帝之道?”

    李璟的脸颊有些醉红,藏兵谷的酒水有些不一样,他又没有施展以内力逼出酒精的法子,这会连饮四五坛酒,已经多有醉感了。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李星云喃喃自语,他虽然知道袁天罡是个无趣的人,没想到居然会如此无趣。真就给李璟讲了大半天的废话。

    莫非就是想纠正李璟那个不正常的思想?

    李星云对袁天罡现在依然多有恨意,但现今也知道当时阳叔子多有求死之意,且实在报不了仇,只能避着不去见袁天罡。

    待他再修炼三五十年,再寻机会把袁天罡的屎打出来。粢

    倒是经过白日的所见所闻,他与李璟的关系又拉近了不少,如今躺在一起赏月,竟也不觉得生分。

    李璟将手臂枕在脑后,看着星月闪烁,只是轻笑一声:“只是最后说服我不成,说着还要再去练一颗长生不老丹,让我做一千年的皇帝……”

    李星云目瞪口呆,挠了挠有些杂乱的头发,皱眉道:“真要变成他那个样子,活一百年都是遭罪。”

    李璟明白,他说的意思中不止是袁天罡的样貌,可能还有袁天罡的心性。

    也确实,遥想当年,袁天罡和李淳风在一起时还是多么的意气风发,颇有风流倜傥的感觉。现如今活了三百年,除了那副老妖怪的相貌,连脾气性子都好似变成了前年老妖也似。

    只是他布局百年,被李璟这个变数突然毁于一旦,难免有些失态。

    千年神仙,也难免有失误的时候不是?粢

    想到这,李璟长叹一声。

    大帅终其一生三百年,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可悲的。除了挚友李淳风,长达两百年的光阴都是孤身一人。无友、无妻、无子,只为了那个卦象与心中的那份盛唐景象,竟能忍受这数百年的孤独。

    若说李璟知袁天罡,其实也仅仅是知道他这几百年所图是什么,再深处的心境,就并不知道了……

    李星云也重新躺下,茫然道:“他为什么会对大唐有这么重的执念呢……”

    李璟默然,因为袁天罡所见过的那番盛世,李星云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所以他也难免不能理解。

    正如李璟从后世而来,是无论如何看不惯这般乱世惨像的。他拼尽全力获得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女帝她们,也同样有为了这天下百姓的想法。

    没有听见李璟的回答,李星云也不以为意,他本就有些醉了,仍然继续出声。粢

    “其实不管他如何逼迫我也好,如何想要逆天行事也好,如何布局复唐也好,我都没有怎么恨过他。唯独只有,他逼师傅去死……”

    李璟沉默,听着李星云还在旁边慢慢说话,讲他与陆林轩是如何被阳叔子看着长大的,是如何继承阳叔子的武功与理念成长的。

    但谁又知道,他也是有过如此经历。

    良久过后,他才对着已经不出声的李星云低声道。

    “师傅的事情,是我昔日所做的祸事。每每念之,也都满是懊悔。若你想要报仇,大可将恨意宣泄给我……”

    李星云笑了笑,轻轻的出声道:“刚才也便是宣泄出来了。”

    他知道李璟后悔了就好,至于袁天罡那个老不死的,只能今后为之了。粢

    其实他挺亲近李璟这个兄长的。

    两人一时静默无言,一同仰望着星空月色,各自不知道这想什么。

    不知不觉中,涌出的泪水从李星云的眼角划了出来,使整个眼帘都开始变得朦胧。

    然后再隔着朦胧的眼睛,看着天边的星空中,渐渐浮出阳叔子的面容来。

    “当你偶尔仰望星空的时候,你会想念师傅吗……”

    “天天都在赶路!天天都在赶路!”粢

    阿姐赖在床上不起,任凭陆林轩如何招呼,就是抱着枕头使劲赖床,口中虽然在叫嚷着,但眼睛却闭的紧紧的。

    不过片刻之后,她就猛然睁开眼睛,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床帘外的阳光完全遮掩住。

    单单是那个熟悉的气味就让她瞬间惊慌失措,但还没有等她自己爬起床时,就感觉后领子被人提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就被一路提到了房外。

    陆林轩憋着笑,看着阿姐对毫不客气的李璟完全没有办法,就感觉乐得很。

    阿姐特别生气,但看到李璟和李星云二人都已经收拾妥当,自知拖不下去了,只能哭丧着脸去屋子里背自己的大背包。

    “师哥,我们现在又去哪里?”

    虽然已经和李星云成亲,但陆林轩依然习惯称呼师哥,现在也没有转变过来。粢

    李星云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昨夜灌的酒水有些多,又在屋顶睡了一晚上,确实没什么精神气。

    “听皇兄说北边出了大事,要先返回洛阳。”

    陆林轩点了点头,先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又迟疑的出声询问。

    “那咱们还回剑庐吗……”

    李星云脚步不停,只是出声:“先不回了,昨天我也想明白了些,既然背负着这个姓氏,就不能一直逃避责任。此番就随着皇兄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陆林轩瞬间就喜笑颜开,她向来就听李星云的话,何况现在看见他们兄弟二人关系越来越亲近,心底也愈加欣喜。

    阿姐在后面匆匆追上他们二人的步伐,转过一个走廊,从后殿出去后,就见李璟站在台阶上,像是在等他们。粢

    “咦?”

    跑的飞快的阿姐停下脚步,惊疑了一声。

    李星云和陆林轩抬眼望去,只见台阶之下,密密立着二十几道青衣身影。

    “不良人沧州分舵…”

    “太原分舵…”

    “成都分舵…”

    “桂州…”粢

    “江陵…”

    “廣州…”

    “参见天子!”

第两百八十七章 漠北南下

    不良人,太宗贞观年间始创,主管缉事番役,以便天子监察天下乱事。质

    其下分天罡三十六校尉,分太原、沧州、成都等三十六分舵,有不良帅主之。

    中兴二年二月初,陛下分拆不良人于锦衣卫,分南北二衙,能者居千户位,余者皆为百户。分掌侦缉、刑事。

    仅对陛下负责,可直达天听。

    ————《皇唐天子录》

    …………

    对于天子南巡队伍还在钱塘吴越,而天子本人却突然回到洛阳这件事,国子监祭酒张子凡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且本已经沉寂许久的信王府又重新活络起来,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质

    先前还有人猜测信王是不是被天子秘密处死了,这会才知道原来信王李星云真是去游山玩水了……

    尚书台左仆射冯道,直到被请入宫中见到李璟后,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天子行在里没有天子,这不是闹吗!

