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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幸运的苏拉     鹰扬拜占庭txt下载     鹰扬拜占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8章 伯爵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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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恩斯坦伯爵有记笔记的良好习惯,这种习惯在同时代的爵爷领主们可不多见,不过倒也无所谓,因为瑞恩斯坦伯爵本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异类:他嚷着要给农奴更好的生活,还要减免他们的劳役,也不去巴结当地的教堂和修道院,更没有占据护城河和池塘的权益,他领地里的农奴经常大摇大摆,跑到他破旧城堡的水里去钓鱼和捕青蛙,而爵爷自己的餐桌上却连块猪油或牛油都找不到,为了改良生产方式,他到处举债,最后城堡和田产都被债主给索走,农奴也根本不同情他而一哄而散。

    他的妻子卷起嫁妆,改嫁他人,瑞恩斯坦赶去追,结果半路被妻子家的亲戚围住一顿痛打,差点就扭送到修道院救济所,和麻风病人为伍,因为这群病人的住所和疯病病人的住所相邻。

    当地管区主教叹息声,接着就让人给他挂上个麻风病人专用的铃铛,走到哪响到哪,哪怕是当地驰名的恶棍武夫,听到这铃铛也就避让得远远的,这也算是保护落魄爵爷的一种“特殊方式”——不然主教担心,瑞恩斯坦哪天走在路上,喊些荒诞不经的口号,会被其他领主或骑士给当场打死,那可不好。

    于是乎,在踏上东征的路上前,可怜的瑞恩斯坦只能窝在堡场边的一所草料场栖身,东征的春雷响起后,这位爵爷裹着毯子,骑着匹长毛廋马,继续在脖子上挂着麻风病人的铃铛,“duangduang”地顺着莱茵兰的河谷,直到波希米亚、匈牙利,一路喊着要去圣地见识真正的神圣和公义。沿途的平民看到连这样的人物都要去博得救赎,内心很感动,也纷纷加入他的队伍里,瑞恩斯坦到处传扬“救赎不光光是针对个人的。救赎是为了让所有人,包括你们农奴在内的人,获得更好的生活”的言论,结果到最后云集在他身边的,居然有四万人之多。

    那么。瑞恩斯坦伯爵到底是为何记笔记呢?因为他现在要将前往圣地的路程和所见所感都记下来,用于对自己理想随时加以参照和修正,并能给后世留下“基督徒伟大朝圣时代”的光辉典雅著作,那样将来去天堂面对神,也就无憾了。

    当他伴随着斯文王子、弗洛琳娜这对未婚夫妻,在圣职长上高文军队的护送下,来到穆特河谷后,日记内容是这样的:

    得见罗马(希腊)帝国的紫衣公主,甚美(如何美,伯爵苦于词汇不足。无法描述,下同);

    紫衣公主十分聪明,十分好客,十分优雅,但态度却有些高傲;

    我和丹麦王子,参加大公爵与公主招待宴会,上面精美的食物和野味,很多;

    沿途,见到很多被绞死的人,农民们就在这些示众尸体旁耕作;

    庄稼的长势很好;

    学了些希腊语。比如“饿了”、“好吃”、“睡”、“有女人吗”,十分有用;

    今日和传说里的保罗派女子姑娘们对话,她们很多人都很漂亮;

    (补充),问了其中脸庞最红润的、皮肤微带棕色的两位。刚刚学习来的希腊语,被殴;

    塞琉西亚城十分大,去看了兴建的大医院和学院,很开心;

    城中驿馆内,紫衣公主派来使女,教会我玩十五子棋。他们这里叫“芝诺(此处伯爵拼写错误)棋?”,据说是几百年前的东西,规则不太一样,但好玩;

    芝诺棋很好玩;

    今日不能再玩芝诺棋,因紫衣公主送来了部百科字典,我要阅读学习,并将我日记的抄写稿馈赠给紫衣公主,让她代为修改润色,公主很感兴趣的样子;

    (对当日的补充),那三名漂亮使女又来了,于是又玩芝诺棋;

    (次日),芝诺棋很好玩;

    (再次日),芝诺棋很好玩,太好玩了;

    (再再次日),不行,今日必须要研读字典;

    (再再再次日),又玩了芝诺棋,这次使女们都放开,谁赢谁可以对对方恶作剧,据说这是她们从大公爵和公主那里学来的,好玩,简直有趣!

    (再再再再次日),公主将日记手稿退回,并让使女给我捎话,说我的文字水准无懈可击,她不必多此一举再替我润色了,很开心,于是又和使女们玩耍了一天的芝诺棋

    (补充),去卫城殿堂里参加宴会,很开心,但席间大公爵说要去攻打一座城市,叫什么忘记了,反正在塞琉西亚西侧不远,夹在海滨和山丘间,斯文王子为报效大公爵救命的恩情,也誓愿参加——据说,殿堂下的地牢里,紫衣公主关押了很多人,其中多数是女人,有趣,很感兴趣

    伯爵文字典雅精致的日记暂时就记录到这里,距离它的不朽可能暂时还有段时间,因为而后他的遭遇,和丹麦王子一样:被高文聘为“高级顾问”,被馈赠了五十枚拜占特金币,换了匹马,夹着日记手稿,跟在威武雄壮的红手旅团后,开进了阿拉尔曼堡山下的三面旷野,开始迅猛围攻此处堡垒。

    而伯爵带来的,剩余的三万平民朝圣者,当他们看到穆特河谷繁荣静谧的景象,许多德意志兰老乡也热情对他们打招呼,叫他们留下建设小天国时,投效军政府的比例就极高了:大约有两万四千人,当即便签订了“圣俸地产分益耕作合同”。

    不过这点瑞恩斯坦暂时不关心,此刻的他长大了嘴巴,看着高文的军队:意大利诸城邦半卖半送来的十二艘帆桨船,和许多轻型的自造战船,自塞琉西亚的军港里,颠簸着波浪而出,封锁了阿拉尔曼堡的入海河道;接着,旅团队伍里训练有素的士兵和军仆,开始挖掘壕沟,封锁城堡,并在壕沟后各自立下一片片的军营帐篷,整个行动就像是被同一个大脑在指挥般有条不紊。

    而在这支军队,和即将来到的战火背后,塞琉西亚和西奇里乞亚的劳作、贸易继续照常进行,因为高文委托的六个简单衙署,包括城市自治和乡村自治的两个团体,都在运转着。

    接着,当众人环绕着大公爵的绯帐时刻,一位灰色头发,看起来不亚于紫衣公主聪慧的少女,神气活现地披着典雅的袍子,举着装着图纸的匣子,到了匠师们云集的攻城器械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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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幕墙

    这片场地暂时还是空旷的,木材、螺栓、铁钉和各种工具都堆积在那里,军仆和匠师们正在竖起一段段木栅和支架,在上面挂上防箭和飞石的布帘和皮革,而即将制造出来的抛石机,恰好瞄准着阿拉尔曼堡城墙的最薄弱地带。

    先前莱特在前往此城担当使者时,近距离观察过阿拉尔曼的城堡形状,其并非是中正的矩形,而是宛如个不匀称的哑铃形状,大城位于海岬尽处濒海,而小城则在半个古里外的丘陵上,中间有段夹层双面的幕墙相连。

    这段幕墙就是关键,一旦敌人夺取毁坏掉这段城墙,就足以将大城和小城切断,使其互不相靠,原本尼卡卡列戈斯也希望在接手这个堡垒后,重新修筑起新的城墙和塔楼,将大城和小城全部包括在内,但实地一看,需要动工的地带,多为潮湿积水的低洼河洲地带,地基打不牢,而旧城墙所经过的区域,恰好处在此地带当间凸起的干燥地,不由得慨叹自然地理绝非人力所能轻易改变,再加上五位子嗣,有的前去穆特,有的前去西斯城,也互不相连,各自开枝散叶,故而也就淡了改造阿拉尔曼城墙的念头。最后,尼卡只是加固了旧幕墙,在台基下统统砌上了斜面砖石,使得敌人的攻城器械和云梯根本无法接近靠牢,并且增设了数座射箭塔楼,高高耸立着,足以俯瞰控制西部的战场。

    场地处,高文已经立马彼处,观察城堡态势了,“对穆特堡的包围没有撤除,西斯城的卡列戈斯三兄弟也被安娜给囚禁起来,这样看来也确实没有和尼卡谈和的条件。”高文喟叹着和旁边伴同的梅洛说到。

    而后他看到了举着匣子来的小翻车鱼,便热情对她打了招呼,阿格妮丝悄悄迅速白了这头**熊眼,而后做出副顺从表情,站在他的旁侧。“小翻车鱼,这面的幕墙和塔楼,攻城槌是无法抵进破坏,而其下又全是片被海水灌注冲刷来的沙洲沼泽。十分松软潮湿,像尼西亚城那样挖掘坑道突进的策略,也根本行不通。”

    “让安德列夫的帆桨船,运送士兵,绕到城堡的那边去也不行。那边同样是片沼泽。上岸的士兵很容易有被孤立的危险,并且那里几乎就等于进入潘非利亚特马的境内。攻击此城,正在和约翰皇子与君士坦丁堡方面打着笔墨官司,故而这时候授人口实,毕竟不妥。”那边,梅洛也向小翻车鱼提出了忧虑,并恳请她给予解决,而萨穆埃尔法的军械司和“独角兽”匠师连队会全力支持她。

    “大公爵殿下,您现在财力和军力都不算俗,而阿拉尔曼的盲眼老将属下守兵不足五百人。直接先取这段幕墙,再配合封锁舰队取下大城,小城自然也无法支撑下去。”阿格妮丝耸耸肩膀,表示方案只要这样就可以,随后她将挎着的匣子里的图纸交到高文手中,“砍伐木筏,掩护士兵涉过沼泽,用射石机和抛石机掩护,这些器械技术您的匠师都是掌握的。”

    高文将图纸展开,略略看了下。接着还给小翻车鱼,“这些拉丁文和数据,我看不懂。”

    “哦,还看不懂吗?”阿格妮丝有意说出这句来。

    高文无辜地点点头。十分实诚的模样。

    于是阿格妮丝只能表示,自己身为督农司的副司长,也只能亲力亲为了。

    那边,幕墙塔楼里的尼卡,侧着浑浊无光的双眼,坐在射击窗孔的边上。耳朵翕动着,沙哑的声音说,“最终还是要开始了吗?听说我最小的两个儿子,已经被紫衣公主赐予了杜卡斯姓氏。现在高文围攻我们,怕是再也没有忌惮了,他们是要把卡列戈斯的荣耀,在这片土地上抹除掉,穆特河谷四十名叛乱的吉那特贵族,几乎全部战死或被高文捕获处死,来年的麦田因为鲜血的浸染和灌溉,想必会十分茂盛啊对了,敌人建造的攻城器械,你们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是的将军阁下,看来正在制造云梯,和搭建射石机。”扈从在顺着窗孔仔细观望后,如此汇报。

    “看来是想先迫近,破坏城墙的根基,再使用云梯攀爬,破除这个战术很简单”尼卡仰面,如此如此安排好,接着他叹口气,“我在年轻的时候,勇敢善战的名声也是响彻整个高原的,曾经参加过凡湖边的那场巨大恐怖的战争,在突厥人和库尔德人的箭羽和铁蹄下,血战突围出来。现在就让我再来见证,新的时代英雄的崛起吧朝约翰皇子再去请求援兵,这本身也是高文和约翰,两个未来时代的荣耀者的第一场对决啊!”

    次日,从两个旅团遴选出的意大利老兵和德意志兰双手剑敢死,已密密麻麻顺着攻城器械场外沿阵地排好,阳光下高文亲自将“红手七岭大旗”交到了迪姆的手中,染上金色的旗穂在所有士兵的注目下随风晃动,“攻陷阿拉尔曼城堡,所有人的圣俸会增加,战利品自取!”督战的布兰姆森直言不讳,鼓舞着士气。

    这群士兵已经半忘却了自己前往圣地的誓约了,争先恐后跟着布兰姆森的喊叫,使用各种语言呼喝起来,他们已经纯乎是高文的禁卫队了。

    号角和喇叭声激越响起,“喝啦喝啦!”轻装的军仆模仿尼西亚城攻坚的经验,将扎成捆的木条竖起,形成了一个个防箭的大楯,开始陆陆续续,踏着泥沼,朝着幕墙推进,“呜哦,呜哦”,而后在他们的头顶上,不断有带着怪响呼啸的石弹划过,带着各种直线轨迹,隆隆砸在阿拉尔曼幕墙之上,传来阵阵沉闷的声音,那是几座高文军队的射石机所为。

    阿格妮丝普拉尼用金色的发带,系着灰色的头发,与高文并肩,在场地的高垒上,沉默而凝神地看着前面的攻城战。

    “高文,不对。”忽然,对数据和长宽天生比较敏感的小翻车鱼,伸出细长的手指,眯着单眼,对着阿拉尔曼的城墙比划了几下,“尼卡昨夜,肯定是偷偷加高了城墙!”

