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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万古一逆贼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李朝万古一逆贼txt下载     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1.抽丝剥茧细甄别

    “现在命你等将所写揭帖张贴之处写来!”

    赵万永复又下令,他已经排除了十几个浑水摸鱼的傻批,现在场上这些起码都是读书识字,有作案能力的儒生了,需要进一步的甄别。

    “要将尔等所知的张贴之处全部写来,不得遗漏!”看下面的儒生士人面面相觑,赵万永复又开口。

    如果哪个人能把绝大多数张贴的位置都写出来,那肯定不用再想了,必然是案犯无疑。可汉阳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从城外贴到城内,想要凭一个人步行,一夜之间都贴完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肯定是有同伙的,赵万永也只能说是派除掉其中的部分起哄的罢了。

    毕竟揭帖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几乎是个人就知道一二处张贴的位置,只能答出来一二处的大概率就只是混子而已。

    “现在自行退走的,本官不会查问,稍后究核出来,一顿板子那是免不了了!”

    不久前,被汉阳壮勇们打出去的那十几人还历历在目,那可是着实打,那十几个混子被打的头脸开花,像个猪头似的。想着其中滋味,绝不是什么好受的。

    许是这句话让人心生胆怯,又许是刚刚的血腥场面把人给吓着了,居然还真有两个人,朝赵万永拱了拱手,灰溜溜的跑了出去。围在一旁的几十名汉阳壮勇这时候都做了怒目金刚,瞪大了眼睛,把那二人给吓的半死。其中一人还吓的跌了一跤,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

    这下场上的气氛更加难言,众人换了新纸继续动笔。有些人明显就是混子,只能写出一处,甚至一处都不曾写出。有些人则是胡乱的把汉阳的繁华街口等处,七拼八凑的写上了十几个。还有些更好,写的根本就不是汉阳的地界,也不知编排的何处。

    咱们小赵可是汉阳长大的京华士族贵公子,搁汉阳活了三十来年,汉阳啥地方没有去过啊。眼下就是在下边随意的走了一圈,就看出许多混子的虚实。

    看到瞎写的,他就用手一指,自然是有汉阳壮勇过来,像是拎小鸡似的,一把把那混子给拎起来。往大堂外的中庭一丢,然后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乱打。当然也不是真的对着屁股打板子,就是叫那混子长点心眼,别特么出来做混账事情。

    随意的指名。到是在短时间内就又丢出去二十多个混子,直把那些狂徒打的哭爹喊娘才算完事,惹得堂前的的群众连连拍手叫好,直呼赵大监断案真好看。

    坐在堂后的李㼅和洪景来听了也是点头,咱这小赵到底是家学渊源,果然是个会当官会断案的。你要是让李㼅或者洪景来坐在这个大堂上,上千人在堂外围观,堂内是上百名嫌疑犯在面前叽叽歪歪。脑壳子都要炸开了,哪儿还有断案审案的心情。

    估计为了让堂下安静,直接就把那打人的签子往地上乱丢,别的先不管,上来一人三十杀威棒,打的你不叽叽歪歪才算完事。

    前边儿小赵已经把那些乱写的都给打了出去,剩下的就是写的都是汉阳内地址的儒生士人,有人写了十几二十处,有人只写了一二处,但总归都是城内的地址,并不算错。

    取来府中书办记录的各处揭帖的张贴位置记录,赵万永开始比对。汉阳府内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街面上的壮勇们气的想杀人。你们这帮儒生,真是自己寻死干嘛带上我,我一个小小的汉阳壮勇,不过是个社区小民警,照管街面的,咋还在我管的街面上贴了揭帖。

    最先查探的就是这帮汉阳壮勇,所以几十处张贴的地址都记录在汉阳府的案宗当中,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遗漏。

    又挑出七八个乱写汉阳内地址,但是完全对不上号的混子,一概吩咐壮勇们打将出去,这下堂内还剩六七十人。一时间就有些不好分辨了,这些人写的地址,尤其以只写了一二处的人为多,且地址正确,那里真的贴了揭帖的。

    沉吟了一会子,赵万永把重复了地址的那些答卷分到一处,不肖片刻,便得出了四摞。一边报名,一边让人将四队人约束起来。

    随后便令汉阳壮勇们,准备将这四队人分别驱赶到回廊内的四间公事房,由他们内部自行分辨检举,到底是谁写的最正确。

    这大略是一种心理战术,洪景来有些不明白,便悄悄背着手从后面绕至回廊,想去那些公事房内瞧瞧怎么一个分辨法子。

    赵万永这时候复又拍案:“现在自行退走的亦是不问,若被究核出来,痛打三十,充仁川苦役一年!”

    颇带有官威的一声怒喝,吓得场下的儒生士人一哆嗦,登时就有一个混子跪倒在地,向赵万永磕头请罪。那脑袋“咚咚咚咚”的撞在堂前青砖上,听得人都觉着疼。

    心中呵呵的赵万永,挥挥手示意让那人赶紧滚蛋。那人居然鼻涕眼泪都流了一大把,真叫是一个抱头鼠窜。在围观百姓的拍手和嘲笑中,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挤开人群逃出府去。

    除了那人之外,剩下的数十人,居然没有一个表示要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就硬挺着脖子往前伸得了。

    不就是充仁川苦役一年嘛,李禧著顶多也就是让他去垫个路基,累个半死,按理来说不至于把人给半路宰了埋在铁轨下面的。

    赵万永提起公服,走下大案,指使壮勇们把这些儒生士人都驱赶进公事房,然后把门带上,只留半扇窗户开着。门外和窗外都有壮勇们坚守,只看公事房内的那些士人自行争辩讨论谁是真正的揭帖作者或者张贴者。

    洪景来也悄悄走到赵万永身边,刚想开口问这是个啥意思,不想后边李㼅也跟了出来。轻轻的拍了拍赵万永的背。不等赵万永说什么,便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探头探脑的看向公事房内或争论不休,或面面相觑的众人。

52.囚徒困境寻真相

    李㼅开口问了,赵万永当然要开口回答,但是他还是故作神秘的请李㼅稍候。眼下这个试探才刚刚开始,现在说出来就不灵了。

    洪景来算是和小赵认识很多年的好兄弟了,难得看他这般神神秘秘的样子。倒也来了很大的兴趣,想瞧瞧咱这汉阳判尹赵万永的本事。

    两人都静下来细看,赵万永则再度向被锁在四间公事房内的士人儒生宣告。一旦被发现是揭帖的作者和张贴者,就将以构陷和污蔑当朝执政的罪名,痛打一百,流放济州岛,遇赦不还。

    这是此前就能预料到的处罚,敢来汉阳府喧哗吵闹的人心里早有准备。不就是流放济州岛去喝海带汤嘛,喝上十年又无妨。所以根本没有人提出要退出或者其他什么的,还是坐在公事房当中等待赵万永的审验。

    瞧这帮人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赵万永微微一笑,也不去难为这些士人儒生,就把他们晾在那里,足足等了小二十分钟。在围观众人乃至李㼅和洪景来都已经有些无聊时,赵万永挥手示意,后厅押出来一个“士人”,在汉阳壮勇们的推搡之下,被推倒在长条凳上,被噼里啪啦的板子打的血肉模糊,那“士人”也是惨叫连连,最后甚至叫的都没声了。

    大伙儿真是一个莫名其妙,这又是哪里来的“士人”,怎么被打成这个批样,犯了什么罪过?

    唯有十分了解“打”、“用心打”、“着实打”这类典故的洪景来看的明白,那个挨打的所谓士人根本就没有被板子真的打伤。他身上肯定垫了牛皮纸,而且那打人的汉阳壮勇手上全是花活儿,板子打在人身上看着噼里啪啦怪吓人的,其实根本就没有真的用狠劲,这是衙门公事行里常见的一种小手段,许多公人靠它发家致富呢。

    望着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的赵万永,洪景来小声的和李㼅讲解起这个打人的诀窍,把李㼅说的一愣一愣的。

    除开围观百姓见到了这场表演之外,被锁在四间公事房内,只留一个小小的窗子,根本看不到其他公事房景况的一众儒生也看的清清楚楚。

    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这是闹得哪一出!

