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李朝万古一逆贼TXT下载李朝万古一逆贼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李朝万古一逆贼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李朝万古一逆贼txt下载     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9.金钱至此不足惜

    要是金祖淳,再不济闵廷爀在这儿。

    “尔明日便是汉阳右尹!”

    还要废话个屁股,宣烟立马就倒向这边了!

    可洪景来一个从四品的佥正,怎么给人家许诺足够的利益,让人家立马倒向外戚这边。宣烟也是宦海沉浮十几年的老油条了,一个宝城宣氏出身的三流士族,如今能坐到汉阳府庶尹的位置上,没点本事早成渣了。

    放下了笔的宣烟微笑的看着洪景来,他当然知道现在属于一流京华士族的洪景来有一个相当不错的交际圈子,认识了不少年轻的俊才明星以及部分顶层大佬。但是这改变不了洪景来上个月还只是一个五品正郎,这个月也只是一个佥正的事实。

    就算是点校外戚的打手马仔,洪景来也不属于第一梯队。不然议政府检详的职位,也不会被金祖淳安排给别人去干。

    你洪景来是有政治资源,甚至政治资源比我还多。但是你的政治资源又不能立刻变现,且变现到能收买我宣烟的地步!

    那我宣烟凭什么要冒险为你洪景来,或者你背后的外戚一党卖命,承受明天可能会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政治报复?

    宣烟最想要的权力,也恰好就是洪景来无法给的。

    但是洪景来有钱!

    豁出去了!

    上个月让韩五石回铁山取钱布,原本是用来应付常平司发饷俸的,但是第一个月的饷俸朴宗庆拨给了洪景来。所以这笔钱洪景来自己也没有动用到,加上身上本来就还有一些,包括别人送的,自己贴身存的。

    “所以老弟有何教我?”

    “无有所教,小弟也不与老兄多舌!”

    说完,洪景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叠的规规整整的壮纸。里面装的自然是兑票,而且是很多兑票,摞起来足有一厘米多高。

    “老兄我为官十余载,三五万两也是拿的出来的…………”宣烟的言外之意自然就是你这一摞,看着挺厚,一张一百的大票算,总有大几千。

    可是他做了两任穷郡的郡守,此前还做过县令,到底有一副身家。虽然跑官和自己开销用了不少,但是他现在还是有好几万傍身。

    想要用几千两就把他收买了,那是不可能的。钱虽然是个好东西,但是有命拿没命用的钱,他宣烟还是不会要的。

    “几千两,老弟我也不会拿来污了老兄的眼!”

    洪景来心里骂了一句老东西,但是脸上还是表情淡淡的。自顾自的打开纸包,抬头第一张便是松商朴周命大房开出了二千两大票!

    “贰仟”两个字宣烟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有门!看到宣烟的眼睛眨了一下,虽然还是那样微笑的看着洪景来,但是很显然他眼角的余光已经转向了那摞兑票。

    以前香江的电影里,什么赌神赌圣在牌桌上,那几十张扑克牌都是单手轻轻一拨,就能在桌上摆出一个完美的半圆形。洪景来没这个本事,只能把兑票轻轻一压,原本叠好的兑票也伴随着拇指向右摊开。

    贰仟!贰仟!贰仟!贰仟!贰仟!……

    一晃过去十几张,全都是二千两的大票。宣烟的眼睛终于从洪景来的身上挪到了那摞兑票上,伴随着洪景来的拇指移动,呼吸细微可查的粗重起来。

    “不劳烦老弟了!”宣烟终于伸出手,一下拿住洪景来的右手手腕。

    “些许阿堵物,让老兄见笑了!”洪景来直视宣烟。

    两个人相视一笑,心下会意!

    ………………

    “阁郎!那可是六万两,就这样给那个老小子了?要是他吞了您的钱咋办?”

    汉阳的街面上空无一人,洪景来和李济初、韩五石冒雪往南门赶去。汉阳府宣烟这边已经了结,训练营赵得永处也不能松懈。

    “不怕!因为过了新年我才三十岁而已!”洪景来答得轻松。

    “这是什么意思了?”韩五石也没有明白。

    “我比他年轻!这就是最大的底气啊!”

    洪景来是洪妃的族侄,又是丰山洪氏的子弟,只要不是谋逆大罪,肯定不会论死。而且现在洪景来的身份顶多算个弟弟,就算金祖淳被斗倒了,洪景来也就是去济州岛喝海带汤。

    在朝鲜,去济州岛喝海带汤不过是一个京华士族的日常必修科目。要是往前个几十年,你没去济州岛喝过海带汤,你都不好意思出门和别人说自己是京华士族。

    这朝鲜八道,从来没有一个党派能够长期霸占权势,顶多十来年就会完蛋。富贵一代人,才是最常见的政治现状。

    十年后洪景来也才三十九岁,正是最好的时候,到时候外戚或者时派卷土重来。喝海带汤的诸位肯定要全力报复让他们去喝海带汤的人。

    到时候老一辈去世,洪景来成了中坚人物,指不定一个起复就是正三品堂上。弄一个倒台的僻派小弟还不是和玩一样?

    硬是要用俗套的话形容嘛就是“莫欺少年穷!”

    除非你能确定今晚就弄死我,不然就要想清楚收钱不办事的后果!

    以宣烟的智商和经历,他一定会想明白这其中的情由。现在收了洪景来的钱,就一定会卖力的帮洪景来拖延壮勇营的集结。

    今晚上了外戚一党的船,只要明天金祖淳从宫内脱出,那么真就是一桩泼天似的功劳,不譬于活了外戚一党的性命!

    “就是六万两实在太贵了!六万……”李济初虽然听明白了,可还是替洪景来心疼那钱。

    “钱没了可以再挣,今晚要是输了,想要挣也没机会了。”

    “阁郎,前面就是南门!”韩五石把灯笼提到洪景来面前。

    高耸的崇礼门城楼映入眼帘,条石砌成的城门在遥遥火光的照耀下显示出如许的肃杀之感。这座汉阳最大的城门,现在成了训练营的大兵营。

    城上城下满是一言眼数不尽的兵丁,和隔壁一样,这些胸口挂着圆补子,头戴圆帽的士兵,就是国家经制的王师。

    雪愈发的大了,洪景来掸了掸大氅上的积雪,大步向前。

40.且随我宫门领赏

    环绕着南大门的约五千众训练营兵有些忙乱,突如其然的被召唤进城,占据南大门以后又没有继续的命令传达下来。

    身为训练都监的金祖淳也迟迟不露面,天色已晚,总不能就一直在城门这而吹风吧。不少士兵虽然穿着棉袍,但是到底是冬夜,冻的直跺脚,遑论还在下着小雪。

    洪景来的出现自然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有人上前阻拦,不过通报赵得永之后,自然是通行无虞。赵得永作为金祖淳的御用大喷子,怎么会不知道洪景来这号人物,大家都是外戚一条船上的,不至于拦着不见。

    登上城楼,人影幢幢,来来回回有人奔走,但是更多的官兵就斜靠在避风的角落或者女墙后,抱着刀枪在休息。

    “小洪佥正所来何事?”赵得永站在一个火盆前,面上淡淡的。

    “无事,不过是来随便看看。”洪景来按着规矩,给赵得永恭敬的行了个礼,往前走进了两步。

    “你与石厓(赵万永号)同榜,论亲也是本官的世弟……”

    有话说,有屁放,别跟我玩这套。我赵得永出来混的时候,你和我弟弟还搁家里玩泥巴呢。

    “大监明知故问。”

    “干系重大……”

    “所以世兄一时失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洪景来直言不讳。

    赵得永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洪景来,几次开口仿佛要说些什么,但是几次又都没有说出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垂下了脑袋。

    洪景来知道他也是无法,到底是世家贵公子出身,有些东西,未必就能看的明白。或者就算看的明白,可他是丰壤赵氏,又不是安东金氏,总归有条退路,不愿意死中求活。

    道了声得罪,洪景来坐到了赵得永旁边,小声的问起了训练营的状况。金祖淳进宫前,大概是有什么预感,就手书一道,让训练营的中军千户把军队开到南门,暂时夺了城防。

    可那中军千户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金祖淳的命令就这些,只让他带兵进城,至于其他,没有金祖淳的命令,这些人是不会动弹的。

    就算是赵得永开口也不一定管事,遑论赵得永也没开口。营中官兵的许多将校,都是安东金氏的家人出身,加上军粮饷源都被金祖淳控制,只有金祖淳能使唤得动这帮大爷。

    至于下层官兵,那就更迷糊了。他们根本不知道王宫中现在可能正在发生激烈的对峙,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大晚上的前来接管南门。反正就是军官们一声招呼,拿着家伙就进了城,还正迷糊着呢。

    开口让他们去逼宫?

    不可能的!

    说难听点逼宫就是谋反!不要说带兵的那个中军千户,就是训练营的这些官兵也不会乐意跟着去。除非金祖淳亲自露面,带着他们,那倒还有些可能。

    赵得永此前和那中军千户多少说了些现在的情况,金祖淳被锁闭在宫中,极有可能会被僻派伤害,应该进宫解救金祖淳出来。

    只要金祖淳没事,那么不管做了什么,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什么逼宫都可以当成没有的事。

    但是那中军千户才不管你什么赵得永呢,就认金祖淳,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得到的手书上写的明明白白的,金祖淳只叫我接管南门,我就接管南门,别的不要想!

    “世兄无有办法?”洪景来了解完情况,也不叫大监了,顺杆子先爬上来叫声大哥,既然和自己猜测的大同小异,那咱等下犯了事咱两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唉……”

    “那主上殿下释放奴婢的教旨在何处?”洪景来突然换了个话题。

    “怎么?”赵得永把教旨拿出来。

    “暂借一用!”洪景来拿起教旨就往外走,赵得永见状立马追了出去。

    洪景来站到城头,看着城上城下数千官兵,还正迷茫着,和城中无数外戚的党羽一样,虽然空有力量,却无法施展。

    “今儿可真冷啊!好冷好冷啊!”把手聚拢在嘴边,洪景来股足了劲,大喊起来。

    城上城下的官兵别说迷糊了,光听洪景来说个“冷”字,就觉得身上又生起一股寒意,觉得今晚又冷了一重。但是人群也被洪景来给调动了起来,纷纷看向城上的洪景来。

    “大伙儿冷不冷啊!”洪景来继续大喊。

    “冷啊!”终于有人应声,有一个就有两个,都是些军汉,也无甚文化,杂杂乱乱的。

    “想不想穿新棉衣啊!”

    洪景来这句话就一下子说到了这些官兵的心坎里,身上的旧军衣肯定不如新棉袄保暖啊。就连部分下层军官,也没有置办新棉袄,主要还是饷发的不足的缘故。

    “想啊!想啊!”反应终于热烈了起来。

    “你们瞧瞧,本官是谁?”周围的火光很盛,洪景来的面容清晰。

    “这是哪个?”

    “你认识不?”

    “他旁边那个,那个舞连枷的!就是前几日都捧所前面那个!”人群中有个人眼尖认出了李济初。

    实在是那杆能把西瓜脑袋一下子崩开的连枷太让人记忆深刻,这些刚领完军饷的大头兵,猛然回忆起了一切。

    “哈哈哈哈哈,本官就是常平佥正洪景来!发给大伙儿的米,归家去蒸米饭吃的香嘛!”看人群回忆起了自己,洪景来底气略足。

    “是洪大人!是洪大人!”

    “洪大人有善心,再发一个月饷,给我们这些穷汉买新衣吧!”人群里有人起哄。

    到底洪景来发的是十成十的大米,虽然是陈米,可是陈米也是米,足额足量,一丁点儿都没有克扣。在这帮军汉的眼里已经建立起了信用,知道洪景来是个好官。

    “你们有福气咯!知道为什么要来城里嘛!”