    “什么?”高文内心微微一凛,按理说守城者通常会加盖木制围篱,来增加幕墙的“高度”,但尼卡居然采用了同样颜色的砖石来加固升高——这样,浑然一体的城墙,若非阿格妮丝这样的妙手窥见,普通人是根本无法辨别出来的。

    “预先制造的云梯,全部都要失效了!可恶。”阿格妮丝大恨。(未完待续。)

第80章 方寸不退

    “吹响退兵的号角!”高文将手伸出,旁边的传令兵挨个翻身上马。

    但是为时已迟,前面举着木排大楯的轻装军仆,扎着绑腿、穿着树皮鞋,踏在沼泽的泥地奋勇前进,哑铃间的幕墙塔楼,守军在其上射箭如雨,一轮射完后,另外一轮紧续其上,摇晃的木排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羽,“噗嗤噗嗤”在抵达幕墙前大约六十尺的距离后,军仆们将木排下面的尖端插住,在下面衬好三角形的支架,而后扯拉着拴在另外端的绳索,斜着往后绷住,再将绳索端部的螺栓亦砸入泥土里固定好,而后开始在意大利老兵盾牌掩护下,自木楯到攻城场出发点间,开始相对铺设轻便的木板,盖在淤泥之上。

    “把射石机往前推动。”攻城场最前沿的匠师们一起喊着,而后将抛石机、射石弩、“豪猪”等带着轮子的器械,顺着木板铺就的道路,轰隆隆地往前推着,各自归位到前设的木楯后,随后迪姆扬起“红手七岭战旗”,会同拔出双手剑的布兰姆森,带着老兵和德意志兰敢死们,扛着云梯,蜂拥着抵靠到了城墙之下,“往上面靠,把云梯靠上去。”纷乱的喊声响起,披着铠甲戴着头盔的士兵咬着牙,眯着眼,看着上面苍黑色的城头,凭借着日光的指引,纷纷将云梯带钩的头,往幕墙的垛口上挂靠。

    事先他们的云梯,是经过“灰发密涅瓦”阿格妮丝精心测算,而后由自意大利伴随他们鏖战至今的匠师们制造出来的,他们对此有足够的信心,因为他们相信小翻车鱼,相信自己的匠师们。

    “云梯不够长!”不知在何处,凄厉惊恐的声音喊起,许多士兵都面面相觑,布兰姆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紧接着他心中的想法就是。“怎么可能?”

    云梯的端头铁钩,不断在覆包着砖石的墙头摩擦碰撞着,还是无法扣住垛口间隙,发出吱呀吱呀难听的噪音。好像将士们焦躁不安的心理,许多人都堵在了幕墙正下面,自墙头和塔楼上望下,像一团团的黑色蚂蚁——这时,大公爵的传令骑兵驰到了前沿阵地。退兵的号角声响起,不断有信号旗帜竖起。可是果决勇猛的迪姆和布兰姆森,几乎在退兵的讯号来到前,就狂怒起来,他们叫士兵们在下面,用手抬着,把云梯给托高,接着迪姆单手纵起红底金穗的战旗,第一个就冒着雨下的矢石,另外只单手扶着梯子。噔噔噔往上爬,压得下面撑梯子的士兵叫骂不已。

    在他身后,受到激励的德意志兰剑手,也顺着往上爬,下面攻城士兵一起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战吼——六百尺长,横跨整个沼泽地带的幕墙,数排云梯就这样靠着人力支撑,一字而开,靠在其上,颤颤巍巍。士兵鱼贯而上,而上面不断抛下石块、射下箭矢,一个人受伤战死滚下,另外个人再接替着上。漫天的喊杀声,将退兵的指令声给压没了。

    “蠢货!现在都进入红手旅团了,但是在这关键时刻,还是朝圣者武装那各自为战、散漫无序的一套!”督战的高台上,高文狠狠地将拳头砸在了前面木栅上,震得上面的泥灰簇簇而下。阿格妮丝呀地捂着胸口,惊叫起来,她特别害怕大公爵发怒。

    这时候,高文扭头,双眼射出怒火,大手伸出,逼向了面无人色的小翻车鱼。

    “高文,高文,不,大公爵,是我错了”阿格妮丝吓得都结巴起来,现在安娜正驻跸在战场后数个古里处,顺带督察着大医院的工程进度,她在这座庞大的围城军营里,是毫无靠山的,现在大公爵发怒,是真的会当场把她的牡蛎籽割掉的。

    谁想,自己灰色的头发上一阵温暖,是高文的大手摁在了上面,“小翻车鱼,这次我们都轻敌了,对方毕竟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继续传令,不要间歇,让布兰姆森和歌利亚退下来!”

    幕墙上,叫嚣着的守军和武装市民,纷纷在雉堞、盾牌的掩护下,双手握住根铁制的长撬棍,贴着城墙伸下,只要他们伸到了下面红手旅团的云梯搭钩处,以垛口处为杠杆点,轻易一扳,云梯就再也搭不住了——原本撑着的云梯的士兵,为了防止它们被撬翻,纷纷跃起抱住云梯,但依旧无济于事——一架架云梯,倒着轰然砸在了攻城的人群当中,许多人挥动着双臂坠下。有的无法撬起的云梯,也被抛出的发火罐砸中燃烧。

    火焰里,继续蛮勇而上的迪姆歌利亚踩着几乎要被焚毁坠落的梯子,擎着战旗而上,城垣的守军士兵很快就看到一面鲜红色的战旗竖起在他们的面前,晃动的帽盔间,来自西方的风吹过,将原本垂着的战旗,并带流苏金穗雄雄呼得招展起来,“哇哦哦哦哦!”下面处于颓势的红手士兵们,看到“红手七岭大旗”已经飘荡在了幕墙头,士气宛如火山般喷射而出,他们忽视了高文要求退兵的信号,再度手把手,将残余的云梯,顺着攻城的队形,递送过来,靠在了垛口下约莫二尺处,许多士兵抛下了盾牌和剑,再度将云梯奋力朝上推着抬着,让轻装的德意志兰敢死踏着朝上猛攻。

    “什么,有个巨人举着战旗爬上了城垣!”督战的高塔当中,盲眼不能视物的尼卡霍地站起来,汗珠猛地从额头和脸颊渗出,“把所有的军力都押上去,决死争夺,把敌人的战旗推下去,或者夺过来。”

    这下,迪姆歌利亚高高立在城墙的垛口处,双手紧握着红手大旗,无数守军士兵嚎叫着涌来,同时有十七支梭镖、二十块投石、五根长矛、七把战斧、三把长剑四面八方,如骤雨烈风般朝身披重铠的他攻来,“护住军旗,朝着俺的方向来啊!”迪姆的吼声震天动地,接着四五块石子,同时砸到他的身躯和脖子环绕的锁甲上,碎末和血乱飞,歌利亚晃了两下,但是依旧未倒。他旁侧的垛口,也不断有勇敢的德意志兰人挺着阔大的双手剑踏上跃入,狭窄的幕墙城道上,双方最勇敢的士兵拥堵在一起,根本施展不开回旋的空间,无数胳膊密集挤压,互相推搡戳刺,哀叫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

    高台上,阿格妮丝和高文都傻了眼,不知所措。

    而带着预备队赶到沼泽边,原本准备接应退兵的乔瓦尼,看到这幕也瞬间陷于了两难:该上,还是继续执行大公爵的退兵策略?(未完待续。)

第81章 坠落

    “大公爵”紧张无比的小翻车鱼,第一次牵住了高文的袍角,看着幕墙上殊死搏杀的场景,带着恐惧、内疚和不安,如此发问说。

    但高文却没有半个字答复,阿格妮丝抬眼了看了下他,觉得这半分不到的时刻,他的胡子都刺破了肌肤,密密长了出来,嘴角在不断抽动着,眼睛想要喷出火来,“退,继续退,歌利亚、布兰姆森,你们这两个蠢材,还有乔瓦尼你还犹豫什么,都是笨到不行的!但愿我能在绯帐内,当面用马鞭狠狠鞭笞你们。”

    接着,高文猛然握紧双拳,大吼道,“要那面旗子做什么,快撤下来!”阿格妮丝也抱着头发,叫了声跪下来,眼泪夺眶而出。

    “夺过敌人的大旗来!”此刻幕墙下,勇敢的守军再度用长撬棍和发火罐,摧毁了红手旅团最后储备的云梯,并且尼卡使用了最后的预备队扑上来,踏入城垣战道的二十余名德意志兰敢死,全员壮绝战死,他们就像密匝匝的灌木般,尸体全部站着,握着各色武器,环绕在迪姆的面前,铠甲和躯体上插满了敌人射来的箭矢,数不清的创口还在汩汩地流血,翻滚的黑烟当中,迪姆依旧立着,手里护着大旗,“朝俺来啊。”还在呼喊着后续的勇士冲入进来。

    但是已经没人应答他——城下的红手旅团已败退下去,被烧毁的云梯横七竖八,夹杂着尸体,倒在泥泞的沼泽地,和幕墙下的斜坡上。

    刺目的阳光下,数十名守军举着斧头、长矛,踏着战道上累累死尸。叫嚣着朝迪姆和他的军旗扑来,迪姆没有任何犹豫,转了下头。就拉着战旗,跳下了城头——瞬间的牵拉里。守军士兵扯下了旗帜上的金穗和流苏,还有小半面的旗子。

    布兰姆森被接应了下来,但是胳膊再度负伤,而迪姆则落入了城下的灌木丛里,幕墙后的守军列队拉弓,接着两人探下脑袋看了下,接着抛下铁钩,准备将迪姆的尸体和战旗给勾上来。

    几颗石弹飞也般得射来。砸在了幕墙的壁上,发出了战栗般的响动,竖起的木排后,匠师们见己方攻城士兵败退后,顽强冷静地再度操控射石机和抛石车,对着幕墙密集打击起来,那些守军身影在垛口后晃动两下,也隐没了,“怕什么,把那个巨人尸体和旗帜都钩上来。悬在墙壁上示众,高文士气便会崩沮,谁能钩上来。赏赐三百枚金币!”尼卡在得知这情况后,勃然大怒,下达了死命令。

    在盲眼老将的督促下,守军再度鼓起勇气,冒着不断射来的石弹,将铁钩抛出,朝着灌木丛里迪姆的所在伸去。不一会儿,迪姆血糊糊的身子,被钩子钩住了甲胄的带子和铁环。而后四根铁钩同时用力,绷得笔直。守军吃奶的力气的使了出来,将迪姆贴着城墙。慢慢得拉到了距地四五尺的地方。

    当歌利亚的身躯,出现在匠师们和士兵们的视野当中后,所有攻城器械停止了射击,场面静默下来,不少将士跪拜下来,为巨人哭泣哀伤,有人默默祈祷着,而阿格妮丝也不由得泪水婆娑,高文半跪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看看幕墙上继续被往上吊拉的歌利亚,喉头涌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嘶嘶嘶”,握着铁钩绳索的守军士兵,忽然听到了这个声音,接着他们往下看去,惊讶地看到,绳索的丝,正在一圈圈飞速炸开,接着就是沉闷的啪一声响,断了——迪姆沉重的身躯,半边猛地歪下,而后又是一根绳啪断裂开来,城上和城下齐声一片惊呼——在这惊呼声里,迪姆轰然跌下,顺着城墙基所在的土质斜披,咕噜噜再翻滚下来,尘土飞扬,而后一阵静默,不管是城头对着断裂的绳索目瞪口呆的守军,还是城下红手旅团抿着嘴唇的将士们,而后乔瓦尼和木扎非阿丁的声音爆响起来,“举起盾牌,把歌利亚的尸体给抢回来!”