    “老臣拜见圣上……”

    见到另一边神色如常的张子凡,冯道也只能沉住气,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还能够饮下一口茶。

    李璟倒是哈哈一笑,一边刷刷的处理堆积的奏折,一边笑道:“冯仆射有什么话大可直说便是。”

    冯道将茶杯放下,然后咳嗽了一声,面色有些为难道:“圣上本该在南面巡游,让天颜显露,以便安抚天下民心……可这突然微服折返,是不是有些不妥…”质

    天下初定,这走秀也得坚持走完吧?

    再说了,巡游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带着后宫美人游山玩水,到了每处地方都有地方官员将一切安排妥当,这怎么还要偷偷跑回来……

    难道好些日子没处理奏折,手痒痒了?

    后面的话冯道没敢说,只是用给张子凡递着眼色,要让这个未来宰相好好规劝一下天子。

    “晋国联合了漠北漠北,不日就要南下了。”

    但马上就听见李璟的声音从上头传过来,让冯道稍稍一愣,看见李璟将御批红笔放下,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叹气道:

    “李克用一代北御契丹的枭雄,竟也肯舍下脸皮做这种事……”质

    冯道看了眼张子凡,知晓他想必还早一些知道消息,便微微皱眉道:“漠北就算想要大举南下,也必将受那燕王刘守光的拒绝,难不成这刘守光也被李克用降服了?”

    “非也。”

    李璟摇了摇头,折过身去,以手指抵在悬挂在墙上的天下疆域图上,继而在燕云一地点了点。向案下的张子凡二人解释:

    “刘守光麾下有一重臣名为石敬瑭,不知冯仆射对此人有没有印象?”

    冯道皱眉想了想,最后沉吟道:“臣被刘守光关进大牢时,倒是听说过…据传此人极为骁勇,作战时常有奇策,且还擅长领军冲阵,倒是很受刘守光器重。”

    李璟点点头,回过身来,又出声道:“但根据锦衣卫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此人实为李嗣源帐下,且极受李嗣源器重,早年便将女儿嫁给了他。

    石敬瑭能在燕地以极短的时间声名鹊起,离不开李嗣源的暗中操作。如今刘守光虽还占有燕王位子,但实权早已被这石敬瑭掌握。”质

    冯道有些讶然,摸着自己下巴的胡子,皱眉出声道:

    “那依此来看,李克用所拥之地实则是整个河北?”

    坐在他对面的张子凡接过话,笑道:“是,也不是……”

    “冯仆射不知,这李嗣源与李克用名为父子,但背地里实则并不和睦。且这李嗣源虽然一直表现出一副翩翩君子模样,实则是道貌岸然,包藏野心,所以一直不受李克用信任。

    这石敬瑭既然是李嗣源的女婿,恐怕也不会听李克用的招呼。”

    冯道的眼睛跳了跳,他之前听过传闻,说张子凡之前就是李嗣源的养子,倒是能够晓得这些内密。

    李璟点了点头,沉吟道:“不过如今来看,李嗣源还不敢和李克用撕破脸,外通漠北一事,没准也就有他的功劳……之前筹谋的拉拢刘守光的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质

    就在这时,张子凡却是奇道:“之前的漠北首领耶律阿保机早就被圣上控制在洛阳,按理来说漠北现在应当还是在内乱的时候。为何会如此迅速的统一,还能联合晋国呢?

    难道是漠北之地又出了一个能让诸部信服的雄主?”

    冯道也颇为不解,在这之前,漠北基本上是被晋国和燕国按在地上摩擦,他也没怎么关注过。没想到这么几年居然也发展出了不俗的实力。

    李璟微微颔首,从御案上拿起一张画纸,摊开给二人看。

    “漠北首领是个女人?”

    张子凡和冯道看清画上之人后,都稍有些惊讶。

    “此人名为述里朵,是耶律阿保机的妻子。现为漠北王后,耶律阿保机虽然一直未曾返回漠北,但她却有手段重新统领了耶律阿保机的旧部,并将那耶律剌葛击败,彻底统一漠北……”质

    说到这,李璟叹了口气。

    他知道耶律剌葛是个废物,没想到居然废成了这般模样。

    早知当初还不如把他杀了,述里朵反而没这么快统一漠北。

    张子凡和冯道都皱起了眉,这么看来,漠北南下反而还是师出有名了?

    且自古来看,女人掌权都甚为心狠。这女人能把错综复杂的漠北各部统一,说不得是踩了多少人的脑袋上位。

    念此,冯道便出声道:

    “晋国方经大败,恐怕也拿不出什么实力了吧。”质

    张子凡接过话茬,分析出声。

    “说不定,李克用知晓圣上迟早会挥师北上,反而不敢再拖,说不定会举全力南侵,为自己打出一个喘息时间。”