    “刚刚大王颁布教旨,赦免官奴婢,渡化僧侣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吧!”这是刚刚汉阳全城通传的事情,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为什么要大赦呀!是因为咱们枫皋大监的女儿,中殿娘娘怀有身孕,大王要天下八道同庆!”洪景来举起教旨,让城下的士兵都看清。

    赵得永和那中军千户听了这个消息不免一惊,这是真消息还是假消息。城下的官兵也一下子聊开了,难怪大赦天下了。他们长官金祖淳的女儿怀孕了,要生王子了。

    “不光大赦!大王还要赏你们每人二丈正布!”

    官兵们这下子完全抑制不住了!

    “谢大王千岁!”

    “中殿娘娘千岁!”

    “你们是训练营,理应第一个拿赏对不对!”洪景来顺势添了一把火。

    “对!对!对!”官兵们欢声雷动。

    白发的棉布干嘛不要!你要是说发东西我还困啥!别说今晚不睡觉了,你就是让我全家今晚不睡觉都没事啊!

    难怪咱们的老长官金祖淳叫咱们连夜进城呢!到底是关照我们训练营啊!现在谁不知道官仓里就那点存粮,僧多粥少,咱们先去先拿,其他几个营的明天再来拿不到,关我们屁事!

    “大伙儿跟我去昌庆宫谢恩领赏啊!”

41.兵临昌庆弘化门

    训练营兵们鼓噪起来,听到可以领棉布回家,原本还散乱的拥挤在城上城下的官兵们立马开始整队。到底是国家经制的王师,列队布阵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

    中下层军官们不明所以,只听见城上的大人说大王要赏赐诸军,好像也有教旨出示,那就赶紧整理好队伍去领赏得了。而高级军官和赵得永都知道,洪景来矫旨!

    教旨上只写了释放奴婢,度化僧侣,根本没有要犒赏三军的事情。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是因为贞纯王大妃病重,按照惯例冲喜而已。

    “事急从权!诸军已动,二位是和我一道去宫外,还是在此静候?”洪景来把教旨还给赵得永,微笑着和他以及那中军千户说道。

    “洪佥正!你这样做,一旦不慎,便是陷院君于不忠不义之地!”那中军千户真的急眼了。

    李济初和韩三石一左一右,二话不说就往洪景来身后一靠,两个人各自手执钢刀。这位安东金氏出身的中军将官,只凭刀剑还真不一定能胜过这两位。

    原本还急眼了,想要上前威吓洪景来的中军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表情很快从虚饰的恫吓变成了无能的不决,神采都少了几分。

    洪景来欺骗士兵们是王妃怀孕,要大赏三军。士兵们包括中下层军官已经信了,仅凭他们几个高级军官是不可能阻挡住渴望领取赏赐的士兵的。

    大军一定会向昌庆宫进发!

    如果这时候金祖淳只是被僻派控制,还没有分出胜负,好的结果就是金祖淳被救出,大家真的拿着赏出城。坏的结果就没有最坏,只有更坏,也许纯宗大王还正在两派人马中选择,金祖淳起兵逼宫,那就不用说了。

    想的是没错!可是我洪景来是按照结果推过程,你是按照过程推结果!

    有我在!金祖淳一定会赢!

    “难道结果会更坏吗?”洪景来懒得和这个只会拨一拨动一动的中军争辩。

    想来金祖淳把训练营交给这样的人,真就是只能图一个安心。老实是老实的,既不争权,也不抢功,可是这种人在必要时刻根本指望不上。

    “我与你同去吧!”赵得永虽然主要技能点是喷人,但是大风大浪过来做上刑曹判书,政治智慧还是有的。

    现在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他不可能阻止洪景来带兵逼宫,只要能捞出来金祖淳和朴宗庆,这两位一个是国舅爷一个是大王的母家,今上大王还是个小年轻,耳根子软的很,又没有掌权过。只要发挥他们的影响力,一定能逢凶化吉。

    “多谢世兄啦!”洪景来转身就下城。

    城下的官兵整队的也差不多了,看到洪景来和赵得永下城,欢呼连连,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摸来两架轿子,簇拥着两人坐轿。欢天喜地的往昌庆宫开去,去领取他们每人的两丈正布。

    城上那中军千户也无法,只能骑了马,跟在大队中间。训练营军纪尚好,并没有骚扰民户,到底还是英正年代王权集中时期遗留下来的队伍,比较服管。

    外戚的党羽们其实一刻不停的在关心着训练营的情况,而且有心者不少,只不过还是因为没有带头的,而无法施展。

    训练营一开拔,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家各户,这些四五品甚至更低的文武官校都以为赵得永终于起了带头作用,而且训练营兵们也确实簇拥着赵得永往昌庆宫去了。那自然就决定追随赵得永,前去逼宫,营救金祖淳和朴宗庆!

    接二连三,络绎不绝的有官员赶到行军队伍中来拜见赵得永。不仅自己人来了,有家人仆役的还带着家人仆役。居然没多久就有上千众跟在了队伍后面,一道向昌庆宫进发。

    抬轿子的人手也换成了外戚自己的仆役,洪景来和赵得永身边也簇拥了一群文武官校,而且人手还在不断得到增加。

    “训练营是动了,可是壮勇营……”赵得永看身边都是外戚的自己人,这才开口。

    “老兄放心,壮勇营今夜不会集结!”

    “哦!老弟真是大勇大才!难怪石厓一直与你交好。”

    原因也不问,赵得永现在真就是对洪景来有些佩服。洪景来为了救金祖淳,几乎是豁出去了,连矫旨逼宫都干得出来,更不要说只是让壮勇营无法集结了。

    “算不上什么,汉阳庶尹乃是故郡老父母。”

    “那也是天大的干系了!”

    “您应该对他有些印象,他是石厓带去面见赵判府的。”当年还是洪景来给宣烟牵的线,让他去找到赵万永,再由赵万永引见给赵镇宜。

    赵得永皱了皱眉,似乎印象不深刻,一个从四品的外地郡守,到他们赵家来求官的,实在是太多了。赵得永根本记不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是走他们赵家的关系,坐到汉阳府庶尹的位置上的。

    但是现在既然洪景来提了,那他便也记在心上。反正宣烟现在已经正式卖了金日柱,和僻派的梁子彻底结下,不如收拢到他们赵家手下,应该会是一个好打手。

    “知道了。”赵得永很简单的一句应答,洪景来便也不再准备多废话什么。

    “五石啊,什么时辰了?”

    “大概寅时二刻吧。”韩五石不太确定。

    寅时二刻就是凌晨四点,再过一个多小时,按照规矩内外门就要打开。洪景来忙活了一夜,来的时间刚刚好。

    数千人停驻在昌庆宫外,弘化门上如临大敌,但是没有一个人下来询问训练营数千众到宫外来干嘛!

    这时候还问个啥?这些僻派的守卫自接就把“逼宫”两个字的标签给宫门外的这些训练营兵给贴上了。

    “我等前来领取赏赐!请按例打开宫门!让我等前往明政门拜见主上殿下!”洪景来让李济初上去喊话。

    城上自然无人应答,哪有什么狗屁的赏赐,他们得了金达淳的命令锁闭宫门,就是要弄倒金祖淳的,根本不可能搭理训练营。

42.守得云开见月明(为HappyM82加更)

    昌庆宫内,康宁殿外廊。

    僻派与外戚针锋相对的冷冽,让整个廊间似乎结上了一层寒霜。

    在宫门落锁后,金祖淳就意识到了情况有变!他第一个想法是前往大殿拜见(控制)纯宗大王,那是他的亲女婿,有大王在身边肯定更加安全。

    可是纯宗大王不知怎么的,就被传到了康宁殿,进入殿内侍奉贞纯王大妃去了。变相的也就被僻派控制的内禁卫给软禁在了殿中,一时间竟无法动弹。

    金达淳、金观柱等人也如影随形,出现在了外戚们的面前。一开始自然还只是亮明了刀枪剑戟,然后言语中略带隐晦的示意外戚们,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内外隔绝,大王也被控制在贞纯王大妃身边,宫内都是僻派的人马,请各位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有没有办法从宫内脱出。

    毕竟刀剑无眼,水火无情,明天天亮,指不定哪位大监就见不到初升的太阳了!

    现在交出权力,只不过是去济州岛喝海带汤。大家都是京华士族,荡平政治以后也不兴赶尽杀绝那一套了,先让我们僻派再执政个十几年,等我们这帮人都退了,然后你们有本事就再卷土重来。

    好说好话的时候,识相一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走到这一步,报一个听闻贞纯王大妃病笃,忧虑而死之类的死因,谁还敢去详查?是内禁卫的大刀不利了,还是捉虎军得到鸟枪瞄不准了?

    外戚的一众大监们环绕着金祖淳和朴宗庆,自然等着两人拿主意。

    金祖淳在这样的情况下表面上也没有慌张,先是设法让宫中忠于己方的小部分人马集结到康宁殿外廊间。

    康宁殿虽然看着像是一座殿阁的名字,实际上是一整个宫殿群,大小房屋几十间,占地大得很,走一圈都要许久。

    宫内虽然僻派的势力强大,但是金祖淳等人招呼起人手来,到底还是有几分底蕴的,前前后后也有百十人赶来。

    现在双方还有点“含情脉脉”,到底英正两位大王,连续荡平。现在党争便也不似当初那般酷烈,只要把一方扳倒,顶多弄死本人,至于兄弟儿子女婿啥的最多罢个官,一般不会一下子牵连数千人了。

    众人退入康宁殿外廊间,金祖淳知道现在的情况下,要么就是冲到纯宗大王身边,用最老套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办法。金达淳再大胆,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说敢于弑君犯上。另一条,就是用外兵,劫夺宫门,打开王宫,只要自己控制的数千大军进来,那办法就多了。

    可是很显然,金达淳早就防着他们裹挟纯宗大王了。内禁卫不仅仅是实质上软禁了纯宗,也把他严密的保卫了起来。就凭金祖淳手上这几个臭鱼烂虾,是不可能突进康宁殿内殿,抢夺到纯宗大王的控制权的。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借外兵逼宫!

    赵得永出宫去是众人都知道的,而金祖淳临进宫前手书一封,让训练营入城接管南门也是众人都看到的。

    为安定人心计,金祖淳自然就告诉外戚诸大臣,他已经派赵得永出宫去接管训练营,一旦训练营开到昌庆宫,数千大军就会对宫内这区区千人的守卫形成碾压的局势。

    到时候,想要出宫,或者想要劫夺纯宗,扭转形势,就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了。

    听了他这话,诸大臣自然是心安不少,因为金祖淳说的都是事实。赵得永确实出去了,而且赵得永那是金祖淳的御用大喷子,乃是外戚的骨干人物,训练营也一定会听金祖淳的命令进城接管南门。

    要不了两三个小时,就能打到宫门外,接他们出门!

