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李朝万古一逆贼TXT下载李朝万古一逆贼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李朝万古一逆贼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李朝万古一逆贼txt下载     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先擒后放通消息

    哥萨克们根本没想到自己还真能遇上一波溃兵,而且在朝鲜的作战经验告诉他们,朝鲜的官兵有马的非常少。眼前这波人人人有马,必然是官军精锐。

    甚至有可能是主帅!

    这边带队的乃是舍科夫的挚爱亲朋恰什科夫,他因为在朝鲜贸易中大获其利,也已经花钱保升了骑兵武官,这次过来算是舍科夫左膀右臂一般的副官。

    拉住那个和俄国人一起整训了三个月的朝鲜骑兵,恰什科夫只能手口并用向他询问眼前的是什么人物。那朝鲜骑兵只会十几个简单的俄语词汇,前进后退这边那边之类的,一句话憋在嘴里,怎么也蹦不出来。

    最后甚至带着“咬牙切齿”,憋出了将军这么一个俄语词。看着朝鲜骑兵如释重负的表情,恰什科夫感觉自己的运气来了,难道真的碰上了逃命的朝鲜大将军?

    呼哨一声,管他娘的,恰什科夫先冲为敬!

    这边金芝淳和柳孝源正抱头痛哭,哪里想到眼前涌出来一彪人马,毛发须张,人头鬼面,煞是吓人!

    “大大大大……鼻鞑子……”金芝淳一瞬间就认出了这是沙俄哥萨克骑兵,因为当年他就是照着一个哥萨克的模样写的献俘告庙飨文。

    “鞑子?”柳孝源这才知道击败自己的是俄国骑兵。

    但是时间不等人,两人在家人的帮助下上马奔窜。可是猝然遇袭,又是奔逃了好一阵的众人,哪里比的上有心袭击的哥萨克们。这边厢还没有人人上马,哥萨克就已经挥舞着马刀冲杀上来,一刀一个西瓜脑袋。

    你要是正面对冲,哥萨克不一定冲的过拿破仑的骠骑兵,但是冲一冲眼前金芝淳柳孝源的败兵那还是轻易地。叽里呱啦的俄语呼喊声让这边人惊马乱,尖叫声中,马术并不太纯熟的金芝淳没有成功翻上马。

    而柳孝源则管不了这么多,自己有马自己先走,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有金芝淳这么一个大目标在原地吸引火力,他跑掉的可能性还更高。

    金芝淳根本没空去骂柳孝源,因为一名哥萨克明显已经发现了身着锦衣的金芝淳。金芝淳原本穿戴的豆锡鳞甲为了逃命,半路上早就丢了,现在只有一直穿着的锦绣长袍在身。与其他家人护卫的棉布长袍差别甚大,一眼就能看出。

    要是在云川里,金芝淳一刀抹了脖子,死了也就死了,可是现在明明已经逃出来了,结果又碰上追兵,金芝淳不甘心啊!

    想呼唤家丁护卫前来救他,才发现身边的众人已经逃散,而眼前哥萨克的马刀却越来越近。金芝淳转身想跑,但是复又想到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遑论他本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

    罢了罢了,看来总归免不了吃这一刀!

    徒然往地上一坐,这般引颈就戮,哥萨克身后突然有人大喊不要不要。那个带路的朝鲜骑兵虽然是个痛恨京华士族的奴婢出身,但是行前韩三石告诉他,如果能抓捕到金芝淳和柳孝源,就一定要活捉。活的金芝淳比死了的,要有用上百倍。

    已经高高举起的马刀终究没有挥下,金芝淳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国人面孔,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多瞧了几眼。

    “本官乃是巡抚大使金芝淳,你是五峯麾下何人?”金芝淳见那国人骑兵下马,看似随意的问道。

    “恩?”听不懂汉话的国人骑兵不能答话。

    看着茫然的国人骑兵,金芝淳突然有些好笑,居然被一帮根本不会丁点儿汉话的“蛮夷”给击败了,眼下还要用蛮夷之音去和交流。

    有辱斯文啊!

    用朝鲜语复述了一遍之后,那朝鲜骑兵才听明白了。和金芝淳说他是韩观察麾下的游弋,过来追捕柳孝源。不曾想居然还撞到了金芝淳,那正好搂草打兔子,一起抓了。

    轻易地击溃了防御,哥萨克们立刻把战马和鞍具什么的搜罗起来,这是他们的战利品,韩三石可管不了。部分人则翻检着地上的官军尸体,如果必要,甚至连衣服都会剥走。当然啦,现在军饷开的足,就不必这么夸张了。

    剩下的不少人则包围在金芝淳旁边,因为他们不知道俘虏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恰什科夫不会汉语和朝鲜语,充当翻译的朝鲜骑兵只会几个俄语单词,金芝淳则完全听不懂俄语。

    反正只知道这是朝鲜官军的大将军!

    顺手捆了,驮上马送去给给他们开工资的韩三石看,指不定还能弄两个赏钱花花。赎回被俘贵族的惯例还有些遗留,金子总归是香的。

    在一帮野人的簇拥下,金芝淳被押送到了云川里的起义军大营之中。看着跃马飞驰的无数骑兵,枪炮森然的线列步兵,金芝淳感觉自己输得一点儿都不冤枉。自己不仅有人在后面扯后腿,碰到的也确实是厉害的军队。

    洪景来还正在和舍科夫聊天打屁,两个人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原以为这位大兄弟可能已经回了圣彼得堡在奥斯特里茨一波送掉,没想到还能再见面,并且并肩战斗。

    要求他继续的教导和训练朝鲜的骑兵之后,洪景来便听到俘虏了一名官军将军的消息。和一众大将出帐一看,不是金芝淳又是谁?

    “快给令监松绑,奉酒来!”洪景来当然没想到真的抓到了金芝淳。

    “五峯……”金芝淳也没想到两个人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不谈不谈,先请进来坐。”

    如今训练营兵败,战死者四百,被俘者三千余,剩下的那些虽然逃散,但也无伤大雅了。汉阳朝廷的实力受到巨大的削弱,已经没有了继续交战的本钱。

    洪景来本着快速夺权的策略,希望金芝淳回去带个话。李玜白衣出降,流放去济州岛。其余人等交出权力以及财富,便可以保全性命,陪李玜一道去济州岛喝海带汤。

    如果抗拒王师,那必然就是一个玉石俱焚,请汉阳的衮衮诸公好生思量!

26.主上可愿决死战

    冬初的汉阳一片萧肃,不提挂孝数百家的训练营,连往日朱门旖户跨马高游的典洞校洞都稀落了不少,一片凄惶之感。

    金芝淳和柳孝源都跑了回来,当然也仅限于他们两个跑了回来,五千余巡抚大军基本上丢了个一干二净。人回来的当天,就有二十余名官员弃官挂印而去。至于这两日,曹署日稀,人影疏离。

    前来议政府办公的金祖淳和朴宗庆都感觉到了某种夕阳落幕之感,往日里逢迎谄媚的公事官不仅态度明显不同于以往,连人数都少了一半。甚至金祖淳今早来的时候还看到一个见了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公事官,原地吓了一跳,复又唯唯诺诺的跑路,想来是不会再来议政府了。

    斗了许久的金祖淳和朴宗庆终于暂时搁置了争议,坐下来商谈如何抵御势如破竹的洪景来。

    前不久传回消息,洪景来进入平京城,拥全溪大君监国承命。不仅平安道的文武官弁几乎尽数倒向了洪景来,连黄海道的许多官吏也出现了动摇。好一些的弃官归乡,次一些的卷了赋税回汉阳希望买官去南道,最次的自然是已经向洪景来献媚,准备举郡投诚。

    封堵汉水水口的李禧著招降纳叛,入据江华镇和济物浦,封锁日益严密。现在江口封堵了一月有余,汉阳存粮将近,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方。

    唯一的好消息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忠清道、江原道地区基督教徒的起义遭到几乎全社会各基层的全面抵抗。

    诸班乡吏惊恐于打着建立地上天国旗号的禹君则,加上此前还有基督教众李喜命殴杀两班的恶迹,人人都觉得逆教是要摧毁朝鲜的儒教正统。不仅是乡班乡吏,连百姓也不是各个都情愿加入基督教众的起义。

    虽然在起义初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可是很快反应过来的忠清道江原道官吏乡班纷纷毁家纾难,大举乡兵,拼死与要改变封建宗**理道德的基督教众作战。

    其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状态直让禹君则心惊胆战,什么时候朝鲜的乡班这么勇猛无畏了!

    一开始就拥众二三万之巨的禹君则在内外反动势力的交相打击之下连连,势力发展远逊于只有几千众起家的洪景来。如今已经被人打散了队伍,再度蛰伏下来,分作小队人马袭击官署和仓库。干一点维持存在感的事情,不能再多了。

    回想起今天上值路上那些挂孝的训练营家属,金祖淳生出一丝挫败感。明明在正宗大王李祘时代四海升宁,国家丰乐,怎么到了自己手上,逆教横生,剑契作乱,现在甚至发生了洪景来大逆,国家一片江河日下的景象。

    错在哪里了?

    昨日的召对,没有讨论出多少有用的结果。汉阳不是没有兵马了,壮勇营三千余人尚且在城,训练营穷搜一遍也能再拉出来二千众。可是壮勇营不过是治安警察部队,训练营剩下的都只是老弱病残。其他的内禁卫、禁火兵、捉虎军、子弟军官,要么人数太少,要么不堪大用,不能寄予厚望。

    而且除开这乌合起来也能七八千的军队之外,粮饷已经成了大问题!

    汉水的封锁没有解除,靠牛马车载,民夫驮运,每天运进汉阳的粮食远远不够当日汉阳的消耗。现在要不是老百姓以为每天都有米进入汉阳,吃喝不愁,怕是汉阳城内部自己就市民暴动了。人要是饿急了眼,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李玜在听闻训练营大败,洪景来兵进平京,不肖多少时日就能进入畿辅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变得有些神经质。据说时常在宫中饮酒入夜,而后就是毫不节制的召幸嫔御,以至于传出了些开无遮大会,日夜不息的传闻。

    正走着,金祖淳看到朴宗庆也奉诏进宫商议对策。可是商议什么呢?无非就是战守之策,战的话没有精兵和钱粮,凭那些臭番薯烂鸟蛋是肯定不能出城野战的。守的话,一旦进入围城战,汉阳不出十天就会全城乏粮,然后集体饿死。

    可是让李玜向自己的堂兄李㼅低头,这事情还没有任何人敢于提,金祖淳和朴宗庆是不可能提,别人则根本没有提的勇气。

    甭管几天后的汉阳谁做主,现在的汉阳还是李玜的!

    此番应召前来的文武大臣又少了两位,宝座上的李玜面无表情,也不开口多说什么。先惯例听了听一片惨淡的消息,当听到洪景来进入黄州,黄海道各郡望风而降,大量的官吏逃亡,而下层的乡班乡吏大面积的踊跃投军,并被洪景来委署为新的守令的消息之后,也只是平淡的哦了一声。

    随后带着某种随意的样子,照例问在座的诸位文武臣工,可有什么退敌之策,只要功成,他李玜必定不吝万石封君之赏。

    无人搭话!