    随即赵万永吩咐四名经年办案,最是洞悉人心的老吏并几个壮勇分别打开四间公事房的大门,向房内的众人宣示。赵万永已经抓到了揭帖的作者,现在正在将他痛打一百,等打完之后,就要将这个大胆狂徒发配济州,让他喝一辈子的海带汤。

    那个“士人”当然是赵万永提前布置,派人伪装的,要的就是装出一个已经有人被捕,确定是案犯的假象。利用一众儒生被关在完全隔离的公事房中的特殊条件,给他们释放一个错误的信息。

    如今跑来汉阳府自首的这些士人儒生,说白了就是知道自己基本不可能考中,来这儿争一个扬名八道的机会。毕竟考中进士和痛斥执政,同样都能让天下士人皆知。在宣扬自己的声名这一需求上,是完全一致的。

    明明是自己干的“大事”,结果扬名的机会居然被一个不想关的人给夺去了,要知道第一个跳出来骂洪景来的和第二个跳出来骂洪景来的,那差别可大了去了。世人往往能记住的只有第一个逆风冲上台前骂人的人,对于第二个第三个则不以为意。

    千辛万苦干这一场,冒着老大的风险,被人抢了先!

    谁能咽的下这口气?肯定要鼓噪起来,喧闹起来,大声抗辩不服,把这个扬名天下八道的名额和机会抢回来了。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所谓的“囚徒困境”,因为被关在小小的公事房内,不能与外界联络消息,存在一定的盲目性。而书写和张贴揭帖的肯定不止一个人,现在一个人独自高扬大名,其他的人则是沉沦于世,寂寂无名,这口气肯定忍不住的。

    果然当着李㼅和洪景来的面,打开房门并宣布人犯已经擒获的消息之后,有一名士人极为激动大声抗辩,其他的人或是唉声叹气,或是面无表情,或是如释重负等等。

    赵万永直接下令把那名最为激动的和另一名愤懑之情溢于言表的士人儒生给揪了出来,其他三间公事房也由精明老吏把关,最后一共揪出来六人。

    剩下的人暂时也不放走,再度赶到堂前稍候,而这六人之前书写的揭帖内容和张贴地址的答卷也被翻检出来,和搜获的张贴在汉阳的几十份揭帖进行比对。

    当然啦,被单独挑出来的六个人似乎都各自认识,瞧着其他人被赶到一边,被推倒在堂前痛打的那个所谓士人也是他们根本不熟悉的人之后。几人这才惊觉,这真是被拿住了啊!

    汉阳府自然有熟悉比对字迹的能手,抽出三份答卷,与那些贴在汉阳街道上的揭帖上的字迹极为相似。赵万永留心观察比对,也是觉得一模一样。可别小看了赵万永的书法功力,他和他弟弟赵寅永的金石书法水平甚至得到了隔壁清国士人的交相赞誉,咱们不是还提过俄罗斯圣彼得堡还保存着赵寅永的诗稿文集嘛。

    而这几人关于张贴地址的答卷上也是写的最全,最多的一人写出了十七处,最少的一人也写出了九处之多,完全可以说明他们确实是参与了揭帖张贴的。

    “赵卿审断刑案真是颇有心得啊!”李㼅由衷感叹,小赵一点点抽丝剥茧,讲证据,用心理,来回巧动,最后可不是把人犯给找了出来。

    “是啊,若是下官审理,怕是只会三木一条。”洪景来看赵万永不过是用了两个多小时,就把这么棘手的案件审理的明明白白,心里那是真的佩服至极。

    而公堂之上,赵万永一拍惊堂木,左右的汉阳壮勇齐声高呼,直把堂下的六人给吓得一木。这时候还有什么好多说的,不必再鞠审了。

    “尔等还有什么好说的!”

54.所谓议会不当开

    若是说要召集地方宗老、名儒宦士、学派高能等社会贤达前来汉阳,做洪景来的应声筒,仅仅是说把人叫来的话,这难度到是不算太大。

    因为恰好正在举行黄柑试嘛,天下八道的儒生士人起码有数千人汇聚在汉阳。虽然说是不问出身,唯才是举,但实际上绝大多数前来应考的士人还是两班士族。只有小部分是在城镇经营手工业和商业致富的中人,以及经营土地田产,获得利润的富农小地主良民,不属于两班阶层而已。

    而所谓的社会精英,实际上主要指的就是前来参加科举的这一批人,或者更直白地说是这其中的两班读书人。

    当然啦,在这个有明朝鲜国,想要获取一个两班的身份并没有那么难。只要你不是贱民出身,完全可以通过买官的方式成为两班,只不过娶不到两班女,生下来的还是屁民而已。

    所以洪景来要是想开一场广泛的听取群众意见的,团结的,胜利的大会,实际上除了部分在乡间养望的大儒之外,绝大多数符合条件的“老爷”们,已经在汉阳随时做准备了。

    况且开这样的大会也不是没有先例的事情,像是汉昭帝始元六年,诏郡国举贤良文学士,问以民所疾苦,于是盐铁之议起焉,就是一例。

    朝廷官府征求社会贤达的各种意见,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虽然该做的决议早就已经做了,所谓的举贤良、议国事不过是一层可笑的遮羞布罢了。但是历来的封建统治者连这样一张遮羞布都懒的去搞,早把这习俗给一脚踹远了。

    到是隔壁大萌在朱元璋朱棣时期,有过类似这样的大会的恢复。朱元璋本人农民出身,很是担心文人士大夫欺上瞒下,所以每年国家征收秋粮的时候,他就会召见天下各地解运秋粮来京的粮长,当面问答,了解地方的实际情况。

    当时的粮长可不是明朝后期拿来毁灭富农自耕农阶层的恶政,往往都是地方上的大乡绅、大富户,有学识有威望的“地头”担任。有人在与朱元璋的对答中十分得意,一夕之间被简拔为官,直至一部尚书的也是有的。

    到了朱棣时期,这位皇帝也是个勤于戎马政务的人,所以同样会大规模的召见天下各地的粮长,详细询问各地的实际情况。上下之情,一概通达,因为粮长能亲眼见到皇帝,且皇帝一定会垂询地方事务,当时的粮长甚至有人抢着做。

    可是后来嘛,老朱家的子孙那是黄鼠狼生老鼠,一窝不如一窝,根本就没有人会再去大规模的接见粮长。这样一个直接的耳目就被老朱家自己给放弃了,也失却了对地方实际情况最直观最清晰的了解。

    洪景来虽说是因为揭帖一事,一拍脑门想到的这玩意儿,但是现在想想,除了和这些人联络感情,施以恩惠,扩张名声之外。是不是还有上情下达,避开中间贪官污吏的好处,是不是还能实际了解基层乡村田野的现状。

    一念至此,洪景来就把自己小团伙的人一概召集起来,对此事详加讨论。具体怎么一个章程,怎么样才能把这事情给办好。

    毕竟这些人都是从地方来的,他们往往对于汉阳朝廷不断扩张的中央权势,以及无穷无尽的财赋索求而不满。他们代表了地方的势力,对于执掌朝鲜国政的洪景来,天然的不会带有足够的好感,甚至可能会有敌视。

    肯定会有人说,不就是一帮乡下不开眼的土包子嘛,随便抛两根骨头,有的是人争着抢着要来做这个“贤达”,前来参会。

    弄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将来网络上的键盘们,要是朝廷说一句诏安了,一百个里有九十九个立马就去欢快的做了狗。剩下那一个不是不想做狗,而是入局太深,做狗而不得,上面牵着美爹蛙爹一帮爹呢。

    别到时候这个大会开起来,反倒和之前写揭帖的那帮狂徒一样,以为是一个顶顶好的博出名的机会。上来就对着洪景来一顿比比,把洪景来喷一个体无完肤。不仅能够得到在野士人的钦佩和赞誉,甚至还能因此得到部分朝中保守派保王党大佬的青睐呢。

    凡是总归都有两面性的嘛,想要利用他们来上情下达,宣扬洪景来的恩惠,那么洪景来就一定要有足够的利益拿出来给这一批掌握乡村和广大在野士人舆论的贤达分享,或是官爵名衔,或是金银财富。

    一毛不拔办不成大事!