    “可是金右尹尚有汉阳壮勇营三千余众……”人群中的闵廷爀却还是有所疑虑。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说话不用回避什么。有什么问题就要摆到台面上,这金达淳的大刀都要砍到脑袋上了,怎么可能还玩那一套云山雾罩的。

    “壮勇营虽在城内,但是分散全城,如今已然入夜,光集合就要一个时辰以上,事已定矣!”金祖淳一副神机妙算,智珠在握的样子。

    等众人分散开,在外廊间焦急的等待训练营入城的消息时,金祖淳却悄悄的和闵廷爀咬了咬耳朵。

    “事急,为之奈何!”金祖淳和闵廷爀是儿女亲家,最亲密的政治共同体,而且他素知闵廷爀有主意,自然要和他商量。

    “赵判书到底有没有得令带兵来阙?”闵廷爀知道金祖淳不是表面上那样的镇定,说的又急又快。

    “并未有啊!我一时失算,只教他照管。”

    “凭我等根本无法出宫!一旦壮勇营登殿,具死于此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闵廷爀也急的心下大乱。

    僻派这边,金达淳、金观柱等人寄希望于壮勇营赶紧登殿,底定胜局,彻底威压外戚一方。毕竟是在昌庆宫内,如今他们敢于这么做的最大底气还是贞纯王大妃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

    只要老太太不死,他们就算冒犯一点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让他们明刀明枪的在宫内大规模的攻杀外戚一方的十余名高官,以及百十名从卫,这样的事情和谋反真就是没啥区别了。

    到底是没有经历过李朝中早期那些杀得人头滚滚的各种士祸和换局,即使暂时掌握着绝对的优势,还是寄希望于和平解决外戚,让外戚们自动交出权力。

    这些所谓士林,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准备用壮勇营最为压垮金祖淳最后一根稻草的金达淳等人,左等右等,壮勇营就是不来!明明只要一个时辰就能集合完毕,再加上整队和行军的时间,怎么着也应该到宫外了,可是金日柱派去催的人都不见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壮勇营怎么还不到阙!”金达淳在外廊来回踱步。

    “已经催了三次了,不应该啊!”金日柱也奇怪,汉阳府里就一个平日里对他低眉顺眼的宣烟在掌印。

    宣烟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敢于忤逆僻派这些大佬的人,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封建小官僚,平时会伸手搂钱,该干的政务也会慢慢处理。

    “肯定是那个宣烟坏了事!”金观柱比他弟弟看得明白。

    “训练营怎样了?”金达淳不想和金家兄弟怎么样,只要训练营不来,宫内还是他们僻派占据绝对优势。

    “尚在南门,固步不前!”这对僻派而言是个好消息。

    “大监!不好啦!训练营前来逼宫啦!”门外一个别监,一脸大汗的跑了进来。

    …………

    “您有没有感觉听到了什么?”

    闵廷爀心想着自己还有弟弟在外面,这次自己去济州岛十年海带汤之旅也不算太大的事,骊兴闵氏在汉阳还有代言人。

    想透彻了,人到是略略定了下来。正准备把自己的几个暗桩整理一下,等坐牛车去济州的时候告诉自己的弟弟,他忽然听到了一些喊声。

    “谢大王千岁!”

    “谢娘娘千岁!”

    “宫外有人在谢恩?”金祖淳也听到了。

    “谢恩?怎么会传到康宁殿?”

    “是训练营!”两个人异口同声!

    “训练兵至矣!吾等得脱!”金祖淳喜不自胜。

    一个义禁郎也是喜出望外,跑来告诉外戚诸大臣,宫外聚集了数千训练营兵和诸文武的家人仆役,说是进宫领赏来了!

43.一力破开汉阳雾

    如果时间推到一百年以前,像什么朴元宗(中宗反正)、尹仁(仁明换局)、金自点(仁祖反正)等大佬,看到外兵逼宫?

    干他丫的!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像金自点,带兵逼宫,二话不说就从墙上扣了一把石灰把光海君直接烧瞎。如果不是有人拦着,那指不定当场就把光海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要知道当时光海君都六十多了,已经病重,随时可能殡天,金自点都不太愿意放过他。更不要说他的老婆孩子了,一概流放济州岛喝海带汤。

    朴元宗也是猛人一个,既出身大士族,又是外戚之一,性格强峻。下定了主意要谋反之后,说干就干,带兵进宫大耳瓜子就呼在燕山君脸上,一脚把人从宝座上踹下去,劫夺国玺。

    燕山君的信臣慎守勤和任士洪等人被朴元宗自己带兵攻杀,燕山君所有的子嗣一律处死,燕山君本人退位以后立马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看看这手段,看看这操作!

    根本没在怕的,大王算什么东西?几个一品二品的大臣算什么东西?老子刀在手里,想干啥就干啥。赢了我就是一等靖社功臣,输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可惜李朝立国四百多年,这点“优良传统”也基本上在一代又一代的党争里给消磨殆尽了。金达淳要是有他那些前辈们的本事,宫门一落锁,带上自己的亲信小弟,就应该直接把金祖淳和朴宗庆砍死,然后派人出去追杀赵得永,把外戚的头脑全部扳倒。

    用武力逼迫纯宗大王废后,驱逐安东金氏和潘南朴氏,再从庆州金氏,或者延日郑氏之类的僻派士族中选一个王妃,以外戚和士林的双重身份继续操控王权。

    不过现状大家也看到了,金达淳、金观柱、郑日焕等人没有他们前辈的那种本事。在听到训练营逼宫的一刹那,想到的不是趁外兵尚未进宫,先攻杀宫内的外戚,而是想着怎么从此事中脱身,以后再继续和平党争。

    金达淳胆子不够大,但是脑子还是有的,眼下纯宗大王还在手里,贞纯王大妃也还没有咽气。既然打不过,那就换一种方式继续!

    很快昌庆宫钟楼内的大钟被敲响,这是纯宗大王要召集文武将官开朝会。

    开朝会什么的没人去管,金祖淳和朴宗庆等人只知道训练营来了,他们只要进入五千众的训练营保护之中,就一切安全,可以从长计议。

    所以十几位大监,带着百十个小弟二话不说就往宫外冲,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和姿势了,跑就得了。

    等冲到弘化门,宫门已经被打开,守门的内禁卫在训练营鼓噪之后一哄而散。立马就有潜藏在暗处的外戚党羽过来打开宫门,训练营和诸文武的家仆立刻配合控制大门。

    外戚诸大臣见到赵得永这个老熟人,还有许多熟悉的党羽徒众,从未有这般的喜欢和高兴,真就是逃出生天。

    “还请二位大监,先赏赐诸军!”看到金祖淳和朴宗庆要开口,赵得永回头望了一眼正兴奋着的训练营兵,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赏赐?”金祖淳疑惑了一句,但是联想到此前宫门口的谢恩,心里大概明白过来。

    “按照洪佥正此前的允诺,人赏正布二丈!”赵得永继续提醒。

    “洪佥正……”朴宗庆也走了过来,看到赵得永身后的洪景来。

    “每人赏正布二丈,再发米二石!”金祖淳看了一眼朴宗庆,大声向诸军宣布。

    训练营兵欢声雷动,大呼谢恩,刚刚赵得永和洪景来让他们控制弘化门他们还有些惊疑不定,结果现在见到了金祖淳,不仅赏布还赏米。脑子里原本那就很模糊的“兵变”、“逼宫”之类的词汇,全部烟消云散。

    “看来小洪佥正在此中出力颇多啊!”朴宗庆虽然心里心疼这些马上要赏赐出去的米布,但是逃出生天的喜悦还是摆在脸上。

    现在赵得永毫不居功,一切的一切都指向洪景来,似乎昨夜的所有都和眼前意气风发的洪景来有关。

    “不过是奔走一二罢了。”洪景来也不自夸,向前一步,恭敬的向朴宗庆和金祖淳行礼。

    “长话短说!”金祖淳现在彻底安全了,自然在意起了身后钟楼响起的钟声,他迫切的需要知道昨晚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得永微微往后一退,把突出的位置让给洪景来。毕竟昨晚上赵得永只是枯坐在南大门,什么事情都没做,自然也说不出什么。

    洪景来则简明扼要的把自己认识宣烟,然后用重金收买他,让他停止集合壮勇营。然后矫旨鼓动训练营逼宫,及至最后带兵犯阙的整个过程告诉了金祖淳和朴宗庆。

    除了在听到“矫旨”两个字的时候,金祖淳皱了皱眉头之外,其余事情金祖淳一概表情淡淡的听完。包括闵廷爀在内的其他外戚大佬,则是表情各异。

    你这个洪景来真的是大胆!这是诸位大监心中共同的想法。

    但是这个大胆原先只不过是“鲁莽”的代名词,现在却成了“勇于任事”的标签!

    “好!”金祖淳只说了这一个字。

    说完金祖淳以及诸位大监就赶忙呼朋引伴,旁边左近就有民家,立马传来热水点心,刷牙洗脸,整理仪容。各家的仆役此时也送来了换用的公服纱帽,把诸位要上朝的大监服侍的妥妥帖帖。

    训练营兵则在一个朴宗庆的亲信家人和李济初的带领下,分出一千众留守弘化门,其余人等分作几队,径往都捧所领赏去了。

    这时候韩三石也终于从宫内被放了出来,小声的和洪景来把昨夜宫内的大事小情叙述了一遍,韩五石则借了一匹马跑回家取来了洪景来的官服。

    也不避讳什么,诸位大人在城楼里就换了公服,看到城中担惊受怕了一夜的其他官员陆续来到弘化门后,昂然的进宫。

    朝会上,还会有一番争斗!

44.贞纯王大妃薨逝

    洪景来敛衣正容准备跟随金祖淳进宫,外戚诸大臣和党羽也准备完毕。韩五石随手抄了一个笏板,给洪景来插在腰侧上。

    正准备进宫,金祖淳似乎想到了什么。命令控制着弘化门的训练兵即刻退出宫门,就驻守在宫外,改用诸大臣的家人仆役控制宫门。

    另外就是诸大臣家中的子弟,也就是洪景来以前代替闵廷爀儿子做过的那个先导,为王先驱的那个骑兵。选了四五十个精干的,看着孔武有力的,执刀剑在侧护卫。

    明政门前团团护卫着二三百内禁卫,这应该都是僻派的死忠,看到大臣们登殿,尤其是子弟军官佩剑在侧,似有阻拦之意。

    但是现在金祖淳胆气豪壮,一个眼神就把人给瞪退了。

    大臣们络绎不绝的到达明政门,僻派在宫外的党羽也纷纷进宫,双方泾渭分明,各占一边。等到钟声停止,明政门大开。

    “院君带兵犯阙,罪在谋逆,十恶不赦,左右速速拿下!”金祖淳的脚还没有跨过大殿的台阶,一句厉声喝问劈头盖脸。

    洪景来听了不免也有些惊动,毕竟这事情就是自己干的,不过又想到天塌下来有金祖淳顶着,于是镇定下来看向殿内。

    纯宗大王坐在宝座之上,金达淳和金观柱一左一右,“挟持”着他。阶下又有十来个文武官将,都是僻派的大员。

    “不知金政丞说的是哪位院君?如此大逆,你我应当一同前去捉拿,以正纲纪。”金祖淳现在又是那个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永安府院君。

    金达淳说的自然就是他金祖淳,可是金祖淳毫无动摇,表情淡然的和金达淳玩太极推手,一问三不知。

    “呵!弘化门上的训练兵是谁调来的!”金达淳继续怒斥。

    “哦?弘化门哪有什么训练兵?”金祖淳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正一品永安府院君,名列大臣之首,佐理君王。

    “你敢说没有!”

    “委实没有啊!诸位臣公皆可作证!”

    明白了明白了!难怪金祖淳把训练兵大部分轮换去都捧所领取赏赐,只留下千众,还临时把他们全部从宫门上撤下来,换上诸大臣的子弟家人仆役。

    “那这些贼子带兵上殿,所欲何为!”金达淳知道不能有纠缠,必须立刻捉到金祖淳的痛处,把这一轮气势打下去。

    “贼子?这些可都是主上的子弟军官,按律入宫分守诸门,此乃《经国大典》之规定,政丞难道不知?”金祖淳微笑着答道。

    “子弟军官!无有明令亦不可入宫值守!”

    “怎么没有令?朴大将亲令,政丞是否要验看?”