    “哦啊啊!”当许多穿戴着锁子甲的士兵,开始重新跃进沼泽地,准备在木楯掩护下,抢夺回尸体和战旗时。他们再度惊了个大愕:

    迪姆的身子动了,他的胳膊移动了下,而后就撑住地面,接着慢慢扶起了半边身子,随后在千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居然站起来,咕哝两声,一瘸一拐,跑到了灌木丛里,拾取起来残破的大旗,裹在身上,然后又这样跑动起来,一溜烟抛入了攻城器械场里。

    然后他满头满脸鲜血,跑到了军法官乔瓦尼面前,说了第一句话就是,“俺饿了。”

    幕墙城垣上的守军,举起弓箭的手,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迪姆跑回去,没一个射出去的,直到红手旅团器械场里爆发了巨大的欢呼声后,才有两支箭矢没绷住,带着有气无力的声音,斜着射坠到了围城木楯上,再折弯滚落下来。

    “虽然钩住了尸体,然后尸体复活,让那巨人跑掉了?”尼卡本来想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转念又把这话给吞了回去,接着老人家低垂下头颅和胡须,长叹声,“现在只能坚守下去,并指望约翰皇子的援军了。”

    而入夜后,高文的绯帐内,迪姆歌利亚就盘腿坐在高文椅子前的空旷地毯上,转忧为喜的阿格妮丝和木扎非阿丁,正在一盆盆,把对方最喜欢吃的食物给端到他嘴边,奇迹的是,迪姆虽然浑身是血,但都是擦伤,他在落城时居然没有任何骨折,只是有点轻微的神志不清。

    “啊,香肠!”木扎非阿丁恐怖大叫起来,接着把一盆食物忙不迭扔到了阿格妮丝手中,再由她,转交到巨人的面前。

    周围将官立即哄笑起来,但随后高文的表情严肃,“此次攻城战斗,我们是不折不扣失利了。”

    梅洛、乔瓦尼等,也包括阿格妮丝在内,都沉默了下来。

    “下面,也许潘非利亚的约翰皇子会带着军队来增援阿拉尔曼堡,一旦让对方得逞,速攻速决的计划就会失算,待到隆冬来临时,若是我无法抽身去增援安条克,那么也许朝圣者会在两线同时陷于失败,最大的得益者,怕是君士坦丁堡的皇帝。”高文忧心忡忡,接着他清了下嗓子,“诸位,局势远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么乐观,最关键最考验的时刻,才刚刚来到。”(未完待续。)( )

第82章 公主的态度

    “主要是这次云梯的长度设计有很大问题,根本搭不上对方幕墙的垛口。不然我们早袭夺了此段,插上了红手旗。”这会儿,比雷尔愤怒起来,他站起来将拳头挥舞不停,眼神狠狠盯着捧着食盘“喂养”巨人的阿格妮丝,而素来在队伍里自矜高傲的小翻车鱼,也垂下眼睛和灰色的头发,不对这位来自伦巴第“穿着铠甲的野猪“进行任何辩驳。

    而后许多支队旗官也随着比雷尔的节奏,站起来总结反思着此次攻城存在的问题:射石机射程不远,即便在木楯掩护下抵进,也只能打到幕墙上,根本无法对战道和塔楼上的守军构成威胁;抛石机和十字弩砲的威力,也太小,打不垮砸不穿城市幕墙的防护等等。

    总而言之,势头和怨恨都是对着阿格妮丝来的,现在另外位工程师萨穆埃尔法,集中去负责军械司了,故而前线的攻城器械,都是由小翻车鱼负责的。

    “够了!”就在阿格妮丝咬着嘴唇准备解释的时候,高文拍着扶手,语气严厉地制止了所有人,“本大公爵先前说过,现在是最举步维艰的时刻,更何况尼卡本不是凡庸的将军,他在总攻击前夜中,秘密增修加高了城垣,导致我们事前制造好的云梯全部失效,要是承担责任的话,那也该是本大公爵一力”

    来自安纳托利亚高原的北风,虽然被绵长的山脉隔绝了大部分,但是还是让围城的士兵感到了由衷的寒意,薄薄的霜雪静静坠下,覆盖在阿拉尔曼堡四周的丘陵和丛林,也落在围城的营地里。士兵们到处燃起了篝火取暖。绯帐内,阿格妮丝坐在高文对面的小椅上,“对不起”

    “别老是想着道歉了小翻车鱼,振作起来。安娜正在全力督导大医院的工程,我们在这全力攻击阿拉尔曼堡,而”说着。高文语气沉重起来,他端着封被拆开的信函,递交到小翻车鱼的手里,“这是帝国的约翰皇子送来的,里面说他掌握了一位对于我来说至关重要的女人,外带宿营总管梅洛的妻子。”

    阿格妮丝展开看了起来,“原来是她?”说完,阿格妮丝的眼神,瞥见高文腰带上悬挂着的丝囊。那个原本是悬在他的脖子上的,而后移到了彼处,里面盛着金色的头发,据安娜和军营里的说法,是科林斯城首富梅萨迪尼寡妇的,她是安娜可知的,高文来到罗马帝国后第一个女人。

    安娜在意这位很久了,虽然素未谋面。

    按照皇子的信:尊贵的梅萨迪尼夫人和梅洛夫人都在我的城堡当中。受到了殷勤的款待,但而今双方边境摩擦冲突不断。所以鄙人直接给大公爵阁下写信,而非是给姐姐,我定会送归两位夫人,因为本人绝非会使用女人要挟的品流,但依旧希望消弭战祸,也好给在马其顿平定叛乱的父亲交待。并维系帝国和朝圣者间的友好局面——这样,自收信日起,大公爵阁下停止对阿拉尔曼和穆特城堡的攻击行为,其中后者可以让给阁下,但阁下必须许诺不得伤害出城的叛乱贵族们。并将先前俘虏的卡列戈斯五位兄弟,一并安全送回阿拉尔曼堡,我便将二位夫人用船只送抵塞琉西亚,绝不食言。

    此后双方在一年内,睦邻友好,贸易往来,我专心进剿科尼雅余党,阁下安心和其他朝圣者进取圣地。

    十四岁的约翰皇子,言辞十分沉着礼貌,不过现在阿格妮丝将信阅读完毕,觉得最大的问题,在于安娜。

    这时候,高文在她面前慢慢半跪下来,手搭在膝盖上,“小翻车鱼,我不能失去英格丽娜,当年她抛弃所有前来投奔我;但我也不愿意惹怒安娜,我害怕——要是安娜知道了她弟弟的这封信,会暗中坑害掉英格丽娜的。”

    “这话居然敢对我说?要知道,我是绝对站在公主殿下这边的。”阿格妮丝避开对方的蓝色眼睛,尴尬地笑了两声。

    “大家都在一艘船上,无外乎立场,对不对?”阿格妮丝低声惊诧声,因为高文直接蹬鼻子上脸,说完这话后,居然直接用大手包住了自己的双手,语气缓和诚恳。

    “放手!”小翻车鱼肩膀都耸起来了,不由自主。

    “是,好的。”高文扬起眉毛,带着抱歉的神色,做出个安静下来的手势,而后脱离了阿格妮丝的双手,“那你是要秘密放出卡列戈斯兄弟呢?是要封住我的口,自主和尼卡和约翰皇子谈判,再来次先斩后奏,像先前那样压迫公主屈服。”

    “不,我只是事前对你说下,因为在我眼中,你是安娜最亲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马上我和你,携带着这封信件去见公主殿下,我当面对她说清楚,高文是决不退缩的。”随着第二声惊呼,高文又不自觉地摁住了阿格妮丝弯曲坐着的软软膝盖,语气诚恳,眼神温和。在小翻车鱼的眼里,简直就像头嘴角流着蜂蜜和哈喇子的棕熊,正扒在自己身上,甩着赤红的舌头,吓得她抬起膝盖,双肘弯曲,缩在了椅子当中。

    高文再度抬起双手,表示“love?&peace”。

    “好吧,我陪你去。”小翻车鱼而后表示可以理解高文的言论,但不能苟同高文的行为,这是严重侮辱紫衣公主身份,并且违背正教**的。

    高文也只是苦笑。

    这时候,大医院已经开始在建筑内外层抹灰的程序,它庞大的身影,和覆盖上去的脚手架边爬上爬下的人,在灰色的海与白色的降雪间,格外引人注目。而在北部高台上,工人们也已经开始构筑地基了,阿库姆集市边安娜的临时宅邸里,紫衣公主将学院的蓝图纸卷摆在小几上,有点诧异地看着从前线赶回来的高文和小翻车鱼。

    还有拜伏在地板上,眼泪在打着转的宿营总管韦萨特梅洛。

    接着,阿格妮丝低着眼,将信函递交给了安娜,安娜急忙拿过来阅览了番,而后茶色的眼瞳闪了闪,高文也准备半跪下来解释了,但紫衣公主而后的言语,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没关系的,以后这种事大蛮子你直接叫我的御墨官阿格妮丝照章办理就行,前线军机紧张,你和梅洛都是统帅级别的核心人物,没必要再到我这里来报备什么,贻误了事情就不好。”(未完待续。)( )

第83章 姓氏革命

    接着在知情人惊愕的眼神注视下,安娜很温柔地起身走了下来,把高文的手给牵住,眼瞳抬起凝视着自己,“一定要将琦瑟夫人安全无虞地接到塞琉西亚,待到我们统一了这个国度后,她可是要和歌德希尔德姐姐一起,参加你我的婚典的,是最重要最重要的宾客。”

    原来如此,安娜有意不提寡妇,而只是提了琦瑟,就是既要卖高文和梅洛的人情,又要在梅洛前坐实,高文的正妻只能是自己的印象。因为她也觉得,梅洛虽然表面上对她恭维顺从,但实则是个双面人物,必须要争取过来。

    “那阿拉尔曼堡呢?”

    安娜转身,背对着众人,走到了盛放着花朵的温室盆栽前,从小几的开口匣子里取出小剪,“没办法,暂时放着它,生命里有些难关和堡垒,也不是那么简单能逾越过去的,有时候学会面对比单纯拒绝更加重要”说完,安娜举起了剪刀,啪啪啪剪下了几根枯枝,接着细长的手指,摸了几下花蕊里的露珠,沁入心脾,嘴角微笑起来,“毕竟肥沃的穆特河谷归于我们了,现在瑞恩斯坦伯爵也被我们说服,三万名朝圣者也安置在彼处,这样加上我们新建的乡村公社,大约光是穆特河谷便可以组建支一千五百人左右的卫戍民兵,对不对?”

    “是的。”高文急忙清清嗓子,应答说,“再加上塞琉西亚城郊集镇的,三千人的卫戍民兵,问题不大。”

    “那就集合起来,再加上科纳马雌狐手里的信徒军,轮番戍守塞琉西亚城,并护卫商路要道、兄弟会和自新会成员审判巡察,这支民军交给尊敬的沃尔特骑士来训练。这样守卫者旅团的所有支队,和西奇里乞亚的所有吉那特士兵,不都能交到你的手里。前去安条克城的吗?”