    陪坐在末尾的金芝淳和柳孝源原本应该论罪下狱,甚至这时候就应该处死了。但是整个朝廷就这两个人和洪景来正面交锋过,洪景来的具体消息这两位最清楚,于是虽然革除一切官爵,却照例以堂上官阶前来应对,以备质询。

    前不久李玜还每日向他们问起洪景来的情况,这回却已经完全不想再问,只当这两位是空气不存在。

    “臣愿意捐出仓米五千石,钱十万,以助主上饷军!”看着沉默的大臣们,金芝淳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突然说道。

    “喔!”李玜一下子从某种状态中飞速回返。

    五千石米对人口数十万的汉阳而言杯水车薪,但是对于整训现有的乌合之众却已经十分足够。甚至完全可以支应壮勇营等士兵一个月的军饷。

    在场的诸位大臣也是带着惊异,这时候摆明了局势已经恶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金芝淳居然真的豁出去,准备倾尽家财与洪景来决一死战了?

    “请主上立刻命令百姓离开汉阳,去往松都就食!越快越好!”金芝淳继续说道。

    只要在洪景来到达之前,把汉阳城疏散,只留下守城的大军,那么城内的存粮就可以支持四个月以上,凭借汉阳的坚固,未必不能久守。

    而数十万不事生产的百姓去往松都之后,号称顺天应人的洪景来就必须管这几十万张嘴,此消彼长之下,未必没有胜算!

27.汉阳丧钟已敲响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闵廷爀立刻出列向李玜谏阻,现在要是这么做,摆明了就是加速汉阳李玜政权的灭亡,根本就不是什么良策。

    “闵卿有何策献于寡人?”李玜是个还算明智的君主,他也知道金芝淳那是毒计,可是眼下到了这地步,还能怎么办呢?

    “眼下逆贼已过黄州,不肖十日便能进入畿辅。试问京城官私眷属不下三十万,何以能十日便迁至松都!”

    自从训练营兵败云川里以来,汉阳一日三惊,而洪景来则是高歌猛进。说一句实在的话就是洪景来最多十天就将到达他忠诚的京畿道!

    在如此内外交困的局面之下,把汉阳的数十万百姓向北迁移到松都开城,表面上看确实可以将城内的人口包袱给一下子甩掉,也可以给洪景来南下汉阳增加难度。但是数十万人口,在短短的十日以内,是根本不可能完成这般“宏伟”的目标。

    汉阳距离开城一百二十里,既没有铁路也没有公路,全靠两条腿走,就是正经的官军,也要走三到四天才能到达,遑论是几十万毫无组织的百姓。

    而且现在汉阳的百姓已经知道了训练营兵败,人心惶惶,你要是在汉阳死守,可能还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你要是现在来这么一出幺蛾子,保准第二天汉阳就会大乱。别说在汉阳抵抗洪景来的进攻了,不攻自破才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别看汉阳还有七八千乌合之众,这些人马就真的可以完全依靠?你要迁移走百姓,这七八千人身后起码有三四万家属,要是七大姑八大姨都算上,十万人都不止。你把士兵的家属丢给洪景来,那简直就是在把士兵往洪景来那边推!

    最后的结果只有可能是民心尽失,在万众唾骂之中,走向灭亡!

    闵廷爀的话说的已经是极为含蓄,但是还是把李玜和金芝淳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金芝淳正待反驳,金祖淳站出来做和事佬了。

    “都是希望能击败洪逆,尚可商量的嘛!”

    “主上,先王在时修建水原,城池坚备,召集南道兵马,屯集驻守,尚有一战之力!”朴宗庆对于汉阳这坨烂摊子已经放弃了。

    这一个多月来,为了保证汉阳的粮食供应,不使汉阳百姓恐慌,朴宗庆的头发都被他自己给揪下来一大把。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不走水运运输粮食,全靠车马人力,那不仅成本极其高昂,数量还完全不足以应付汉阳的需求。

    现在摆明就是汉阳维持不下去了,不如舍了汉阳这一大帮百姓,去往水原。不仅能把包袱丢给洪景来,还能更接近南方的产粮区,获取尚且属于朝廷控制的南道兵马钱粮的援助。南道的水营确实被李禧著摧毁了,但是国家一直重点关注的水兵没有被杀完啊!

    把这些原本用来防御倭寇的残余水兵集合起来,再征召在地的军丁军吏前往水原从军,上万大军还是可以拉起来的。有粮食有军队有坚城,总比困守在汉阳要好。

    “一旦退出汉阳,人心尽失,到时候欲战亦战不得了!”闵廷爀反正已经驳了金芝淳,也不差驳一个朴宗庆了。

    汉阳乃是国家的京城,所谓居中央而做天子,居汉阳才能算是李朝的正统。现在名义上是李玜和李㼅的正统之对决。一旦李玜离开汉阳,李㼅入主汉阳。那么李玜对南道的正统大义将自行失去,你连李朝历代先王所在的宗庙和陵寝都不守,有什么面目和资格号称正统呢。

    更不要说现在一走,原本还支持李玜的两班士族就将彻底看清局面,毫不犹豫的倒向洪景来一边。连你李玜自己都准备跑路了,我们两班怎么可能还会来支持你呢?

    “何言其多!可有退敌之策?”李玜现在只想要一个能取胜的办法。

    不论这个办法有多不靠谱,有多不现实,只要能有半分的取胜可能,那他李玜就愿意去试一试。反正走到今天这一步,局面已经不可能变得更坏。

    “请殿下恕臣无能,臣无有良策……”闵廷爀把乌纱帽一脱,向后连退三步,大礼向李玜告罪。

    “……”李玜默然。

    国事败坏到今天这一步,可以闪转腾挪的地方已经很小了。现在还愿意上殿和李玜议论的,也就是那些洪景来入城后一定会处置的家族。虽然不是说和李玜彻底捆绑在一块儿,但也差不了太多。

    要不是他们开了城门,洪景来也要拿他们开刀,谁还在这儿和李玜比比啊,早就去黄海道迎接李㼅的车架了。眼下这棵歪脖子树就要倒了,猢狲们却只能吊死在这棵树上,没办法横跳去另一棵树。

    “闵参赞反正从女已经许了洪逆,风大浪大,也淹覆不了你这条大船……”朴宗庆因为此前闵廷爀的策略,本身就已经不太满意闵廷爀,现在闵廷爀又驳他的面子,说话也难听起来。

    “朴台何故含血喷人!”这话说出来,那真就是谁都没有脸面了,闵廷爀以手直指朴宗庆。

    “我含血喷人?贵昆仲早就告罪回乡,现在怕不是已经带着千金投了洪逆吧!”朴宗庆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没有什么好再顾及,直接毫无凭据的猜测攻击。

    “主上!臣下之忠悃,日月可昭啊!”闵廷爀哪里肯这般认输,这要是默认了,今天走不出这座明政殿。

    “闵卿还是有功于社稷的……”李玜知道,这时候还肯上殿的,确实算是和他上了一条船,想下船都很难。

    一场召对,无疾而终!

    什么都没有议出来,汉阳朝廷的末日又近了一天,出殿的诸大臣尽管殿内吵得凶,但是出殿来无不满脸愁容。

    洪景来要是进了汉阳城,他们如果现在不投降,到那时候免不了项上吃一刀。不把他们清理了,洪景来也安置不了新的利益集团。

    可是现在向洪景来投降?怕是来不及了……

    众人回望了一眼身后高大的昌庆宫明政殿,有些晦暗……

28还请娘娘救性命

    与明政殿内萧条的样子大为不同,景福殿内真就是一个宾客盈门,日夜不息。

    谁不知道现在的惠庆宫洪妃娘娘对洪景来有恩遇简拔之厚恩,又是现在丰山洪氏中影响力最大的人之一。洪景来一直对洪妃恭敬有礼,甚至多次依靠洪妃的指点化险为夷。

    现在摆明了李玜这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了,那洪妃的这个热灶就要赶紧添把柴火,反正烧了没坏处。真要是战局翻转,我们供奉大王大妃娘娘有错吗?

    天大地大,孝道最大!

    我们不过是去侍奉曾经的“国母”罢了,怎么着?

    洪妃上一次体会这般身处于权力巅峰,四方倾倒的美妙滋味,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陡然复吸,真叫一个快活。

    但是把人都送走以后,洪妃又颓唐下来,权力的快感来的太快,让人有许多的不真实感。更为重要的是,洪景来清君侧也好,造反也好,丰山洪氏现在眼瞧着就要变成朝鲜第一的两班士族了。洪妃高兴之余,唯一的担忧是当今主上大王李玜。

    作为正宗大王李祘唯一存世的儿子,实际上也是洪妃现存的唯一嫡亲孙子。全溪大君李㼅虽说也是孙子,但是总归不是李祘一哆嗦生下来的,恩彦君李䄄乃是良娣扶安林氏所生,和洪妃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

    一俟洪景来进入汉阳,李玜必然倒台,新君继位,旧主会是什么样的景况呢?

    鲜有善终者!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洪妃不舍得李玜就这么丢了性命。而之前金芝淳给朝廷带回来的消息也是这般。洪景来的处置结果似乎是可以流放济州岛,圈禁老死。

    现在摆在老太太面前的选择就很艰难了,一边是自己的家族丰山洪氏,最近百十年来不断冲击朝鲜的权力巅峰,几次摸着边又被打落云端。一边是自己亲生的孙子,一旦李玜失败,就难以保全。

    是选择家族还是嫡孙?

    门外恰有人前来禀报,丰山洪氏的族长洪守荣入宫求见。洪氏只得强打精神,命人传召。暂时搁下心中的思虑,了解宫外的情况,或者说是了解洪景来和李㼅的情况。起义军走到哪儿了,距离汉阳还有几日路程之类的。

    “娘娘!”洪守荣和汉阳城内的其他官员不一样,最近是带着紧张感,又内心满怀暗喜。

    紧张的是怕李玜坏了规矩,搞株连九族,把在京的丰山洪氏给一锅端了。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太大,但也未必。毕竟人要是疯起来,狗都去咬。李玜眼下是看着没几天了,但要弄一下丰山洪氏还是简单的。

    至于暗喜就好理解了,不需要多解释。洪守荣每天都打听洪景来走到哪里,洪景来哪天进了汉阳城,就是他洪守荣发达的日子到了。

    “五峯是什么景况?”洪妃照例开问。

    “刚夺了载宁,分遣一部正往海州去。至于五峯的本队,已经过了瑞兴,正往平山走。最多两日就能夺了金州,进入畿辅。”看四周无人,洪守荣说的眉飞色舞。

    “这么说还有三日就能到松都了……”洪妃连连点头。

    三天走到松都,再走三天到汉阳,七日后洪景来就将兵临城下,到时候就要做好迎接新君的准备了。

    “臣侄已经准备了粮米三千石,一俟五峯进城,就可全城派米,人给一升。”

    “做的很好!不要吝惜银钱,尽量收买市面上的粮米,五峯进城后想来需要的更多。”

    汉阳城内现在最缺的不是兵马,是粮食,只要洪景来开府库官仓,向百姓派米,那么民心就能在短时间内安定下来。待朝廷安定,汉水的航运恢复,那么八道的贡米就能源源不断的送入汉阳,保障汉阳的物资供应。

    “省得省得……”

    “唯有一事,主上实则并无有过失,妄行废立……”洪妃没有忍住,还是说了出来。

    “这……”你叫洪守荣怎么回答?

    洪守荣自然希望新君是自家丰山洪氏拥立起来的,最好娶的老婆也是丰山洪氏的女儿。这样不仅丰山洪氏有拥立之功,还有外戚之实。只要李㼅不死,那么洪氏起码可以风光一代人二三十年。

    这时候还在犹豫什么啊!