    但赵万永对这事似乎带着相当的不赞同,他知道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在朝鲜这样的封建王国进行变法,绝对不能把变法的整个路线付诸公众的讨论。只需要洪景来这位执政,坚定不移的一步一步走下去即可。

    下面的人只需要照章办理,办不好就撤职,办坏了就一刀砍了以儆效尤。寄希望于这些绝大多数都是封建保守派的士人贤达,能倾尽全力支持洪景来,为洪景来摇旗呐喊,是绝对不现实的想法。

    这一点上,小赵对于洪景来的异想天开,很是不支持,也相应的表示了不满!

    听了小赵的话,洪景来也是感觉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朝廷召集地方士绅上京,实际上就将部分的话语权和决定权给送了出去,原本他们虽然掌握了在野的舆论,却根本无法影响朝廷的决策。

    只要朝廷颁发政令,他们不同意的话顶多就是阳奉阴违,拖延不办。可他们不办,小赵说的很对,洪景来手里那是有刀的。总有愿意合作,帮着办的。

    但是一旦把他们传进京来,这闹得满城风雨,一帮人全部反对,朝廷还怎么下达政令。改革变法必然是有部分人要受伤的,指不定变法的大刀就要砍在他们身上,他们能支持洪景来就有鬼了。

    “决不能召开议会!”

55.无有准备事难行

    赵万永如此旗帜鲜明的对洪景来的想法完全否定是极为罕见的,在座的诸位大概算是头一次见到赵万永和洪景来唱反调。

    洪景来是不以为意啊,咱这丰山洪氏的势道政治刚刚建立,根基还没有全然稳固,要是手下就是一票阿谀之词,那洪景来自己都要怀疑自己能不能干的长久了。有小赵这样的兄弟在旁边,挺必要的。

    见两人的意见似乎完全冲突,且洪景来沉默了,场面稍微冷清了下来。大伙儿各自思量起召开议会的的利弊,到底能不能对洪景来的执政提供有力的支持。

    一般都是做和事佬,或者说只是做一个笑眯眯的弥勒菩萨的闵景爀见大伙儿都不说话了,大概是怕洪景来面子上过不去,自己的女婿嘛,身为岳父总要帮衬着的。

    “五峯啊,若说开议会,你有何准备呢?”闵景爀说话还是那副慢条斯理,一点儿都不带着紧张的样子。

    但是他一开口,这个问题的预设就是洪景来能召开议会。听了他的问话,赵万永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驳一二,但是洪景来还没答话,所以他也不便一下子就连闵景爀的面子都给驳了,这便转头看向洪景来。

    眼下这话的意思,大伙儿也听得明白,你洪景来开议会,召集地方贤达进京。希望他们捧你,支持你,声援你,想法当然是很好啦。但是成年人的世界里,理想总归是骨感的,利益才是现实的,你想要他们付出这些,那你洪景来能给他们提供什么呢?

    话算是回到了原点,你是要给他们官爵,还是要给他们金钱?

    让一帮根本不算支持你的人走上仕途,担任官职,这是极为不智的行为。表面上看着好像是我拿官爵来换取对你的支持,但实际上呢,不过是一种变相的贿赂而已。他们当着洪景来的官,指不定在背地里还挖洪景来的墙,这事情还真说不准。

    至于说给钱,呵呵,李朝的户曹国库太仓和宣惠厅都捧所里还剩几个钱,大伙儿心里都有数。在秋税上来之前,能把汉阳百官和军士的俸禄饷银都发全乎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巨款,去赏赐前来开会的社会贤达。

    你要是好意思一人发两匹布几袋米啥的,那怕不是要被人一口唾沫喷脸上,别说背地里骂你了,当着面骂你的都大有人在。

    “准备到是没有,一念所至,暂且商议罢了……”洪景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现在是在自己内部小圈子里,没必要强装什么。

    “那五峯你这事就不当办,须得准备万全再议。”闵景爀看了一眼赵万永,微笑着对洪景来建议道。

    瞧瞧人家老岳父,一开口还是帮着洪景来说话呢,没两句就摆事实讲道理,劝着洪景来不要开议会了。大伙儿内心齐齐竖起大拇指,到底是宦海沉浮二十年的老油条,一点直接反对的话都没说,却劝到了洪景来。

    连赵万永也不由得对闵景爀敬佩一二,原以为咱们的闵相爷是个泥塑的菩萨,现在看来,只论及政治智慧,怕是在座之中顶尖的那一撮。

    “老大人所言有理,是我孟浪了。”洪景来也点头,咱老岳父闵景爀说的不错。

    “稍稍积蓄三二年,略有盈余,到时再办,眼空小的措大便都好说话了。”闵景爀拍了拍洪景来的手,算是安慰。

    “领相老成谋国之言,确乎如此。”便宜大哥洪守荣表示认可。

    “若说三二年后,时移世易,到时再议也是可以的。”闵景爀的台阶都已经给好了,小赵怎么可能不要,自然是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其实若只说各书院学派,倒是有现成的赏赐。”洪景来原本也准备就此打住,但是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哦!五峯想到了什么?”闵景爀不由得问来。

    “诸位应该知道主上继位以来,并未向任何一间书院和各山各党学派赐额。”

    所谓的赐额,就是李王向那些儒家学派所在的书院、祠宇、私塾等教育机构,下赐御笔所书的匾额,并赐予他们名字。

    这除了是一种极高的荣誉之外,还附带有一项巨大的经济利益。和当年老母亲洪氏受封节妇一样的,得到赐额的书院,将全额免税!

    有人就要问了,一间书院能有什么田产?顶多百十亩地,就算全免了才几石粮食?这话在隔壁带清可能没错,但是在这朝鲜却是大错特错的。

    自李朝建立起,太祖大王李成桂和太宗大王李芳远都希望将垄断在士族两班手中的知识更加平民化,所以都下令建设乡校,设立乡塾。但是国家没有足够的财政来支持这项举措,所以所谓的乡校都流于表面。

    最后存留在地方上的书院学校,实际上都是地方上的两班士族,以及有名望儒学大师所建立创办的私人院校。这些学校基本只招收本地同族内的子弟,或者同学派的后生,几乎不对外开放。

    以家族和学派为中心的这些书院逐渐成为地方士人团结的中心,于是就有人开始将自己家的地产奴仆寄进给书院,在士林派斗倒了勋贵派后,大量的书院获得赐额。

    赐额后的书院,实际上就直接将当地两班的大量地产与奴仆从国家的税收账簿上给免除了。到现在,有些书院拥有数千结的地产、几百名奴仆,既支撑了地方两班士人的家族延续,还保全了他们的大部分财产。

    “不妥!此般书院等,在先王时大多都已赐额,现在颁赐,并不能惠及多处。”闵景爀自己骊兴闵氏在骊州就有书院,那都是二百年前就赐了额的,根本打动不了那些地方两班。

    “是的,现有书院,大多均已赐额,仅有近三二十年来的那些,因先正庙严厉,不曾赐额而已。”显然赵万永也知道这个情况。

    “不不不,不是说只赐额,而是加赐田产。”洪景来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此前查抄逆党之家产,没官田产五十万结!”