    朴大将就是朴宗庆的爸爸朴凖源,同时他也是绥妃的爸爸。正宗大王生不出就不提了,绥妃当时怀孕,举国期待这是一个王子,好继承王位。

    正宗也知道后宫里狗屁倒灶的烂事太多,要是一个不小心,这个孩子也生不下来。那肯定要找个稳妥人来护产。思来想去,最能保证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就是绥妃的爸爸朴凖源。

    毕竟一旦生下世子,那朴凖源就成了将来大王的外祖父,将掌握无双的权势和财富。这样的回报,值得朴凖源豁出一切去保护绥妃和绥妃肚里的孩子。

    于是朴凖源先升任通政大夫,又改任训练大将,日夜守护在绥妃的身边,为其护产。为了让他这样一个男子方便入宫,当时正宗就允许他以大将的身份,调集他本人,以及家中的子弟军官进宫护卫绥妃。

    后来绥妃果然生下如今的纯宗,正宗喜获麟儿,奖赏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去改换朴凖源的职权。于是朴凖源便拥有了调集子弟军官,入卫宫廷的权力。

    只不过平时根本用不上罢了!

    “……”金达淳一时气沮。

    外戚的权势不是一时半刻突然获得的,也是一年一年积累下来的,平时可能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指不定暗地里密布着多么强壮的根基。

    “那训练兵作为外兵,怎能随意入城!”金观柱一看金达淳偃旗息鼓,心下急了。

    “入城领取粮饷啊!《续大典》明令外兵需自行入城至都捧所领取粮饷啊!”金祖淳心下都笑了,这问的算是什么问题。

    训练兵进城领取粮饷,天经地义的事情,难道还要我金祖淳手捧着去送给他们这些军汉吗?你金观柱怎么问这种傻问题?

    僻派几番诘问,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金祖淳轻而易举的化解。原本准备先声夺人,凭借暂时控制纯宗的优势,问外戚一个谋逆的大罪,让外戚不死也脱一层皮,结果金祖淳什么东西都想到了,没在怕的。

    这时候站在阶下的金日柱看了眼他的大哥金观柱,那意思分明就是说个屁。现在金祖淳身边就几十个子弟军官护卫,顶多还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他们这边还有几百内禁卫,别废话了,干就得了。

    贞纯王大妃的这几个弟弟实际上都不如他们的大哥金龟柱有本事,金龟柱在英宗和正宗换代的岁月里左右逢源,拳打南人,脚踢时派,甚至还围殴过丰山洪氏,金祖淳爷爷金达行被弄死的士祸里似乎也有金龟柱的身影。

    要是金龟柱在,僻派不至于让和金祖淳同族的金达淳成为领袖。

    金观柱只要有他大哥金龟柱一半的本事,昨晚也就把金祖淳给砍死了。可惜昨晚他没下定决心砍人,现在同样也不可能下定决心砍人。

    洪景来不动声色的挪到闵廷爀的侧后,其他人洪景来管不到,也不需要他管,他管好闵廷爀这个保护伞就够了。

    “主上,主上!”殿外突然传来呼声。

    双方的气息冷到了冰点,这一声恰好就让对峙暂停,大家同时看向殿外。内禁卫也把人给放了进来,是一个老尚宫。面容哀泣,带着哭声。

    “主上!娘娘薨逝!”

    贞纯王大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历经英宗、思悼世子、正宗、纯宗四代,影响了朝政半个世纪的贞纯王大妃终于死了!

45.调虎离山拆僻派

    虽然殿上人人都是震惊的神色,但是洪景来明显感受到外戚这方是兴奋的震惊,而僻派这边的震惊带着沮丧、惶恐和痛苦。

    僻派最大的政治保护伞没了,别看他们现在还握有朱子学的君子小人之义理大道,但是这玩意儿还不是大家凭一张嘴辩来的。以前党争那么多年,义理在不知道多少派人手里转圈,没有任何一派人马能够长久的占据政治义理制高点。

    洪景来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宝座上的纯宗大王,他的神色是如此的的难以言喻,作为毫无血缘关系的两者,贞纯王大妃并非是纯宗的亲生曾祖母,从小抚育纯宗长大的也是绥妃和洪妃。

    在政治上,正宗大王的急死导致了贞纯王大妃以大王大妃的身份垂帘听政长达四年之久,即使在撤帘归政之后,同样对朝局有着巨大的影响。

    纯宗对这位大王大妃,很难说有什么真正的尊重和敬爱。甚至洪景来怀疑纯宗心中甚至巴望着自己的这位曾祖母赶紧去世,好让他在宫中的生活更自由一些。

    “应当即刻办理丧礼,八道同哀!”金观柱第一个转身启奏。

    死的是他的亲姐姐,虽然他姐姐入宫的时候他才只有几岁而已,没有什么共同生活的经历,但是到底是嫡亲的姐弟,自有感情在那儿。

    接着开口的居然不是僻派的领袖金达淳,而是金祖淳。

    “娘娘乃是英庙正妃,位隆望尊,理应瑄然大办!”

    “理应如此!”既然僻派和外戚都这么说,纯宗也没什么好多想得了。朝堂上难得有一次能彻底达成共识,还挺稀奇。

    “治丧大臣应由金內禁担任!”金祖淳立马接着答话。

    金观柱担任贞纯王大妃的治丧主事大臣毫无问题,他办自己亲姐姐的丧礼肯定会认真用心,不会糊弄什么。

    “可!”别说纯宗了,金观柱自己也愿意,这个提议自然没有什么人出言反对。

    “另外元陵(英宗墓)封土已久,是否扰动,迁以合葬?”

    “自然要合葬!娘娘乃是英庙正妃,怎能不合葬!”看金祖淳好像要让贞纯王大妃单独下葬,金观柱和金龙柱、金日柱等人立马反对。

    这是他们庆州金氏的荣耀,我们家也是出过王妃的,正宫就是正宫,比那些什么嫔、淑仪之类的要高得多!

    “那便需要政丞担任问陵使前往杨州告祭先庙,主理丧仪,征发民夫,开封移殿。”

    金祖淳慢悠悠的,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政丞指的就是宰相,换言之就是领议政以及左右议政,像闵廷爀这个右赞成是称不上政丞二字的。

    而之前的领议政徐迈修因为璇源殿大火,已经告老还乡去了,现在议政府内的政丞,正是僻派的领袖金达淳。

    在庭的僻派和外戚诸大臣立刻都明白过来了,金祖淳这是在调虎离山,先是把内禁卫大将的金观柱弄去做治丧大臣,现在又要把宰相金达淳弄去杨州。

    “院君所言极是,告祭英庙,非政丞不足以显示隆重!”赵得永不愧是金祖淳的御用大喷子,领会能力一级棒,金祖淳开完口,他第一个跳出来应和。

    “正是如此,主上无有兄弟,除政丞外无人彰显郑重!”闵廷爀立马把派遣宗亲的这个缺口给堵上,不给僻派另选他人的借口。

    “确实如此!”纯宗大王点了点头。

    金达淳不知道是因为刚刚争辩被金祖淳打压了气势,还是因为真的没了主意,居然一言不发,被动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那便由金政丞担任问陵使吧!”

    “另外梓宫的大料需要立刻拣选,金右尹署理地方,熟悉民情,不免需要劳烦一二了。”朴宗庆也不落人后,立马上奏。

    梓宫就是棺材,不像贫家草席一裹,或者三寸木板一钉了事。身为王妃,就算是棺材板子也有仪制规定,要用怎样的料子,需要好生拣选。

    金日柱署理汉阳府,确实是地方官(他这个是地方官,但是位阶排在京官中)。汉阳地面上有没有好料子,肯定是让朝堂上最熟悉民情的大员去处置啊。

    “亦可!”纯宗大王继续点头。

    僻派这下真的方寸大乱,一下子连去三位大员。就短短几句话,根本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纯宗大王金口玉言,已经下旨。

    旁边跪坐在一旁的,属于外戚的承旨居然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好了三份教旨。掌管着御宝的尚宝令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出现在殿上,捧着御宝就过来要钤印。

    金祖淳这时候也不畏惧什么,捧着教旨,走到阶上,在金达淳和金观柱的眼前,恭请纯宗大王用宝。他身为正宗大王遗旨辅政的大臣,本就有辅弼纯宗的职责。

    尘埃落定!

    僻派想要阻止都不知道从何处用何由来阻止,教旨钤印生效。金祖淳略带着哀戚的面容,把教旨交给金观柱等人,还说了几句什么好好办理丧仪,务必稳妥郑重之类的话。

    洪景来冷眼旁观,只是一瞬间,原本还能操控宫禁,胁迫大臣的僻派,居然隐隐有崩溃之状。

    僻派要完了!

    之所以外戚们还没有转开铺天盖地的攻诘,原因也正是因为贞纯王大妃刚薨逝。老太太尸骨未寒,就要弄死他的弟弟们,这话说出去,纯宗大王的面子上挂不住,史官也不好记述。

    不妨就这样,慢悠悠的,先剥除他们的权柄,再好好地炮制一番,最后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

    以下是另一个版本,出自《李朝实录·纯祖大王卷》,之所以不这么写,是因为写了一定有键盘史学家喷金达淳吃了屎了,脑子里灌了芝麻糊,和傻批一样。

    金达淳在贞纯王大妃去世后,为了挽救僻派摇摇欲坠的政治地位,提出了全面否定正宗大王的继位合法性的主张。

    为重新确立老论僻派的义理合法性,提出初筵筵奏,由此引发了“丙寅更化”。金达淳主张处罚正宗大王年间追崇思悼世子的人和岭南万人疏的主谋,还主张褒奖英宗时期诬陷思悼世子的急先锋朴致远和尹在谦,以使老论僻派在思悼世子之死问题上能够正当化,为此甚至要否定正宗的“五晦筵教”。

    正宗时期老论时派普遍认为,正是由于朴致远、尹在谦的凶书、凶计,思悼世子才会惨死。而这时老论僻派不再把老论僻派的义理假装成正宗的义理,而是要彻底否定壬午义理,承认思悼世子的过失。

    公开攻击思悼世子的失道,间接说明正宗乃是罪逆之子,而纯宗乃是罪逆之孙,都没有资格担任大王。

    这直接触怒了纯宗大王,金达淳当庭赐死!

1.小洪佥正真清明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

    力能排南山,又能绝地纪。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一首《梁甫吟》,洪景来从弘化门内慢慢吟到门外,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

    弘化门前都是踩踏的痕迹,原本应该清扫宫门前落雪的壮勇营现在都没有组织起来,自然是不会有人前来打扫。

    “五峯吟的是《梁甫吟》吧。”闵廷爀一夜没睡,刚刚又在大殿上针对完僻派,但是现在却是精神焕发,面色红润。

    “是了。”洪景来停下脚步,站在路边等待闵廷爀。

    刚才看见闵廷爀和金祖淳等几人聚在一起边走边谈,洪景来以为他们还有什么要事相商,自己现在层次还不到,自然没必要,也不可能凑上去,所以便先退场。

    “你昨夜寻的那个宣烟,枫皋要见他,你派个人传他过去。”闵廷爀背着手,走了过来,先是吩咐了一桩小事。

    “省得。”

    “你昨夜通融了他多少?”

    “六万。”

    “恩,必不教你吃了亏。”

    “都是细枝末节,不劳烦大监挂念的。”洪景来虽说也心疼这笔钱,但是到没有说等着报销,毕竟和钱相比,洪景来在意的还是以后。

    昨晚上这事,洪景来做了,不图回报是不可能的!但这次洪景来学乖了,不争也不抢,你们看着办,该给什么大家心里有数。

    “还有一事,你且去都捧所,照管训练兵发饷,监押人马。”

    “不知?”洪景来试探了一句。

    “娘娘大丧需要人手……”闵廷爀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

    “明白了明白了!”

    办理一位大王大妃的丧礼自然是需要数千人忙前忙后的,但是现在全部用训练兵来充任,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办理丧仪了。

    训练兵现在奉旨入宫,凭借五千众的人数优势,立马就可以摧垮内禁卫的那点力量。掌握和控制昌庆宫各处的宫禁。以后这王宫,真也就和金祖淳自己家后院查不了多少了。

    被任命为治丧主事大臣的金观柱恐怕是不要想再出宫了,至于金达淳和金日柱,都立刻捧着教旨出京。谁敢延误先王英庙正妃的丧礼事宜,这不是白给人送上攻击的把柄吗?