    冯道的脸色有些为难,年年作战,底子本来就不多,安抚难民、重整各处衙门、分派官吏、各州免税,哪哪都要银子,户部不敢找李璟,每每见到他都要哭穷。

    打起仗来,其实只有武官高兴。

    不但百姓遭殃,其实朝廷也难过。

    李璟也有些愁,但也只能吩咐:“让兵部拿出个折子来,怎么打怎么守,他们更有经验……

    至于军饷粮草……蜀王楚王不是愿意为朝廷分忧吗,让他们都把家底掏出来,都别藏着了。”质

第两百八十八章 石敬瑭

    燕地,幽州。枇

    燕王宫府内,白幡林立,燕王守卫皆头佩白巾,身着粗麻素衣,持着刀枪剑戟,将宫府守了个水泄不通。

    宫府偏殿内,十来个妇人孩童齐聚一堂,有些尚还有些年轻的女人脸上满是泪痕,穿着一身孝服哭哭啼啼的,倒别有一番风情。

    至于其他年长妇人和不懂俗事的孩童,有些则是面色苍白,有些则是持着念珠不住求佛念经。其间夹杂着幼儿的嚎啕哭声,显得很是纷乱。

    殿外持着兵刃把守的侍卫,也不去干涉,只是任凭她们吵闹。

    不多时,才有一个身着素衣的瘦弱男子大步过来,此人相貌很是斯文,满身都是书卷气息,很有种教书先生的感觉。

    但殿外廊下的燕王守卫见到此人过后,皆是挺胸抬头,继而躬身行礼。

    “石大人……”枇

    被几个军将簇拥着的壮年男子只是点点头,然后大步走进殿外。

    而殿内原本还哭哭啼啼的一众妇人,在见到此人过后,都瞬间止声,就连还在哭闹的小孩,都被人捂住嘴巴。

    男子的目光在有些缩在一起的众人身上扫过,严肃的神情最终一缓,拱手行礼。

    “石敬瑭见过诸位夫人……”

    众女人推推攘攘,终于推出了一个一直闭眼念经的中年妇人。

    她脸色稍稍镇定,用身子护住身后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出声道:“石大人,可是来取我等的性命的?”

    石敬瑭淡然轻笑,拱了拱手:“夫人何出此言?燕王去世前,以在下为幽州留守,辅佐世子殿下……燕王生前诸多提携,在下怎敢行此忘恩负义行径?”枇

    中年妇人脸色缓和了些许,看了眼石敬瑭身旁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军将:“那不知石大人将我等妇孺困在此处,是欲何为?”

    “自然是保护世子殿下安全!如今燕王病故,城内人心惶惶,若是有歹人加害世子,我这幽州留守今后怎敢面见燕王!”

    中年妇人嘴唇嚅嗫的几下,却是再不知道如何发问,但就在此时,她身后的十岁少年却突然脱离了她的保护,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脸愤慨的指着石敬瑭大声道:

    “你胡说!父王就是你害死的!你还想害死我们所有人!”

    中年妇人的脸色瞬间惨白,忙不迭的将少年重新拉回怀中,连连喝骂:“胡说八道!谁教你这么说石大人的!”

    接着又向石敬瑭不停道歉:“石大人莫要怪罪,孩子还小,胡说八道的……”

    在她身后的其他妇人,这会又隐隐有哭泣声响起,但人人都只敢捂着嘴巴,不敢有大的动静。枇

    石敬瑭哈哈一笑,上前了几步,只看见那少年瞪着一双眼睛,恨恨的看着他。

    殿内气氛瞬间窒息,石敬瑭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随即阴恻恻的出声:“看来世子对在下多有误会,想必是府内有下人作祟。夫人不如把世子交给在下,在下带回去好好辅佐殿下。”

    说着,就已经伸手过去,要将那少年拉过来。

    中年妇人嘴唇发白,只是一个劲的抱紧怀中少年,哭腔道:“石大人何必赶尽杀绝,他还只是个孩子……”

    石敬瑭脸色愈加阴沉,沉声道:“松手!”

    中年妇人使劲摇头,在她身后的众女却只是缩在一起,憋着哭声不敢上前。

    而在她怀中的燕王世子却猛然发力,狠狠一口咬在石敬瑭的手背上,痛的石敬瑭瞬间脱手。枇

    “呸!奸臣贼子!”

    石敬瑭手背吃痛,向后连连退了几步,脸色异常恼怒。

    而一直护在他身后的两个军将已经抽出长刀,几步上去,瞬间就将那中年妇人踹倒,再一刀从她的颈部划过,使得鲜血骤然喷涌而出,溅得地板上到处都是。

    同时一把将已然被吓傻的燕王世子粗鲁扯过去,提到石敬瑭身旁。

    中年妇人的尸体犹自瞪着眼睛,鲜血从她的颈部咕咕的向外涌出,染红了半边衣衫。

    余下妇人和孩童都再也忍不住,纷纷大哭出声,有被吓崩溃的已经跪在地上,冲石敬瑭使劲磕着头。

    “不知好歹!”枇

    石敬瑭脸上满是狠戾,身上的文人气息荡然无存,看着脸上沾着点点血迹的燕王世子,捏着他的脸嗤笑一声。

    “你爹没有我,能坐上燕王位子?”

    他有些恼怒,原本想树立的形象无法继续经营下去了,再看一屋子人哭天喊地的,只能晦气走出殿外。

    那两个军将提着已经傻住的少年跟在后面,他又停下脚,侧头吩咐。

    “挑一个听话的出来,其他的统统处理干净,让太原知晓。”

    军将低头听令,又将手中小孩拖回去,顺手就一刀把脑袋砍了。

    其后的事情石敬瑭就再不想看,揉了揉手背虎口处有些发青的咬痕,脸上闪过怒色,但马上就恢复常态。枇

    “备马,去居庸关。”

    幽州再向北,就是漠北了。

    居庸关作为抵御漠北胡人的雄关,本身就是长城的重要枢纽,两侧都是高山,高山之上还有城墙。只要在此屯兵,就能把南下来的胡人揍得哭爹喊娘。

    但远处天际线边,出现了一批批庞大的黑线时,长城高山上的烽火台却并没有狼烟示警。

    无数漠北人骑马南下,居庸关却城门大开,连半点抵御也无。

    大多漠北人都散发着一股子穷酸气息,除了战马齐备外,身上的各种甲胄都不齐,皮甲都尚未完全普及,别说铁甲了。枇

    兵刃也都各不一样,多以长杆骨朵为主,再佩以多张长弓。

    若不是有人约束着,还有几分军纪。不然活脱脱就像是土匪过境了。

    一眼便能想到,这些漠北大军进入中原后,会造成什么祸事。

    ……

    “石敬瑭,你卖主求荣,勾结异族,奸臣贼子!早晚不得好死!”