    您老太太已经是两只脚都踏进棺材了,七十二岁的年纪,还管这么多干啥?李玜是你手心的肉,丰山洪氏就不是你手背的肉了?

    “本宫思来想去,能否先行废位金氏,以洪氏女代之,若主上久无所出,便再视全溪诸君,拣选苗胤。”洪妃把自己的想法透露了出来。

    真有些一厢情愿!洪妃英明了一辈子,在后宫斗了一辈子,临老终究逃不出那点隔代亲。洪景来都要进城了,还搁这儿商量能不能各退一步。把王妃金氏休掉,换成洪氏女,李玜就能和丰山洪氏一条心了?

    怕不是更加敌视和痛恨丰山洪氏吧!

    再说您在这儿自说自话,七天后汉阳的一切都将由洪景来做主,他敬您一分那是因为他重恩情,他不敬你你还能杀了他全家不成?

    “臣侄会设法把娘娘所虑,传递给五峯。”可是洪守荣又不能正面反驳洪妃,毕竟现在丰山洪氏在城内安然无恙,也有这位大王大妃的原因。

    要是把洪妃给气死了,失了这层保护伞,李玜第二天就拿丰山洪氏开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娘娘,娘娘,主上来了,正在殿外!”守在门外的尚宫突然进来禀报。

    “主上?”

    “殿下!”

    在这昌庆宫内,自然是无人可以阻挡李玜的,尚宫刚禀报完,李玜就迈着大阔步走了进来。当他看到洪守荣时,眼神中不免流露出一丝厌恶。但是很快收好,并没有让其他人发现。

    挥挥手让洪守荣告退,李玜坐下和洪妃问安。未几左右的宫女侍从都很乖觉的退出殿阁,越是这种时候,越没有人愿意听到太多事关李玜的消息。

    “主上何事?”

    “还请大妃娘娘救命!”

29.兵进畿辅压汉阳

    “哎呀呀,先生来此,学生有失远迎。”

    洪景来一路从阶上跑了下来,连连往前走了十几步,搀着闵景爀的手进入金州官衙。刚刚金州无血开城,这才将将入城,就听到属下禀报闵景爀带着大笔的钱粮前来。

    “五峯现在乃是国家宗帅,不必如此大礼。”闵景爀十分高兴。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看到洪景来还是这么尊敬自己,闵景爀那真是三伏天吃冰西瓜一样快活。顿觉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壬戌科上给洪景来提卷。外加还有小白菜这么一桩事情在,骊兴闵氏的好时代可能就要伴随着闵景爀的发达而降临了。

    “先生前来助我,学生怎能不倒履相迎。”洪景来迎着闵景爀进屋坐主座。

    闵景爀虽然才能不如他哥哥闵廷爀,但是政治嗅觉并不差多少,自然是不肯坐的,自愿比洪景来矮一头,坐在下手。

    “此处便很好!石厓也在啊,来来来,快坐快坐。”看到赵万永也在,闵景爀招呼道。

    赵万永的提卷官是曹允大,但是不妨碍闵景爀是壬戌科的同考官,也算是半个老师,显然是有资格招呼赵万永的。

    众人坐下,自然是要谈些事情的,闵景爀现在屁颠屁颠儿跑来,说明京华士族中有相当部分已经彻底辨明风向,开始倒向洪景来。虽然还有相当多的人因为担心洪景来的清算而不敢前来,但是只要闵景爀跑来的消息在京华士族的圈子传开,约等于一颗定心丸。

    早来比晚来肯定强得多!

    至于闵景爀带来的粮米千石,钱万两都是小事。岳父给女婿送家当,只当是陪嫁就得了。咱以后还能不给岳父和美官做做?

    洪景来甚至想好了,要是进了汉阳,自己肯定是身兼兵曹判书和户曹判书,把兵权和财权抓到手里。至于吏曹判书,可以酬谢给一大早就跑来跟从自己起兵的小赵。小赵家五代冢宰,门生故吏满天下,能有利于快速安定整个国家的局面。

    但是国家的宰相总要有人做啊,洪景来是不想要做一个不能直接掌权的宰相的,那么咱们的老岳父闵景爀就显得极为合适了。闵景爀本身就是资历够高,甚至做过进士科考官以及六曹中的礼曹参判。重点又是自己的岳父,属于最亲近的一家人。给他做一个领议政,成为全国文官之首,完全足以报答他的栽培之恩嘛。

    既合适又恰当!

    谁叫咱谗他家的小白菜呢!

    闵景爀到是清楚光靠还没有成为现实的联姻是不靠谱的,立刻提出了松都开城留守乃是他的同年。只肖他一席话语,保教松都无血开城,甚至带队为洪景来张目。

    那是正好!

    原本洪景来就等着有人来劝降松都,或者松都留守自己跑来投诚反正呢。闵景爀的这个提议完全就是瞌睡送枕头,有人干这事最好。

    和平京一样,松都作为高丽时代的王京所在,城高池坚,契丹甚至都曾发兵来攻过。再加上松都城内还有两京观察使的二千兵马驻守,如果城内死守,肯定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才能将松都攻克,洪景来是不想在松都逗留太久的。

    相比较于平安道和黄海道,京畿道乃是朝鲜的王京所在,李王与京华士族的力量相当强大。显然并不会像偏远郡县那般毫无负担的直接投降,京畿道内的官吏,许多人与汉阳的安东金氏和潘南朴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为了自己家门而战,并不是什么不好理解的事情!

    因着这般,闵景爀信誓旦旦的劝降保证才显得格外有用。他自己可以凭借劝降松都的大功劳在起义军内部站稳脚跟,又帮自己的大头女婿洪景来扫清了进入汉阳的一大障碍,真真是两全其美呢。

    “那一切便仰仗先生了!”洪景来知道闵景爀绝不会是在说什么大话。

    “无妨无妨,哈哈哈哈哈……”闵景爀摸着自己胡须,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恰如闵景爀所说的一般,他很快就单骑入城,一方面是洪景来上万大军就在城下,气势汹汹。一方面是松都留守、两京观察使真是闵景爀的同年,现在有了闵景爀这个白送的台阶下,松都毫无意外的开城投降。

    顺带着还附加了二千老弱病残的兵马,洪景来毫不客气的笑纳。汉阳城大小总有一番抵抗,不战而降的事情不大容易在汉阳发生,总是需要炮灰的。

    全军不入开城,洪景来这边正式以李㼅的名义广发布告,命令京畿道和汉阳的文武官吏克期来投,如果七日内不赶来军前效力,即视为抗拒王师,一俟大事底定,便行诛戮。

    这边厢李禧著、李济初、韩确等文武官弁也兴冲冲的自碧澜渡登岸,前来参拜李㼅,同洪景来会师。从李禧著处,洪景来又得到了他在济物浦夺占来的忠清道贡米数万石,命令松都留守以每人日给粮米二升的工钱招募民壮车马,跟随大军把这数万石粮食一道运京。

    有了粮食才能安定汉阳的民心,进城后的许多事情都要开始准备起来!

    ……………………

    汉阳的百姓不需要驱赶,在听闻起义军已经进抵松都后,便大包小包的裹着包袱向南边跑。整个城市已经陷入了恐慌,急于甩包袱的朴宗庆巴不得老百姓都跑光,命令汉阳南门日夜敞开,禁止关闭。

    老百姓跑,城内那七八千乌合之众自然也不是木偶,他们也有感情,也害怕打仗,也有许多人跟着跑路。

    等到金祖淳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上千人带着老婆孩子跑了个干净。他想阻止朴宗庆,但是人家根本不听。他又进宫想要面见李玜,请求李玜赶紧封闭四门,抓紧备战。得到的消息居然是李玜病了,现在正由大王大妃洪氏照顾,暂时无法召见大臣。

    “这般便能得活吗?”李玜有些不自信的问道。

    “主上只肖献了汉阳,剩下的自有予向五峯转圜。”洪妃到是自信满满。

30.金平淳开肃靖门

    兵临城下!

    过了坡州,再度回到碧蹄馆,物是人非。当初人声繁杂,车马群集的馆驿一片萧条,至于驿兵驿丞,想来早已逃散一空。

    此刻洪景来之大军距离汉阳北门肃靖门只得区区三十里,便就此下营,全军在此稍候跟在后军的全溪大君李㼅。想要名正言顺的进入汉阳,大军必然要拥着李㼅一道。

    “又要劳烦老弟了,往京城走一趟,晓谕军民,开城迎立新君。”洪景来抑制住自己激动地心情,吩咐赵万永。

    “悉听统制公之命!”赵万永也激动啊

    这回抛家舍业,老婆孩子外加三品官职一概不要,连家族继承人的位置都让给了自己的弟弟赵寅永,赵万永牺牲大了去了。但是一切的牺牲现在都不值一提,巨大的回报就在眼前。两人前夜详叙,洪景来已经暗中允诺,先做正二品汉阳府判尹。待洪景来分配完了官爵,就改任吏曹判书,延续他们家五代冢宰的辉煌。

    “也麻烦先生走一趟,该准备主上殿下的继位典礼了。”洪景来说这话并没有避着李㼅,甚至还留意了一下李㼅的表情。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所需一切,都会备妥。”闵景爀原任礼曹,干的就是这个事情,现在不过是回到老本行而已。

    “一切都有劳洪卿了!”李㼅这才幽幽开口。

    一路行来,洪景来虽然没有完全的把李㼅给隐藏起来,但是所到之处,各地的两班乡吏争相投效的都是洪景来。几乎没有任何人向未来的大王李㼅表示过忠诚,固然也有洪景来把李㼅看的严密的原因,但是只要想拜见李㼅,办法总比困难多,可还是没几个人来拜见过他。

    残酷的现实告诉李㼅,他就是个被拥立起来的傀儡,将在洪景来的操控之下,登上朝鲜八道的宝座,成为一枚橡皮图章。

    唯一给李㼅希望的就是身为王族宗亲的李尚宪尚且拥有二千多兵马,且前后来拜见过李㼅好几次,李尚宪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他李尚宪在一日,就一定会维护李㼅的安全。

    但是李㼅知道,李尚宪的保证,总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

    不说也罢,只要登上了那张宝座,就占据了八道天下大义。虽然权柄不在,但是总能倚此拉拢心腹,建立班底罢。

    …………………………

    汉阳的两班现在都知道昌庆宫内传出消息,大王大妃惠庆宫洪氏临朝,代李玜暂理朝政。虽然朴宗庆和金祖淳似乎还控制着汉阳和朝政,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安东金氏和潘南朴氏的末期到了,依附于两人的其他家族也行将就木。

    已经闲居在家的前弘文馆大提学曹允大、前吏曹判书赵镇宽、现任议政府右参赞闵廷爀、吏曹文选司正郎金在昌等人的府前挤满了前来求见的两班。以上诸位,都和洪景来以及赵万永带着千丝万缕关系。

    搭上了他们的线,就算不能做一个反正功臣,保住现在的权势想来应该不难。甚至在变革的混乱中,再进一步也不是难事。

    至于金祖淳和朴宗庆的府前,则是难得的出现了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场面。此番金祖淳召集麾下骨干党羽,虽然大伙儿都来了,但是无一不是面色晦暗,心怀忧虑。

    “老爷,便由我去守备肃靖门吧。”正在布置汉阳城防的厅内,终于有了第一个应声。

    但是在座的都是堂上大监,哪里会有人需要称呼金祖淳为老爷,像是闵廷爀就一直呼金祖淳为枫皋或枫皋大监。唯一需要称呼金祖淳为老爷的,只有在角落根本没有发言资格的孽生子弟金平淳罢了。

    “你?”连金祖淳都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小了几乎三十岁的弟弟会搭茬。

    汉阳北门肃靖门直面洪景来大军数万人,现在去北门抵抗,几乎就是送死的局面。而安东金氏的骨干党羽一门洪景来绝对是不会放过的,战场上打起来正好一刀解决了,免得还要浪费济州岛的海带汤。

    现在金平淳去肃靖门,真的是豁出一条命!