56.寸步难行真无力

    在这个有明朝鲜国,全国的总耕地数量大约在四百万结左右,当然啦这只是一个预估,把杂七杂八的都算上。实际上真正登记在国家的税收账簿上的也就其中的一半而已,有时甚至更少。

    至于眼下这五十万结田地,那都是没收自以金祖淳和朴宗庆为首的安东金氏与潘南朴氏两家。当时的查抄还是很彻底的,不光是金银细软之类的浮财都被检抄出来,整个家族的不动产也遭到了全盘的清理。

    因为主持查抄的乃是崔正基和李在朝,这两位都算是洪景来的铁杆小弟了,所以隐瞒极少,大部分都明列条目,一一在册。

    按照历来的惯例,从他们两家手里查抄来的这五十万结土地,最终会变成一众反正功臣的赏赐,也就是所谓的“功臣田”。这些功臣田会全部豁免赋税,使得参与反正的功臣们短时间内就变成钜富。

    只是这一回反正十分的不同,他不是几个大家族的联合,或者士林派、勋贵派的乱波,不管是从实际上还是客观上来说,这一场反正仅仅开始于洪景来一人!

    真正的领头羊只有洪景来一人而已,整支大军,几乎完全是依靠洪景来一个人的力量拉扯出来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多方配合,暗中连横的事情,兵权尽在洪景来一人。至于后面加入的各路文臣,除开极少数之外,基本上就是站队而已,并不能够给洪景来提供太多实质上的帮助。

    这就导致了一等靖社功臣仅有洪景来、赵万永、李尚宪、金平淳四人而已。洪景来和赵万永不去说,李尚宪算是投诚有功,外加给李家一个面子。金平淳小老弟就不必多说了,通风报信是他,大开城门也是他。

    所以理论上最先分配功臣田的应该是这四位,当时商议到这件事的时候,金平淳最先表态不要。他年纪轻轻,却比许多老学究都古板,洪景来都暗示他可以把金祖淳的家产取回,他却只要了四个庄子养活他的那些侄子侄女,也就是金祖淳的子女。

    以至于现在除了后来赏赐于他的金祖淳大宅之外,金平淳几乎没有积蓄什么私财,搞得那点钱都拿去周济安东金氏一下子被打落凡尘的族人们了。

    而洪景来本人也算的上“高风亮节”,准备把这个田产充公之后,改善财政或者用以实行土地改革。重点是洪景来有来钱的路子,生活上又没有什么奢侈的开销。也不想留下贪婪的名声,所以表示不要。

    赵万永更好,他家本身就是顶尖京华士族丰壤赵氏出身,出了汉阳,据说有有足足八十里方圆的巨大地产都是他们老赵家的。因为本身自己家就是大款,外加他本人还锐意改革,不希望因为渴求财富而被人攻击,所以他见洪景来不要,便也表态不要。

    最后的李尚宪,他倒是想要,但是他身为宗亲,身份十分尴尬,要是积累下这么广阔的土地和奴仆,尤其是奴仆是吧。就太惹人猜忌了,就算他没那个更进一步的心思,可是阴蓄奴仆在封建时代对他这个宗亲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一圈转下来,一等靖社功臣们没有一个贪占功臣田的,二等靖社功臣们就更不好提了。而且随后洪景来大封官爵,因为是洪景来一力起兵,根本不需要和别的什么同盟或者合作家族分赃,是以当时人人都高官得做,占据显要之位,十分满意。

    这五十万结田地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现在算是暂且挂靠在户曹衙门下面的公田,继续由上面的奴仆耕种。

    “还请您三思,这五十万结公田不可轻动啊!”别人没有反对,一直坐在下侧,不怎么发言的崔正基突然有些激动。

    “怎么?”洪景来没想到第一个反对的会是崔正基。

    “国家财用匮乏,今岁又连开两场别试,善后清使亦使了巨款,户曹与宣惠厅已经亏空。若非林仁川带回回易钱,朝廷已然无力支撑下去。本年前赏赐百官和诸军所耗巨大,下官原本想着可从此番公田中出来,这要是下赐于外书院,户曹这个差事,下官做不了了。”

    “这……”

    一谈钱就生气,一谈钱就是没钱,当上了执政,哪里是执政,简直是背债。林尚沃回来,带回来了四十万两白银,让整个朝廷又转了两个多月。但是花钱的日子过得飞快,洪景来这边随便提到件事情,就是没钱。

    “在下以为,当以整顿财政为先,唯有国计宽裕,其他杂务才可渐次实行!”崔正基现在帮洪景来当这个家,四面八方都是来朝他伸手的。

    就算他崔正基浑身是铁,也扛不住这么多人来啊。表面上看着乃是户曹参判、管勾宣惠厅的高官,说白了还真就是给洪景来背债的。

    朝廷办事,不管办啥都要花钱,原本那些既定的支出,或者些许的小开销,崔正基也懒得去争去闹了。现在洪景来居然想着为了收买士林和地方两班,把五十万结土地下赐给外书院,崔正基这个财政大臣已经当不下去了,没法干了。

    大伙儿看他真的是急眼了,知道这事情不好干,纷纷上来劝解几句。洪景来也知道自己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临时起意,一点儿没有个章程,谈论到现在,完全就是个死局。

    改革真是寸步难行!

    …………………………

    这两天状态相当不好,本身我对于东亚的历史就是小学生水平,功底很差,很多东西写不出来,味道也差那么一些。再加上对于政治这一块的不熟悉和想当然,在文字的表达上面就很欠缺。

    结果稍微隐晦一点,就需要反复修改,即使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现在也已经到了屏蔽的地步。

    可是在一个立国四百余年,封建统治根深蒂固,社会阶层流动通道完全关闭的保守之国,在妇女不能上桌吃饭,主母打死妾生子毫无罪过的国家,不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社会政治文化变革,是根本不可能走向真正的近代化的。

    写吧,这书没有明天。不写吧,直接写点什么大航海、殖民地、侵日入美夺澳什么的,那就轻易很多了,可在我看来都是空中楼阁,毫无根基的东西。

    莫得出路啊……

1.筹谋甲山寻铜精

    洪景来暂时已经不准备对朝鲜做什么小修小补了,没意思,补了用处不大还招骂,索性先把钱袋子抓紧。免得将来又出现财政大臣撂挑子直言干不了,官军的军饷和百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的烂事。

    这个模板就轻松了,洪景来可以直接参照隔壁,人家维新的时候殖产兴业,大量的近代企业被建立了起来,挣到的钱比之过往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参考朝鲜本身的情况,现在并没有太多的农村闲余人口,与隔壁当初农村人口过剩的情况不尽相同。所以发展劳动密集型的大规模手工业的条件尚且不够成熟,毕竟不可能把大量的人口从农业生产中驱赶出来。

    清国现在正处于罕见的饥荒之中,像是广东福建地区,要是没有暹罗和安南米的进口,整个社会会在短时间之内崩塌。即使大量的进口稻米,闽粤百姓还是大量的下南洋,去往陌生的南洋地区求生,实在是因为在老家连口饭都吃不到。

    至于朝鲜正对过的江苏、浙江等地就不要说了,别看占着太湖平原,但是年年需要从外地购买粮食补充。嘉庆和道光年间,浙江、江苏、安徽几省多次发生严重的遏籴事件,总督巡抚亲自下场抢米。

    最后不仅是上达天听,甚至还闹成公案,原因无外乎就是人口大量繁衍,而农业生产止步不前,无法提供足够的粮食,导致各处紧捂粮袋,就是得罪人也不许本地粮食外运。

    想要通过外购粮米,来发起类似于“羊吃人”的运动,完全不符合朝鲜的国情。现在的情况下,优先进行的是投资时间短,见效快,产出利益高的产业。

    符合这个要求的除了惯来的对外贸易,以及洪景来委托林尚沃在仁川开始筹办的机械纺织所之外,就是矿业和林业。

    一来是本身这些人就已经在从事这一行业,不需要从其他地方扩充人手,二来是见效绝对快,树砍下来就能拉出去卖,矿开出来炼好了就是钱。

    林业一时间没有什么太好的想法,但是矿业洪景来那是有印象的。穿越前在那两国之间有一桩十分可笑的闹剧,某C国的企业相信了某K国的鬼话,拿着机械、技术和现款,前后投入几乎十个亿去某K国投资建设合资矿产企业。

    表面上看C国企业占股51%,K国占49%,像是那么一回事嗷。等所有都造好了,基本可以投产了,K国直接派军过来驱逐所有C国的人员,白捡了这么一座现代化的矿业企业。

    惠山铜矿!