    关内校场,几道被剥离甲胄的人影被捆绑着按在地上,其中仍有人还在唾口大骂。

    坐在监斩台上的石敬瑭淡然一笑,随手扔出一块令牌。枇

    “斩了吧。”

    随着头颅落地,校场之上的骂声瞬间止息。唯有北风呼啸,卷起无数旗帜翻滚。

    中兴二年三月初,原幽州留守石敬瑭放任漠北骑兵五万自幽云过境。

第两百八十九章 听闻王后善舞

    初春时节,天地间虽然还留有寒气。但河水上游的冰层已经开始融化,导致水线不断上涨,多地堤坝都在上奏预警。紒

    但好在也能控制,反而还能蓄水在库,用以春耕,同时还能防备春旱。除了让水利官员多多记录,同时做好抗洪的准备外,倒没有什么岔子。

    因为此时天下人的目光,大多放在了黄河北面。

    自燕王刘守光去世过后,幽州留守石敬瑭便奉其幼子为主,并加自己为燕国兵马大元帅,统筹燕地所辖所有步骑。

    且在这之后,开关迎漠北大军南下。近十万的漠北骑兵步卒分散在河北诸重镇。所过之处,无论城镇,皆被劫掠一空,青壮被编入军中,充当奴隶。妇女惨遭奸淫,再被掳掠。

    虽然据传晋王李克用多次震怒,勒令漠北王后约束部族。但就算如此,凡漠北驻军之处,周遭城镇往往是被抢的十室九空。

    这些在关外穷苦了数百年的漠北胡人,一入还尚为富庶的中原,便再难克制,不抢个裤兜塞满,都全不满足。

    河北之地的万千百姓,一夜间便陷入了苦难之中。紒

    …………

    “噌……”

    锥形羽箭携着威势,深深的扎在有些泥泞的道路中间,箭尾在落地之后,还依然在微微颤动。

    道路中央上绵延数里的人流,霎时就变得惊慌起来,原本还有些秩序的人群,瞬间就变得慌乱,人人都拖家带口,想要脱离队伍。

    但已然晚了,人流后面的道路上,瞬间响起了闷雷滚动声。无数带着毡帽身着皮甲的漠北骑兵,挎刀执弓的从两侧的树林里包抄过来,将道路完完整整的堵住。

    他们骑在马上,高声嚎叫,不时张弓搭箭,将妄图逃跑的难民百姓射死。

    本还有心聚集抵抗的难民群,霎时就土崩瓦解。拖家带口的,丈夫不见了妻子,儿子不见了父亲,皆被慌乱人群轰然冲散。紒

    原本用于拖用物品的无数板车也被撞翻,粮食财物洒落一地,却无人拾捡,惊慌失措间,亦有被撞倒的人被踩踏而死。

    如此残忍景象,看在这数百个漠北骑兵的眼中,却只是引起哄笑。不时还有人奔马上前,驱逐难民,继而将看上眼的女人掳上马背。

    如此乱景,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渐渐平定下来。就算有侥幸逃远的百姓,不是被箭矢射死,便是被重新驱赶回队伍。

    长达数里的官道两侧,到处都有狰狞大笑的漠北骑兵来来往往的放肆奔马,将被折磨的不成样的人流重新聚集起来。

    “尔等既为北人,何以南去?”

    此时,才有一个装束不同的漠北渠帅,用马鞭指着人群中的一个白发老者,用撇脚的汉话大声喝问。

    老者的脸上犹有泪痕,他的儿子方才为了掩护他被一刀砍死了,此时也不想再活下去,当即就以手指着那渠帅大骂。紒

    “李贼(李克用)与那石贼勾结汝等蛮夷,行卖国不耻行径!我等虽仅为布衣黔首,但也知忠君爱国!汝等蛮夷杀我汉儿,屠我汉地,我等如何不往南去?”

    说着,老者愤恨的举步上前,继续放声大骂:“汝等就算杀我辱我,妄居汉地,却终究不过一介蛮夷!汝且看看,现洛阳天子兵强马壮,我等虽死,但天子早晚灭汝等蛮夷全族!”

    漠北渠帅脸色铁青,不待老者说完,就狠狠夹着马腹上前,一刀将其枭首。

    但效果好似并不显著,他放眼望向难民人群内,只见人人愤慨,更多有青壮满脸悲愤,距离反抗就只差临门一脚了。

    这渠帅有些恼怒,不过只是抢了这些南人一些钱财,掳掠了些许人口,怎的竟如此愤恨。

    他妈的,逼没装成,渠帅只能狠狠出声:“把他们都赶回去!王后说了,既然生是北人,死都只能死在北边!”

    人流中又爆发出无数哀嚎声音,皆是手无寸铁的难民,终究没胆子向这些嗜杀成性的漠北人反抗。紒

    距离黄河,可也就几里路程了啊……

    数以千记的难民百姓被呵斥驱逐着重新转向北面,拖着死去亲人的尸体,踉跄北返。

    但就在此时,一道雷鸣电闪声,却突然从天地间响起。

    被数道轻骑簇拥着的漠北渠帅,在雷鸣声响起的下一刻,自背部到胸口,都瞬间炸开花。

    血肉横飞,瞬间就糊了他周遭数个漠北人的脸。

    而他本人,连哼都没哼,就从马背上向前栽倒下去。

    再之后,数道雷鸣声接连响起,高高骑在马背上的漠北人好似一个个活靶子,每响起一道巨响声,就有一个人栽下马去。紒

    片刻之后,自南面响起的雷鸣声才终于止歇。

    而这时候,不论是这几百漠北轻骑,还是被裹挟着北返的难民,都惊慌失措的向地上趴去。

    再向南边望去,只见道路两边的林中,突兀的腾起了无数烟雾,然后才看见这些烟雾之中,有无数道骑马的身影缓缓显露出来。

    这些人,皆是青衣制服,面着铁甲,头上还带着一顶斗笠。且腰配横刀,背挎长弓,都显得极为干练。

    但更为奇怪的是,这些人的手中却都各自拿着一杆长约半丈的烧火棍,微微倾斜着向天举起。

    此时此刻,在雷鸣声以及渠帅等数十骑兵的惨死状连串惊吓之下,大半漠北人都已经肝胆欲裂,都以为是神明天罚,纷纷落马不断叩首。

    余下还有胆量的,见到这些奇怪装扮的人马,却已提不起上前拼杀的士气。紒

    草原之人,向来信仰长生天,渠帅等人的死状与突然响起的雷罚声,如何让人敢动。

    难民百姓中,倒是有不信鬼神的读书人,但这会也是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实在是太过于骇人。