    “愿为老爷死守北门!”金平淳起身抱拳,大声应是。

    “既然金中军愿意去,便由金中军去吧。”金芝淳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根本不承认的堂弟,在这时候还这么忠诚于安东金氏。

    但是虽然都姓金,到了眼前这个地步,金芝淳还是不愿唤一声弟弟,只以金平淳所任的训练营中军千户的官职相称。

    “你果真愿去?”这个弟弟和金祖淳到底什么感情,金祖淳自己都说不清。

    可眼下局势败坏到这个局面,整个汉阳,可信的也就只有安东金氏自己的兄弟子侄了。麾下这些平时占据高位的兄弟都不应声,反而是金平淳这个孽生子弟率先表态。

    金祖淳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感动!

    “请老爷应允!”

    “好,便由你统带二千训练营,守备肃靖门,务必要用心,一切都仰仗你了!”金祖淳难得的走到金平淳面前,抓住这个弟弟的手,拍了拍。

    “那下官这便去了!”金平淳行了一礼。

    “余在此候吾弟归家!”金祖淳第一次喊了一声弟弟。

    已经大步走了出去的金平淳身形顿了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心中一颤。随后便召集汉阳训练营残余的二千多老弱病残开赴肃靖门,接管城防。

    当得知洪景来大军已经抵达碧蹄馆,距离汉阳不过三十里的消息之后,金平淳即刻命令人马整队。这时洪景来派往汉阳的洪景辅也陪同着赵万永来到城下,双方只是稍稍一喊话,金平淳便命开城相迎。

    肃靖门开门!

    闻听消息,洪景来抚掌大笑,皆言这是我好弟弟金平淳的功劳。左右几人都知道当初洪景来在汉阳情势危急,金平淳夤夜前来报信,完全不顾惜自己的身家性命,为洪景来脱逃争取了时机。

    “本堂因金中军得脱汉阳,又因金中军再入汉阳,金中军真乃吾亲弟也!”

31.汉阳一朝倾倒尽

    听到金平淳已经打开汉阳北门肃靖门,迎全溪大君李㼅和北道行营兵马都统制使洪景来进城的消息,汉阳大大小小上得了台面的官员纷纷跑来肃靖门。

    谁能想到,最后开门的居然是金祖淳的亲弟弟金平淳,连他们老金家居然都两头下注了。这下哦豁!安东金氏屁事都不会有,他们老爹金履中以及一票祖宗更享殊荣,除了金祖淳一家几口人要完蛋,金家照样是第一等的反正功臣!

    大伙儿原以为第一个跳出来的保不齐就是汉阳府判尹赵镇宜,毕竟作为汉阳的主官,掌握三千壮勇营,还是赵万永的亲叔叔,身份又足够高,适合带领群臣恭迎新君。

    哪曾想,哪曾想,哪曾想……

    浓眉大眼你金平淳最先跳反!

    得了,这话说了都是白说,反正现在就是拥立新君的时候,汉阳各路人马分成三群,一群往肃靖门跑,一群往昌庆宫跑,还有一群在家关门。

    往肃靖门跑的就不必说了,往昌庆宫跑的自然是朴宗庆一伙儿,他本来就希望拥着李玜往水原跑。趁着李玜还是大王的时候,号召天下兵马勤王。现在李㼅就要进城,李玜这个当今很快就要变成既往,气的朴宗庆直骂娘。

    但是李玜是自己妹妹嘉顺宫绥妃的亲生儿子,潘南朴氏和李玜完全捆绑在一起,想要拆开都不可能。潘南朴氏能崛起,作为李玜的戚族是至关重要的原因。

    一旦李玜完蛋,潘南朴氏就必然跌落云端,掌握了权势的美妙滋味之后,变成阶下囚,那般生不如死的生活朴宗庆不想去过。他不想过,他的兄弟朴宗来、朴宗学等人自然也不想过。各自召唤起家人仆役,收拾了部分细软,一道准备进宫“保护”李玜,南走水原。

    可当他们进入已经乱作一团的昌庆宫后,得到的消息居然是身为君上的李玜不知去向,原本说好的在洪妃的景福殿修养的,朴宗庆闯进去以后,哪有李玜的人影。

    这时候也管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了,朴宗庆一把楸住洪妃的衣袖,询问李玜的下落,洪妃到是夷然不惧。反正你朴宗庆今天要是杀了我,我大侄子洪景来一定会杀你满门。头一偏,一句话也不说,白瞎了朴宗庆那般气势汹汹的进来。

    眼看着一时半会子根本搜索不到李玜,洪景来的大军指不定就要进城,朴宗庆不敢久留。只得命令柳孝源带领几十个手下在昌庆宫继续搜索李玜的下落,他们一大帮人护卫着“圣母”绥妃先走。没有李玜,先占一个大王生母也是大义名分的一种。

    伴随着出宫的朴宗庆一党,又有一人跑来了昌庆宫,看着宫人离散,朱门歪倒的昌庆宫,李书九长叹一声。

    叹罢,李书九亲自登上昌庆宫明政门大楼,撞响铜钟,号召文官武将入宫护卫李玜。钟声隆隆而响,却不见一人前来。

    钟声传遍汉阳全城,怎么可能无人听闻。典洞家中的金祖淳也听到了李书九的钟声,可是他仍旧静坐在榻上。和自己一个爹的亲弟弟金平淳居然转身就把他卖了个干干净净,带着训练营的余部开了肃靖门投降洪景来。

    我难道这般不得人心?

    众叛亲离!

    罢了罢了!

    召来妻儿子女,长子金逌根已经二十一岁,显然已经明白了眼下的情势。倒也不哭不闹,向金祖淳大礼跪拜之后,问自己的父亲如何行止。金祖淳惨然一笑,这个儿子的岳父是闵廷爀,以闵廷爀谦谦君子的作为,一定会设法护住他的周全。

    只要金逌根去投靠了闵廷爀,凭闵廷爀在洪景来那里的面子,就算是和猪狗一般的生存也好,总能保住性命。

    次子金元根也已经二十岁,其岳父是王族宗亲李宪成,能不能保住他就很难说了。但是想来洪景来拥立新君,多少还是要卖李家一个面子的吧。

    唯有三子金左根此刻不过九岁而已,尚且还有些懵懂于当下的情势,跟着两位兄长一道前来。他当然没有将来领袖群伦,接棒安东金氏势道大旗的那般气魄,到底还是个孩子。看厅内气氛压抑,居然眼圈儿都红了。

    两个年长的儿子都有岳家可以投靠,唯独这个小儿子只能依靠金祖淳。可是金祖淳连自己恐怕都保全不住,哪还有保全金左根的余力。

    只得牵过孩子的手,亲手帮他换上贫民百姓家的粗布麻衣。嘱咐孩子见了穿绸缎的要喊老爷,见了带兵甲的要喊长官,见了年长的要喊老爹,见了年幼的要喊哥哥,不要抬头与人对视,凡是碰上大人记得下跪行礼。

    说罢,金祖淳便命一名亲信家人带着金左根往庆尚道安东跑,那里是安东金氏的本贯老家,多少能得些庇护。为今之计,不过只是求活而已,不能再多论其他。

    至于女儿们,洪景来肯定不会牵连她们,顶多就是交给金平淳照顾,以后找个普通的良民人家嫁了也就完事。

    充教坊司官伎?

    洪景来不是这么下作的人!

    短短一叙,金祖淳不再多话,他也没有逼迫自己的老婆妻妾自尽什么的。跟着金逌根或者金元根去投靠他家也是可以,逃往庆尚道安东老家也可以。但是他的正妻,出身名门大户青松沈氏的沈健之之女,却没有离开。

    夫妻两人没有多话什么,沈氏只是取了一卷长绫自顾自的回屋。金祖淳则是起身,取下了木架上的宝剑,看着已经再无他人的堂皇大院,院中的绿植显得疏落。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的涌上心头,带着悔恨与不舍,金祖淳挥舞起掌中的宝剑。

    不见有力,只见哀伤。

    剑刃破空声犹在耳边,身后屋中传来一声沉闷的桌椅翻倒。掌中的剑便也再舞不动了,金祖淳把宝剑举到面前。一向注重仪容的金祖淳在宝剑的光影中,却只见到一个颓唐的老者。

    “原来如此……”

    说罢,挥剑向颈,殷红四溢。

32.洪大尔来何其迟

    洪景来大军二万余兵临肃靖门,洪景辅已经回报过,训练营中军千户金平淳开门反正投诚,现在汉阳大事将定。

    行至城外一里,金平淳已然侯在路边,洪景来当即下马。一把握住金平淳的手,啥也不说了,这样的老铁上哪儿找,一辈子的铁哥们了。

    “此番全赖老弟你仗义助我!”洪景来说的真情实意。

    “都是分内之事。”金平淳小小年纪,心性颇佳,却是一点儿也不居功。

    “走!一道入城。”

    “可否稍候,待我拜见主上!”两人正待走,却听得金平淳出言相问。

    “这是自然,应当的应当的。”洪景来这才想起,金平淳虽然仰慕自己,但是同时也是个古板的人,君君臣臣儒教那一套,似乎看得极重。对于洪景来适当宽容基督教,引进西方先进科学技术的观点持强烈反对的态度。

    既然停下不走,洪景来索性带着他认识一下沿途反正过来的文武大臣,以李尚宪和金益淳领衔,剩下的沈西平、崔正基、韩确等人一一带看。金平淳与他们见礼之后,带着些微的心急,终于来到李㼅的车架前。

    “下臣训练营中军千户金平淳拜见大君!”也不顾车架下的灰泥,金平淳大礼参拜李㼅。

    “金卿请起。”李㼅也没想到,冒着大风险给洪景来开门的金平淳居然这般年轻,而且看样子极为尊崇他这位新君。

    咱这位小老弟还是被这封建宗法啥的禁锢的结结实实啊!