    亚洲第一铜矿!

    这名字记得相当清楚,洪景来绝对不会搞错。随即就派人寻来八道之舆图。这地方应该在咸境道内,靠近长白山脉那一块,交通条件稍微差一些。但是有虚川江直接流经矿区,然后就汇入两国边界的XX江,可直通义州地方。到了义州这个朝清贸易大港口还有什么好说的,方便至极了。

    可是来回翻找了一圈,也根本没有所谓的惠山的名字。没得办法,洪景来只能寻来李在朝和洪聪珏并他们的一帮兄弟,他们熟悉咸境道的地理,可能知道惠山在哪里。

    可是十几个人听了惠山这个名字就直摇头,连翻山越岭最是熟悉的李在朝也表示根本不存在这个地方。虽然他不敢说踏遍每一个村庄,但是几乎所有的集镇、乡邑他都有所了解。真要有洪景来所说的大铜矿,也肯定不是这么名字。

    “若说铜矿,甲山郡的铜店洞就有大铜矿,已经开采经年,但是听说矿脉也有所枯竭,不如以前繁荣了。”李在朝扯过地图,在简陋的地图上指出大致的位置。

    “甲山啊,这下官到是也听说过,确乎是有铜矿的。”洪聪珏也表示确实如此。

    “已经发现了铜矿,并开采经年了?”洪景来根本不了解甲山铜矿的开采历史,两眼一抹黑。

    “是了,不过当地的灶户远不如以前繁盛咯……”

    “这就稀奇了。”洪景来看了看甲山的位置,还真像是惠山应该在的地方。

    可是面前几人言之凿凿的说甲山的铜矿已经开采了很多年,现在都要枯竭了。这绝对不可能啊,惠山铜矿是亚洲第一铜矿,到二十一世纪还在开采着呢,怎么会枯竭呢。

    “虽说铜矿是枯竭了,但下官曾听说附近有一处坑谷发现了砂金。”站在一旁的李济初突然搭茬。

    一说到金子大伙儿可就来劲了,黄金嘛,好东西呀,谁不喜欢。要说开金矿,在平安道、咸境道确实有不少金矿。可惜他们既不会探矿,也不会开采,只能看着别人发财。

    “有砂金?”洪景来突然灵光一闪。

    因为矿这玩意儿很有可能是伴生存在的,朝鲜北部山区曾经有过剧烈的火山活动,这一点毋庸置疑。后世里闻名遐迩的长白山天池就是一座休眠火山,整个长白山区域,理论上应该富集了大量的矿产。

    甲山发现的砂金可能就是远古之前某次火山喷发之后,从地底带到地表的。现在在坑谷内出现大量的砂金的话,那么在坑谷的稍浅处,就绝对有其他被火山喷发携带出来的矿产。

    结合洪景来所知的惠山铜矿,那么就有可能这个产砂金的坑谷就是未来亚洲第一铜矿的所在地。

    一定没错!

    洪景来只想到这里会是未来的惠山铜矿所在,并没有太在意上面的砂金。而实际上一直到日据时代,甲山的砂金仍旧在源源不断的生产。火山喷发能带出来亚洲第一的铜矿,那么顺带喷出来的黄金,自然也是车载斗量,根本难以计数。

    “即刻去寻几个熟悉探寻铜矿地脉的工匠,然后再从工曹的官奴中挑选铜匠,一道发往甲山,寻找铜脉。”

    铜可是个好东西,除开工业原料这一特征之外,在当下这个年代,铜就是钱,只要掌握住了甲山铜矿的出产,那钱就能源源不断的流入宣惠厅官仓。

2.先行发现多砂金

    甲山的事情,洪景来自然是不可能亲力亲为的,先委了李在朝他们选用铜匠和矿师前去查看。但是想了一圈,不是不相信李在朝,而是不相信那些实际经办事务的中低级官员,以及广大的吏役中人。这批人都坏到根子上了,当官做吏就为了搞钱,完全不考虑后果。

    要是发现的铜矿交由官办,指不定哪天就给这帮人搞死了。洪景来还指望这甲山的铜矿成为自己辅政期间的明星企业呢,持续为财政输血才是理想状态,别办到最后朝廷还要往里面赔钱,那真就是搞笑了。

    现在洪景来有了一个好习惯,凡事不能自己拍脑袋就决定!

    做决定之前问问专家,参考一定的有效意见,再去做决定,免得顾头不顾腚,想到一出是一出。反正自己作为执政,想要见什么专家都是一句话的意思,听了意见做决定,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铜矿的生产经营洪景来不会,但是朝鲜北部有大量的金、银、铜矿,既有私人承包经营,也有商团管理经营。像是松商就经营平安道云山的金矿,各商团里肯定有干这行的人才。

    一句话,林尚沃、李禧著以及朴周命都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洪景来叫他们,肯定是有事啊,而且三大商团一起叫,事情必定不小。

    话摊开一说,松商大房朴周命喜上眉梢,他们松商在咸境道和平安道都涉及矿业经营开发。林尚沃也是连连点头,因为湾商经营的大项之一,就是通过开发铜矿,然后生产纳清方字铜器,不仅在朝鲜国内有销售,还卖到对面的清国去。

    就李禧著有些沉默,他们在南方,除了部分煤矿,就没啥值得大举开发的贵重金属。就算是煤矿也只开河道边的煤矿,规模一定程度上很受限。这叫他咋和另外两位竞争嘛,他几乎是一窍不通,商团内也没什么矿业的人才。

    但是他不会,不代表他找不到会的!

    莱商团别的本事没有,和日本联系的渠道却最多。日本有啥啊?黄金之国嘛!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矿,有金银矿就必然有优秀的熟练的矿师以及工匠。

    凭他莱商和萨摩岛津家、对马宗家、金泽前田家、萩毛利家的关系,请几个矿师来那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反正走私都干了,再偷渡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了。大不了请几个师傅来带徒弟嘛,三五年再把人放回去就是了。

    一念至此,李禧著也动了起来,连声向洪景来询问甲山铜矿的具体情况。虽然矿还没探出来,不妨碍洪景来画大饼啊,咱们洪景来最大的本事可不就是“张口就来”。给三个人一顿胡天海地的瞎吹,就差把甲山铜矿描绘成世间少有,举国罕闻的大宝藏了。

    说的三人连忙答应,一同派遣考察团去甲山进行实地的探访。要是真寻到了顶级大铜矿,那么最终的铜矿经营者,肯定是要从眼前的三人中产生。

    洪景来当然不会白给他们,将来所产出的铜,会按照一定比例送往仁川,通过仁川这个新兴的大港口再辐射整个朝鲜。一开始洪景来在的时候,这个义务交售的比例肯定能得到较好的执行,等到将来洪景来蹬了腿,那就不是洪景来管的了得事情了。

    现在洪景来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官方也就是李在朝那边组织一个考察团,商团这边三家也派人去甲山进行考察。洪景来会综合考量两者的考察报告,反正亚洲第一铜矿这个事实不会变,洪景来肯定是选双方考察出来的最大值推估甲山铜矿的储量。

    然后嘛就是很俗套的办法了,不搞什么拍卖,统共就三家大商团有力承办这样的大型工矿企业。咱们直接走招标,三家各自给一个报价。

    这个报价包含为了获得开采权所需要支付的头期现金,以及往后每年分期需要交给朝廷的数额。其次是每年产量的多少交到汉阳和仁川的铸币所(宝泉局等机构),铜现在就是钱,有了大规模廉价开采生产的铜,洪景来怎么着一年也要扩充个几十万的财政吧。

    八道地方,许多乡野到现在还在以物易物进行交易,汉阳百官的俸禄也大多使用米、豆、布等实物发放。这对在汉阳为官的许多官员而言,都十分的不便。

    整个朝鲜的市场需要大量的铜钱填充进来,短时间内,整个市场是无法被铜钱给填满的,至于饱和到铜钱跌价,那更是不可能。每年铸造个几十万贯的铜钱,顶多也就是正好够市场使用罢了,指不定发发工资啥的就用个七零八落。