    “是的。”

    “在安条克城博取更大的荣耀,凌驾在所有其他领主之上,此外你们远道而来,还未有进餐呢。这是我的疏忽,马上在宴会上我继续把些许要事与诸位商议。”安娜这时候满带着自信甜蜜的笑,就像整个塞琉西亚的主母一样了。

    卫城精雅的殿堂之上,安娜明艳大方,很优雅地劝说宾客们进酒进食。胖宦官提着酒壶,说着笑话穿梭其间,弗洛琳娜坐在公主旁侧,小翻车鱼侍立。这次不但大公爵、宿营总管皆在场,丹麦王子、瑞恩斯坦爵爷自前线归来,就坐贵宾的席位。

    其中斯文王子忧心对阿拉尔曼堡的受挫的攻势,饮酒有些心不在焉。而瑞恩斯坦的心要宽大得多,频频讨教公主“芝诺棋”的手法,结结巴巴夹杂着希腊语和拉丁语,公主也礼貌地加以简洁回应。并举杯预祝伯爵而后在塞琉西亚的书斋、苗圃生活顺利。

    原来,瑞恩斯坦伯爵已经对去圣地没兴趣,他决心余下生涯,要在典雅希腊风的里拉琴、手稿、熏香、歌剧、稼穑和十五子棋里渡过,故而高文给了他个虚衔,并作为留居朝圣者的一面旗帜,担当和西方诸领主的一个交流孔道,邀请他在塞琉西亚定居下来。

    酒过三巡后,安娜轻轻地用银质的勺子,敲击了数下盛着白盐的瓷盂。而后几名熊腰虎背的撒克逊重甲武士,鱼贯着从旁厅的墙壁后转出,手里的锁链锁着数十名低着头头发蓬乱、哀泣不已的妇人,“安娜。我想你应该在这段时间里,对这群女子有了妥善的处理。但不管如何,在大庭广众下,将她们如此牵来,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情!”高文一看,知道这些人全是先前叛逆吉那特留下的母亲、妻子、姐妹或女儿。便明白安娜先前所言,要在宴会上宣布的要事,到底是何了。

    斯文、弗洛琳娜和瑞恩斯坦也满是讶异神情。

    但安娜却丝毫没有别的表情,对那群立在宴会厅堂中央的吉那特女眷呵斥说,“你们的丈夫、父亲全部都因为忤逆而被我和大公爵处死了,你们须知,现在是在塞琉西亚,不比罗马帝国那样对叛逆的贵族是不动用死刑的——穆特城堡下高耸的那棵挂满死尸的树,应该对告诉过往人一切——现在我要当众宣布对你们的处分”

    当即厅堂哭声震天。

    “啊”瑞恩斯坦看到了锁链后一位楚楚可怜的希腊少女,心都要化了,他焦急地看着安娜翕动的朱唇,实在想象不到这个时而高傲、时而典雅、时而凶狠的白皙小女孩相貌的公主,会说出什么举措来。

    “那就是统统把你们改嫁给西奇里乞亚的吉那特武士们,和穆特河谷的新兴外来者们。此外原先你们所在家族的姓氏,也完全播散出去,管家、农夫和士兵不管什么身份,都完全能拥有这个姓氏,只要他们娶了你们在座的任何一位,就能在律法层面上,继承你们原来所在吉那特家族的姓氏,也能传给你们后来所生的孩子那里。”安娜言毕,即刻将银勺在盐盂边,很干净利索地划了个长长的颤音,接着就重新亲昵地牵住了并肩而坐,刚准备发言挽回的高文的手臂。

    不过高文原来还以为安娜要处死或凌虐这群女子,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出,倒是暗合了自己的心愿。

    按照安娜的策略方案,二代人下来,叛逆的吉那特姓氏虽然依旧存在,但内里就会完全换种换血,也无形当中促进了塞琉西亚国度臣民的融合,德意志兰人、希腊人、库尔拉米特人、伊卡纳提人会汇为一体,都成为我和安娜的臣民:这种举措比单纯惩处这群女人来泄愤,不知道高到那里去了。

    “尊贵的紫衣公主,请问鄙人现在身为塞琉西亚国度的名誉枢密顾问,能否为公主殿下的策略尽份力?”当即,麻风病人铃铛响起,瑞恩斯坦就抚胸站立起来,急忙问到,眼光也死死看着那柔弱的少女。

    “当然可以。”安娜端起酒杯,指了指伯爵目光所及的蒲柳佳人,“就是她对不对?不过,她那吉那特的姓氏,可完全比不上伯爵您原先的姓氏来得高贵呢。”说完,安娜的柔软发辫凑到了高文的脖子边,低声温顺道,“大蛮子,你是不是也看中哪位了,可以当你的使女的,安娜不会介意。”(未完待续。)

第84章 攻守易位

    “我哪有心情做这些事,今晚过后就要驰回阿拉尔曼堡垒的前线,乔瓦尼暂时统摄军营,我和梅洛要尽快回去,代表整个塞琉西亚,着手和你弟弟的谈判事宜。”高文巧妙绕开了安娜的话锋,而后将盛着奶酪汁的杯盏搁在橡木桌面上,“安娜,这次阿拉尔曼堡的攻坚战,可以说我们处于了下风。”

    安娜也短暂沉默了下,她原本想说,对寡妇的交换,也是让我方处在下风的重要因素,不然的话,以我军的实力,对阿拉尔曼堡哪怕是长期海陆隔绝围困,半年后也能叫它瓜熟蒂落,这样让塞琉西亚城的西路获得门户锁钥:而现在,假如应允了约翰皇子的议和要求,那么弟弟的人马,还有对塞琉西亚抱有刻骨仇恨的卡列戈斯五兄弟,以及那个手腕不俗的盲眼老将,都会集合在阿拉尔曼里,那对我们的城市来说,可真是“卧榻之侧”了。

    有些愤懑的安娜,在心中绕来绕去,还是形成了认知:寡妇简直是灾星,不但乱了高文的阵脚,还让她原先的“三线拱卫防御”的规划产生了残缺。不过现在安娜学乖了,她不会当面发作,只是在心中记了笔账目,要等寡妇到来后,再行处置。

    “安娜,马上一旦谈判达成,我就直接把英格丽娜接来。”

    安娜对着高文试探性的问话,没有直接答复,而是发辫垂在腮帮,小手托着,有点落寞地看着继续在宴会厅堂中央的柱子间,对着自己感恩戴德的吉那特妇人少女们,“果然呢,满场的罗马女人,也是没有一个金色头发的。”接着她斜过眼眸,幽幽看着高文,“瓦良格的蛮子,却不喜欢黑发的女人。真是怪奇。难道金发在你的蛮族家乡真的没有看够吗?”

    高文叹息下,反过手来,牵住安娜的袍袖,“我只是不能辜负任何一位。你、英格丽娜都是。”

    “那卡贝阿米娅呢?好嘛,先前还是死敌,谈判着谈判着就滚到草地上去了,如何解释。”

    “这正解释了,我不是单纯喜欢金色头发的。”

    一旁的弗洛琳娜有点尴尬地举着杯子。不知道也无法介入两位你来我往的机锋和交谈,小翻车鱼阿格妮丝看在眼中,轻声提醒说,“大公爵和紫衣公主二位殿下,务必别让您们的客人受到冷落。”

    这样,筵席才重新恢复热络起来。

    散会后的卫城小礼拜室里,妆镜前摆着象牙镶金的首饰盒,小翻车鱼披着丝袍,口中衔着小圆镜,立在后面。细心静静地替安娜梳着散下来的长发,随着舒缓而有节奏的声音,“我真是想不通,高文有了公主殿下,为何还会喜欢上别的女人。”

    “歌德希尔德姐姐说过,男人的心,始终是他骑矛上的彩带罢了,随风的方向摇曳不定,骑矛刺在何处,心也就留在哪里。等着自己的妻子去捡。说白了,男人这种动物,达到自己穿裤子解小手的年龄就算他们成熟了,以后生涯再长也不会再突破。”安娜半睁着大大的眼睛。忽闪着长睫毛,好像瞬间十分成熟地用手指挽了下头发,“先前我曾经闹腾过,但现在意识到这法子行不通,何况高文也没对我做过什么薄情过分的事,相反他现在对我呵护更加备至了些。嘿嘿。阿格妮丝,高文是男人,我是女人,都摆脱不了各自的一些弱点。”

    “高文在绯帐里还曾对我说过,他害怕你看到皇子的信件后,会不答应赎回寡妇。”阿格妮丝慢慢地持着梳子,在安娜河流般的长发间上下划动着——今晚,高文留在城外军营里休息,特意让小翻车鱼在安娜寝室里陪宿,不管如何现在于阿格妮丝的眼中,高文的形象总算改善了不少。

    “那是他骗你的。那封信是黛朵送来的,我怎么会小不忍乱大谋,遂了黛朵的心思?可笑我愚蠢的妹妹啊,还满心以为能由此挑拨我和高文间的关系,不就区区梅萨迪尼的寡妇吗?难道高文还会舍弃我科穆宁和杜卡斯的姓氏,去屈就在一个帝国二流门楣下黛朵和我争斗?想到这里,我都由不住在嘴角泛起轻蔑的笑了。”说完,安娜从包覆着丝绸和软皮革的矮凳上起来,将阿格妮丝温柔地摁坐了下去,换做她为小翻车鱼梳发了。

    “对不起,我现在只是很奇怪,安娜你过去可不会这样忍气吞声的,不过经过你的解释,和高文最近的举止,我似乎明白了。”阿格妮丝的灰色长发,就像一只漂亮的纯色雪貂,在安娜灵巧的手里跃来跃去,“是和那个有关吗?少女经过‘那个’,果然心态和想法都会发生变异?”

    “工程师探根就底的怪癖”安娜笑起来,接着她轻轻贴在了阿格妮丝的背部,小翻车鱼只觉得浑身一热,安娜居然主动地探出手指来,缠绕着阿格妮丝垂在瘦削双肩上的灰发,接着脸庞贴在了自己脖子上,镜子和烛火,清清楚楚地映照出了最旖旎的景象,“喂,我的密友你这种想法倒是很危险,居然对男人的心思产生了兴趣,这也一点都不像昔日的你。”

    阿格妮丝的睫毛和锁骨,都在微微抖动着,她有些呼吸困难地合上双眼,鼓起勇气,用自己的手,牵住安娜的,慢慢移动了自己悸动的胸脯上,“只是,只是想让安娜明白,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有什么地方不同。在先前的战乱里,我始终在为你祈祷,哪怕捎带上高文。”

    “祈祷的心,我已经感受到了。”安娜狡狯而老练地将阿格妮丝当作自己的“帆”,她像个被高文拖下水的家伙,原本是良善的农人,现在是“杀人越货”的老海盗,“下面虔诚的正教徒该谈谈连上帝和圣母都不爱听到的话语,我先前就对你说过,一些男人和女人才能做的甜蜜的事,我希望告诉你的。”而后,温润的唇,宛如艘载着香料的小舟,娴熟驶入了小翻车鱼修长的脖子和清矍的锁骨间,就像扬着帆进了海峡般,“不,不单单是‘告诉’你”

    阿格妮丝浑身酥软,方寸大乱,怎么现在角色颠倒过来了?越过海峡来到小亚细亚时,她想要强吻安娜,对方还满脸懵懂的样子,没想到现在被高文调教得如此不知

    安娜现在突飞猛进,而她则还停留在索吻的状态,其他的都不知道啊!但安娜放肆的手,却渐渐把她的“帆”给升高悬挂起来,“忘记对牡蛎籽的威胁吧!”(未完待续。)

第85章 魂不守舍

    次日清晨,寒风当中,高文坐在城郊军营的栋门楼房里,看着一队队被“新乡村公社”连保出来的“卫戍兵”,正走入塞琉西亚城的堡场里,在那里沃尔特桑萨瓦尔和比雷尔(他特意留下,担当卫戍新兵的矛术操练的)竖起了两根交叉的大步兵矛,构成了座简易的轭门,所有的新兵都背着行李卷,低着头鱼贯在其间穿过,而后勉力列着队形,站在两位骑士乡绅前,当然现在都是他们的训练官。

    几名兄弟会成员,当众张开了军典表册,开始大声清点名字,这群新兵大多是德意志兰人,和先前吉那特所属的私兵,后者多多少少有些军役经验。清点好名册后,便是宣读对大公爵、紫衣公主的服役誓言,和军典要项,接着新兵们就追随训练官和兄弟会们,前往军械库里领取操练的器具和衣物。

    “殿下,这些卫戍民军,能在战争里取得多大作用?”同样立在军营门楼里的梅洛,好奇地询问说。

    “只要是能接受矛术和队列训练的,都会发挥效用的。我和安娜测算过了,这些卫戍军队是全塞琉西亚、西奇里乞亚村社连保金和吉那特地主的盾牌税支撑的,无需我们军政府在金钱上有任何负担,他们这群人在接受练习后,担当保护家乡、卫戍城市堡垒方面的任务也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样,我便可以将红手旅团、骑兵连队和守卫者旅团这‘三翼’人马,完全带出去,不必有很大的后顾之忧。”高文站起来,而后轻轻拍拍梅洛的肩膀,“你也得知道,安娜嚷着吵着要我对她组建的旅团一视同仁已经很长时间,以后梅洛你也要帮忙照顾些守卫者旅团,这次对穆特河谷的战斗他们在布拉纳斯和多鲁斯的带领下,表现还是不错的。”

    “也就是说,塞琉西亚就交给塞琉西亚民军自己来保护。而三翼人马,恰好就是我们对外的拳头。”

    高文点头,表示梅洛回答的完全无错,这时候小翻车鱼头发有点松乱。慌慌张张地踏着门楼的梯道,走了上来,抱着杂七杂八的器物,“阿格妮丝你迟到了。”高文语气有点严厉,吓得阿格妮丝顿时就虚汗出来了。脸色绯红,立在原地不敢作声:现在纹章官安德奥达特已经前往东奇里乞亚,去接管自己的城堡了,并起解押送西斯城的三兄弟,送来交换人质,故而安娜点名,即将的交涉文书职责,叫给小翻车鱼来承担。