    一番君臣相见的戏码演完,大军进城,洪景来自然命令各部约束军伍,若是进了汉阳大掠,那洪景来在汉阳的那点清名一朝丧尽,哪里能快速安定局面。

    骑在马上,金平淳略略叙述这几日汉阳的大事小情,把他哥哥金祖淳还有朴宗庆一党众人的反应都大致说明。洪景来正缺这些消息呢,一边听着,一边派李在朝指使人手,去把安东金氏和潘南朴氏诸骨干党羽的宅院封锁起来,抓捕这些人。

    说到这个,金平淳面色多少变幻,欲言又止,看向洪景来,似乎有什么心事,但是又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老弟但说无妨。”洪景来自然观察到了这位小老弟的样子。

    “老……枫皋大监的性命……”金平淳有些艰难的开口。

    哥哥是自己的亲哥哥,甭管怎么说吧,到底是一个爹生的。金平淳可以为了他自己的理想,以及可以实现富国强兵理想的洪景来开门反正,但是到底心软,兄弟一场,血缘的羁绊跑不了。

    而且他知道,其他的两班贵族可以流放济州岛喝海带汤,作为执政的金祖淳和朴宗庆总归是逃不了一碗死药的。现在这么请求洪景来,确实是有一些难为洪景来了。

    “只求保全性命的话……”洪景来其实不大乐意,不削平旧势力的两座大山头,怎么给自己执掌中枢立威。

    “流配济州岛亦无妨!务必开恩!”金平淳带着急切,流露出几分亲情。

    “也罢,既然是老弟你求情……”杀一个朴宗庆应该也是差不多了,金祖淳流放济州岛应该问题不大,足以立威。

    “您的恩德,我永世不忘!”说罢金平淳从马鞍袋里掏出一支铜杆小毛笔,拽着洪景来在他的衣袖上写下流放金祖淳去济州岛等语。然后小伙子就离开大队,策马奔回典洞金家的大宅,宣布洪景来宽恕金祖淳的消息。

    “到是个至真至纯的性子,不做修饰……”洪景来看着跑远的金平淳。

    正想着,小赵也带着他叔叔赵镇宜跑到洪景来军前,洪景来直接委署赵万永为汉阳府判尹,接棒他叔叔的官职,协助大军安定汉阳的局面,并为搜捕安东金氏和潘南朴氏众人带路。

    剩下的就是控制各城门,收拢城内的败兵,接管朝廷的各官署,发布安民告示。以及最重要的入宫逼宫,让李玜退位!

    把手下一个个指使出去,洪景来多少还讲点脸面,不希望学前辈们把大王李玜从宝座上一把扯下来。那样在史书上写的就太难看了,好像咱凌迫君上一样。先请闵景爀、李尚宪、金益淳三人飞马入宫,求见李玜。

    说白了就是请这三位做一回恶人,让李玜乖乖把国宝交出来,不要真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闹得昌庆宫里还要见血。这见了血的宫殿还要重新清洗粉刷,不然怎么喜气洋洋的举办李㼅的继位典礼。

    不过洪景来多虑了!

    这边人刚准备走,咱大族兄洪守荣已经捧着国宝迎了上来。打开一瞧,不是朝鲜国王之宝又是什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洪景来把国宝交给李㼅,请他跟着一道入居昌庆宫和昌德宫。李㼅也不推脱,捧着国宝和捧着自己的宝贝一样,生怕磕着碰着。

    一切都是这般顺利,顺利的仿佛虚幻一般,洪景来都不免有些志得意满起来。大队的骑兵簇拥着洪景来和李㼅径直往昌庆宫去,沿途汇聚而来的,准备给新君山呼千岁的文武大臣也不断的缀在队尾。之前站队已经是慢了不知道多少步了,刚刚开城门又没有轮上。现在大军进了城,要是还不赶紧出来表忠心,那保准免不了一个从逆!

    由远而近,进抵昌庆宫,那高大的的门楼,给洪景来带来无比熟悉的感觉。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自己夹着笔墨书匣,从门下走过,登殿担任李玜的承旨官,为李玜草拟国家的各项政令,撰写了无数的文书。

    现在再来此处,已经不再需要拿捏着小心,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侍奉君上。有明朝鲜国的权柄很快就要落入自己的手中,到时候生杀予夺,尽在掌握。

    更加的不真实了!

    怎么感觉门洞里有人?

    洪景来定睛一看,明政门的门洞里,一名男子手持宝剑,傲然立于御道一侧。似乎是准备以一人之力,守备这已经要落幕的李玜政权。

    “洪景来!尔来何其迟也!”

33.洪妃犹自不松口

    循声望去,正是知敦宁府事的李书九!

    “知事意欲何为!”洪景来上前,眯起眼看向曾经多次共事的李书九。

    这位坚定的保王党,王族的宗亲,大王的叔父辈人物,在朝野间享有相当的声誉。尤其是其人在李玜主政前,反复且坚定的与贞纯王大妃争取李王应有的权势,在李玜一朝,乃是罕有的能在汉阳掌握有实际权力的王亲。

    或许是一个障碍!

    “本官自是前来护驾!”李书九面对数千大军,夷然不惧,高声大喝。

    “我亦是护驾回宫!”洪景来可不愿意在气势上低李书九一头,咱护卫全溪大君李㼅入宫,那是名正言顺的“顺天应命”。

    “好好好!既然洪承旨是前来护驾,那便与我一道入宫,随侍主上阶前。”

    李书九喊洪景来为承旨,乃是因着承旨为李玜赐予洪景来之官职,他并不愿意承认洪景来那个行护军大将军、北道行营兵马都统制使的官职。

    “统制公,别与他废话了。”跟随着洪景来的金士龙拔刀便欲上前。

    “不急,李书九颇有士誉,杀之不祥。”洪景来当然不愿意直接担上杀害宗亲的罪名,这才刚入城呢。

    这要是直接一刀劈死了李书九,那么一个意欲篡位自立的恶评就跑不了。你要不是为了篡位,为什么进城就向李家的宗亲举起屠刀。

    “主上就在我身后车架之上,知事所护的莫非是伪君?”

    “喔!我只知汉阳有君,却不知车辇外尚有一君。”李书九还是坚持着。

    “此乃全溪大君邸下,尔何故不来跪拜!”跟我玩这套,你李书九是老喷子了,咱洪景来手里的李㼅那也是货真价实的思悼世子之孙,如假包换。

    “哼,此不过是你一家之言,须得我亲眼看过才当跪拜。”李书九仗剑上前,直驱李㼅车架。

    众人要拦,洪景来却不许,由着他来看。李㼅那是韩三石从江华岛上亲自接来的,就是恩彦君李䄄之子,思悼世子之孙,英宗大王曾孙,说破天去都改不了。

    “叔父……”李㼅不知李书九气势汹汹而来所为何事,但是毕竟李书九手里的宝剑带着摄人的寒光,就算李㼅自己清楚自己真的是大君,也不由得声音中带着些怯懦。

    “邸下受惊了,请下车。”李书九却将宝剑朝身后一抑,跪倒在地向李㼅行礼跪拜。

    李㼅不知李书九是什么意思,但是见李书九大礼跪拜,不是要对他不利的样子,于是便步下车辇。结果李书九立刻起身牵住李㼅的手,表示只要有他在一天,洪景来就休想凌迫到他李㼅的头上来。如果洪景来有逆反之心,就要从他李书九的尸体上踏过去。

    一番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说愣住了!

    洪景来最先反应过来,合着你李书九也特么是过来表忠心的!

    到是李㼅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等稍一冷静,很快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也紧紧拉住李书九的手,就差吊在李书九身上了。

    “邸下请随臣一道入宫正座!”

    说罢李书九便左手持剑,右手牵着李㼅,抬头挺胸,径直越过一旁的洪景来,率先步入昌庆宫明政门。跟在后边的洪景来,现在看起来倒真像是个护驾的。

    这位李朝第一键盘侠的功力果然不逊于当年!

    还说啥呢,洪景来只得命人接管宫禁,控制诸门。而李书九则是先牵着李㼅去刚修复好的璇源殿,拜祭英宗大王还有思悼世子,显示完正统之后,又是李书九拥着李㼅坐上了明政殿那张日月同辉的朱漆宝座。

    虽然看着像是喧宾夺主,但是李书九也不是完全不干事,他总算知道派人去向大王大妃讨要懿旨。现在已经进了汉阳了,不是草台班子,不能够随便玩了,需要大义名分,以正统自居。想要改立新君,自然是洪妃下旨最好。

    洪景来暂时也不想立刻就去拜访洪妃,现在立刻见面,并不适合,很多事情见了面,就不能够讨价还价了。暂且先派洪景辅和洪右吉去和洪妃谈,尤其是之前洪守荣说的,洪妃把自己的亲孙子李玜给藏了起来,这是大事。

    按照刚刚路上洪守荣的说法,洪妃是不希望废掉李玜的,但是除了她自个儿之外,连李书九这个浓眉大眼的都看清了风向。所以这事情必然不能够答应,而且不废除李玜,怎么给洪景来此番起兵正名?

    老太太真有些异想天开了,洪景来的底线就是李玜流放去济州岛,受专人监管。毕竟现在还需要借用洪妃的身份来办事,要靠她颁布懿旨,申明李玜的罪责,以长辈的身份废掉李玜的君王之位。

    眼下只有她有这个大义名分能干,洪景来直接干就是二臣贼子,现在咱是正统了,要脸的,算是受了洪妃的“挟制”了。

    没隔多久,洪右吉先跑了回来,说洪妃抱恙,不能见他们,请洪景来自己去面谈。这是一定要洪景来和她当面对质,保下李玜啊!

    这怎么肯答应,洪景来虽然知道现在真就只是缺洪妃一张纸的事情,自己直接矫诏写一分懿旨也简单。但是众目睽睽,也没必要做这种自掉身份的事。

    只得把李尚宪、金益淳和闵景爀继续请来,一道去景福殿逼宫,一定要交出李玜,并且洪景来的底线就是流放济州岛,保全李玜性命,再想要更多就是痴心妄想。

    现在咱还愿意和你谈,那是因为还要脸,要是天黑了懿旨还没来,那么对不住了,咱洪景来也是杀了不少人才能进这汉阳城的。

    洪妃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控制宫禁的金士龙突然扭了个人进来。声称是在后宫的内库里找到的匪徒,不清楚是哪个。

    哦豁!

    不正是历史上在定州之战中彻底平定两西农民起义的柳孝源柳监军嘛!真是风水轮流转,有人时来运转,有人时乖命蹇,真是奇妙的际遇。

    历史上的胜利者与失败者,现在身份互换。

34.一言能决人生死

    夹在洪景来和洪妃之间的众人真是两头堵,来回的跑,明明都在昌庆宫内,可就这么一会子跑下来,每个人的腿都要瘦一圈了。

    不过洪妃终究是人世沉浮七十年的老人了,大概是感觉到了洪景来越来越不满的情绪。最终妥协,流放就流放吧,流放去江华岛,就关在李㼅当年住的地方,还方便她派人去照看,离汉阳也近,便于控制。

    洪景来不愿再拖,立刻表示同意!闵景爀随即跪坐在殿上,直接草拟废立懿旨,呈送洪妃用宝。明发朝鲜八道,李玜的时代结束了!

    伴随着懿旨,还有由洪守荣和李尚宪一道护着离开景福殿的李玜,这位废主面色苍白,精神颓丧,看到洪景来后只是低头,不发一言。到是看到被李书九拥在宝座上的李㼅,李玜似乎有些话想说,可先后三次张嘴,到底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送殿下巡幸江华!”这个恶人自然不是洪景来做,李尚宪到底是宗亲,他说这话也不算突兀。

    李玜就这般走了,步行出宫,宫外会备有牛车,他的嫔御,以及随侍的宫人内侍,没有跑散的也一并跟着他流放江华岛。

    除开他,还有王妃金氏,作为金祖淳的长女,且原本已经做好被赐死准备的人。现在听闻一切都尘埃落定,只是流放江华,她还是对洪景来怒目以对。

    “主上施恩深重,尔受国恩,竟进逆举!”王妃金氏倒是比李玜硬气得多。

    这话洪景来怎么可能回答,只是偏过头去,一旁的洪景辅和洪右吉快步上前,命令几个宫人内侍赶紧把金氏给拖出大殿,扔去江华岛。

    “洪景来,你终究逃不得一个‘逆贼’!”王妃金氏骂声不绝,被人拖上了牛车。

    大概是怕洪景来不喜,站在一旁的李尚宪向自己的两个亲信挥手,那两个亲信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厚布,金氏一上牛车,就用厚布把整车包裹起来,仅在车顶捅了一个窟窿。自然的,那骂声便也只剩下呜呜声。

    大事已定!