    最当先的青衣斗笠骑士,将目光从惊慌失措的漠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一个已经狂奔到五十步外的漠北人身上。

    他将那名为“燧发枪”的烧火棍放在身前举平,继而瞄准,再扣动扳机。

    在一阵白雾中,雷罚声轰鸣响起,那逃窜的漠北人肩部中弹,在惨叫一声后,栽向地面。

    上千人皆一阵惶恐,漠北人虽都有马,但此时都已经胆寒,尽皆跪在地上。紒

    这青衣斗笠人勒着缰绳,面上铁甲下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地上数不尽的尸体,最终才夹着马腹上前,冷声道:

    “大唐锦衣卫,奉天子命,迎大唐子民南下渡河。尔等蛮夷胆敢阻拦,当为死罪。”

    他的声音里含有内力,足以传遍很远。原本伏在地上不知所措的难民百姓尽皆猛然抬头,都是一愣,继而喜极而泣。

    “是大唐王师……”

    “天子没有忘记我们,派人来接我们了…”

    只有漠北人浑身抖如筛糠,他们现在虽然知道不是神明天罚,但也已经错失良机,只能任人宰割。

    但青衣斗笠人并没有再下令将这些漠北人砍了,只是下马,走到那渠帅的尸体旁,俯身将其的头颅割下,丢给其中一个漠北骑兵。紒

    “回去,让李克用把石敬瑭的脑袋备好,同时别忘了把他自己的脖子洗干净些。我等择日,就去太原看望晋王。”

    那漠北人只是死命点头,将满是污血的脑袋紧紧抱着,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青衣斗笠人翻身上马,命手下将所有难民百姓安抚好,准备南下。同时将所有漠北人的马匹全部劫掠过来,甚而连刀甲都不放过。

    其间纵使有无数百姓向漠北人泄恨,他也不予干扰,只是组织人手,尽快向南面折返。

    末了,已经骑在马上到青衣斗笠人又回头,沉声道:

    “还有,天子听闻那漠北王后素来能歌善舞,既然来了中原,就让她莫要回去了,今后少不得要请她去洛阳舞一场。”

    紒

第两百九十章 琐事

    漠北兵马进驻中原一月后,不堪纷扰的河北百姓便在锦衣卫密探的指挥下,有组织的向南边转移。敽

    同时有河北义军,开始袭击漠北军的驻地。

    数以万计的难民在抵达黄河渡口后,便能看见无数艘用以运载水军的巨船,被用来横渡难民。

    各色的“唐”字军旗,在黄河沿岸触目皆是,且在每处渡口都有唐军营盘,其间有骑兵来往奔驰,显得很是忙碌。

    但凡过河之大唐百姓,都能在对岸领到相应的食物,在稍稍整顿过后,便再由官方人员领着去南面安家。

    李克用这厮甚是恶心,非得挑在春耕这节骨眼上挑事,耽误了春耕不说,又有不知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好在李璟这个全天下最大的地主,有足够的土地分给百姓。

    自黄巢之乱以来,无数累世门阀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更将整个士族社会打了个稀巴烂,原本被世家兼并的千万亩土地又被各家军阀瓜分,李璟起势后,这些土地又统统归为了他。敽

    如今天下百姓之所以这般拥护爱戴李璟,其中的一条重要原因,便是李璟重新分给了他们土地。

    至于新朝初立,若还有想在其间浑水摸鱼,妄想再创一个世家大族起来的人,就得试试李璟的刀利不利了。

    作为一路踏着万千人脑袋走过来的年轻帝王,有的是魄力和时间来打压这些贪腐官吏。

    且作为一个见过后代盛世的人,李璟只能尽可能的为自己治下的百姓营造出一个好环境。

    起码在他是皇帝的时间里。

    也是因此,自三月初以来,好些州府里的官吏都被李璟杀的人头滚滚,尽是血色。

    当初在东灭梁国,北逐晋国的时候,有很多城池官员望风受降。当时为了安定,也未摘去这些人的官帽子。敽

    这些人在初平定之时,还尚且乖巧,爪子也不敢伸的太长,直到后面自以为摸清了李璟的脾气后,就开始逐渐放肆起来。

    在他们看来,李璟这个年轻皇帝虽然武功上等,但文政却稚嫩的很,欺上瞒下的事情,反正他们也最为熟练。

    殊不知能要他们命的相关证据,早就被锦衣卫送到了李璟的手上。就连这些人贪污的每一笔银子的来源,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李璟本来还准备等着把这些人养肥了再杀,但事到如今,部队要钱,安顿流民要钱,整顿吏治也要钱。

    户部财政都快有些撑不住了,只能提前杀猪过年。

    一声令下,各州府的锦衣卫迅速缉拿相关的官吏,继而审问、抄家一条龙。滚滚的铜钱便开始不断流向洛阳,并迅速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再有由原本“不良人”统合而成的南衙锦衣卫,也迅速开始运转,该派出去的人马也出现在战场上,但凡有晋国与漠北的斥候与他们相遇,往往都只是个全军覆没的下场。敽

    同时,各地的暗桩也被迅速启用,源源不断的各类信息径直涌入洛阳。

    这只专属天子所有的猛虎,在创立后的第三年,才终于显露出它应有的獠牙。

    …………

    洛阳,宫城。

    日落西山,斜阳余晖映在宫墙上头,慢慢的将红色向地面掩藏起来。

    由于长安宫城焚毁,李璟在定都洛阳后,直接就将长安太极宫的甘露殿用来作自己御书房的名字。

    这甘露殿分为主殿、偏殿和寝室三部分,李璟平时接见重要大臣时,就是在偏殿内。然后他平素经常查阅的书籍以及各种各样的舆图,也都存放在此处。敽

    此时,一道高挑雍容的身影端着一盒吃食,只是从檐下长廊静步走过,身后跟着的三两宫女,却是梵音天、妙成天几女。

    直到偏殿外,外间侍立的宫女太监也没有敢阻拦。

    将殿门推开,昏黄的夕阳便顺着斜入进去,长长的一直拖到殿柱下,使得殿内屏风后面的人有些不满的沙哑出声。

    “朕不是说了,晚膳延后再吃……来人,去把钟小葵钟佥事叫来,朕有些要事问她。”