    汉阳府怕是此番也会回到外戚的怀抱,赵镇宜复任汉阳判尹的日子不会久了。汉阳府如果没有主事的官员,也不好征发民夫,征集丧礼需要的大量物料。

    “下值后,径往家来,还有事和你说。”看到洪景来已经体会了个中情由,闵廷爀也不再多说什么,吩咐了一句便上轿。

    “省得省得。”

    目送走闵廷爀,韩三石和韩五石迎了上来,他们一早就看到洪景来出了弘化门,但是被闵廷爀叫住。两位大人谈话,他们不好打扰。

    “这下阁郎怕是要一步登天了!”韩三石笑着恭喜。

    “刚在宫门口听说宫里说大王大妃娘娘薨逝了!”韩五石则是一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的样子。

    谁不知道贞纯王大妃才是这个国家五年来真正的掌权人,老太太没死,不管再怎么弄,僻派的根基也不会塌。现在老太太死了,洪景来完全不用再怕什么僻派的报复了。

    无数闻着腥味的秃鹫,会奋勇的扑上去,吮吸僻派的膏脂,直到僻派彻底倒下为止!

    “咱们先去都捧所,还有事情要办呢。”洪景来自然也是意气风发。

    同样是一夜没睡,僻派和他们的党羽已然是偃旗息鼓,丧失了大半的斗志。而外戚这边,那真就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烈,不管是进宫参加了朝会的,还是没赶上的,一个个什么模样,都不用形容了。

    “三石你先回家给娘报个平安,然后带些吃食,晌饭就在都捧所吃了。”

    “……”韩三石没有急着答应,等着洪景来,也许还有别的吩咐。

    “唔……”洪景来想了想,没有别的什么了,挥了挥手。

    这边自然是没有人再给洪景来抬轿了,那轿子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也无所谓。一夜都奔走下来了,不差这么点路。

    不过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应该让韩三石再带一双新靴子来,刚才没什么感觉。可能是整个人都激动着,浑身燥热,没感觉之前有雪灌进靴子里,现在平静下来,感觉靴筒里倒有些湿漉漉的,穿着不甚舒服。

    无伤大雅,啥场面都见过了,便也揭过不提。

    都捧所内外都是来回轮换着领取正布和粮食的官兵,现在城门已开,这些官兵在城外的家人也有许多入了城。一人二丈布外加二石米,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一个壮汉也抱不住。早有人跑出去通知,这会子甚至有人推着独轮车来。

    士兵们自然是欢呼鼓舞,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什么逼宫、兵变,只知道进城跑了一夜,然后就真的有赏了,且越赏越多。

    “洪大人!洪大人好!”

    “给洪大人请安!”

    “谢洪大人!”

    第一个告诉他们领赏的就是洪景来,这是事实变不了,现下训练营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真有个实心发饷的小洪佥正。

    “发的米可好?”洪景来想了想,还是要军民鱼水情的嘛。

    拦住一个扛着一个大袋的中年士兵,那个兵把米往下一解,打开一看,新旧掺半,都是米,除了不可避免的有些碾米产生的糠之外,好得很。

    “好得很!好得很!”那个兵倒也没语无伦次,终究是京城脚下的兵,见惯了大人的。

    “那就好,去吧!”洪景来点点头。

    “给洪大人谢恩。”那兵扯过两个半大孩子,都是男孩,大的大概十二三,小的也就十岁的样子,一个人抱着一个口袋。

    “谢大人!”似乎有点怕生,但到底他们老子盯着,两个男孩弯腰到底。

    “起来吧!也不教你们白白行礼。”洪景来从韩五石的那里拿了几十个钱,分给两个孩子。

    “买两块糖吃去。”

    “洪大人真是个好官!”

2.可愿文资转武资

    都捧所的库直很是不解,什么时候朴宗庆和金祖淳这么撒币,一个月内第二次发饷,而且还是一次性发这么多。

    但是朴宗庆的话在宣惠厅就是教旨一样,既然是朴宗庆允许发放的,而且还有那个看起来就能把人扯成八瓣的李济初过来监督。

    发放还是相当顺利的,没有出什么纰漏。

    “济初,发了多少人了?”洪景来一过来,自然就有眼明手快的差役搬椅子。

    “大概二千多吧,一半过去了。”李济初想了想,他大清早过来,传了朴宗庆的手令以后开始发放,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四个小时。

    “行,你歇会儿,五石你帮着看一会子。”洪景来往库里瞅了一眼。

    李济初也不多话,回身就往库里走,后面尽有成垛的米袋,都是草袋也不硬挺,找个地方一趟又没风,忙活一夜,真就是困了。

    洪景来也有些困,但是心里有事,倒也没有什么睡意,一只手撑住脑袋,就靠着长案假寐起来。刚刚闵廷爀说今晚去他家,有事要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结果没想到,终究还是打起了瞌睡,等醒过来居然已经是午后,太阳都西斜了。原本排队领米的训练兵也没剩几个,场院里安静了不少。

    “阁郎醒了?”韩三石就坐在旁边,一直盯着。

    “恩?什么时辰了?”洪景来多少有点迷糊。

    “未时二刻吧。”

    韩三石过来以后,给李济初和韩五石都带了热酒饭团,两个人吃了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猫着去了,韩三石看洪景来在休息,便没有打扰,坐在一旁照看。

    不知什么时候,脚边还多了个小泥炉,上面煨着一个小盆,是鸡汤的味道。大概是饿了,光闻着味,洪景来居然都觉得身子有些暖。

    “阁郎喝一碗罢!”韩三石起身从一个食盒里取出碗勺来。

    “也好。”

    很朴素的鸡汤,但是如今喝来却是享受。有些烫嘴,洪景来本身也不是饿死鬼托生,用勺轻轻吹散上面的热气,慢慢喝着。

    “原本饭是热的,不过现在……”

    看到韩三石端出来的那碗粳米饭,洪景来也不挑剔了,“泡汤里一道吃便是了。”

    冬季没有什么新鲜蔬菜,所以佐饭的也不过是一点酱腌的圆葱,对付着吃也就得了,不是在家里有人现做。

    “把四柱清册取来我看!”洪景来端着碗,说话有些模糊。

    但是在一旁的书吏还是听清了,连忙把已经写满的一卷账簿取来。洪景来这个常平司,是没有什么旧管、见在这一类的,统统是零,只有新收和新开两项。

    其实也好解释,旧管就是原有钱粮数目,见在就是现有钱粮数目,常平司作为发饷俸的机构,根本不可能有余粮。

    新收就是新收到上级户曹衙门或者宣惠厅转账划拨收入多少,新开也可叫开除、见支,就是支出的数目是多少。

    洪景来不懂做账,怎么记账的也不清楚,但是洪景来知道今天应该开支一万一千丈到一万二千丈的正布,以及大约一万二千石的米。

    只看新收和新开就得了,按例飘没两层也是在可接受范围内的,大致翻了翻,差的不太多,洪景来于是也不纠缠,在柱底签字钤印。

    都捧所的书吏差役原本以为洪景来要查看四柱清册是要分润一二,结果居然真就只是查个账,而且在明显数目虚浮二成的情况下,一点也没说什么,真就签字了。

    要么这就是一个狗屁不懂的昏官,要么就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知晓变通,能御下能容人的干吏。很显然,洪景来是后者。

    都捧所的杂务拢清,洪景来也吃饱了。

    训练兵现在由金祖淳亲自指挥,洪景来督押领饷完毕,任务完成,吩咐了几个训练营带队的官校几句,洪景来就往回走。

    闵廷爀那里还有事情要办,韩三石回家牵了马来,不用开十一路,快了不少,总比走的强。把已经皱了的官服换下来,到底是穷命,还是换上家里老娘缝的棉袍子更暖和,穿那丝绸的老感觉透着风。

    靴子也给换了,还趁机好生泡了个脚,打发人去闵府问了问,闵廷爀也已经在家,可以去拜访了。

    现在洪景来往闵家跑和回自己家也差不太多,门前门后熟得很,闵家的家人仆役都认识洪景来,通报都不通报。

    “大监,先生!”

    闵景爀没有去朝会,到是听了他老哥的话,守在家里不要轻举妄动,错过了一场好戏。

    “训练兵都领取了赏赐?”闵廷爀也已经换上了居家的长袍和东坡冠。

    “已经全部稳妥安置了,那几个弁校也吩咐好了。”

    “你这个佥正才做了两个月罢。”

    “不足两个月,五十多日而已。”洪景来自己跑的官,当然记得清楚。

    “你是壬戌科的进士,马上过年,满打满算也才任官三年而已。”

    “从选馆任陵园郎开始,年后才将将满三年。”

    “啧啧啧,出身甲等第三名到是一流的,就是年资太浅。”闵廷爀实话实说。

    洪景来货真价实的探花郎,1802年壬戌年春天中的进士,现在是1804年的十二月中,还有十几天才任官满三年。按照文官的年资来说,甚至还算在实习期内。

    “莫非?”虽然立下了大功,但是资历实在是太浅薄,如果不是这个常平佥正没有人愿意干,洪景来还真不一定能年纪轻轻就做上从四品。

    进士科甲等出身,前三名惯例可以任到从五品,这也是洪景来任从五品东莱分巡判官的缘故。赵万永任弘文馆副校理,照样也是从五品。

    没有任何人会置喙,这是进士出身的荣耀!

    但是开春以后,任官到第四年的洪景来,按资也就是到从四品,超过这个就算是“超擢”,士林肯定会有不满。

    “枫皋与我说了,有个变通的法子,就是怕委屈了你。”闵廷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具体是?”洪景来也知道自己年轻既是资本也是缺陷。

    “你愿意转武资吗?如果转武资,训练营别将(正三品堂上官)就毫无问题。”

    啥?

    啥?

    啥?

    那我这不就成了保安司令部司令官,小将全斗X了嘛!

3.郑日焕忧惧而亡(为THEBIRD加更)

    在李朝,和隔壁带清一样,文贵武贱,甚至夸张到总兵跪知县,一省的提镇被知府呼来喝去,如家奴般指使的地步。

    当然啦,在李朝这边相对好一点,因为高级的将官,基本上同样都是京华士族的子弟担任。而且到了正三品堂上这个层级,文武的差别缩小很多。

    因为堂上官是凭权势说话,不是凭官职说话的。丰山洪氏的老前辈洪国荣,只是一个承旨却可以控制朝政,金祖淳也是以兵曹判书的身份执掌朝政。

    做不做到领议政这个首相之职,并不妨碍掌握权势!

    但到底是从“清贵”的文职转到“卑下”的武职,在世人看来,菁华高选的探花郎,怎么能去做“贼配军”,就算是将官,那也是贼配军。

    洪景来内心衡量了一下,其实并不是不肯答应,毕竟过年才三十,就能做到正三品堂上官。搁以前,也就是王妃的兄弟,或者驸马这类才有可能在三十以前受封堂上官阶。

    心下愿不愿意两说,但是洪景来面上还是表现出难做的样子。

    “委实是难为你了,不应如此。”闵廷爀自己居然都不好意思起来,让人家好好的探花郎,去做贼配军,有些过分。

    “院君必有其考量吧。”洪景来先不说接不接受,而是问问这个安排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你也看到了,现在训练营虽然由枫皋统调,但是朝中事务纷繁,常常顾及不到。”

    “也是……”

    昨晚上训练营的那个中军千户,也不知道叫啥,人倒是不坏,看着也老实。可惜在汉阳,尤其是僻派和外戚党争白热化的汉阳,“老实”不得不说是一个贬义词,是一个看似最有用,却也是最无用的技能。

    僻派的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居然还在顾前顾后,说不见金祖淳的手令是不会去救金祖淳的。

    他要是能给你发手令,还要你救个屁!