    新君李㼅的时代来临了,只不过李㼅的身后,提着线的乃是洪景来!

    刚刚被丢在一边的柳孝源这时候也终于瞅着空,上前来向洪景来求饶。他被朴宗庆抛在汉阳,现在被捕,作为参与镇压过洪景来的逆臣,眼下必死无疑。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死人求情,更不会为了一个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敌对的死人求情,柳孝源看了一圈殿上诸人,所有人都以看待尸体的模样看着他。先是以头抢地,苦苦哀求,没一会子,便大声哭嚎出来,发髻散乱,状若疯癫。

    从殿外走进来的赵万永没有看柳孝源,只是跑到洪景来身边,他刚刚从自己叔叔赵镇宜手上接管汉阳城,受命安定百姓,协助缉捕安东金氏与潘南朴氏的一众党羽。

    “枫皋大监自害了……”赵万永虽然说得小声,但是殿上的人哪个不是顺风耳。

    “已然确认?”洪景来到是不太意外。

    金祖淳显然就不是甘于受囚的人,原本想着金平淳求情,小老弟的面子不能不给,就让他去和李玜这个女婿做个伴的。现在自杀了,也是一个好结果。洪景来并不是酷烈的人,这人死了就行,没必要株连。

    “金千户正在家中收敛,哀恸至极。”赵万永显然是看过遗体了,不然也不会这般笃定。

    “便由金千户祭葬吧,不必追夺什么了。”洪景来看殿内诸人都盯着自己,想来是好奇对金祖淳的处置到底如何。

    “好!”赵万永答得飞快。

    “其他人呢?”

    “朴台和绥妃一众人等南逃了,正在追赶。金氏诸党羽,基本就擒。”赵万永办事还是麻利的,又有其叔父这个老汉阳在一旁协助。

    “诸位,逆党朴氏诸兄弟赐死可否!”洪景来像是在问大臣们的意见,可实际上不过是命令,或者说逼李㼅下令。

    “洪卿所言有理,当赐死朴氏诸党……”李㼅只得下令。

    “金氏一门中,金芝淳抗拒王师,理当问斩!金龙淳、金文淳从逆不改,当赐死!”洪景来继续下令。

    “当如此,当如此……”

    这都是早有预料的,政变怎么可能不流血。进了汉阳城,这些人不死,怎么让新人夺取权势,怎么改天换日。

    复又看向柳孝源,洪景来不想多话,挥挥手,自然有人把他拖下去。汉阳南门外一刀免不了,金芝淳都砍了,他也没跑儿。

    “统制公,还有一事……”赵万永看洪景来这短短一瞬间就决定了十余名曾经执掌国家权柄的大佬的生死,多少也感到了一丝害怕。

    “怎么?有人向老弟你求情了?”洪景来进城以后早有准备,京华士族互相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来求情都很正常。

    “族兄得永,可否宽免?”

    “嗷……是他啊……”洪景来立刻想起了这位。

    刑曹判书赵得永嘛,金祖淳的御用大喷子,攻击金达淳的时候最先跳出来,丰壤赵氏在安东金氏势道政治中最得用的人手。

    “正是赵大兄。”

    “夺官解往巨济岛看管可否?”赵万永是自己的智囊,洪景来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这样便很好,这样便很好……”小赵躬身行礼。

    “恩,还有何事?”

    “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好,国不可一日无君,李兵宪即刻领观象监事(正一品),算度吉日,我等忠臣恭请主上继位!”洪景来一指李尚宪。

    “合该如此!”李尚宪自然一口答应,他本来就是宗亲,拥新王继位乃是他的本分,而且他也乐意扶助李㼅。

    “另外,王妃之位不得空悬,我从女洪氏,品性纯良,仪度大方,当选为妃,以正后宫!”洪景来自然是不会把王妃的宝座让给其他人。

    “三拣之礼?”洪妙妊是养在洪守荣家里的,现在洪景来直接把她算作洪守荣的女儿,洪守荣马上就要做国舅了,真就是喜上眉梢。

    “事急从权,拣择个屁!”

1.各有职守定大局

    汉阳南门外开刀问斩的金芝淳、柳孝源、朴宗庆等人意味着李玜的时代落幕了。往后几日,接二连三的有外逃的安东金氏与潘南朴氏的大臣被赐死和追夺的消息传来。

    除了少数几起抢夺之类的事件,汉阳的局势也在赵万永的管控下快速恢复,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包括抄家!

    朴宗庆一门的家产自然是一律充公,没入官库。金祖淳一党的家产洪景来还是要问一问小老弟金平淳的意思,他要是希望保留一部分,洪景来也愿意给他。

    令人意外的是金平淳只要了四个小庄子,三个庄子分给三个得了豁免的侄子,免得三个公子哥将来衣食无着,还有一个拿来养活金祖淳的几个未嫁女。

    这下子到是让其他摩拳擦掌的反正功臣们不好意思了,金平淳先是暗通消息,后是打开城门的大功劳已经是公之于众,论此番大事,金平淳现在正大光明的名列一等靖社功臣,他如果不要赏赐,别的人还真不好意思多要。

    毕竟抄家而来的四十余万结土地,一旦化为功臣田,那可就是完全免费的巨额财富。李朝现在党争都文明的很,也就杀个首恶,从逆的流放,子女基本不问。但是剥夺失败者的财产却是非常彻底的,基本上是一抢到底,你有多少就要拿走多少。

    金平淳首先表示不要,那么其他几位一等靖社功臣的态度就影响大了!

    洪景来想要吗?这么庞大的财富谁不想要?可是洪景来现在掌握八道的权势,而且怀抱着某些高远的志向,还真不想为了钱财而停住脚步。

    至于赵万永?闵景爀?李尚宪?这几位大地主大官僚虽然不能说不爱钱吧,但是他们一大早就押宝在洪景来身上是为了几个臭钱?这几位那是盯着朝鲜八道中央朝廷的权势去的!

    钱算个屁!有了权还怕搞不来钱?

    眼下正是权力重新分配的关键时刻,哪还有人在乎这玩意儿,不管是一等靖社功臣,还是二等靖社功臣,翘首以待的乃是官职和权势花落谁家,些许几个功臣田没在想的。

    只要官位还没分配完毕,其余都是摆不上台面的小事!

    转天,已经身兼吏曹、兵曹、户曹三曹判书,并且担任内禁卫大将的洪景来政权的功臣表最终出炉。

    领议政毫无疑问的乃是闵景爀,代表骊兴闵氏横跳成功,从安东金氏的破船转移至丰山洪氏的巨轮,站上朝鲜权势的巅峰,不仅没有一丝衰颓,反而益发的昌盛起来。

    左议政兼知观象监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自然是代表了王室宗亲的李尚宪,他虽然担任五卫总管,但实际上也就是管着自己带进城的那二千多三千不到平安道兵,成为扶助李王王室的中心人物。

    右议政则是出乎众人意料,原本已经辞官归家的原任弘文馆大提学曹允大,后来城门也没有开,郊迎也没有赶上。等洪景来进了城,这才屁颠屁颠赶上来拥戴新君。他代表着绝大多数一直中立旁观的京华士族,同时又是洪景来的老恩师。为了示恩拉拢这批中立者,洪景来还是舍得这个虚职的。

    赵万永以吏曹参判的身份署理汉阳府判尹,他叔叔赵镇宜平安降落,致仕退休。咱们的大族兄洪守荣担任礼曹判书,为即将举行的新君继位之科举别试做准备,在这一届科举中贯彻洪景来的某些意志。

    崔正基管勾宣惠厅,以户曹参议的身份实际代替洪景来看住朝鲜的钱袋子。韩确则是一路拔擢至工曹参议的任上,实际主持工曹的工作。

    最后一个刑曹,考虑到需要积年干吏才能镇住场面。洪景来在参考了众人的意见之后,以原任吏曹文选司正郎的金在昌推升,一举担任刑曹判书,不枉和洪景来相交一场。

    当然这些都是文职,武职才是洪景来更关心的,毫无疑问的,除了金平淳以外,洪景来不准备放一个外人进来。

    李禧著升任三道水军都统制使,继续执掌国家的水军,并且在实际上成为南部三道的最高长官。如果不是水军人才少,洪景来本想把李禧著留在身边的。

    韩家兄弟乃是亲厚人,一个升任汉阳守御使,一个升任御营大将,实际上承担起汉阳的防御和守备工作。

    李在朝和他的一溜儿兄弟,此番出力不少,而且干惯了捕盗的事情。便即擢升捕盗大将,几兄弟也各在捕盗厅内任职。

    洪聪珏原本是修城禁火司别坐,升任羽林卫少将,实际看管禁中,以及分心照管流放去了江华岛的李玜一家。

    金平淳升任训练大将,执掌了残余的训练兵和训练营附属的铸钱处,既有兵权又有财权,恩赏至厚。但是总归不敢把训练营完全交给他,李济初在训练营中那是一连枷一个西瓜脑袋,威名赫赫,现在担任训练别将,算是某种制衡。

    至于洪景辅和洪右吉,那也是摇身一变,成为咸境道观察使和平安道观察使,这两道是洪景来起兵的本钱,不可能不委托亲近人代管。这两位一大早就投靠了洪景来的同族小弟,用起来肯定比其他人要顺手的多。

    至于最最重要的一个差事,洪景来思来想去,唯有一人可以胜任!

    遣清使!

    林尚沃!

    怎么和嘉庆皇帝说清楚朝鲜国内突然废立的原委,并请嘉庆下旨册封新君,赏赐卤簿?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既要十分忠心的站在洪景来这边,为洪景来说话,又要有足够的机谋智慧,去燕京游说各路势力,保证让燕京朝中的风向有利于洪景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问题,朝廷新立,一场大战,绵亘数月,到底影响了不少秋税征收和地方生产。洪景来有预感,朝廷很快会缺钱,而朝廷又处处要用钱。

    所以林尚沃除了去燕京办正事之外,最好还要替洪景来挣上一二百万两银子来,越多越好,以保证在明年秋税前,新朝廷的整体运作不出现问题。

    时间紧,任务重!

2.第一轮交锋开始

    说句实在的,为了供应大军,林尚沃的几百万家资已经被洪景来掏了个七八分,他剩下的都是固定资产,现金真没几个了。

    收买满清的官员贵族,筹办货物,整治仪仗都需要钱。现在林尚沃也没有多少钱,洪景来知道兄弟办这个差,全是因为人家相信咱,不能亏待了。所幸在金祖淳和朴宗庆等人的家里抄到了不少人参、貂皮、漆器、香木,这玩意儿又不能吃,洪景来也不贪图这点享受,一股脑儿的都搬给了林尚沃,给他充作本钱。

    当然啦,派遣使者,按理来说就是主上大王给谁家发财的机会,这一回大伙儿都已经是高官得做,也不好意思向使节团伸手。私下里大伙儿都以为是为了酬谢林尚沃襄助巨款给洪景来起兵,现在投桃报李。

    最后还是洪景来开了口,允许大伙儿入股投资,分润点利是。大伙儿还说洪景来做人地道,知道雨露均沾,这下才把林尚沃出使的本钱给凑足。

    临行前洪景来给林尚沃加了一个佥知中枢府事的官,闲差中的闲差,奖赏咱老兄弟一个堂上官罢了。这官做不得什么数,没有权势,真正的封赏以后回来再办了。

    嘱托一番,林尚沃赶着风雪上路去了,此番事大,不能耽搁到明年开春!