    端着吃食的宫装女子微微止步,继而向外间的几个太监点了点头,其中才有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然后,她又继续向里而去。

    转过屏风,才看见一身靛蓝色长袍的李璟,坐在御案之后,案头是高高的一堆奏折及各种各样的文书。敽

    在他身后的一块木架上,则挂着数张各式各样的舆图,多是河北地带以及黄河沿线重镇的,其上还被勾勒有无数痕迹。

    李璟,就埋头坐在这中央,仿若坐定了也似。

    这时候,他才面有怒色的抬起头,马上就有一股慑人的威势瞬间布满整个大殿,仿若空气中皆是寒意,被那目光扫一眼,就被刺了一下似的。

    “朕……水云!?”

    他霎时愣住,看见女帝一身绯红宫装长裙,手中端有一盒盛有糕点茶水的食盒,此时放在小案上,还在散发着热气。

    她白了李璟一眼,不满道:“事要做,饭也不能不吃吧?”

    李璟的脸上瞬间愉悦,将手中笔杆一甩,双手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就要往女帝身边凑。敽

    “你不说还好,这么一提,我好像还真有点饿了…”

    女帝也不去管李璟洗没洗手,只是凤目中带着笑意,看着李璟一口一个糕点,吃的津津有味。

    “你还说,下面人早就给我说了,今日你可就吃了个早饭,便一直未进食了。你个武人还好,莫要苦了被你召来的大臣。”

    李璟咬着糕点一愣,然后皱着眉:“他们也没吃午饭?”

    女帝乐不可支,笑道:“哪里吃了!你大清早的把人叫来,一谈就到了未时,还不留人吃饭,可把御膳房的人急死了。”

    微微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这些日子实在太忙,李璟也没顾忌这些,他一个武夫忙起来完全感觉不到饿,倒确实是为难了那些被召大臣了,饿了又不敢说,许是最近杀人太凶的原因?

    “这有什么打紧,改日宴请他们一回便是……这糕点谁做的,味道还不错,合我胃口。”敽

    说着尴尬,李璟自知有些理亏,就只能仓促转变话题。

    “当然是窝咯!窝这段时间可是勤练厨艺,狠下功夫,再不能让小锅锅你说我做的不好吃了!”

    他的话音一落,外间就有一个紫衣大姑娘神气的闯了进来,一脸骄傲,在看李璟的时候只差把鼻孔仰到天上去了。

    李璟莞尔,这两日有些烦躁的心情骤然轻松。

    糕点,确实蛮好吃的。

第两百九十一章 作势

    晋国,太原。韼

    整座晋王宫府内处处都是兵士林立,其间或有甲士挎刀巡视,警戒森严,远超平时。

    无他,只因今日晋王邀漠北王后商讨军政要事。晋国虽然现今军力颓废,在郑州一战中精锐尽失,但起码在太原这个府城内,还是能够让人感受到压迫感的。

    往里而去,便能从层层守卫中进入大殿。

    里内分为两侧,一侧为漠北诸将,一侧为燕晋众臣。

    作为联军盟主,李克用自然是居于殿首,此刻坐在轮椅之上,脸色甚是阴沉。

    “只短短半月,河北诸镇百姓流失数十万,遭劫掠者不可计数,漠北流骑遍地都是,所过之处皆成白地…王后是否应当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放纵部下抢我子民,烧杀劫掠无恶不极,你当真视我李克用与无物乎?当真视我三晋之地无利刃乎?”韼

    随着他的话音落毕,紧闭的殿门之外,也瞬间响起无数脚步声,兵刃出鞘的声音从四面响起,好似只待瞬时而发。

    坐在漠北诸将对面的李嗣源一手把着交椅扶手,眼睛细细眯着,却只管静静摸着嘴角两边的的八字须。

    在他旁边,就是燕国兵马大元帅,幽州节度使石敬瑭了。此刻其一身文人装束,脸上满是恭敬,只有听到殿首李克用呵斥之后,才稍稍抬头。

    与此同时,大殿另一侧的长案前面,已经有两道身影快速起身,将身后人护住,满脸警惕的盯着燕晋众人。

    “晋王说笑了…”

    在他们二人身后,这时才传来一道女人轻笑的嗓音。继而,声音就低沉下来。

    “退下去,晋王面前,岂有你们放肆的地方!”韼

    挡在桌案前的男女二人迟疑了下,继而单手环在胸前,向李克用俯身行了一礼,然后向两边撤下去。

    同时,被他们二人护在身后,一身淡紫戎服的美妇人,才又重新显露出来。

    此人,也便是漠北王后述里朵了。

    而方才护在她身前的二人,一个唤为世里奇香,一个叫做遥辇弟弟。前者擅长近战突袭,后者则长于抗打冲锋。

    都是极其明显的漠北人面貌,且那遥辇弟弟还多为丑陋,时有人传言其爱好吃人,极让燕晋上下众人厌恶。

    此刻,述里朵将头上的毡帽取下,使得一束束向脑后扎成小辫的半扎发完全显露出来。此发型与中原女子流行的各式的发髻完全不同,显得极其英武干练,在述里朵一举一动间,都更增加了几分英气。

    说起来,倒是和巴戈的发型有几分相似。韼

    “晋王所言,确为不假。漠北数万儿郎在关外苦寒之地挣扎了太久,初入中原,难免就失了几分神智,才给中原百姓造成大祸……但晋王放心,本后已然下了严令,使各部众严格约束部下,不得骚扰百姓,如今已斩了违令将佐上百人,已初显成效。”

    在世里奇香与遥辇弟弟退至身后过后,述里朵才向李克用微微拱手,轻笑出声。

    但又在燕晋众人还未回应之时,又笑道:“漠北方经大统,各部还未完全磨合归一,就匆匆应约南下,又实在是穷苦太久了,初始有些不听号令,也请晋王稍稍谅解。”

    李克用的脸色愈加阴沉了几分,这述里朵好不地道,张口闭口就是受邀南下,还一直说漠北多么穷多么苦,好像是本王的过错似的。

    本王是请你们南下攻唐,但没请你们南下来抢人抢钱。

    都被你们抢光了,本王今后还能抢什么?