    阿格妮丝支支吾吾,好像神情还带着些恍惚,高文叹口气。不再追究,便带着点关切地询问,“是不是感冒或者发烧?”对方急忙否认,于是高文就将手一挥——我们回去阿拉尔曼堡的围城营地。

    两座城市相距并不算远,在经过阿库姆集市边上后,大约也就三分之一日的路程,十数名打着旗帜的兄弟会骑兵在前面慢悠悠开道,阿格妮丝则骑在头青色的小骡子背上,跟上了高文等人的队列——在来到此地后,小翻车鱼自学了骑术。学得又快又好,她下面温顺的青骡步伐轻盈,走得稳稳当当。海滨的道路被整修过,还留着些辎重车的辙印。长长地伸向那边微茫山色间阿拉尔曼的小城下,这是高文围攻部队前去部属时留下的。在道路和海洋间,竖起了不少青色的树苗,用来阻挡咆哮的海风,这一路阿格妮丝明显有些异样:一会用手点着嘴唇,想起昨晚。她仰在了卧榻上,安娜不断像只美丽的鸟儿,纤细的胳膊撑在她的上面,啄食着她唇的芳泽;一会儿又看着骑马走在前面的高文,满脸诧异和畏惧的表情,因为听完安娜的描述后,她实在难以想象像安娜这样娇小的身躯,是如何抵受高文凶猛骑矛穿刺攻击的,又或者,阿格妮丝又不由得想起了攻城时的某些情态。

    “喂,小翻车鱼!”忽然,高文的声音传来,吓得阿格妮丝差点从骡子鞍上落下——大公爵不知不觉间,居然牵着辔头,行到了和她平行的位置,眼神凌厉,而自己却浑然不觉,“你今天太异常了,是不是昨夜和安娜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有”阿格妮丝觉得裙裾下一冷,急忙否认,抵死否认。

    高文接着就把个缠着丝带的信卷,交到她手里,“穆特城堡来的,布拉纳斯说,雷欧和迪迦两兄弟已经交出城堡,而后布拉纳斯收缴了武器,正押送他们前来,马上入营后,你备上注释,加盖我和安娜的印章,急速送去给约翰皇子。”

    “哦。”阿格妮丝混混沌沌地接过来,而后迷糊下,居然把信卷丝带在骡子背上就给解开了。

    噗通,高文一拳砸在她脑袋上

    阿拉尔曼堡前的沼泽地,断断续续的排着木栅和木楯,两排拄着大步兵矛的旅团将士,顺着高文绯帐列开警戒,在其前卡列戈斯五位兄弟被绳索牵着,站成一字形状。对面的树下,个子偏小的约翰皇子,胡须苍白的尼卡,和皇子的幕僚们立在那里,侧边的肩舆里,坐着琦瑟和英格丽娜,周围全是手持战斧和弓箭的士兵。

    接着,披着白色披风,挎着佩剑的高文自绯帐里走出,捧着文书匣的阿格妮丝跟在其后,“是那个灰发的漂亮少女吗?高文这个负心狠心汉。”隔着垂帘后,寡妇看到了高文走来的身影,又看到了小翻车鱼,眼泪都流下来,琦瑟就在边上满力宽慰。

    “梅萨迪尼夫人呢?”高文比站在面前的皇子整整高出一个脑袋,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约翰也十分迅速往那边肩舆指了一指,“把五个卡列戈斯送过来。”高文隔着纱帘,看了寡妇眼,就挥手,卫队武士将五位用绳索拉过来,“穆特城堡,还有处在东奇里乞亚腹心的西斯和西奇斯特拉两座如同双子般璀璨的壁垒,都归于你的手里,这次和谈完全是你占优啊。”那边,尼卡苍老的声音响起。

    “是你愚蠢的孩子坑害了你,要不是你们借助女人的话,阿拉尔曼现在也归于我手了。”高文对着盲眼老将嘲讽说。

    “那为什么大公爵战旗的金穗和金球,还悬挂在鄙人城堡的塔楼上呢?”尼卡翻着白眼珠,沙哑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86章 金发灰发?

    “那种东西我可不在乎,我随时能授予军营更多的战旗,看到在我绯帐内那个在进食的巨汉了没有——啊,对不起,忘记你是无法看得到的。”高文指着在马桩边大吃大嚼的迪姆,而后很有压迫性地站在尼卡的面前,“先前你的士兵以为他死了,但没有,这个巨人早晚还会擎着我的大旗登上你的城头,到时候你和你五个儿子,一样会遭到覆没之灾。”

    “不要这样大公爵,看来你和父亲缔结的誓约,根本便当作儿戏。”约翰皇子勇敢拦在了高文面前,即便他想要看到高文的额头,是非常费劲的。

    他的潜台词就是:别忘记了,在一年后,你须得交出塞琉西亚和奇里乞亚,除非你像皇都的竞技流氓般毫无信用,“背信弃义的恶人,是注定会灭亡的。”约翰很认真地补充了这句。

    高文居高临下,看着皮肤黑黑的皇子,细密的抬头纹微微皱起,“是的,你说的很对,我应该遵循契约精神——既然我说到,那便做到。现在五位卡列戈斯都送来了,我也会撤去对这座堡垒的围困。”

    树下,交换誓约后,尼卡带着五位被松绑的儿子,让他们陆续跨上马背,“早晚我们会返回西斯城和穆特河谷的!一年后,要是你胆敢继续忤逆陛下,我们会为先锋,横扫整个地盘,把你们扫入塞浦路斯海去。”五位卡列戈斯同时扭头,恶狠狠对站在那里的高文赌咒说。

    高文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扶在额头前,表示会谨记五位卡列戈斯的誓言,“现在你们的两位最小的弟弟,已经继承了杜卡斯姓氏,我和安娜会像对待自己儿子那样,好好照顾他的,希望穆特城堡和西斯城堡的厅堂和壁炉,他们会喜欢的。”

    杨树的冷冽树荫下。高文走到了肩舆前,半跪下来,伸出了长长右臂,阿格妮丝目不转睛地立在他的身后。担当“监察”的职务,琦瑟夫人首先接过的高文臂膀,走了出来,而后半跪下来和大公爵拥抱轻吻,低声说。“英格丽娜十分伤心。”

    “不是金发,看来是梅洛的妻子。”小翻车鱼在身后默念着。就在她还在继续等着寡妇出来时刻,琦瑟夫人提着裙裾穿过杨树行行的影子,向她走来,“灰色头发的少女啊,刚才英格丽娜应该看错了你的身份,你不可能是紫衣公主。”

    阿格妮丝好笑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我不会是公主,就像你不可能是金发那样,所以这位梅萨迪尼夫人到底会蠢笨到什么程度?”

    结果她还没得意完。自己的胳膊,被琦瑟夫人握住提起,倒着拖到了小杨树林外,“喂,喂,你干什么,你要对紫衣公主的御墨官做什么!”

    “既然不是公主,又不是相关人等,就不要眼巴巴盯着别人。”琦瑟十分严厉地说到,把乱喊乱叫的小翻车鱼拖出了好多码。只剩下婆娑的树影里,高文还带着执着和愧疚的神态,半跪在肩舆前,伸着臂膀。始终不起来。

    “完蛋了,这下高文那根邪恶骑矛的彩带,又要飘荡起来。”阿格妮丝的眼界里,这副情景急速远离缩小

    入夜后,小翻车鱼从卫士们那里打听到的小道消息,那个金发寡妇最终还是走下肩舆。和大公爵相拥在一起哭泣,“不管如何,这个消息还是要告诉安娜。”阿格妮丝用拉丁文写了封简短的信,因为她觉得这样是很安全的,越深奥的文字就越不会被人看破,而后她在正准备陆续开拨的军营门口,找到了名挎着皮筒的兄弟会骑手,其实也是临时的邮驿员,正准备朝塞琉西亚去,“这是大公爵给紫衣公主的密信,切勿遗失和打开。”阿格妮丝的话语很郑重,而邮驿员也认得这位公主的御墨官,于马背上致敬后,很小心翼翼地将信件装载好,接着扬鞭朝塞琉西亚而去,若是马匹全力跑动起来,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

    待到这骑兵举着令牌,驰入有警备士兵把守的卫城庭院时,篝火前将阿格妮丝的密信取出,抛出个弧线,扔到了在二楼柱廊前的卫兵伸出的手里,接着那卫兵跃上楼梯,在三楼的楼梯口被胖宦官拦下,“给公主殿下的。”

    “哼,不出所料。”小礼拜室里,安娜在读经台上把信纸条给展平后,略看了几眼,便款步走到窗户边,漆黑的海与夜,军港边升着指示火焰的桨帆船,正一艘艘,缓缓进入停泊的位置,水手们嘈杂的喊声慢悠悠,在海面上互相传递应答着,“阿拉尔曼堡的围攻军队回来了”这会儿,胖宦官走到了挂着丝帘的门廊边,“尊贵的殿下,有两位负责邮驿的锦册兄弟,请求您的接见,他们说在分拣的信里,发觉了重要的讯息,来自安条克城的。”

    “唔?”安娜带着这样的疑问,缓缓坐到了寝室的另外道丝帘后的椅子上。

    不一会,两位穿着贴身袍子,胸口别着银质“番红花图案”徽章的兄弟会成员,跪拜在公主面前,手里举着被封好的信件。

    因为现在塞琉西亚,是朝圣者们唯一掌控的海洋中转港口,故而许多领主送回家乡的私信,都送到这里来,再由过往商船一并带回寄出。

    而安娜暗中指示市政司,要在这成堆的信件里,找到地位尊崇人物的,“捕捉关键而有价值的信息”。市政司不但照着公主的意思去做,还动用了造假技术——以假乱真的印章、精密的裁纸刀、做旧纸张等,大约有二十人专门负责这样的事务:将信封送到密室,悍然无耻拆开阅读后,再“密封”得和原先一样,寄回法兰克或意大利去。

    “哪位领主的?”

    “布洛瓦的斯蒂芬伯爵。”

    “写给谁的?”

    “写给他的妻子,布洛瓦的阿黛拉夫人的。”

    安娜有点失望地歪了下脑袋,看来又是这群兄弟会密探朝她邀功而已,阿黛拉是征服者威廉的小女儿,斯蒂芬远征后她担当领地的摄政,这在法兰克之地是司空见惯的事,一封普通给妻子的信,能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但是,一名兄弟会接下来的话,让安娜来了精神,“斯蒂芬伯爵在信中,说到而今朝圣者在安条克城下遭逢了巨大的困难,还有来年后摩苏尔和呼罗珊的突厥异教徒,可能会组织异常强大的攻势,为亚吉西扬解围。”(未完待续。)

第87章 给阿黛拉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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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下,安娜将斯蒂芬的书信展开,这位布洛瓦伯爵明显受过相当不错的教育,又或者这封信是他属下的修士代笔的,整封信十分之长,言辞绵密让人要透不过气来:

    “斯蒂芬伯爵写给他最甜美最可爱的妻子阿黛拉,和他最亲爱的儿子,以及他所有最忠实的臣民,无论尊卑长幼,都能得到所有的赎罪和恩典

    在安条克城外离开时,上帝保佑,我从头到脚都是完好的,并在城外的血腥战斗里赢得了我的名誉。现在主的军队,已经围困安条克长达第八个礼拜,并且可以确定的是,我现在拥有我离开时(包括亲爱的,你给我的嫁妆钱)多两倍的金银和其他许多财富,我被继续推选为整个朝圣者,多达十五万上下的人员,共同的‘枢机军事总参议’,因我的沉着勇敢,也因我的中正不阿的立场,负责所有营地的军事管理工作

    我们光复了罗马尼亚(指拜占庭罗马帝国)的相当多领土,在尼西亚和卡帕多西亚,我们击败了当地的一位显赫而强大的突厥王子(应该指吉利基阿尔斯兰),并且留下了两位勇敢的王公,即斯蒂芬高文,罗马尼亚的人们称呼他为“卢塞尔”,还有戈弗雷的弟弟鲍德温,与许多高贵勇敢的战士,在护送着过往的其他朝圣者,而我们继续追击邪恶的突厥人

    我们一路从奇里乞亚中部,再到马拉什群山,不断追击着突厥人,掳获他们的辎重和驮兽,比较大胆点的突厥武士都着急渡过了幼发拉底河,聚集去了安条克城固守;而后。我们包围了这座伟大神圣的都市

    我们确实认为安条克是一座巨大的城市,比我们所能想象的更加坚固,更加难以攻克,里面有五千名精锐的突厥武士。还有数不清的撒拉森人、叙利亚人、亚美尼亚等民族的人为城市的主人,邪恶异教徒首领亚吉西扬所用