    这边送走了林尚沃,那便洪景来就要开始整理整个汉阳朝廷。各机构实权部门已经都安插了人进去,算是在明面上操控住了,但是实际上还是有不少人是原本金祖淳、朴宗庆提拔上来了,需要徐徐调换。

    紧要的便是户曹和宣惠厅,崔正基小商贩出身,对于理财果然有一套。快速的梳理清楚了两处的账目。别的不去提,户曹因为动兵现在就是个空架子,宣惠厅在恢复了八道漕粮转运入京后,先后又解了二百七十万石米到京。

    但是解运粮米的京商船队,趁着朝廷变换的乱局,崔正基还一时管不到他们的空,居然在大量的粮食中掺沙土,其数量几乎达到了两成。

    也就是说,国家的约六十万石巨额税粮,被京商吞没了!

    还不能把京商咋样,汉水就他们的船能走,其他的船进去就是一个死字。任你汉阳朝廷风云变幻,我京商犹自还是天下第一的漕运商团。

    “这帮贼子!迟早派禁卫兵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部送上天!”

    猛地一砸桌面,把端着账本的崔正基吓了一跳,他知道洪景来这是真的动怒了。这帮京商凭着自己垄断汉水航运的本事,居然毫不明白这朝鲜已经变天了,不会再给他们这般无法无天的道理。

    “贡米转运须得京商之力,是故他们拿捏如此,毫无办法。”崔正基只能陪着小心,解释道。

    “此事我自然知晓,但我今以一国之力,难道还折不下他区区一个京商!”

    “令监的意思是?”

    “断他的根!”洪景来进入汉阳前实际上就有所考虑。

    现在进入汉阳的洪景来,抓财权和兵权嘛,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情,便也就不去提了。现在赋税受到了侵害,需要解决此事,改革兵事便是相辅相成的。

    首先便是裁撤汉阳的那些旧军,这些兵马洪景来自然是不信任的,尤其是他们在汉阳盘亘日久,树大根深。洪景来既然不可能为此一下子屠杀几乎十万人,那就只能换个办法,用他们能接受的方式裁撤他们。

    “给汉阳五军发饷!调集他们,准备开掘运河!”洪景来大声宣布。

    “发饷好说,运河?”崔正基没明白过来。

    “我来京以前,观察过汉阳周边的地势,已经确定。”

    说罢洪景来取了一张纸过来,随意的画了一张草图,汉水并不是直通通的从汉阳进入黄海,而是曲折向西北的方向,大大增加的流程之后进入黄海。

    实质上汉阳距离黄海只有区区的三十六七公里,而最适合作为汉阳对外辐射的港口地区,就是济物浦!抑或他在后世所变换的新名字。

    仁川!

    只需要在仁川到汉阳之间,开掘一条区区八十里的运河,就能够彻底毁灭掉京商团对汉阳朝廷的钳制,通过无波无浪的运河,将粮食送抵汉阳。

    而且现在洪景来正好有大把的旧军可以用作驱策,先把他们发配做苦力,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固有的处置方式,旧军自己都不会反对,何况还能发饷。

    等到这些旧军被迁移出了汉阳,洪景来裁撤他们的第一步就算完成。随后这些旧军就可以转化为护漕的民夫以及船工,继续有个生计活路。

    可以想见,原本垄断着汉水航运的京商所占据的利益会一下子爆发出来,转移到这条什么船都能走的运河上边。受损的只有京商和依附在京商团身上的保守派两班贵族势力,而得益的却是整个朝廷和天下百姓。

    我不敢辣手处置一万多接近两万手里抄着刀子鸟枪的旧军官兵,我还处置不了你一个京商团!

    当天议政府内便传出来了要开挖济物浦至汉水南岸运河的消息,整个汉阳哗然,虽然此时还没有定案,但是一大波人慌了。

    最夸张的是,连三位宰相居然都对此事表示了关切,闵景爀、李尚宪、曹允大都收过京商的银子,喂得饱饱的。一听到洪景来有意调配汉阳旧军前去开挖运河,就猛然反应过来洪景来的想法是什么。

    虽然京商的孝敬并不是不能割舍,可京商那是普遍的,大面积的,全线的给汉阳的京华士族送钱,只要是个当官掌权的京商就送过。毕竟一下子盗走了朝廷六十万石大米,这样的巨款,雨露均沾都能喂饱不知道多少人了。

    和预期中想到的反对声浪分毫不差,果然京商已经和汉阳的保守势力彻底的捆绑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怪历史上即使是日据以后,商业界率先崛起的也是京商的那一票人马,这样深入的官商勾结,想不崛起都难。

3.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

    正准备去往江华岛管带水军的李禧著前来向洪景来辞行,此番李禧著虽然受任三道水军都统制使,但是洪景来不准备把他放去全罗道,此刻先率兵马在济物浦暂驻。

    济物浦正对汉阳湾,岛屿星罗棋布,正是筹建水军的好地方!

    此前在东莱营建欧式三桅风帆战列舰的工匠都已经熟练,现在正秘密的从庆尚道召集至济物浦。另外就是这些年来,积极自行打造蒸汽机的数十名熟练工匠,他们制造的蒸汽机已经在汉阳的碾米和磨面业中大范围应用,基本排挤死了一切畜力磨坊。

    “老弟你此番编练水军,除了将旧水军整练裁撤以外,还需新建兵船,扩充营伍。”洪景来现在管不到水军,只能把这个担子交给李禧著。

    现在任命李禧著为三道水军都统制使,也是为了方便他统合忠清、全罗、庆尚三道的各种力量,甚至还授予了一定的临机专断之权。纵使这些水军参与经商,洪景来也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朝廷缺钱,只能等财政充裕了再行整顿。

    “只要您一句话,小弟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李禧著那是洪景来的铁杆小弟,只要洪景来有吩咐,他拼尽全力也会设法去达成。

    “待你功成,回京我与你兵判之职!”洪景来知道亏待了这个小老弟,所以总想着以后设法弥补一下他。

    “无妨,只要跟着您,一切都行,为您牵马都好。另外我在莱商也薄有积蓄,可先抽出一百万,支应大军。”李禧著倒不太看重这些。

    “好兄弟!”洪景来还能说啥,人家自己掏腰包整顿国家的水军,避免军队快速腐败,真的是铁的不能再铁了。

    “为什么您让我暂驻济物浦?是为了开挖济物浦到京城的运河?”终究是聊到了现在汉阳最最紧要的政治话题,李禧著显然也很关心洪景来的施政。

    “与运河无关。”洪景来摇了摇头。

    “那……”

    二三千水军,重炮巨舰,留在济物浦不就是为了震慑当地,防止地方上有宵小作乱,不能顺利开工吗?不然留下他李禧著在济物浦干啥?

    “你且看这个!”洪景来拿出从奎章阁里掏出来的一份《宋会要》插图。

    “这是车轮船?”李禧著老水手了,什么船没见识过,人都跑过琉球越南,东洋西洋的船见了数不清。

    “没错,便是车轮船!”

    “您的意思是?”

    “你在汉阳城外看到那些蒸汽机磨坊没有?”洪景来敲击着桌面。

    “看到了啊……啊啊啊啊……懂了懂了!您的意思是让原本推磨的蒸汽机拿来推车轮!”李禧著一点就通,不愧是老司机。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李行首!正是如此!”

    作为有明朝鲜国执政的洪景来,想要挖掘济物浦到汉阳的运河自然是阻力重重,但如果只是想要弄两条大船出海跑日本贸易,那不知道多少人愿意自己倒贴上来。

    人就是这么贱的嘛,愿意用自己的热脸去贴权力的冷屁股!

    所以别说李禧著是商船无算的莱商的大行首,就算不是,洪景来也立刻能拿出十条八条大海船来给李禧著改造实验。

    现在洪景来的要求就是找来现成的船只,改造并加装明轮和蒸汽机,打破京商团对汉水航运的全面垄断。以济物浦至汉阳的运河为掩护,将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运河一事上。至于运河本身,虽然也有开掘的必要,但是洪景来更希望直接开通济物浦至汉阳的铁路。

    当然啦,火车现在还是可以暂且押后的事情,解决汉水上的航运垄断,才是洪景来真正掌握整个朝鲜八道财权的第一步。

    只要有了蒸汽机船,汉水上那些令风帆动力船只闻风丧胆的水流漩涡就将变为坦途,同时以强劲的蒸汽机动力船只为依托,就可以开始全面的测量汉水的各种水文情况。把京商航运队父子相传,代代继承的安全航道给强行探测出来。

    彻底破除京商船队对国家漕粮运输的钳制,将这一与封建保守贵族两班势力牢牢团结在一起的“毒瘤”从朝鲜国身上连根拔起。

    失去了对天下八道贡米的垄断转运权之后,京商必然变为松商、湾商、莱商以及游商眼中的一盘大菜。僵硬腐化,且臃肿闭塞的京商团,哪里能竞争的过一直活跃在对外贸易中,积极进取的其他商团。

    “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要怕失败!不要怕浪费!尽管放手施为,务必把蒸汽机船弄出来!”洪景来拍着李禧著的肩膀。

    “好咧!您放心!”李禧著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务必要在正旦前办成!”

    “一个月吗?”

    “对!就一个月!”

    洪景来有预感,如果自己推行运河建设的意志坚决,那么在冬至日到正旦这段时间,同时也是汉阳百姓准备过年前的这段时间。

    京商的船队一定会罢工!

    他们会停运所有年节所需要使用的八道特产进入汉阳,让汉阳的百姓过年了什么东西都买不着。汉阳的百姓虽然现在粮食充足了,但是没有其他副食品,同样会造成普遍的恐慌。

    恰如多年前,洪景来在熊津购买鲅鱼时,整个市场被京商完全垄断的模样!

    只要数十万汉阳百姓发生了动摇,洪景来的政权便一定会受到削弱。今天割一刀,明天割一刀,日积月累,日侵月削,到时候整个朝廷还不是京华士族封建保守势力大胜利,潜移默化的夺权成功。

    “你放心,为了此事,我在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备!”洪景来在多年前就对一名大科学家进行各方面的资助。

    那位大科学家虽然不缺钱,但是缺乏关照。洪景来则是动用一切的可能,尽力为他提供各种研究和生活上的便利。甚至从燕京和长崎等处获取的时兴西洋技术书籍与信息也都在第一时间转交给他。

    现在正是需要这位大科学家报效的时候!

    “来,与我一道见一位故人!”

4.丁若镛承办轮船

    洪景来一起身,李禧著自然起身,金士龙自外间向内引入一人。

    来人四十上下,面容清隽,一缕长须,眉眼之间可见迥然神气,气度自然有节。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洪景来还是要赞一声,一看就是个有水平的大科学家,大思想家。

    丁若镛!