    有这种手下,真是放心极了。平时不怕出事,出事也就直接完事!多棒啊!

    估计就是金祖淳看洪景来具有别的那些封建官僚所不具有的那种“鲁莽”,说白了就是冲劲。遇事的第一想法不是明哲保身,委曲求全,而是披荆斩棘,设法解决,冲出一条坦途。

    同样是办事,一个只能因循苟且,糊弄着时日,保证不糜烂。另一个却能把交代的事情全部办好,不该问的不多问,不该做的不多做,不伸手不睁眼,但真要有事,却又知道变通,能机谋巧变。

    你是金祖淳你选哪个?

    眼下大家都是外戚命运共同体,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忠诚问题,一条绳上的的蚂蚱,僻派还没全部摁死,大家团结的很。先把僻派弄死了,再冲上去瓜分胜利果实的美事就在眼前,哪有傻子会自己拆台。

    “此事先不急,待事定之后,或许还有良机。”闵廷爀温言抚慰了一句。

    “下官明白,劳烦大监费心了。”

    既然人家把这个提议给摆了出来,就不会是无的放矢,金祖淳大概是真想把这摊子交给洪景来去处理。

    洪景来只要接下了训练营的摊子,就算是彻底进入外戚方的核心层,就算是核心层外围,那也是核心啊。

    进了核心,才有参与国政,机化布要的资格,不然永远都是个跑腿的。咱们的恩师闵景爀也是正三品堂上礼曹参议,一个月有半个月连班都不去上,摆明了就是还在统治中心以外,啥时候能进去还不知道呢。

    “另外此事,你最好再去寻惠庆宫娘娘,禀明之后再行决定。”

    “下官也正有此意!”和洪妃商量一下是肯定的。

    丰山洪氏好不容易又要出正三品堂上官了,这种事情肯定要和洪妃汇报。而且洪景来也想听听洪妃的想法,作为历经四朝的老人,见过的烂事比洪景来多得多,多少都能提供一点中肯的建议。

    “留下来一道用饭吧。”正事说完,闵廷爀照例留人。

    “却之不恭!”洪景来也是老熟人了,嘴上说着客气话,身子却诚实得很,根本没啥不好意思的,吃闵家的,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很快席面送了上来,席上三人就讨论一点其他的事情了。大抵都是贞纯王大妃的丧礼之类的,虽然三人不是承办官员,但是要做的事情其实不少。

    比如青色的丧服要自己准备好了,家中妻子等人不能衣服锦绣,需要穿素衣。文武官员在每天的固定时辰,登殿去祭拜。至于什么音乐歌舞之类的,最近一个月想都不要想了。

    说来也还好,贞纯王大妃乃是纯宗的曾祖母,按照礼制,比正经的母亲过世在执礼上要差好一截。臣子们也就因此可以省事一大截,不用奔走太费。

    苦也就苦去杨州问陵的金达淳,和在京畿道以及江原道征集梓宫用板的金日柱。甚至等于已经被软禁在宫中的金观柱也只要统筹全局,不需要瞎跑什么费劲。

    正说着家中的命妇和节妇是否需要入宫的问题,外面有个闵家的家人轻轻喊话。大概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禀报,毕竟处于大王大妃的丧礼时期,事情乱糟糟的一团。

    闵廷爀吩咐那家人直接进来禀报,也没避着洪景来什么,已经算半个自家人了都,等闲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何事啊?”

    “有位金院君家的家人,说是有信要亲手交给老爷。”那个家人恭恭敬敬的跪着挪到屋门口,没有双脚沾地。

    “枫皋家的嘛?传来吧。”金祖淳派人来传话的次数不少,也不是一回两回,没人感觉到有什么稀奇的。

    “拜见大监!”

    “起来吧!”到底是宰相门前七品官,闵廷爀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对其他的那种奴婢家人。

    “谢老爷!”

    “你们老爷命你来是有何事啊?”

    “老爷让小的把这封信交给您。”说完那个家人就掏出一封对折的小片。

    “去吧!”闵廷爀这当然不是赶人走,而是让人家去拿赏钱。跑这一趟腿,最起码要给个二两,现在天冷还要给口热汤。

    打开那小片子只看了一眼,闵廷爀的面色就转为郑重。

    “不知是?”

    “郑司仆在家中忧惧而死!”闵廷爀把小片递给两人看。

    上面确实就只是简单的写了这么一件事,郑日焕活活在家把自己吓死了。虽然还没有公开,但死讯已经确认。

    死了好!

    总比最后一个死要好!

4.原来金氏有五女

    郑日焕怎么死的不重要,作为兼司仆大将,他的死在政治层面上是不会写成忧惧而死的。

    第二天议政府抛开金达淳,合议之下,定了一个积劳成疾,听闻贞纯王大妃薨逝,悲伤过度而逝。照例追赠崇禄大夫、吏曹判书,谥号忠穆。

    想想当初沈焕(之)死的时候,可是追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领议政。现在郑日焕去世,就捞了一个吏曹判书,很多东西就已经可以看出端倪了。

    延日郑氏现在没有其他台面上的人物,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人能够为郑日焕争取什么更好的待遇。在领取了司饔院发放的部分丧礼用品,还有以纯宗名义下赐的五百两治丧费之后,郑日焕去世的事情就算了结。

    谈不上善终,但是却死的恰当。身为堂上大臣该有的一切都没有少,甚至连荫叙子孙都没有少了他的份,他的孙子照例可以进入成均馆读书,只要将来局势变换,随便参加一次别试,就能中试做官。

    洪景来恢复了一个月只需要上两天班的清闲日子,往宫内递过一次牌子,洪妃传出话来让他再等几日,起码等贞纯王大妃的丧礼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再行决定。

    有些东西没有必要操之过急!

    既然洪妃也认为没必要上赶着立刻就答应,洪景来也不急于去做这个司令官小将。劳心劳力的正好歇几天,咱们这个宣惠厅常平佥正虽然没钱,但是事少离家近,岂不美哉!

    汉阳权势的均衡已经打破,原本互相角力的双方现在一改前色。僻派风雨飘摇,外戚咄咄逼人,攻守之势大换,明眼人已经开始重新站队。

    似洪景来曾经的郡守老父母宣烟,在被引见给金祖淳和赵得永之后,先是以汉阳府庶尹的身份直接署理汉阳府的庶务,随后一步登天,做了正三品堂上刑曹参议。

    赵镇宜复任汉阳府判尹,庆州金氏的势力被彻底逐出汉阳府。金日柱找到梓宫的棺材板子以后,挂了一个知敦宁府事(正二品)的荣誉职衔,以辅理治丧大臣的名义,一道给他关进昌庆宫去了。

    至于其他的僻派大臣,也开始逐步的调离关键岗位,往闲散上面“流放”。群龙无首之下,连有效的反抗都没有,很快就被打的七零八落。

    也就是贞纯王大妃的丧礼还没有结束,还不能立刻发落了他们,不然现在僻派早就完锤子了,打包去济州岛喝海带汤才是正经。

    时间很快来到嘉庆十年,农历乙丑年,圣子历1805年。因为大丧的缘故,新年也没有好好的过,原本的冬至和正旦大祭也草草办过完事。

    而且外戚这边的串联愈发的紧密,为了拉拢丰壤赵氏,安东金氏金世淳之女被指给了赵寅永,并且准备在丧礼结束以后就举办婚礼,加强两者之间的姻戚。

    联系到洪景来这边,丰山洪氏的族长洪守荣找到了洪景来。除了让洪右吉以及洪景辅一同拜见之外,还有一桩事情,就是赵镇宜的女儿你到底娶不娶?或者你要娶谁家的女儿,这事情能不能和我透个底?

    洪妃果然不光是和洪景来商量过这件事,担任着丰山洪氏族长的洪守荣也知道这件事。并且还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虽然没有真的去提亲或者如何,但看来深入了解了一番。

    眼看着丰壤赵氏凭借雄厚的政治资源,率先一步得到安东金氏的拉拢,并且还有了更进一步的权力分配。丰山洪氏现在没有人站在台面上,更需要在这次僻派倒台的过程中尽力的擭取政治利益,以达到延续家门宗族的目的。

    之前说过金在敬以迎娶洪羲翼之女为条件,入嗣丰山洪氏的洪羲翼家门,丰山洪氏开始和眼看着要掌握权势的安东金氏勾结在一起。

    这是洪妃之前所推动的一系列政治布局之一,加强和顶层京华士族的联系。安东金氏的女儿,尤其是和金祖淳以及其近枝的女儿,那都是宝贵的政治资源,丰山洪氏可能还差一点。

    但是现在又有所不同了,洪妃对于训练营别将这事还不是太上心,但是对于能否趁着金祖淳比较信赖洪景来的当口,设法为洪景来谋一个金氏女就成了她心中的一个提案。

    金氏女?

    不大可能吧!

    咱们洪景来已经到了要金祖淳豁出去一个金氏女来拉拢的地步了吗?小洪自己都不信有这种好事。毕竟丰山洪氏的主要政治影响力是发挥于惠庆宫洪妃身上,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就洪景来自己这三瓜两枣的小圈子,人家根本看不入眼,甚至都不想瞧。而洪妃能发挥影响力的也就是五品左右的京官,四品的外官而已,再往上就不是她一个前世子嫔有能量影响到的了。

    金祖淳会仅仅因为洪景来“才华出众”就生出以女妻之的念头?

    悬!

    连赵寅永这样的身份,祖上四代人连续担任吏曹判书,屹立于数次士祸和换局而不倒,门生故吏满天下的也不过就是捞了一个金世淳的女儿。

    “枫皋大监有几女?”洪景来到底还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现有五女!长女便是如今中殿娘娘!”洪守荣早就问清楚了。

    “五女?”

    没看出来啊,金祖淳你这个老小子身体不错啊,五个女儿。要知道在李朝,妾、婢之类的生的那都不算女儿,还是贱籍或者良籍,而非是两班户籍。唯有正室夫人所生的嫡出女才算是正经的女儿,其他的都不作数。

    “我没记错的话,枫皋大监的正妻出身青松沈氏?”

    “是的,就是追赠领议政的沈大夫那家。”

    “真是兴旺啊!”洪景来不由得感叹。

    金祖淳儿子好几个,具体洪景来记得也不清楚,但是肯定超过三个,再加上女儿。这位贞敬夫人沈氏战斗力不是一般的高啊,等于二十开始生育,几乎是一年一个生到了三十多啊。

    “次女已经允了前右议政宜宁南氏南有长之孙南久纯,……”洪守荣的意思就是暂时你别想金祖淳的嫡亲女儿了,不存在的。

    “我说我想了吗?”洪景来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俺们心里有小白菜呢。

5.赵万永不可小觑

    洪守荣掰着手指头,金祖淳家的三女儿刚过年七虚岁,实岁五岁多,剩下两个就不要提了,最小的一个还在怀里抱着呢。

    洪景来笑笑,把这章揭过去。想着家里的老太太有机会可以去拜见一下洪妃,家里老母亲旁敲侧击,早知道洪景来看中了自己家先生闵景爀家的二女儿。老太太借着去送义州进口的珠花的时候已经见过面了,很满意。

    而惠庆宫洪妃就不要说了,心里面一开始打定了主意要给洪景来聘赵镇宜的女儿。现在又有点想顺风聘一个金氏女的想法,全是从家族利益出发的,虽然没什么情义,但也无可厚非。

    让两个老太太聊一聊,洪妃肯定是经验丰富的大佬,但是咱家老太太也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人畜无害。

    洪景来那个便宜死鬼老爹死了十多年,孤儿寡母这么些年过来,洪氏要是没点脑子,早就被人连骨头都吃净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拉扯一个榆木脑袋的半大儿子到这么大,吃过的苦,洪景来未必能体会。

    再往前想一想,老太太听说洪景来投效到闵廷爀门下时,居然会想到要问清楚闵廷爀所属党派是什么,和曾经的西人、北人有什么关系。

    这是普通农村老太太能理解的?