    很多法兰克人死于战场,死于伤痛,死于饥饿。整个冬天,我们都在安条克城外遭逢严寒和雨水。有人说叙利亚一年四季骄阳如火,但是这种观点是荒谬的,这里的冬天和我们故乡的冬天一样

    亚吉疯狂地向各个异教王公求援,据说马上呼罗珊、里海、大马士革、巴格达、阿勒颇各个地区,汇集了十二万名异教徒士兵,自四面八方来到安条克,而对他们的强大,我们几乎一无所知,他们甚至可以穿过安条克南部的山谷,随时出现在圣西蒙港口。杀戮我们的水手,焚烧我们的船只,并截断补给,对此圣职长上阿德马尔阁下已经和我商议,决定让阿普利亚公爵(博希蒙德)和圣吉勒爵爷(雷蒙德)抽出六十名骁勇的骑士,带着相当数量的步兵,去圣西蒙港口护卫着过往的补给,但这样使得我们围城的军力更加薄弱

    而安条克城的突厥人不断借助着通往城外的石桥,随意杀害我们落单的人员,他们骑着很快的马。来去迅速,我们无可奈何,也破坏不了石桥我们的抛石器械,对安条克城墙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据说希腊皇帝的兵马已经抵达叙利亚门。但我对他们几乎不抱希望,他们在先前是如何跟着我们的,现在于安条克城下只会更加卖力地琢磨着逃跑,希腊皇帝此次出兵,可能更类似于一个外交活动

    我最爱的妻子阿黛拉,我必须以你温柔的笑和甜美的吻发誓。现在我积攒的这些钱财,也许马上就要耗费在这里,像是春季的冰雪那样,因为阿普利亚公爵引来了比萨人,阿德马尔阁下引来了热腊鸭人,而希腊皇帝则派来了威尼斯和阿马尔菲人,这群浑身充满铜臭的商贾,开始把货物堆在圣西蒙港,不难想象,待到春季粮食难以为继时,他们就会以高昂的价钱,来套取我们的财富,但这种想法我必须得埋在心里,说出来会得罪一大批人,所有人都在饮鸩止渴。我对你的思念犹胜以前,我渴望见到你,任何名誉和责任都无法约束我:一旦情势真的恶化起来,我会毫不犹豫地带着愿意跟随我的人,登上船只,返回布洛瓦,和你团聚,我想念家乡的海岸、森林和花朵,更想念你和我的儿子

    基督的吻,与你们同在。”

    安娜将信卷交还给了两位兄弟会,接着她站起来,“异教徒的大军,征集、外交和粮秣的调达,增加这些时间的话,可能就在春夏之际正式来到安条克;而在信件里,连自诩为沉着中正的布洛瓦伯爵,都开始对安条克围城战的前景悲观失望了,那么高文到底要不要再在开春后,前去安条克呢?”

    紫衣公主陷于了激烈的彷徨犹豫当中,和那位远在安条克城下的布洛瓦伯爵一样。

    二日后,高文统率着浩浩荡荡的旅团归来,但在进入塞琉西亚城前,他温言劝说,把寡妇安置在了阿库姆集市边的一座由修道院改造的宅邸当中,让琦瑟夫人陪伴,并委派了支小型卫队保护她。

    但是当他出现在卫城厅堂里,安娜冲上来拥抱,和他接吻后,但绝口没提没过问寡妇的事,而是急匆匆地将抄录下来的斯蒂芬伯爵的信,交到高文手里,显然她更关心这个。

    “你的看法是什么?”高文搂住安娜的肩膀,边在卫城城墙长廊上行走,边询问说。

    “我觉得还是应该将兄弟会、自新会,和旅团的特马奇、杜盖留斯集合在一起商议。”安娜快步走着,要和长手长腿的高文保持一致,边抬着脖子快速说到,而小翻车鱼和胖宦官同时跟在其后,不敢有所逾越。

    待到踏入小礼拜室的门廊后,高文将披风、腰带与佩剑解下,而后在房间里,看着外面洞窟窗户透入进来的海洋阳光,来回踱了几步,对安娜说,“不用找任何人来,在这里,就你我商决。安娜,说说你的看法。”

    “阿拉尔曼堡攻坚战我们的军队受挫,父亲虽然返回达尔马提亚去平定伯丁叛乱了,但那个人注定不是父亲的对手。最多一年后,父亲和弟弟就会有余裕,反过身来对付我们——高文,难道真的要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去哪个海岛去做货币兑换商吗?”安娜有些急急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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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三角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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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文沉吟了下,“一年后嘛确实按照誓约书,一年后我就必须把塞琉西亚和西奇里乞亚返还给你父亲。不过也不错,到时候你我裹带些金钱,可以去赫尔松(克里米亚半岛)乃至意大利,去经营个农庄或者商埠,日子不也一样逍遥快活?”

    “啊!?”安娜的虎牙露了出来,大有要扑上来,狠狠咬高文顿的汹汹气势,此刻胖宦官侍立在楼道口,而小翻车鱼则坐在了房间边角的读经台上,举起芦管笔,即便这场议事只有大公爵和紫衣公主两人在场,她也要做下笔录备忘。

    接着,高文踱到了海风吹起的帷幕前,坐在靠窗的带扶手长椅上,长舒口气,对安娜说到,“刚才和你开玩笑的。安条克,我是决意要去的。”

    “但是马上的春夏时节,十余万异教徒的军队,在各位突厥、撒拉森王公的带领下,就要前去彼处,而现在朝圣者已经缺衣少粮,很多人气息奄奄。高文你去的时候,也恰好是最凶险的时分,即便将三翼人马外加吉那特士兵全部带上,也就一万五千人马不到,怎么和那群异教徒对抗?”安娜的观点,在谨慎的前提下,也有些无奈和焦急。

    “和突厥人对抗,我有必胜的信心。”高文满不在乎,“安娜你也知道。有些东西就是互相循环克制的,和你父亲交手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对突厥的军队,我还从来没有落于下风过!三翼的精兵。对我而言足够了。”说完,高文仰起了下巴,靠在椅子上,正对着站着的公主,棕色的短头发在风中微微摆动着,“到时候,我将是安条克乃至整个叙利亚战场上,最耀眼的星。安娜,所以这是场机会。机会有时候和赌博差不太多,不要退缩就对了。”

    那边,阿格妮丝侧过脸,装作在找其他木框上摊开的空余羊皮纸(一张价值四枚赛里夸银币),暗地却做了个不屑的表情,然后继续动笔,将这头棕熊的无耻言论如实记录下来。

    但下面安娜的话语,让小翻车鱼更加难以思议:紫衣公主居然很大剌剌地回答,“我是相信在圣米哈伊尔和圣迪米特里的庇佑下。你是会完全击败突厥人的。但我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

    啊,公主没想到你是这么地坚信那头熊,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三分实力七分吹嘘。

    “是那份誓约书嘛?因为大兵压境,内有叛乱下,不得不和你父亲签署的那个条约。对不对。”高文很容易看破了安娜的想法。

    紫衣公主点点头,但高文随后从扶手长椅上立起来。“这份誓约,不过是求得个回旋的余地。但一年时间也够了。到时候我有几套方案,和你父亲,不,是我岳父对抗,但前提是我得帮助朝圣者夺取安条克城。而后的局面,就像是我拿到了宝库门上的钥匙那般,只要轻轻一透,轰然声,里面所有的金银宝藏,闪烁着刺目的光,一下子全部都会展现在你我眼前。届时没有任何人能压倒我们,而是轮到我们反攻了!”

    伴随着这样的话语,高文做出了个推手的动作,安娜好像觉得在他眼前,真的有所神秘丰饶的宝库般,而在阿格妮丝眼里,这头熊是不是有了什么毛病?

    看着安娜将信将疑的表情,高文翘起嘴角,自信一笑,而后他从腰带褡裢里取出小牛皮纸的信卷,阿格妮丝见状,便起身准备取来阅读。

    “不用,小翻车鱼,就给公主亲自看。”高文阻止了她。

    安娜蹙起漂亮的眉毛,细细地从头读到了尾,脸上的表情蓦然轻松起来,“阿马尔菲商会的信件”

    “没错。他们在亚历山大里亚、开罗,各自都有个百余商人规模的‘旅舍’,其实也是中枢商会,这个比较关键的讯息就是那里传来的。安娜你应该明白,情报对于我们的重要性。”高文接着,就小牛皮信纸取回,神神秘秘地重新卷起。

    “但如何发挥它的最大效用呢?”

    “打碎安条克,杀死亚吉,再使用整个塞琉西亚冬季和春季收获,化解朝圣者即将面临的危机——随后,就是关键的大手笔到来了。”高文说着,用手指在空气里划出个三角形的图形来。

    此刻,房间完全静默,云山雾罩的阿格妮丝立在读经台前,挪不动脚步,她也有不明白的时候,而安娜却在看到三角形的手势哑谜后,得意笑起来,“没错就是如此。不过父亲那边就算到时候,我们拥有实力能阻遏帝**队,可是信义的缺失,倒会让我们处于遭到谴责的立场上。”

    “这个也完全在我的掌控当中。”高文说完,转身看着外面灰蒙蒙的空气里,冬季起伏无常的海流,随之飞来飞去的海鸟,聆听撞击在礁石上的咆哮声,“雷蒙德曾经说过,我是只八爪蜘蛛,那我就很高兴把这个外号接受下来,到时候安条克、黎凡特、塞浦路斯、奇里乞亚、巴比伦(指埃及)、罗马城、君士坦丁堡之间错综复杂的因果,将会被我结成网,我是狩猎者,是获取利益者,这里便是你我纵横捭阖之地安娜,舍弃掉你的父亲,和我站在一起。”

    安娜咬着嘴唇,带着愉悦和激动,细微踏了两步,靠在高文的肩膀侧,“我早已将此地当作自己的家,自此谁是敌人谁是家人,我自当分得清楚。”

    “我出征后,好好守护塞琉西亚,沉着监视住你的弟弟和你的父亲的动向,还有——斯蒂芬的信,已经透露出而后我们即将也肯定能把握住的另外个机遇,宏大的建筑、无敌的金钱、善战的武士,即将被你我掌控住,改革这片海洋和土地”

    “重铸真正罗马帝国的光耀和辉煌!”安娜伸出小指,勾住了高文的。

    小翻车鱼轻叹口气,也就坐了下来,将储放羊皮纸的木框格子慢慢垒好,现在的情况她是根本无从置喙的。

    接着,安娜握住高文的腰带,凑上来,低声切切,声音十分温柔,“久别重逢,金发的瓦良格女人感觉如何?攀爬奥林匹斯高峰的感觉又如何?”

    “出发前的这段日子,我在卫城留宿。”

    “哦,看来先前回军的两日里,在绯帐内已经彩带飘飘了吧?”

    听到这话,高文狠狠看着阿格妮丝眼,然而这时候小翻车鱼已经捧着木框和文具盒,蹑着脚步悄然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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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不满足的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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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高文果然说到做到,在落雪的季节时分,卫城下的模范农庄的河流、杨树和屋舍被雪覆盖后,他并未有离开自己的国度,而是和紫衣公主呆在温暖火焰的礼拜室和寝室当中,每天协同帮忙处理着公牍和信函。

    现在的安条克城,也是积雪的时节,但是那雪,定是被鲜血所浸染的吧?