    但他最终只是重重的冷哼一声,用仅剩的独眼望向己方阵营的众人。韼

    “王后也说了,部下难以约束。前几日本王便让义子李嗣源领军前往各镇,擒住了些许纵容部卒劫掠的渠帅。既然王后约束不了,本王也便替王后约束了。”

    他的话音一落,外间就响起兵甲相撞的声音,继而殿门被人推开,数十个甲士各自手捧着一盘盖着绸子的物件儿,次第而入。

    燕晋众人明显都知晓内情,李嗣源依然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石敬瑭坐在他旁边,也是一副不关我事的无辜样子。

    站在述里朵身后的遥辇弟弟骤然一怒,虽然那些绸子还未掀开,但他仅凭空气中的那些血腥味,便能猜到绸布下面盖的是什么。

    果然,当绸布揭开后,里内的十多颗留着漠北发饰的头颅,让漠北诸将霎时愤怒。

    他们愤怒叫嚷,纷纷从桌案后面站起身来,指着对面的燕晋众人用漠北话大骂。

    要不是进此殿前都被收了兵刃,只怕是都已经厮杀了过去。韼

    述里朵淡定的坐在原位,缓缓饮了一口茶后,才终于将手下诸将呵止,然后款款起身,也不看那十来颗被石灰腌好的的脑袋,只是向李克用行了一礼,正色出声。

    “手下儿郎滥行杀戮,是本后、是漠北的过失。晋王不斩这些人,他们在本后手下也难留性命,晋王此举,实乃正道。”

    说罢,她便向身后的世里奇香肃声吩咐道:“回去后,这些人的族人全部充为奴隶,供儿郎使用。”

    世里奇香一愣,但也马上躬身一礼。

    “是。”

    如此,她才又向李克用笑声道:“乱世当用重典,晋王此举也正是本后一直想做而没做的事,本后还应当多谢晋王了…”

    看着述里朵声平气和的向自己叉手行礼,李克用的脸抽了抽。人家都这样了,也便不好发作,只能挥了挥手,让殿内甲士退下。韼

    与此同时,原本一直在殿外待时而动的刀斧手也隐退下去,大殿总算是恢复了平和。唯有空气中留存的血腥味,让漠北众人神色不善。

    妈了个巴子,邀请我们南下打唐军,给点军械粮草就能成了?不让儿郎劫掠,谁肯给你卖力。

    若不是大敌当前,少不得把太原都给抢了!

    述里朵少不忍则乱大谋,让李克用愈加忌惮了些,但已然施压,想必漠北军马也会收敛,便可以开始商讨正事了。

    需知本月月初,黄河沿岸的唐军已然聚集了近十万人,还有源源不断的各方兵马在不断调派而来,逼压河北。

    李璟已经拔剑,只差出鞘了。

    此战若胜,起码能给燕晋带来数年的安稳时间,甚至可能趁势南下,占据中原些许地盘。韼

    燕晋和漠北的综合实力加起来也有上二十万的兵马,其间更有漠北的数万铁骑,不是没有胜算。

    反观大唐旗下,虽然唐军连战连胜,但毕竟已经连着打了多年,少不了有厌战情绪。且各地归附的诸侯藩镇也需要重兵接管,支出用度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个新生王朝,一直没有好生发展民生的话,矛盾是会越来越尖锐的。

    如此合计下来,李克用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无论如何,此战是二十万对十万。

    优势在我!

    …………

    漠北众人簇拥着述里朵自晋王宫府出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韼

    遥辇弟弟从晋军士卒那里取过自己的大锤,脸上骤然浮现起狰狞神色,唬得晋军众士卒都稍有些慌乱。

    他冷哼一声,得意的狰狞一笑后,才转身离去。

    世里奇香给述里朵驾驶马车,他负责跟在旁边贴身保护,其外还有数百骑士在马车之前负责守卫,后面则是其他诸将领着几百骑士跟随。

    浩浩荡荡近一千骑兵,也足够护着述里朵来去自如了。

    “大元帅现在何处。”

    听见马车内传来述里朵毫无感情的声音,世里奇香立刻回道:“大元帅还在幽州练兵,昨日收到的信报说是明日就要南下,驻进潞州。”

    “李嗣源如何回应。”韼

    “李嗣源与那幽州节度使愿意交换,只请王后再调兵马南下,助他成事……”

    见马车内陷入沉默,世里奇香也不敢再问,只管闷头赶车。

    遥辇弟弟在马车旁拖着大锤子,一张满是褶皱的大脸四面张望,待见到有年轻的中原姑娘时,便狰狞一笑。

    良久过后,马车内才终于出声。

    “你亲自出关,让赵思温可以准备南下了……幽云之地,各州都可先驻入兵马。”

    世里奇香有些犹豫:“可王后您的安危?”

    “不担心,奥姑已经南下了。”韼

第两百九十一章 民生

    开封府,封丘县乡下。栤

    在今年年初,圣唐天子便升汴州为开封府,建名东京,撤洛阳东都名号,建名上京。撤原长安上都名号,升凤翔为雍州府,建名西京。

    开封作为大运河的重要枢纽,又是中原腹地,处于平原地带,水利、商路极为便利,自中唐以来迅猛发展,再加上朱温两代人的经营,商业已极为繁荣。

    到后世宋朝时,经过五代王朝的经营,开封才真正到达顶峰,成为当时世界第一大都市。

    也是因此,李璟在深思之下,才会将汴州升州为府。

    开封之前遭了兵祸,又连连被朱友贞征召民夫青壮,人口流失严重,还是在李璟收复开封后,重新安置移民、细分田地,才又让开封府下乡县重新活络起来。

    三月中旬,正是春耕时节,被重新修整的道路两侧耕地里,多有耕牛的身影,泥土被翻新,种子也被播撒下去,其间田埂间或有农民挑着水桶,将河水运送过来用以浇灌。

    开封新复,许多水渠修建计划还在规划当中,户部虽然已经拨款,但一时还不能完全照顾到所有乡县,这片地方想必就得等到下半年去了。栤

    但总而言之,也是有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百姓战后重整,面上多有笑色。

    一路行来,倒是郑州左近的乡县多是惨败景象,如此比起来,此地还算看的过去。再多有些许年头,想必差不多就能恢复到战前的元气。

    这个战前,还得是昭宗、僖宗以前。自黄巢之乱以来,河南是被祸害的最惨,加之唐末军阀混战,更有吃人魔王横行,不断有不同的重税,百姓早就苦不堪言。

    若说朱温称帝初始,还多有安民政策,到他末期渐为昏庸过后,所施政策就不堪入目了。

    李璟放下马车窗的布帘,将目光收了回来,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

    “民生多艰,任重而道远呐……”