    你们两位去商量吧,洪景来虽说已经三十岁,但是还是没那么着急结婚。三十五的时候娶十八不香吗?急个啥劲。

    洪右吉和洪景辅自然是从京华士族的交流圈子里听说了洪景来在那一夜的所作所为,现在那是可以直接拜见金祖淳的大红人。别看现在还是宣惠厅常平佥正,只不过是因为僻派还没完蛋,位置还没空出来,不好安排罢了。

    两个人一个司仆佥正一个奎章直阁,在汉阳属于一块砖砸下去能打死一大片的那种,很自然得要向洪景来靠拢吗,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二位现在任职如何?”

    “一切都好!”两个人躬身答道,即使洪右吉是和洪景来同级的佥正,但是仍旧没有拿捏什么。

    “若有机会,必定再设法为二位转圜。”

    看这两个这么识相,洪景来也挺乐意拉一把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洪,与其将来招揽不三不四不知根底的手下,最简单的还是找自己的同乡同族。

    正准备王八之气一震,先把这两个同族小弟给收服下来,门外的韩五石轻轻的敲了一下拉门,禀报说有人来投贴。

    洪景来大小也算个红人了,这两天也有几个之前依附于僻派的小杂鱼病急乱投医前来求见或者投贴,希望能经由洪景来把他们捞出来之类的。

    也不光是洪景来的门前,只要是个在外戚内部能说得上话的人家里,都有些这样的人在设法钻营。也没必要说的太难听,就是些随风飘摇的小角色而已。

    “今天便先到此,改日我再设宴,你我好生详叙一番。”站起身来,洪景来想着还是把人送到门口吧。

    都是自己人,姿态做的足一点,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太腻歪,但是出屋子走几步送一送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五石,是谁家来投贴?”洪景来想着洪右吉还在外任混过几年,应该不是穷鬼,但是洪景辅肯定是精穷的,又暗暗让李济初跟上去,给人家一人二百两,当是安家费。

    “不认识,像是个外官。”韩五石跟在旁边。

    “外官?庆尚道东莱还是平安道?”洪景来也就这两个地方熟悉一点,至于咸境道庆兴郡,韩确已经被洪景来安排好了。

    “全罗道的,说是小赵大人。”

    “小赵大人?”洪景来疑惑了一句。

    不会是赵万永吧!

    “拜见大人!”来人站在屋檐下,即使天寒也没有躲在门房里。

    “是赵侍御派你来的?”

    “是的。”居然还真是赵万永。

    “赵侍御可有书信?”

    接过来人掏出的信函,洪景来吩咐韩五石把人带去门房暂且休息,给人家送点热汤热饭的,自己则是回屋拆看。

    信的正反面没有什么落款或者署名,洪景来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冒失,就这样接过了这样一封信。但是赵万永和洪景来意气相投,两人也一直亲好,没有什么冲突,赵万永应该不会做什么不利于洪景来的事情。

    想了想,还是拆开。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就是不得不服。赵万永这小子的水平果然不可小觑,他担任全罗道暗行御史,除了正常的纠举贪官污吏,听取百姓民声之外,一直在暗中做一件事情。

    收集原全罗道观察使,现在的宰相金达淳的黑材料!

    要知道小赵出京去做这一任御史的时候,僻派正是权势喧天的时候,贞纯王大妃遥控朝政,外戚人等遭到普遍压制。他居然就已经开始为反攻倒算做准备,且现在都准备的相当完善了。

    洪景来眯起了眼睛,盯着信纸……

    赵万永在经过长时间的调查和潜伏之后,终于找到了金达淳当年无故冤杀金健淳和金鑢二人的证据。

    这两人在此前的官方记录上是由于信仰基督教被处死的,在以儒学为正统的朝鲜,信仰基督教就是信仰邪|教,这是政治正确。处死教徒是属于最政治正确的事情,即使是开明的正宗大王也会惩处教徒。

    所以金健淳和金鑢在此前的辛酉邪狱中被金达淳处死是毫无问题的!

    但如果此二人不是教徒呢?

    这两个人可都是正经的两班,杖杀无辜两班,就算你是宰相也是死罪!

    按理说汉阳的义禁府保存着两个人的认罪画押文书,但是小赵表示他找到了当时对两人施以酷刑的差役和伪造画押文书的书吏,且这些人都已经口供画押,人也被他保护起来。

    他准备等贞纯王大妃下葬之后,就一封上书直达九天,请洪景来暗中勾连当年的儒生和同年,做好掀起声势,把金达淳一举扳倒的准备。

    难怪来送信的是个行商打扮,在汉阳无人认识的全罗道人,小赵啊小赵,算的够深啊!

6.或可援引众同年

    小赵没有在书信上签名落款,洪景来便也不需要把来信化掉。找了个木函,把信叠好收起来,吩咐韩五石告诉来人尽以知悉。

    洪景来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小赵这很明显是听到了汉阳方面快马向八道告知贞纯王大妃薨逝的消息之后才下的决定。

    汉阳的哀信使走到全罗道都要好几天,小赵就算是早有准备,这一来一回也都十几天过去了。很显然他并不清楚那一夜洪景来在汉阳的所作所为,他只知道贞纯王大妃薨逝以后,僻派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

    没想到居然还念着洪景来,准备分润一点扳倒金达淳的功劳出来。

    当然他在发信前是肯定不知道洪景来已经是大功在身,甚至可以说是出了鼎定乾坤之力。现在见金祖淳都只要直接上门排队,不再需要别人引见。

    但是人家赵万永真就念着自己,洪景来确乎也有些感动,果然封建时代,科举的同年是某种程度上来说最牢固的关系之一。

    现下既然小赵这么说了,洪景来也准备承这个情。帮小赵串联些人,把第一轮声势造起来。为僻派和金达淳再盖上一铲子土,送他上西天。

    至于要不要通知金祖淳或者闵廷爀?别说了!人家小赵的弟弟赵寅永都做了他们金家的大头女婿了,还用得着洪景来去通知嘛。

    人家亲爹赵镇宽是前吏曹判书,亲叔赵镇宜复任汉阳府判尹,京里的路子宽着呢。指不定已经串联了多少人,暗中摩拳擦掌,就等着他赵万永第一本开炮。

    洪景来紧随其后上书,也就是个助攻罢了!

    但是自己当年那一科的进士,来往的还真不是太多,主要是洪景来三起两落,要不是运气好,指不定早就去济州岛喝海带汤了。

    除了赵万永之外,好像还真就没有其他同年来往的比较亲近。而且洪景来要么在乡,要么在外任,在汉阳任官的时间还真就不长。几个汉阳的同年就逢时逢节的会正常走动一下,外地的就完全没啥联系了。

    有些人甚至已经失了音讯,在香远亭那一日大王赐宴后,各奔东西,人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小赵这封信来的巧了,倒是提醒了洪景来,以后这些同年都要拉拢住,眼下洪景来绝对是这些同年中升迁最快的那一个,大部分的人还在乡下山沟里做着县令,或者汉阳的馆阁里做着正字之类的小官。

    而洪景来甚至已经预定好了正三品堂上官阶,别看其他人大多出于二三流的京华士族(一流士族的那些早就在洪景来第一次应举的时候中上了),按资循例总有一天也能混到正四品,但是想要跨过堂上官这道门槛就不是那么简单了的。如果有个洪景来这样如今正红的同年援引提携,也不是坏事。

    至于成均馆、弘文馆、艺文馆那些儒生,什么德性洪景来的前辈和将来的后辈都会领教一番。鼓动他们去攻击一下现在暂时还是宰相的金达淳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毕竟你做宰相,锦衣玉食,可是我们这些就馆的儒生连口热汤饭都吃不上。

    你肯定贪赃枉法了!

    证据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仅没吃好,连吃饱都做不到!你这就是不作为!

    说骂你就骂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拿张草席往弘化门前大广场一跪。也给你金达淳来一个士林万人疏,让你见识一下穷儒生们的本事。

    说干就干,今夜自不去提,第二天大早,洪景来就往弘文馆去。找咱们的老恩师曹允大,别处不好找同年名单,老恩师这儿肯定是全的。

    那都是他的学生,师生名分社会公认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本以为你这几日会杂务缠身,没想到居然有空到为师这儿来。”曹允大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框老花镜。

    这玩意儿还是他从燕京淘换来的宝贝,以前洪景来那座有象来仪的自鸣钟也是卖给了他,对于西洋物件,看得出来,曹允大很是喜爱。

    “学生能有什么杂务,这个常平佥正闲得很,一年上值的日子屈指可数。”嘴上说的随意,但洪景来还是恭恭敬敬的给曹允大行了一礼。

    “你现在可不光是常平佥正咯……”

    “总不能来老恩师座下做副提学吧。”

    “就怕你嫌这个副提学小,哈哈哈哈。”

    “老恩师还和学生开玩笑。”

    副提学说小也不小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三品堂上官,洪景来想做还真不一定能做上。只不过这么一个主掌教育的官儿,说出去是好听,但明显和咱们的老恩师一样,要被排挤在权力中枢之外的。

    没权势的官谁愿意干啊?你要是能来钱也行,可很明显的也根本就不来钱。

    “所来何事啊?”曹允大和洪景来算关系好的,一来是师生,二来当年一同使日。

    “学生来求一份同年录,有些用处。”

    “同年录嘛,你午后来为师家中取吧。”

    “省得了。”当然没有人会把同学录随身带着,洪景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子。

    当年编春榜同年录的时候,洪景来由于殿上被党争牵连,直接放了一个陵园郎的闲差给打发回乡去了,就没赶上。

    曹允大当时就在殿上,知道这事。至于为什么以前不要同年录,现在跑来要,曹允大也不问。在汉阳这样一个日夜都有可能翻转的地方,曹老师深明中庸之道。

    正二品的弘文馆大提学是白干的?能屹立这么久而不倒,老恩师也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老好人。

    傍晚派韩五石把同年录给取了回来,洪景来迫不及待的就打看翻阅了起来。

    第一页自然是赵万永,而且前后左右还有十几首诗,都是当初的同榜进士交相唱和,然后记录在上面的。

    这没啥好看的,主要往后看,看看有哪些在京,有哪些在外,有没有还在候补的,能给洪景来一个拉一把的施恩机会的。

    (有谁愿意出一个文职的龙套?唯一要求是不能姓王。)

7.僻派丧钟已鸣响

    也不是想搞什么“一心会”,就是大家联络一下感情嘛。

    翻到第二页,洪景来看到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任昌烈,本贯黄海道丰川。丰川任氏也是五百年传承有序的大家族,但是在李朝的政治舞台上一直都不太出色,没有出过什么顶层的政治人物,在士族中只能算是三流罢了。

    没想到这位居然能力压当时有闵廷爀通榜,闵景爀提卷的洪景来,夺得壬戌科榜眼。明摆着家世也就那样,不可能得到多少奥援,那就是凭本事考上的?

    按理来说不可能啊,当时投卷的时候洪景来记得很清楚,都是刷脸投卷。凭爸爸或者爷爷的老相识来交卷的,能交到曹允大脚边竹筐里的才能中试。

    难不成这位的父兄里有过什么能人?先记下。

    往下看,中了榜眼之后,按例先放了春秋馆的记事(正六品),一年后迁转升了记注官(从五品),普普通通毫无亮眼之处。大概是过得太穷,日子太苦,去年年中外放了松都的都事。名字看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还是个从五品的官,而且就是管收发文书、稽察缺失及监印等事。

    还是个和文书打交道的官!说白了就是不挣钱,但是总归比在汉阳要强。

    洪景来在东莱的时候,东莱的府库也亏空,但是到了年前,还是有一坛三十斤的酒,一只羊,一百斤细炭。正常过个年的问题就不大了,还能吃上两顿肉。

    地方上能直接刮地皮,财政上要好上不少,大小官员总归能按着品级分润些。如果是个光棍去上任,干上两年指不定还能存几个钱。

    至于第三页,当然就是洪景来啦。不说和第一页赵万永那写满了交相唱和诗句的比,连和第二页的任昌烈那几首都不好比。除了赵万永留了一首之外,干干净净。

    好现实!