    来自伊苏斯湾的义兄彼得的信件里,说围城的朝圣者情况越来越困苦,很多领主将先前战争所掠夺来的金钱集中起来(在圣职长上阿德马尔的要求下),托付给随军枢机会议,为士兵和平民购买粮食,鲍德温已经在阿达纳河上设立关卡,不但出售自己仓库里的粮食,还抽取过往船只的税金。

    这种情况,在塞琉西亚也是相同的:教皇在罗马城里,发起了为“圣战募捐尽力”的诏书谕令,整个欧陆西部的大小国君领主,或真心或应付,或多或少,都捐出了不少的粮食和金钱,再交到四个意大利航海城邦的船只当中,即威尼斯、比萨、热腊鸭和阿马尔菲,冒着冬季航运的危险,推进到圣西蒙港来。

    但那个时代的地中海航运,是有着许多中转港口的,它们能让船只更安全,也能让水手获得更好的休息补充,所以在地中海的海洋时代,远航当中的败血病还是个闻所未闻的名词。

    现在,塞琉西亚港口,恰好是个最合适的海陆中转点。正如高文和安娜在卡帕多西亚行军时就预料到的那样:意大利的船只,或行亚得里亚海,或行第勒尼安海,而后汇聚在皇帝阿莱克修斯所有的,位于莫利亚最南端的莫东海港,而后驶往克里特岛。再前往塞琉西亚,而后送抵安条克的围城军,这是条非常清晰的海运路线,塞琉西亚恰好就在关键的节点上。

    高文和鲍德温的分工就是:安条克十多万围城军,远程海路来的人员补给,归塞琉西亚;近程的,交给鲍德温的阿达纳公国提供。

    因为事前疏浚过,高文自卫城上俯瞰下去,经常有满满的船只樯桅。进进出出:该港的停泊力,大约是同时五十艘到六十艘大型帆桨船。

    运载粮秣、柴薪、器具的,每艘船塞琉西亚的船舶司和市政司抽取两枚拜占特金币的税金;

    运载奢侈品的,比如给围城贵妇小姐们使用的,每艘船则是十六枚拜占特金币的税金;

    此外,兴建的驿馆区里面的四所大型的仓库,和两所大型粮仓,它们优先于医院和学院的进程。同样是安娜和营造司亲自监察督促的工程,同时也是军政府“独占权力收益”的设施——高文禁绝将其租赁给意大利商人。但是可以托管货物,同样抽取大批租金;至于粮仓,高文和安娜用各自印章,联合签署了法令,此冬季直到来年所有季节,塞琉西亚和西奇里乞亚的小麦、大麦、荞麦等粮食。统统要打上印戳,禁止出口,归于粮仓内,如有私人商贾夹带出去,不问本地或外来。统统在城门口绞死。

    阿库姆集市也迅速繁荣起来,它距离塞琉西亚港十分之近,保罗派们酿造的苦艾酒和大麦啤酒,格外得到上岸水手们的青睐,白蜡、陶器、蜂蜜和番红花的商铺贸易也非常兴盛,人烟鼎沸,但这种贸易保持在本地商人、行会手中,高文对他们很注意扶持。很多外来的船员、香客和贵族,对即将落成的大医院惊叹不已,并且用各种笔记的形式记录下来,而后随着开往东西南北的船,划开浩渺的波浪轨迹,将这种福音消息流转世界的各个角落。

    意大利商人蜂拥而至,他们还以为高文和安娜如同普通世俗统治者那样,以点微小的代价,就能租下阿库姆集市的街道、浴场,并且有自由兴建仓库和商会所得权力——但高文严厉拒绝,街道租赁可以,但是任何商人都没有自主兴建建筑的权力,必须取得军政府颁发的许可证件,而意大利商人还要承担一半的建造费用,随后有十年的使用权,期满后由军政府收归,重新拍卖竞标。

    不但如此,在此经营,还需要缴纳每日的经营税,不过高文对威尼斯和阿马尔菲商人持有优惠,总算平息了他们的怨气;而和诺曼人关系密切的比萨人,及对威尼斯人有很深仇恨的热腊鸭人,不得不放弃了在塞琉西亚设立商会和领事的想法,只是将其当作单纯的货物中转港口而已。

    除去塞琉西亚港本身外,经由穆特河谷的陆上商路也开始兴盛繁茂起来,高原山区的希腊、撒拉森或突厥商队、承运人,用骡马和骆驼,浩浩荡荡翻山越岭,在取得高文和苏雷尔曼的默许后,将铁砂、牲口、坚果、腌鱼等特产物,自那边的攸克兴海,越过整个安纳托利亚,送到阿拉汉集市或穆特堡来销售,再换取当地的特产物——高文授命下,在阿拉汉和穆特各立起了个关卡和公证所,来收取通行税和经营税。

    领国内,高文开始补贴优惠本土的库尔拉米特人,他们是撒拉森人和希腊人的混血后裔,也继承了先祖的经商才能(两个民族都是善于商业的),原本他们在罗姆苏丹或亚美尼亚公国的治下,备受歧视压迫,只能做些小本的行商业务,但高文和安娜不断颁发命令,给他们各种优惠,扶植他们聚拢下去,承包各种贩售行当,并鼓励兄弟会成员和得过赏金的师团杜盖留斯或旗官们,把金钱入股投资在商会和航船上,全力帮扶本土商业和船舶的发展。

    “可是港口根本不够大,安娜。根本不够大,才有这么点吞吐量。”远眺着在阿库姆集市当间,迅速扩建起来的商铺、庙宇和各类住宅,高文拍着窗棂,反复不停说到,他显然对塞琉西亚这颗冠冕上的明珠还不够满意。

    而经过那边阿格妮丝的测算,光是港口和陆路关税、巴里城的“圣战募金”、番红花(名贵香辛料和药材)的特卖税、阿库姆集市的经营税和建筑许可金、驿馆区的仓库租金,还有一年两次的田产税和盾牌税,塞琉西亚一年就能收入十八万到二十万拜占特金币,够买下三十座堡垒,但是这头棕熊还是不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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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猫和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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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格妮丝咋舌的时候,紫衣公主也表示了难以理解的心情,“这些收入,几乎相当于以前帝国一年的海关总收入了。”

    “那算什么!你父亲在权术和外交上有多精明,有的时候在经济事务上表现的就有多么惊人的无知和懵懂,他居然将皇都的街区和贸易特权授予威尼斯人,简直就是为了治病,在身体上吸附成千上万的水蛭和蚂蝗,疾病和精血一起流出去了,病是治好了,人也消亡了。”高文毫不客气地数落说。

    听到这话,安娜也坐在软包的长椅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哪有把自己岳丈说得如此不堪的。

    但高文还在那里精密地计算着,担忧着,“年入二十万拜占特而已,若是我们对亚吉西扬单面作战,这些金钱勉强还能应付半年,若是两线作战,这些钱怕是三个月就要消耗殆尽。没有盈余的话,就能举债,最终还是要化为我们臣民头上越来越重的税负,那样塞琉西亚就会崩溃。”说完,他好像又从忧患里得到了什么勇气和信心似的,看着窗户外灰色的大海,眼神明亮起来,“不过这种贫瘠收入情况,大约在一年后就能解决。”

    “大公爵是不是因为一年后要交出领地,现在精神有些崩溃了?”小翻车鱼凑在安娜身边,悄声询问说。

    安娜做出个噤声的姿势,表示她完全相信高文所言是真实并且可以实现的,闹得小翻车鱼满是无奈的表情,看来这个秘密这对人还会坚守下去,安娜哪怕是对她也是讳莫如深,只能等一年后揭晓了。

    不管如何,阿格妮丝关于国度收入的测算基本无错,塞琉西亚金库里迅速“水涨船高”。因为国库和宫廷私库这时候分的还不是那么清楚,卫城临时宫殿里的日子很快走向轻奢的风气:紫衣公主安娜头发上缠着来自大马士革的精美丝巾,斜着用金束系起发辫,垂在撒拉森风格的轻柔袍子上。脖子上挂着埃及龟甲骨项链,宛如异族的少女,捧着从各地收罗来的珍贵书稿,嘴里含着出产自尼罗河最好芦苇生产的笔管,贪婪阅读。身躯躺在奢华的座椅上,白皙的双脚裸露着,晃晃荡荡搭在小巧的吊床上,旁边是燃着木炭的精美铜炉,伴随着袅袅升起的熏香,在整个房间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光滑的弗里吉亚大理石地板上,两只来自开罗的宠物猫盘踞其上,一只虎纹斑点的,淡红色鼻子,正四肢趴开。在眯着眼睛打着咕噜,它被取名为“红海王子”;还有只身躯毛发象牙白,头部和耳朵尖是黑色,眼瞳为淡青色的,被取名为“奇美拉”,正在勾起前爪,带着好战性的低吟,望着厅堂和露台间天花板上,悬挂着的鹰架,垂着的鹰袋。上面踩着的,则是从阿马尔菲商会那里送来的礼物,一只适合女士把玩的猎隼,也对着“奇美拉”怒目而视。

    高文穿着戎装。在外面喊到,“安娜,我们一起去打猎!”说着,那头叫“船长”的猎隼,鸣叫了声,急切掠过了厅堂。扑棱棱飞到了高文的臂弯上。

    “讨厌死了,我在阅读着查士丁时代的法典书稿”安娜不耐烦地拒绝说,小脚隔着朦胧的纱帘和烛火,在高文眼中晃来晃去,脚脖子缠绕着铃铛叮当。

    隔了一天,高文又在外面喊到,“安娜,我要去阿库姆的巡回法庭,监督审案。”

    安娜还在那个姿势,半躺在卧榻上,“大蛮子你去吧,我要帮忙整个塞琉西亚和西奇里乞亚,制定详细的集市时间表,现在大型的集市有阿拉汉、阿库姆、鲁姆、泽菲利姆还有拉马斯五处,每座集市的贸易品都各有侧重,必须得按照商队的路程、路线,在一个月内将五座集市开放日给分配好。”

    又隔了一天,高文喊到,“我要去模范农庄一带,去监察冬季作物的收割。并且去和大医院的工匠们,继续签署用工合同。”

    “唔,我在查阅这部字典,希望能把这个手稿给弄明白”

    “那好,叫器械场那边的小翻车鱼也加把劲,尽快研发出她那个威力增大的攻城器械。”高文说完,走到坐榻边,和安娜亲密勾住脖子互相接吻下,嘱咐说。

    “对了亲爱的,安条克城最近的求救信函,越来越频繁密集了。”

    高文眨了眨蓝色的眼眸,“要沉得住气,要把握住适当的时机,在这场博弈当中,谁能在最好的时机出手,谁就赢得了未来的十年。”

    “那我继续给歌德希尔德姐姐他们写信,慢慢让你成为朝圣者心目当中,唯一的福音灯塔。”

    告别后,高文打着哈欠,走下了楼梯口,执勤的卫队武士接二连三地聚拢在他的身边,走出了卫城的栅门,越过了横跨灌满海水沟渠上的吊桥,来到了残雪衰草的堡场处(城堡内墙和外墙间的空旷地带)。

    虽是冬季,但阳光很好,清洌洌地照下来。墙壁前,摆放着一排排的木靶,连保来的百余名卫戍民军,正在举着简易的杉木弓(这是原本红手大连队水手们留下的旧装备),在教官的指导下,按照号令,嗖嗖嗖地将弦上的箭发射出去,“整齐性根本不够强,记住你们已不是在山野里单打独斗的猎人和伐木工,而是被村社连保来的,拥有卓越装备的战士,是来保护大公爵和紫衣公主的。”一名穿着红手十字剑罩衣的兄弟会教官扬着木杖,严厉训斥着。

    “大公爵阁下!”当他和所有的训练中的箭手,看到了走出来的高文,便集体致敬行礼。

    “加把劲,马上我出征安条克后,公主和堡垒的安危就托付给大伙了!”高文边朝马厩的方向走,边回礼说。

    在堡场的东侧墙下,比雷尔严肃地穿着甲胄,举着训练用的,与大步兵矛同等长度的木矛,在给民军们示范战阵里的矛术,“遇到敌人的轻兵和步兵来袭,第一排的矛手们,采取这样的姿态!”说完,比雷尔的甲胄响动起来,他弓腰沉住,单腿弯曲前踏,另外只腿跪下,左手将木矛握稳,斜着朝上举着矛尖,而后右手伸到左腰部,握住剑柄,“看到没有,就是这样,左手矛尖可以帮助你抵住敌人骑兵践踏——”说到这里,比雷尔迅捷自左侧腰带上的鞘中,“噌”一声,剑刃带着光芒横着划出,而后牢牢把持在自己右手里,“而你同时也可以拔剑,来抵挡伴随骑兵而来的敌人轻兵,用剑光明正大地干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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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对诺曼底伯爵的惩处

    而后比雷尔在对民军士兵们,再度解说矛阵当中,第二排和第三排的矛手应该如何和自己的武器一起,保持着坚决守御的姿势,那样的话一个支队的步兵,足以抵挡两三倍于自己的敌人。

    而在十来码开外的距离,迎着阳光而走的高文,已经看到了先前看过动作示范的士兵,正在使用木矛,随着旗帜和口号,不断齐齐喊着,操练着比雷尔方才的战术动作,被麻布包裹、石灰点染的木矛不断上上下下,侧边的民军士兵们,则正在操练着行军纵队和战斗横队间的变换,他们跟随着训练旗官,踏入了狭窄的巷道当中,认真地训练,以模拟队伍在崎岖山路里会遇到了突发情况。

    马厩边,十数名训练的新兵,正骑在木马之上,手持木剑训练着劈砍的动作,他们是卫戍民军当中的骑兵,将来要组建八到十人的小队,负责塞琉西亚过往商队的护卫工作的,防备他们在边境地带被匪徒袭击,及周边的巡哨警备工作。而马厩前,沃尔特桑萨瓦尔正立在那里,伴随着指挥号令的旗帜,在这位白发老骑士的眼前,一列列新兵正在冬日里满头大汗,背负着成捆的柳枝和木材,朝着指定的壕沟而去,循环往复,既为了锻炼体魄,也为了掌握队列行进和筑垒的基本要诀。

    “尽快训练出三百人出来,再带动三千人的训练,这样成军的速度很快,卫戍军很快便能胜任守卫家国的责任,将来会成为支崭新的军伍的。”当木扎非阿丁牵出了黑色萨宾娜后,高文跨坐其上,对身边聚拢来的兄弟会们劝勉说,“战争模式是在变的,我要有强大的骑兵,现在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这样会让我足以与罗马帝国、突厥人和诺曼人等形形色色的敌人抗衡——然后若我拥有一支新式而强大的步兵队伍,我就不再满足和他们分庭抗礼。而是足以击败他们。”

    接着,大公爵身边的奴仆和武士,呼啦啦都随着马蹄踏在堡场上的声音,一并跑动起来。一声号令,塞琉西亚的城门隆隆打开,那边器械场的栅栏边,阿格妮丝扬扬灰色的头发,看到了大公爵红手羽饰摆动着。纵马朝城门的方向而去,耸耸肩膀,暗自打了下气,接着继续转身。

    在她的面前,工匠们已经左右各竖起了一座四个安娜尺高度的三角木制基座,这是新器械的实验模型而行,高文事前询问过她,研制新的攻城器有了眉目没有?