    有明朝鲜国五百年第一大哲,实学思想的集大成者,因为牵扯入“辛酉邪狱”一事,已经流放全罗道康津六年之久。

    几日前,金士龙持李㼅签署的赦免教旨,一路飞奔至康津,请这位大佬出山。不仅为他平反了此前所遭受的不白之冤,还恢复了他兄弟们的名誉。

    虽然现在还没有开复官职,毕竟丁若镛在流放前已经是大殿右承旨、工曹参议,洪景来骤然恢复他的官爵不合适。但是一旦蒸汽机船这事办好,洪景来便也有办法把他恢复至工曹参议,相机再行提拔。

    “这位是茶山先生!”洪景来上前牵住丁若镛的手。

    “这位是我的义弟,三道水军都统制使李禧著。”

    “老夫丁若镛。”两人见礼,李禧著看洪景来对丁若镛这般重视,也不拿捏。

    “茶山先生在流寓时,已经研究蒸汽机多时,如今颇有大成,禧著你务必予茶山先生协力!”洪景来把两个人的人牵到一起。

    多年前洪景来就已经与丁若镛相交,之后从燕京设法获得了蒸汽机,一方面组织工曹的国家顶级熟练工匠仿制,一方面又将仿制之后的那座英制瓦特改良式蒸汽机模型送给了丁若镛。

    收到蒸汽机实物的丁若镛欣喜非常,他属于朝鲜的实学派大学者,曾经大量的接触了西方的新科学新技术,对于蒸汽机也是早有耳闻。只是一直不得见实物罢了,洪景来的资助无疑就是雪中送炭。

    数年流放生活,使得丁若镛脱离了尔虞我诈的朝廷党争,又得到洪景来的刻意关照,除了监视居住外,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投入研究之中。

    此番前来,不仅早就有了蒸汽机船的腹案,甚至于洪景来当年设想的以蒸汽机推动车轮在预设的轨道上前进的提议,也有了基本的设想。

    当然这都是后话,火车这事不是一蹴而就的。虽然历史上发明火车机车的史蒂芬孙不过是一个煤矿工人的儿子,8岁就给人放牛,17岁才在夜校里完成小学课程。但是毕竟喷子不知道啊,喷子眼里不是他亲爸爸一样的大英帝国皇家科学院院士,牛津剑桥双博士,哪有资格发明火车机车啊。

    现在蒸汽机是现成的,船也是现成的,设计草稿就在丁若镛的脑子里,当然也可能已经画出来了。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洪景来好生吩咐两人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改造出蒸汽机船之后,还临机授予了李禧著征调汉阳湾左近渔民的权力。

    这自然不是为了给造船抓壮丁,而是为了给探测汉水水道做准备!

    除开可以利用蒸汽机强劲动力应付的江水与海水汇合形成无数旋涡卷涌之外,重中之重的便是那些星罗棋布的明礁暗滩。不把这些危险都排除了,就算是蒸汽机船也可能会搁浅或者触礁。

    将汉阳湾内的渔民抓来,当然是为了了解他们对汉水水口多年航行的认识。就算不可能全部清楚,但是积少成多,集腋成裘,也总比自己硬着头皮进去瞎撞来的强啊。

    能了解到多少就了解多少,先把众人的经验教训都整合了,咱们这边再展开工作。只要能过了汉水水口这一段航道,进入汉水就问题不大,大致在中心航道航行即可。

    当初李禧著封锁汉水水口,也只敢攻打到江华为止,再往里就不敢多走了。就算是欧式的风帆战列舰,也不一定扛得住江口那一撞的嘛。

    “尽量不要大张旗鼓,寻一处洲屿,当然了,在你的水营内也可以,总之造好之前不许走漏了风声!”洪景来就这个要求,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把两人送走,洪景来便要处理关于反对济物浦至汉阳运河修筑一事的大臣们。说句实在的,洪景来麾下的武官,几乎百分之百都是自己培养和拉拢起来的,所以完全唯洪景来之命是从。但是文官队伍,中下层的小官吏,地方上的守令,可以用那些乡班乡吏。可高层文官,绝大部分还是反正投诚过来的。

    不可避免的,作为京华士族的他们,与京商团有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

    现在骤然把那些乡班乡吏提拔为高级中央官吏根本不现实,他们管理地方还比较熟练,处理些小事也没问题,但是真要做宰相判书,这可能吗?只能先仰仗这些依附于洪景来的旧官僚,慢慢培养起自己的新班底之后,再行替换。

    所以三位宰相联袂而来,洪景来必须要见,总要给他们些面子。总不能国朝新立,万象更新之始,就出现内讧撕比的情况吧。

    闵景爀、李尚宪和曹允大也是受人请托,他们三位现在担任宰相,自然也有一批亲近的官僚依附。他们可以不在乎京商那点孝敬,毕竟他们的生活来源足够多,财富也十分丰饶。可手下的小官吏们,收入少,京商的孝敬就是事关生存了。

    小弟们集体求上来,他们身为带头大哥想要维持住自己权势,需要小弟们花花轿子众人抬,便也只能出面向洪景来求情。

    当然三位都不是傻子,不可能逆着洪景来来。啪啪打洪景来脸的事情,他们才不会做呢。做到了宰相的高位,什么都要商量着来嘛。

    面对一言不发的洪景来,三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老恩师曹允大出声建议。他属于当时汉阳京华士族中的中立派,两不相帮,和洪景来虽然师徒,但到底不如洪景来和闵景爀亲,纠葛也更少些。

    “五峯啊,要不这样,济物浦运河的工程交由京商团承办……”曹允大给出了一个建议。

5.今科我意选良民

    “五峯啊,要不这样,济物浦运河的工程交由京商团承办……”

    “老恩师收了京商李斗焕大房多少钱?”洪景来直言不讳,大家伙儿都是顶层统治阶级,没必要弯弯绕绕的。

    “两万两!”曹允大知道这时候遮掩啥都是虚的,实话实说最恰当。

    “那么您二位呢?”

    “……”闵景爀和李尚宪不答,显然也是这个数目。

    “那我的钱呢?”洪景来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茶,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三位。

    听到这句话,眼前三位突然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要钱啊。和垄断国家漕运以及王室宫廷采买的京商谈钱,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京商还能差这点银子了?

    光为了请动这三位宰相出马就花了六万两,想要让洪景来停止关于济物浦运河的修筑,京商完全愿意付出更大的代价。只要能维持手中的垄断权,仅仅上个月侵吞的贡米就价值一百二十万以上,足够喂饱洪景来了。

    但是洪景来总要开个价啊,漫天要价才好落地还钱。哪怕说是要二十万,三十万,乃至于五十万,狮子大开口,京商也有办法堵住这个口。

    可是现在洪景来不开价,光伸手,这虽然意味着可以商量,但是却又让三位宰相带着些踌躇。他们三位说客,要是答应洪景来太多,京商一时间摸不出来咋整。

    “五峯啊,我呢托个大,你照实说个数行不行?”闵景爀是这三个人中关系与洪景来最近的,又是岳父,又是当年的房师提卷官,论封建时代的话,和亲爹几乎不差多少了。

    “我呢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京商操控贡米转运,国家的财计一再受损,未免太过于放肆了。若是继续这般下去,就算我答应,主上新立,锐意进取,也不会答应!”洪景来毫不犹豫的扯起李㼅的旗号。

    三位宰相心内一阵白眼,谁不知道李㼅不过是你洪景来拥立起来的傀儡。国家的兵权、财权、人事权,全部取决于你洪景来一人,谈个屁的李㼅啊。虽说京商趁着朝廷混乱,巧取豪夺了六十万石贡米,但这不是立刻上来跪舔了嘛。

    “只要能商量便好,运河一事,五峯你且稍待几日再行公议?”闵景爀感觉这趟起码任务完成了一半,把洪景来给拖住了。

    起身把三位宰相往外送,当然李尚宪和曹允大先走一步,闵景爀身份特殊,可以和洪景来说上两句悄悄话。

    关于小白菜的婚事,已经确定,将在李㼅正式举办继位大典之后操办。毕竟要是李㼅还没有和洪妙妊完婚,洪景来也没这个心思。掌控权力远比小儿女家常来的重要的多,反正也没几天了,继位典礼将在清嘉庆十三年,农历戊辰(龙年)年正旦,也就是西元1808年举办。

    三书六聘,流程走完,就差最后临门一脚,闵景爀都不急,洪景来这个大头女婿急什么!

    翁婿两个聊的自然还是运河这件事,闵景爀百分百是无条件支持洪景来的,只要不伤害到他,以及骊兴闵氏的切身利益,所有洪景来的改革举措,他闵景爀都会同意。

    他还指望着在这二十年,把骊兴闵氏带上巅峰,维持家门的荣耀呢!现在他哥哥闵廷爀因为之前跟在安东金氏后面,又是金祖淳的亲家,已经解任回乡做“乡贤”去了。老闵家全要靠他闵景爀维持,不抱紧洪景来的大腿扶摇直上,那就太傻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闵景爀知道洪景来是干事的人,绝不会为了区区两个臭钱,就不办事。刚刚洪景来看似松口愿意收钱了事,其他两个人信不信的,他闵景爀不确定。但是他自己是不全信的,当然京商要是摸一百万出来,指不定洪景来的嘴也就给堵住了。

    “运河一事非办不可?”闵景爀问的仔细。

    “漕运一事,事关举国财计,不得不改!”洪景来一个计划,两个方案,一表一里,同步实行,但是暂时暗中的那个连自己的老岳父都不能公开的。

    “但是这般行事,多少操切,京商团上下数万众,一个处理不当,数千保袱商作乱如何呀?”闵景爀自然是向着女婿说话的,本来他都不愿意掺和这事。

    “时局艰难,当用重典!”

    “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是此事牵扯甚大,你要准备万全啊。”闵景爀便也不准备劝了,有些话点到为止。

    “省得,我自有区处。”

    闵景爀这便欲走,反正他现在已经确定洪景来肯定是要打击京商团的,就算不修运河,也会用其他办法。国家的贡米转运数百年都把持在一个商队手中,确实不太像话。

    只能尽量说服京商团服个软,参与进运河的修建中,占据一个先机,把将来通过运河转运的大头给占住,少坑朝廷王室几个钱。

    不过人这东西,贪婪的欲望无穷无尽,原本的垄断权被剥夺,想要京商团就这般轻易的屈服,怕不是那么轻易的事。

    “还有一桩事,我亲自出面不太合适,希望您暗中协助一二。”洪景来现在摊子大,千头万绪的,但是许多大事还是要抓住。

    “何事?”闵景爀停住脚步。

    “此番主上新立,朝廷将在明年春上大开别试恩科。此乃新君第一科,我尚有些安排。”

    “这事啊……”闵景爀立时就反应了过来。

    不就是要利用此次别试恩科,大规模的将丰山洪氏的子弟安排进来,全部都混一个进士出身,好安插进入汉阳朝廷的各个衙门。这都是大伙儿做熟了的事情,闵景爀要是掌权,肯定也会暗箱操作的。

    “须得您出面,劝退各家的子弟,免得大伙儿面子上不好看。”

    “一家都不分匀?”听洪景来这话,闵景爀皱了皱眉头。

    三十三个进士名额,你丰山洪氏一家独占,未免也太不像样了吧,太霸道了,这样行事很不恰当,没有风度了都。起码一家分上一两个,你洪家占上一半,大伙儿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今科我要尽选良民中人子弟!”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087/ 第一时间欣赏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 作者:秽多非人所写的《李朝万古一逆贼》为转载作品,李朝万古一逆贼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李朝万古一逆贼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李朝万古一逆贼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李朝万古一逆贼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李朝万古一逆贼介绍:
《李朝实录·纯宗卷》洋洋数万言,唯留一句——万古逆贼!李朝万古一逆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朝万古一逆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