    从洛阳过来,所见的景象一路不如一路,真真让人心堵的慌。关中百姓有这两年的底子,倒还看得过去,出关中后,时常能看到有幼童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样子。栤

    加之中原的男人大多都被朱友贞这厮强征了,好多州县下田春耕的,都多为妇女,各地宅屋也是破破烂烂的,不堪入眼。

    走的越远,他这个皇帝就越不想说话。

    马车之内,除他之外,还有右仆射冯道,户部侍郎敬翔等几位随行官员。

    其中,敬翔是大梁降臣,在李璟攻破汴州之前,是大梁的光禄大夫、兵部尚书、金銮殿大学士,算得上是朱温生前的荀彧、萧何。

    这等良臣,李璟自然舍不得一刀砍了了事,自然是养在手中,如今虽然给了个户部侍郎的官职,但实则并无实权,在冯道等重臣都没时间时,他都被李璟叫着一起商讨政事。

    此刻,车内众人听到李璟这么一声叹息,都纷纷出言安慰,最后还是敬翔出声道:“自黄巢祸乱中原以来,中原百姓十户抽九,但凡青壮,就没有不上阵打仗的。此种景象一直持续到圣上克复开封,现以短短数月的时间,就能有此等景象,已是不易,多是因为圣上仁德。”

    李璟稍稍沉默,战事将起,最后苦的还不是百姓。栤

    虽然说的是给百姓免税,但这仗一打起来,所需要的粮食就不能停,最后还不是需要分派到每个大唐子民的脑袋上?

    民生之艰难,就是如此分摊下来的。

    李璟让马车停下,自马车内下去,站在道路边沿。看着连绵至远处的平原田地,看着其间忙碌耕种的百姓农夫,以及在其间不停奔走的妇人孩童,嘴唇紧紧抿着,沉默的看了良久。

    马车的周围其实并无多大阵仗,只有轻骑数十人,也都是寻常武夫的装束,虽然各自都佩刀挎弓,但也只会让人想到是富家人的护卫。

    李璟身后,冯道及敬翔等五六个官员,细眯着眼睛看着这些场景,面色都多有不同。

    冯道与敬翔虽然都带着幞头,但鬓角处的头发都有些花白,被春风一拂,眼角的皱褶就明显的显露出来。

    只有立在他们身前的年轻天子,此时尚不过二十三虚岁,春秋鼎盛,足以浏览这大好河山。栤

    良久,李璟才沉沉出声:“冯道,大军准备的如何了。”

    “禀圣上,战兵十万、辅兵民夫十五万都已集结完备,齐聚黄河大营。水师两万,也都将黄河封锁,随时可以整军渡河。”

    李璟将手负在身后,微微闭上眼睛,任凭春风将自己耳边的发丝吹起,将青衫拂动,最后,才喃喃细语。

    “只希望是最后一仗……”

    冯道笑着回应:“圣上乃太宗之天策上将,大唐王师又皆为猛士,斩将夺旗如臂使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自当会一举扫灭李逆,诛灭蛮夷。”

    看着远处的田地间有百姓好奇的向这边张望,李璟只是笑笑,继而用手指着他们,回头道:“但愿此战过后,百姓能过得更好。”

    敬翔等诸位官员都面色肃然,然后拱手行礼下拜:“圣上所治,当为国泰民安!”栤

    李璟摆了摆手,回身登上马车。

    “行了,光说好话要不得,真正看得到,才是真的。”

    众臣皆称是,跟着登上马车过后,队伍便缓缓驶进了前面的村镇之内。

    相比于田野间,村镇里反而显得冷清一些,或许是有移民的原因,还能看见好些新屋子。虽已至中午,房屋其间也仅有些许炊烟腾起。

    人口不足,家中但凡有力之人,想必都已经下了田。

    倒是有好些儿童在街巷边探出脑袋,好奇的看着这一队骑着大马,驾着大车的人。

    李璟看着这些三三两两的儿童,偏头看向一旁的敬翔。栤

    “之前让户部拨款筹建各地的学校一事,现在如何?”

    敬翔摸着胡须,出声道:“现今也只在关中推行,也只在州城内修建有小学,再往下的,都还在筹划当中…”

    李璟点了点头,之前他提出的学校制度,是想让天下各地中,乡一级有小学,州县一级有中学。

    全国依然实行科举制,但小学前三级并不收取学费,为义务教育,其后三年便收取书本费,小学毕业后便参加升学考试,考上的才有资格读中学。

    而中学毕业后,方能参加各地政府的考试、继而入部门实习,实习合格者,便能分配职务。

    至于大学,现在还并未出系统的制度,只能暂时搁置。

    总而论之,现在还是没钱,天下钱财大多都花在打仗上去了,要想户部有余钱在天下各地建学校,只怕还得等一两年。栤

    龙泉宝藏,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让李璟上心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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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人:谁还不是个李唐后裔介绍:
穿越成假李,接受被摆布的命运。
但同为李唐血脉,凭什么我就应该是弃子。
既然天下皆为棋子,那我就翻了这棋盘!
执棋者,非你一人可为也!
多年之后,看着满堂文武高呼万岁。
李璟坐于金銮抚棋而笑。
“袁天罡,大唐已复。”
“既见天子,为何不跪。”不良人:谁还不是个李唐后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良人:谁还不是个李唐后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良人:谁还不是个李唐后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