    有些好笑又有些叹息,到底大家都是常人。看你洪景来被牵连,挂个闲差直接返乡,明摆着几年都不会有起复的可能了。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太亲近,留个联系方式就算不错了。

    只不过想不到洪景来回趟老家,还能弄出一场庆兴大捷来,不仅没有沉沦下僚,还一跃而起,混上了东莱判官,镀了一层出使日本的金,最后回到了这汉阳中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用心记下了几个没有什么跟脚的同年,看他们被打发在外任,甚至有人在做乡下的训导,洪景来并不介意拉扯他们一把。

    至于鼓动儒生的事情,洪景来才不会下场呢,等这个月马上发饷俸的时候,混进人群里,散布一下怨言。

    只要赵万永的上书一到,根本不需要挑明,穷措大们自然会一拥而上,痛打落水狗,保教你金达淳不得好死。

    这章揭过,金达淳那边传信过来,英宗大王元陵的封土已经探明,可以打开。这边贞纯王大妃也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仪满。

    走吧!全套卤簿,四十八个杠夫一番,三番杠夫轮着,从汉阳往杨州抬。那梓宫的料子没得说,顶好的板子,一点儿木节都见不着,红漆罩刷,对着太阳能泛光。

    洪景来是现任官员,也按着仪制,跟着整个队伍赶。大小还做了一个什么从导官,跟在先导的后面传消息,片刻不敢疏忽。

    等到了杨州,民夫早就征齐,开封送葬,夫妻合窿一穴,当然英宗的元妃也在。

    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是地宫里据说还保存的很好,先安进来的英宗及元妃梓宫除了落灰之外,和新的一样。只不过这次开封,接触了空气,原本的缺氧状态被打破,怕是保存不易咯。

    忙活了一日夜,重新封土,祭庙,顺便把配享的文武大臣也祭拜一番。同时扩种绿植,安置坟户,修缮配殿。

    “刚刚主上殿下赐了金政丞正布百段、锦绣十匹,以作慰劳。”韩三石这次抽调来做随扈武官,跟在议政府诸大臣身边,消息灵通。

    “是主上钦赐,还是枫皋大监做主颁赐的?”洪景来骑在马上,但队伍走的不快,可以俯下身子和韩三石小声说。

    “当然是大监做主赐给的。”

    “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肯放松……”

    是个明眼人都看出来要清算了,金祖淳还是表面风轻云淡的,甚至以金达淳办理问陵等项得力,以纯宗大王的名义下赐赏物。

    一方面把人控制在队伍里,一方面还假惺惺的维持着表面的和气,这得是多大的耐性啊!

    “金大将和金领事说要提前回京,处理娘娘薨后的实录等项,不许!”

    “也是枫皋大监不许的?”

    “是主上亲自传令不许的!”

    “看来主上也不愿意再等了。”洪景来回头看了看队伍中的御辇。

    和送丧队伍一道去往汉阳的,甚至更早到达的汉阳的,自然就是赵万永历时弥久,来往乡野,几经查访而得到的金达淳残杀无辜两班的罪证。

    当全罗道暗行御史赵万永的上书公开,一瞬之间便引爆了汉阳。“群情激愤”,金达淳几乎成了士林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纯宗大王立刻下教旨,宣布重审金健淳等人因信奉天主教而被定罪处死一案。主审的自然是表面看上去与两边皆无关系的朴宗庆,陪审的则是李书久。

    金达淳本身就不干净,再加上朴宗庆有心之下,根本不可能脱罪!

    三审定谳,恭请圣裁!

    ………………

    昨天那些名字我就不说什么了嗷,朴仁勇、朴朴乐、朴失联什么的我就不提了,这种肯定没可能。还有什么朴灿烈、任昌丁、金钟国等等等等,甚至几个女性的名字,那都是明星的名字,不能用,想都不要想。

    有一位要明夏、陈汉皇帝后人的,还有几位要中原遗民的,我也很抱歉,外国历史小说现在情况收紧到什么程度我感觉大家心里都有数。不是我不行,是不允许。

    还有要车X澈(车志彻)、全X焕、朴X熙,人家自己拍电视剧都还要改个名字,隐晦一下,我这里哪里敢用?

    至于赵学州(电视剧角色)、孙兴慜(足球运动员)、柳长盛(不提)、陆希荣(小说东方中的反派分子)不一而足,全部都不能采用。

    太难了我,五十条章说啊!

8.一场造化在眼前

    僻派与外戚两党终于分出了高下,可笑的是金达淳的罪名乃是审谳不实、屈枉良善,和党争、腐败、义理之类的一概无缘。

    按律夺官,削秩,流放济州岛!

    仅此而已!

    金达淳一倒,贞纯王大妃已逝,僻派雨打风吹去。原本被压抑下来,或者算不上罪名的东西全都倾轧而来。还活着的金龙柱、金日柱、金观柱先后因为贪污、办事不力等罪名夺职流放济州岛。

    金观柱不知是真的气着了,还是怎么着,半路上胡乱的痛骂一通,被有心人记录了下来。送上门的罪名,原本就是个流配,直接被汉阳的飞骑追上,赐死!

    株连九族到是不至于,但是牵连党羽就必须啦!金观柱这算是诋毁君王,要按大逆律处置的。他的亲众党羽几乎没得跑,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的。

    金汉禄按大逆律追削,沈焕之、郑日焕、金龟柱也全部被追削一尽。徐滢修被流放灵岩郡秋子岛,已经告老的徐迈修被追夺一切赏赐归乡。作为僻派理论指导的金锺秀、金锺厚兄弟被追夺官爵,金锺秀被从正宗大王墓庭黜享。

    整个汉阳,或者说整个有明朝鲜国,政治势力的中心彻底倒向了大王的母家,而大王的母家又几乎是只指代了安东金氏的金祖淳和潘南朴氏的朴宗庆。

    但是事情似乎有所变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妨再说回引发时僻党争的“壬午之变”,思悼世子活活饿死这已经是发生过的事情了,但是事实上继承王位的又是思悼世子的亲子正宗大王。

    当然啦,在法统义理上,正宗大王承继的乃是孝章世子李緈(朝鲜语:이행,1719年-1728年)。所以在英宗大王甫一去世,正宗继位之初,就已经为孝章世子请封了。现在李朝没有孝章世子,取而代之的乃是真宗恪愍温良睿明哲文孝章大王。【注1】

    至于思悼世子,仍旧是以英宗大王次子的身份存世,在书面上被称为为思悼绥德敦庆弘仁景祉章伦隆范基命彰休赞元宪诚启祥显熙庄献世子。

    可能是因为洪景来的缘故吧,现在局面发生了一丁点儿变化,僻派急速的山崩海倒,也就是说僻派所攻击的思悼世子就不再是那个记载中精神错乱,杖杀宫婢,无可救药的废人了。

    看着好像理由有些牵强,但是现在确实是认为思悼世子无过错的南人老论时派金祖淳获得了最终的党争胜利。

    那么正宗大王的出身问题就可以彻底正名化,纯宗大王继承的法统也可以彻底的恢复。不再需要认毫无过错的孝章世子为祖父,可以回认思悼世子为亲祖父。

    这主要是出于身为老论时派分子的金祖淳为自己夺得政治义理制高点的动机,也是他宣示正宗继位合法,时派以及外戚执政合法的重要一步。

    所以以金祖淳、朴宗庆和李书九三人为首,上书纯宗大王,眼下可以一步一步来,把自己的爷爷思悼世子给正名了!

    第一步当然不是自己认思悼世子就是自己的亲爷爷,而是请求清国,在思悼世子的身后追封待遇上提一格。从王世子的身份,追封为朝鲜国王。

    以上邦父母之国的大义,先抬高思悼世子政治地位。然后再为已经去世的正宗大王认爹铺平道路,最后就是纯宗大王的彻底翻案。

    整件事情看起来和洪景来无关吗?

    有关!

    十分有关!

    一旦思悼世子正名,被追封为王,那他的世子嫔,也就是惠庆宫洪妃将正式获得朝鲜国王元妃的身份。这一重身份确定之后,洪妃就将会被加封为大王大妃,以大王祖母的身份居于后宫之中。

    洪妃要是做了大王大妃,咱们洪景来,那可是洪妃正儿八经的侄儿啊!按照惯例,洪妃晋封,他的娘家人都要雨露均沾。

    一般是先封爸爸再封兄弟,当然眼下洪凤汉死的就剩骨头渣子了,她的几个兄弟也基本上死绝了,没死的也因为牵连进党争被处死了。

    那么能够受封的就只剩下侄子了!

    除了洪守荣那两,不就是咱们洪景来!

    咋听这个消息,洪景来还迷糊了一阵,等到闵廷爀和闵景爀分析完,洪景来那真就是大喜过望。因为不出意外的话,洪妃的爸爸要封正一品领敦宁府事,兄弟们最次也要封正三品堂下中枢府上护军。

    而现在这些人都没了,封侄子们的话,调剂均匀一下,正三品堂上官那就是天经地义的哇!

    那咱们还干什么武官?直接去议政府承政院做大殿承旨不香吗?至于训练营,凭咱们现在的脸,推举一两个千户还不是和玩一样!

    “不知枫皋大监现在是什么章程?”洪景来心下激动,但是表面上还是佯装淡定的询问闵家兄弟。

    “枫皋看来是要遣使往燕京,恭请圣天子赐封了。”

    “朝议已然议定?”洪景来没有资格参加堂上官们的合议,身份上还不到,只能问闵廷爀。

    “八九不离十了!朴台也十分踊跃。”

    朴宗庆的妹妹是正宗大王的一品嫔,但由于不是正宗元妃而不能成为王大妃,现在似乎是想借着这股东风,看看能不能以纯宗生母的身份,让带清一道赐封。

    “哎呀,这真就是意外啊!意外!”洪景来搓了搓手,打定主意要去拜见金祖淳一趟,这事情越快办成越好。

    【注1】:《正祖实录》卷1,即位年(1776丙申/清乾隆41年)3月19日(庚寅)○庚寅/遵英宗遗旨,追崇孝章世子为真宗大王,孝纯贤嫔为孝纯王后,议定真宗谥曰温良睿明哲文孝章,王后谥曰徽贞贤淑孝纯,陵曰永陵,殿曰延福。召见议谥诸臣,命以昌庆宫孝纯庙旧魂殿,为延福殿,入庙前奉安,告讣使行兼请追崇上号,追崇都监,合设于国葬都监。

    《正祖实录》卷2,即位年(1776丙申/清乾隆41年)10月27日(乙丑)○真宗大王册封诰命: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藩服延休,缵绪式循于继序,孙枝奉叶,褒亲宜逮以追崇。念请命之维虔,礼隆溯本,稽易命之有典,义许推恩。尔朝鲜国王故世子姓讳,夙禀朝封,早孚民望。属年华之不永,致爵位之未膺。玆以尔嗣子姓讳,袭封国王,加恩追赠,尔为朝鲜国王,谥曰恪愍。於戏制自缘情,锡命慰承祧之志,名惟从实,传家昭奕叶之荣。祗服宠光,永垂后世。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087/ 第一时间欣赏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 作者:秽多非人所写的《李朝万古一逆贼》为转载作品,李朝万古一逆贼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李朝万古一逆贼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李朝万古一逆贼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李朝万古一逆贼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李朝万古一逆贼介绍:
《李朝实录·纯宗卷》洋洋数万言,唯留一句——万古逆贼!李朝万古一逆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朝万古一逆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