    反正现在到了李禧著、林尚沃和朴周命三位出力的时候,想要挣钱,想要跟上洪景来的脚步,现在就不能松懈。出了洪景来的门,别看平时林尚沃和李禧著嘻嘻哈哈的好哥们,一转身就往各自在汉阳的商店跑,动用商团内的消息渠道,找寻优秀的矿师。

    至于朴周命,更是直接飞马就出了汉阳,回松都开京,松商的大本营。松商除开种人参的好手之外,其他人才也是不少,没两天就组织了考察团,也不等湾商和莱商,立刻就出发甲山。这时候快人一步,将来就是快人十步。

    到了甲山地头,松商的人员先去查看了旧有的铜矿矿脉,发现确实和众人所说的一样,大部分都已经枯竭,开采量日益减少。产出的那点铜,也就够灶户们保个本,根本应付不了官府以及地方的折腾。

    到是旁边坑谷内的砂金真是厉害,当地人小打小闹的在溪谷河沟里淘取砂金,而松商的专业探矿师稍微瞧了半天,上下观察一番之后,立刻惊喜万分的通报朴周命。

    铜矿暂时没找到,金矿却可以明确就在溪谷的左近,按照临时采集的矿石和甲山本地人的描述,这个新发现的金矿,不出意外的话,每天都能出产黄金十两以上!

3.李㼅伸手图金矿

    时间过得很快,汉阳的黄柑试很快结束,又选了二十多个“可用之材”。人类果然是容易遗忘的动物,此前还沸沸扬扬的仁川开港和洪景来揭帖等事,在黄柑试结束,录取名单公布之后就基本平息了。

    大多数人只能关注到眼前的事情罢了,等这事稍后,那么十有八九就会落进遗忘的泥淖里,终生都不一定能再度记起。

    至于那些还反对此事腐儒大头巾,因着抬不起足够的声势,就算再学着前人上街贴揭帖也无济于事了。何况他们也根本没机会贴,此前因着揭帖的事情,地面上的保甲壮勇火兵,被赵万永好一阵痛斥。现在一个个眼神瞪的滴溜滚圆,好似在泛着精光。任是谁也别想再在汉阳的地界上贴揭帖了。

    这样的状态起码要等到八道的士人儒生都归乡之后,才会有所松懈。汉阳本地的士人,大家知根知底的,谁犯事谁没犯事,官府衙门里有本帐呢。

    到是前头派往甲山的考察团回来禀报,甲山有没有新的大铜矿暂时不知道,但是黄金真的有很多,最好赶紧调派官奴前去淘金。而且河谷里既然有砂金,谁知道左近的地里会不会也有黄金的矿藏。

    要知道现在仅仅是淘金,每日的产金量就高达十两。这么一算,一年就能弄来三四千两黄金。虽然算不上什么顶尖儿的金矿,却也足以设置有司衙门,派遣专员,立厂开采了。

    重点是这能够让朝廷掌握现金啊!

    朝鲜国内的矿产,大多是承包给个人开发的。朝廷的税收又长期以实物税为主,实际上掌握在朝廷的现金非常少。而整个朝鲜的贵重金属长期依赖各大商团输入,且以对日本贸易的莱商输入日本银,和以对清贸易使用人参换取白银的湾商为主。

    所以若要说哪里银子多,不应该去户曹的官仓或者宣惠厅找,而是去各大商团的本店金库才对。哪个商团的本店金库里没有几十万两银子的现款存着,上回查抄的京商便是如此,反倒是身为执政的洪景来,还需要秋后属下发卖贡米之后,才有银子来办事。

    要不要把实物税改为货币税?

    不行不行,咱们不能再脑门一拍,说啥来啥了。

    虽说市面上银子没那么缺,但是铜钱还是缺的,要是进行实物税改革,怕是会造成严重的通货紧缩。老百姓为了完税,不得不发卖更多的农产品,直接增加了老百姓的负担。

    起码要等洪景来发现了铜矿之后,开始大规模的鼓铸铜钱,让市面上的通货充足。钱多到即使某些特定时间段,出现大规模的变现需求,也不至于匮乏的地步。

    这想法便也不开咱们的内部小会,互相讨论了,眼下还为时过早。不如仔细谈谈对于甲山金矿和铜矿的开发,把开厂的章程彻底弄个通透,好补充朝廷的财政,让朝廷手里也能掌握数量庞大的现金。

    结果咱们这边还没议出来个啥,宫里的李㼅却遣人相召!

    果不其然,洪景来等人刚坐下,李㼅就念起了穷经。堂堂的大王,到是一点儿不讳言自己没什么钱的窘迫,言下之意不外乎听说你发现了个大金矿的事情。

    李㼅继位为王的这一年,朝廷接二连三的办大事,花钱如流水。外朝要花钱,内廷的钱自然是如流水一般泼出去。洪景来因为没钱急的直跳脚,李㼅因为没钱也是心中难安。

    他因为乃是通过靖难反正的形式继位的的大王,并不是上一任李玜或者更上一认李祘的嫡亲兄弟儿子。洪景来在宫外为了稳定权势和大局,还撒出去不知道多少币呢,更不要说李㼅本人了。他为了平息宫中对于他得位不正的质疑,拿着内库的钱就使劲撒币,宫内大到提调尚宫和内官尚膳,小到针线房和御膳房内人这样的杂役使女,都得到了李㼅的赏赐。

    而且李㼅可不是一年就赏一次两次,他几乎是到了季节就赏人。宫外的认可有洪景来在外面替他获取,宫内的认可还不是靠这一年多李㼅对宫内人员的赏赐建立起来的。

    赏钱一时爽,算账火葬场!

    马上就要十月了,年底的盘账很快开始,即使是收入颇丰的李㼅也意识到了自己今年要拉亏空了。可不正巧听说洪景来派人去咸境道甲山郡勘探金矿,而且现在金矿已经发现了,只要调派官奴进去,就能立刻开始出产。

    维护我这个李朝大王的体面,也是维护李朝的体面嘛,更是维护你洪景来这个执政的体面呀。大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就算不能全给我,给我个一半也是好的呀。

    一年多的大王实践,使得李㼅的各种能力水平直线上升。起码摆事实讲道理,和洪景来伸手,扩大王室财政来源的样子就十分老练。如果不是知道李㼅前些年真的都被流放在江华岛,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洪景来真怀疑他以前是在某个政治学院进修的。

    不过李㼅的提议洪景来肯定是不想答应的,咱也缺钱啊,哪能就把刚寻着的钱拱手送给别人。而且李㼅最近是不是飘了,居然在本身掌握着巨额收入的情况下,还试图继续扩张财源,这不就是侵吞朝廷的收入嘛。

    更别说王室所占据的大量宫庄田,原本就在洪景来的改革名单上。王室的收入应该也要有本帐,而且不能允许王室成员随意的圈占宫庄田,这就是在吞噬国家农业税的税基。

    洪景来甚至想过把所有宫庄田没收,然后分给解放的官私奴婢,增加向朝廷纳税服役的自耕农数量。至于王室,每年由户曹和宣惠厅向内需司划拨五十万两白银或者一百万两白银的固定拨款即可。既可以更加深入的控制李㼅的行动,也能使得国家的财政有所改观。

    最最最重要的是,要让李㼅清楚,他虽然是个大王,但是他是洪景来拥立起来的大王!

4.再见连襟话家常

    见李㼅这般,洪景来心下只觉这小伙儿大王当上瘾了,没把自己几斤几两给掂清楚,上赶着来给自个儿寻开心。

    不过到底两人一年多来合作愉快,洪景来没必要为了一年三四千两金子就和李㼅翻脸。以后翻脸的日子长着呢,有了亚洲第一铜矿的洪景来到还真没把这点金子放在眼里。既然李㼅想要,那便由他和湾商莱商他们扯皮就是了。

    别看林尚沃和李禧著都是堂上高官,可他们背后的湾商和莱商可不就是普通小老百姓,将来要是有必要,一条“与民争利”的罪状那真是再现成不过了。

    出了殿来,洪景来便吩咐跟着进宫的韩三石去寻一位故人。韩三石略略带着些不解,洪景来笑了笑,只是往汉阳城外指了指,又指了指自己,韩三石来回望了几眼,便猛然想到。

    李宷重!