    阿格妮丝回答说有,她可以立即绘制出图纸,独角兽匠师连队待到军械司制造出来。便能直接在军队里投入使用。

    高文听完,轻轻敲打了她的脑袋,说以前的时代,在军营武备当中,发明任何新型的武器,都是经验主义使然,但现在不同,你必须要主持整个流程——先操控实验模型,而后再设计出实际的模型,最后再装备到连队当中。投入实际作战。

    “阿拉尔曼堡,早晚还是你武器的实战场,有信心没有,小翻车鱼?”最后。这头大熊就叉腰,站在阿格妮丝面前,如此发问说。

    “以普拉尼家门荣誉起誓,我在什么地方失去的,就会在什么地方找寻回来。”灰发少女的眼眸坚定不移。

    在塞琉西亚的军队冬季宿营,摩拳擦掌。勉力备战时刻,安条克城的围城战变得愈发的困苦和漫长,以及血腥残酷。

    围城大营通往狗门的荒野上,某座果园的矮墙边,一队突厥骑兵呼啸着,背着弯刀和箭袋,挨个打马跳跃过了矮墙和残垣,从容脱离了前来救援追击的法兰克重装骑士们,事实上在这群骑士还在仆役的帮忙下,穿戴锁子甲和头盔,取过武器时,这队突厥人已经砍杀了所有运输辎重的朝圣者,而后如天际坠下的迅猛流星般,顺着安条克城横跨河流的石桥,奔着狗门扬长而去。

    待到阿德马尔、阿德尔贝罗(年轻英俊的教士,萨利安前任凯撒亨利第三的外甥,现在是随军枢机会议的司祭)带着大营里的士兵一起赶到伏击战场的时候,整个果园,直到河川浅滩上的衰草当间,全躺着无头的基督徒尸体,他们的脑袋全被奇袭出来的突厥骑兵砍下带走。

    辎重车也遭到纵火焚烧,浓烟在横七竖八的尸体边高高升起,圣职长上阿德马尔举着十字架,看着这情景,听着城头上突厥守军的嘲笑挑衅,嘴角都因为愤怒而迅速抽动起来,反复不停地说,“主会惩处这座城市的,主会惩处这座城市的!”

    枢机会议的军事总参,布洛瓦伯爵斯蒂芬披着铠甲,带着骑兵刚刚赶到,看到这情景,也沉默不语,便询问阿德尔贝罗说,“敌人是从哪里来的?”

    年轻司祭便指着,距离狗门大约半个古里处的另外座城门,那里是诺曼底伯爵罗伯特柯蒂斯所据守的,也有一座石桥横在河流上,“突厥人在城墙瞭望塔上,看到了辎重车队的行踪,便趁着早晨的暗色,偷偷从那城门和石桥出来,潜伏在这片果园当间,伏杀了所有人。”

    “柯蒂斯为什么毫无察觉,那里明明是他的守御地带?”这时候,阿德马尔愤怒地咆哮起来,“就这样懈怠、无能,让突厥人大摇大摆从他的军营里驰过,绕到大营边来戕害朝圣者。”

    看到圣职长上雷霆震怒,伯爵感知到现在围城军队里的困苦和无奈,同时也觉得事态严重了,因为阿德马尔接下来的咒骂便是,“诺曼底伯爵必须为此次辎重车队被毁付出代价,他和他的骑士、士兵和仆从,将被扣除同等重量的谷物。”

    “请圣职长上息怒,并暂时不要将刚才的话形成处分决议。”斯蒂芬伯爵翻身下马,半跪在圣职长上前,不断亲吻着他的手背,“现在所有的围城者都处在彷徨苦难间,这是主对我们的试炼。那座城门和石桥的周边,全是沼泽和泉水,诺曼底伯爵实在无法将其封锁,也没有力量毁掉石桥,就请圣职长上阁下体谅他的力有未逮,要是真的克扣属于他的军粮补给,那么罗伯特柯蒂斯要么会饿死,要么会脱离围城阵营走掉的。”(未完待续。)

第92章 剧烈动摇

    “我的孩子,我相信诺曼底伯爵的坚贞,没见到圣城和圣殿的光复,他的志向是不会扭转的,当初参加远征的时候,他身上的红色十字罩袍,难道不是你的妻子阿黛拉,也是他的妹妹亲手为他缝制的吗?若是半途而废,回到家乡,别人问起,诺曼底伯爵你既然归来,想必已经光复了圣城,参觐了圣墓,这时候罗伯特又该如何答复呢?”阿德马尔颤巍巍地将斯蒂芬伯爵扶起,但是言语当中,依旧对这个处分毫不动摇,他当然知道斯蒂芬和罗伯特柯蒂斯是连襟关系,“罗伯特的懈怠,应该是他自己对主的信仰不够坚定,发生动摇所致。”

    “请再考虑考虑吧,尊敬而慈爱的圣职长上啊”斯蒂芬伯爵心火如焚,他明白要是这个处分下达,他的小舅子真的要饿死的,那样他将来返回家乡,又将如何对妻子交待?

    没想到自己的肩膀,被阿德马尔反过手来死死捏住,年老的圣职长上的眼泪,当着斯蒂芬的面不断流下,“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面对这座魔鬼之力建造起来的,拥有枪矛和弩砲都不可能破坏掉的城墙,谁又能有办法啊!”说完,阿德马尔垂下了脑袋,带着绝望泣不成声,颓然跪在了伯爵的臂弯前,旁边的年轻司祭也急忙前来搀扶。

    三人沉默无言,在他们的面前,是庞大而坚不可摧的安条克城,翻滚的奥龙特斯河,城中依托的高山和密集的塔楼,正睥睨着下面的朝圣者人群,就像看着群在暴雨狂风当中不知所措的蝼蚁般,亚吉西扬得意洋洋捧着自己的长胡须,继续看着自己的奴隶,在奋力鞭打着吊在牢狱阴暗墙壁上的安条克大牧首。

    三座对着狗门城墙的抛石机,在冬日的斜阳里,被拉下稀疏而落寞的影子。它们抛射了无数的石弹,但根本对狗门的塔楼和城门造成不了任何实际性的伤害。荒野上,瑟瑟发抖的朝圣者们,正哀泣着。收罗掩埋着被突厥轻骑杀害的同伴的尸体,并且到处诉说着,“来自圣西蒙港的补给全没了,大伙儿要继续挨饿。”

    傍晚时分,十余万朝圣者的围城营地。哀声和猜忌声连绵不绝,莫衷一是。人们的心,就和前些日子的冬雨般,一并沉到了谷底。

    毫无办法的斯蒂芬,怏怏地带着护卫骑兵,返回了营地,告诉了与其相邻的两位罗伯特,诺曼底伯爵和弗兰德斯伯爵——关于阿德马尔的处罚决定。

    诺曼底伯爵当即嚎啕大哭,泪水顺着他久未打理的乱糟糟胡须,和瘦削枯黄的脸颊间滴下。再汇集到下巴上,晃晃悠悠,营帐里的仆役也跟着哭起来,接着就是弗兰德斯罗伯特,包括斯蒂芬自己,他们仨于朝圣远征的道路上结伴而来,关系最为密切,有时候面对像博希蒙德这样的大头目的欺凌,他们仨也只能抱团取暖。

    营帐内当即哀泣声一片,罗伯特柯蒂斯哭完了。擦干眼泪便愤然要走,“我带着残余的所有骑士,离开安条克城,顺着奇里乞亚回去。我就不相信鲍德温和高文不会放行于我。”

    “我赞同你离开,待到你去塞琉西亚,便通知我,我也择机带着人马部众,脱离这里。”就待更为持重的弗兰德斯罗伯特刚准备劝解时,让他更为惊怖的话语。居然从“枢机会议军事总参”的口中传出来。

    “你们全疯狂了!”弗兰德斯罗伯特大惊失色,站起来劝阻这两位连襟说。

    “我没有疯狂,相反我清醒得很,先前在尼西亚城一路凯歌时,我和柯蒂斯得到了希腊皇帝许多馈赠补给,又在而后高原对各个突厥人堡垒里,抢劫了许多财富。但现在我看,即使打下安条克城,消耗了我所有忠勇的部下和财货。利益和好处,也是戈弗雷、雷蒙德或博希蒙德的,他们才是能分得一杯羹的大鳄,我们不过是些可怜的杂鱼。”斯蒂芬扶住连襟的肩膀,痛心地说,“什么军事总参,我在给阿黛拉的信里还能自我吹嘘下,但实际上不过任由枢机会议摆布,夹在缝隙里的可怜人。所以趁着我还有些钱,赶紧回到家乡去,我要见到阿黛拉和孩子,别的我什么都不会去想了。”

    接着这对连襟也劝弗兰德斯伯爵,和他们一起行动,但弗兰德斯罗伯特严词斥责,认为这是对神圣朝圣大业的背叛和亵渎,即便将来能苟全性命,带些钱财返乡,但对家族的蒙羞却是永恒的,别忘记你们都是伟大征服者威廉的枝叶后裔!

    这番话后,两人才有所愧色,重新犹豫起来,而后弗兰德斯伯爵继续给他们打气,恳求他们顾全大局,暂且留下来,等待着“开春后,来自丹麦、挪威、法兰克、伦巴第、君士坦丁堡的援军,特别是高文阁下的军队,和希腊皇帝的军队。”

    而后,弗兰德斯伯爵还特意提醒两位,刚才他们的言论行为,千万不可以流传到营帐外去,因为他们麾下的骑士和军士,绝大部分都是欠下一屁股债务,跟随自己来到这里的,现在的局面有进无退,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啃下安条克,最后抵达耶路撒冷,万事尚还有转机。若是我们的动摇犹豫,传到士兵的耳朵里,对士气和斗志,将有很大的消极影响,我们会成为基督的罪人,贻羞万年。

    “可是据说突厥人在呼罗珊的王公科布哈,正在统帅一支前所未有规模的大军队,朝着安条克而来。”斯蒂芬问到。

    “我们马上在枢机会议上,恳求坦克雷德的埃德萨城,抵挡牵住那支异教徒军队,还有全心全意等着各路援军的到来。”弗兰德斯伯爵如此答复说,接着他告诉两位,现在罗伯特柯蒂斯的军粮被圣职长上扣除了,我和斯蒂芬都各自拿出些粮食来,帮助柯蒂斯渡过难关,继续坚持下去。

    三人也只能擦干泪水,互相鼓励打气番,“若是诺曼人的埃德萨城,无法抵挡异教徒大军,我和柯蒂斯还是决意要走的。”斯蒂芬最终还是坚持了这个观点。

    俄尔枢机会的使者到来,要求三人前去参加至关重要的阵前军事会议,关于攻打安条克城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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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拜占庭介绍:
基督纪元1093年的欧陆,云海血火,在剑的搅动下,一刻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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