    娶了咱们洪景来小白菜姐姐的那位落魄宗亲,穷的连出门的长袍都没有,全家有上顿没下顿,祖父两代都是穷鬼,汉话说的疙疙瘩瘩的年轻人。

    说来这位李宷重真是咱们洪景来的连襟,毕竟一道娶了闵景爀的女儿,只不过他是娶了大姐,咱们洪景来娶的是小妹罢了。不过洪景来今年三十二,李宷重却只有二十岁,这个到底该怎么称呼,还真不好说。

    找他来,自然是因为他那个宗亲的身份,虽然已经是出了五服的宗亲,可架不住近枝宗亲基本死绝了啊,所以他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是血缘较近的宗亲了。

    一想到他,洪景来突然想到李玜,什么时候需要派人去瞧瞧这位废主。别的洪景来做不了,但是让他留不下后代还是没问题的。当初答应洪妃保全李玜的性命,又没答应让他子孙茂盛,子女绕膝。

    历史上李宷重继承了思悼世子之子恩信君李禛的嗣位,然后一下子就变成了纯宗大王李玜的堂兄弟,成为最为亲近的宗亲之一。所以他儿子李昰应生下的崽便有了入继王室大宗的资格,最后成了高宗大王。

    现在洪景来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在把李玜废除之后,庄献世子五个儿子等于就只剩下李㼅这一支尚有香火了。其他三位要么根本就没长大,要么就是死的早没儿子,等于说要是李㼅现在死球,庄献世子这一脉就算是彻底断绝了。

    这在东方式的封建宗法社会里那是最惨的事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实在没有儿子了,也要过继一个过来承继香火。不然将来人死了,连个烧纸主丧的人都没有,会被笑话的。

    普通小民家都看重香火,那就不要说李王家了呗,洪景来给你们老李家想办法继承香火,那绝对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了。这事情不管怎样,说破天去,都是应该的,要是李㼅敢于说个不字,洪景来立刻就可以上书骂他“委实不孝,不似人君”。

    虽然恩信君不是洪妃的儿子,是庄献世子的其他妃嫔所生,但是宗法上恩信君就是洪妃的儿子。你李㼅身为孙子,居然敢反对自己奶奶为自己的叔叔过继儿子,是不是不孝至极?

    打蛇要打七寸,洪景来暗示也要暗示到点子上!

    虽说你现在干着这个大王,但你不要以为没了你这有明朝鲜国就不转了,别仗着近枝宗室死绝了就这么跳,没有近枝宗亲,俺洪景来给你弄一个近枝宗亲来。

    韩三石很快就把带着些欢喜,也带着些茫然的李宷重给带到了面前。除了他,还把他媳妇也就是小白菜的姐姐一道接过来了。表面上自然是他们姐妹之间叙叙旧,实际上则是洪景来想要见见这位连襟兄弟。

    “不必这般拘束,近来可好?”望着眼前的李宷重,洪景来多少带着打量。

    当年去李家见李宷重时,李宷重还是个脸上无肉的大小孩,面貌不甚讨喜,才学也谈不上,除了空有一个宗亲的名头外,实在称不上什么,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有劳府院君挂念,近来一切都好。”李宷重到底是年岁上长了几岁,也见过些生人了,答起话来倒也没当初那么拘束了。

    “家中亦好?”

    “一切俱安。”

    “可知道我寻你来是为了何事?”洪景来带着微笑看向李宷重。

    “这,这个,在下并不清楚……”李宷重犹豫了一会子,最后还是没有答出个什么来。但是他也很光棍,答不出来就答不出来。

    “难道没想过我是寻你来做官的?”到了这时候,洪景来反倒是不急了,有那么几个闲心思和李宷重开玩笑。

    “您说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觉得自己不行,做不得官?”

    “在下并无有什么才学,要做也只能做闲散官儿。既无权又无钱,不做也罢!反不如在家轻松快活,乐的逍遥。”

    真是大实话,自从闵景爀把女儿许给他们家之后,不仅仅是带去了丰厚的嫁妆,还以各种名义贴补李家。而此前洪景来也悄悄地关心援助这些落魄的宗亲,暗中送过不少钱物,连李㼅那种被禁闭在江华岛上的都关注到了,遑论是李宷重呢。

    所以现在李宷重虽然无官无职,也没有考中生员进士,日子却过得非常逍遥。反正有闵景爀和洪景来送钱送物来,他这文化水平的也玩不起啥高消费。让他装暴发户去玩古董?他只会把古董卖了去喝酒吃肉。

    唯一不敢沾的也就是色了,毕竟闵景爀和洪景来关照他都是因为他娶了闵家女,要是惹毛了自家老婆,回娘家告一个刁状,哪里还能搞来这么些个凭白耍着玩的钱。

    “且罢,你回家候着些消息吧,有你的好事!”洪景来觉得这位真混子反而是件好事。

    李宷重前脚刚走,洪景来后脚就开始草拟上书,上书内容自然是为李㼅的叔父恩信君李禛挑选嗣子,免得这位王室宗亲将来连个承香火的人都没有。

    当然啦,更为重要的是提醒李㼅,我在给你找替补!

5.李球承袭南延君

    洪景来的上书属实惊到了李㼅,他立刻就想召洪景来入宫相商。可是刚开口就吃味过来,娘的,这不就是洪景来提出来的。

    换其他人来商量吧,李书九还在燕京,李尚宪是个和事佬,只要洪景来不是要谋朝篡位,那么李尚宪就基本上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反正位置上坐着的是个姓李的,李尚宪就不会和洪景来对抗。

    突如其来,一种无力感袭遍全身!

    李㼅这才猛然意识到,以前看着好像国家的大事小情他都能处理,而且自闵景爀以下的一众官员都对自己十分尊敬,现在看来不过都是幻觉罢了。纯粹是洪景来不争不抢,不过分的侵凌威逼老李家的权势罢了,还愿意主动帮老李家维持一个君王的体面。

    原本还想召人来商议的李㼅颓然的坐在王座上,一个人默然许久,最后还是有些不甘,到底还是传了李尚宪前来召对。李尚宪也已经从议政府那里得知了此事,洪景来又没有隐瞒上书,直接公开的。

    宦海沉浮二十多年的李尚宪哪里不懂洪景来的意思,就是提醒李㼅不要太跳。而且事情办得还非常漂亮,以李尚宪这个宗亲的身份来说,他还要感谢洪景来为他们老李家承祧香火忙前忙后呢。

    两人之间的奏对自然是以李尚宪的劝说为主,他认为也是最近李㼅太膨胀了,洪景来不来侵凌王室的财权就不错了,李㼅怎么能继续向其他地方伸手呢。做了左相的李尚宪很清楚现在汉阳朝廷的财政就是个寅吃卯粮的空架子,洪景来为了充实财政正在努力着,李㼅不帮忙还在后面扯后腿,不地道。

    像是为了呼应李尚宪似的,大王大妃洪氏的懿旨也传到了明政殿,老太太年纪大了,现在娘家丰山洪氏显赫至极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愿,剩下的就是希望看着儿孙绕膝。李玜作为废主流放到了江华岛也就罢了,理论上她可是有五个儿子的,那么起码也要有五个孙子在膝下承欢吧,要是再来几个外孙外孙女就更好了。

    又不是帮她老洪家挣什么,是帮你老李家承香火了!

    这下李㼅再也说不出什么二话来,朝廷的公议就是洪景来的意思,王室的大家长洪氏又表示赞同,连宗亲也乐见其成,他还能怎么办,只能下教旨。表示如今近枝宗室凋零,尤其是他的叔伯们都没有嗣子,所以现在为恩信君李禛挑选宗室子弟继嗣。

    教旨一下,礼曹和宗亲府、敦宁府都忙活开了,礼曹是咱便宜大哥洪守荣在干,宗亲府是李尚宪兼任的,这人选还需要挑吗?还不是洪景来一言而决,只要洪景来说是谁,那可不就是谁。

    事情传到李宷重家里,李宷重恍然大悟,原来咱连襟说的坐等好事上门是这个事。闵家的女儿娶得真的不亏,既做了洪景来的连襟,现在还能承继主上大王亲叔叔的香火。

    明眼人立刻就猜到洪景来会选谁,闵景爀就该两个女儿,一个允了李宷重,一个允了洪景来,这真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

    李宷重的行情一下子水涨船高,连他的其他三个兄弟都俏了起来,只可惜有两个已然成婚,只剩最后一个老幺还没成婚,却也说了人家。这真让一众投机者大呼可惜,失却了和王室宗亲联姻的大好机会。

    自然的,李宷重虽然没什么才能本事,却也知道感恩,复又上门向洪景来致谢。洪景来当然不会说什么私相授受的话,只请李宷重静静等待朝廷的遴选。

    说是遴选,其实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其他人早就淘汰,连李宷重的三个兄弟都不过是陪跑罢了。经过了十天“激烈”的角逐,终于确定李宷重为最终人选,上报李㼅。

    李㼅还能说什么,自然是一切应允所请,着宗亲府和礼曹挑选吉日,领李宷重入嗣恩信君李禛一脉。

    下边的官员秉承上意,礼曹启言:“恩信君立後事,令判敦宁府事李彦植,聚会三家门长,同议择定,以仁祖大王第三男麟坪大君㴭五代孙生员秉源,第二子幼学寀重,指名呈单矣。请依例立案成给,改名球。付南延君。“

    都是现成的套话,洪景来唯一修改的是封号,南延君不好,应当改为南延大君。理由也是堂而皇之的。恩信君乃是肃宗大王最宠爱的幼子延龄君李昍的嗣孙,延龄君李昍病死以后就是追封的大君,这是祖上有成例的。

    虽然不是王妃所诞育的嫡子,但是为了显示身份的尊荣,也应当将封号定为南延大君!

    而且洪景来还不是自己孤身一人在战斗,甚至请金平淳进宫来说服李㼅。别看金平淳惯来秉持保王理念,但是他的王也可以是那种圣天子垂拱而治,众贤臣牧守一方的模式。他认为现在算是众正盈朝,所以身为主上的李㼅只要拱手即可,凡俗杂事不需要您费心。

    连金平淳这个死忠的保王党分子都这么说,李㼅知道这事情再争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便点头答应。李宷重至此改名为李球,并受封南延大君。

    从理论上来说,李球也有了王位的合理宣称和继承权,随时都可以成为李㼅的最佳替补,在国家无后的情况下替补上去,成为大王。

    众朝臣再度确认了掌握有兵权的洪景来的权势,只要洪景来铁了心去办事,即使是身为大王的李㼅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遑论是其他的野鸡们了。

    这是保守派以及保王党大臣的一次大退让,虽然表面上看着好像并没有导致朝廷的权势产生什么巨大的变化,但是实际上却使得刚刚树立起一定权威的李㼅的政治声势受到打压。让所有人都明白了朝廷现在还是洪景来做主的这个事实,不要觉得可以复制以前那些反正上台的大王的模式,玩什么把戏。

    汉阳的剧幕落下,甲山那边的勘测消息也传了回来,委实大铜矿无疑!

6.二轮竞标求矿权

    兴冲冲从甲山回到汉阳的林尚沃以及李禧著感觉汉阳不对劲,不是说环境有什么变化,而是政治气氛上出现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两位都是大商人,而且是封建时代走向一国顶点的大商人,不仅是商业嗅觉极为灵敏,连政治嗅觉都灵敏的出乎常人。肯定是汉阳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让两人感觉到了不同。

    两位大佬在汉阳都是有留守亲信的,汉阳的生意还是要继续经营的嘛,不可能事事都要这两位大老板来亲自掌握。等属下的行首一禀报,两人心中对洪景来这一笔那是直竖大拇指,表面上一点儿没有侵凌李王的权势,但是却又从声势上将李王一下子打蒙。

    对于刚刚受封南延大君的李球,两位自然是立刻备上一份丰厚的礼物,不管李球将来成不成事,现在送点东西结个善缘还是很必要的。两位大老板那可是一路金钱撒币,在汉阳打下偌大局面的大商人,可不会在意这点小钱。

    把这事处理完了,两人便立刻赶到洪景来府上,商议甲山铜矿的事情。

    因着洪景来允许他们在甲山进行试探性的发掘,所以三大商团不约而同的在甲山各自掘坑,由于甲山的铜矿规模实在太大,仅仅在地表开采,居然就发现了大量的矿脉。用点不恰当的说法就是一眼望去都是铜,上下一跳都是钱。

    无边无沿的,几乎整个坑谷上下都是铜矿,随便敲一块石头里面都含着铜,简直是不可思议。原本应该是封建国家最渴望的铜,在这里好像是路边的野草一般,踩一脚都能踩到一块铜。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能获得甲山铜矿的的开采权,虽然商团是不可能拥有货币铸造权的,但是铜就是钱,可以简单地充当一般等价物。随便哪个商团获得了开采权,也就等于获得了无限的现金流,天天都能来钱,而且是现钱。

    还管什么兄弟情谊,林尚沃和李禧著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把自己的商团彻底推向巅峰,雄踞朝鲜商界第一把交椅。

    洪景来那也是亲兄弟明算账,甲山的铜矿是洪景来充实财政,掌握足够现金的重要基础,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许给别人。所以不仅要等松商大房朴周命回来以后再行商议,而且还准备使用扑买,也就是竞标的方式决定开采权。

    甲山铜矿的情况三大商团都已经清楚,那么除开第一年的建设期外,往后每十年的开采权,都将采取竞标的方式从有意且有实力开采铜矿的竞标者中产生。

    此言一出,不仅是三大商团,连经营贡商生意,已经广有积蓄的贡商首领朴贤瑜,以及京华士族中的几位大佬都给惊动了。

    没有人嫌钱多的,反正都是交给小弟们去办,又不用自己亲自下矿井去挖矿,抢夺到开采权即可。

    股份制公司这个东西洪景来还不准备搞,这年头时兴“任人唯亲”,一旦进行了股份制,那么必然大小股东都要往公司插人,到时候上下左右都难以协调同步,事情就根本办不成了。眼下还是全部交给一个人或者一个商团更好。

    力往一处使,才能在建设初期保证整个铜矿的快速投产,以及投产之后的产量。能早一天给洪景来送钱来,那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反正到了竞标的那天,除开李禧著、林尚沃、朴周命、朴贤瑜四名大商人之外,还有七家表面上看着好像人畜无害,实际上背后都站着大佬的人前来竞标。

    洪景来没有设置低价,因为即使是洪景来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亚洲第一的铜矿能年产多少铜,定的低了洪景来心里过不去,定的高了别人出价的意愿就低了。所以这头一次的竞标并没有设置底价,全凭各位大商人和白手套的本事。

    也不是没有人明里暗里的试探洪景来,这个标的到底是定的多少,或者说洪景来心目中的价格到底是多少。但是因着洪景来自己心里都没数,所以只能嘻嘻哈哈的一概敷衍过去。连咱老岳父闵景爀的旁敲侧击都没奏效。

    不需要再多废话甲山铜矿的情况,在座的早就了解的清清楚楚,不能挣钱的话也不会愿意坐到这个竞标的会场来。

    说来这个会场还有个另外的作用,朝鲜每年对清输出的人参数量都是有份额的。走私的不提,正常通过对清使团和栅门后市贸易交易出去的人参份额都会在年初通过竞标决定好,所谓的竞标无非就是谁能够给朝廷提供更多的人参贸易税罢了。

    所以几乎都是大商团内部的游戏,今年你多报一点,明年我多报一点,反正朝廷只要能收到那几十万两银子的贸易税就拉倒了。对于人参份额的竞标,实际上处置的极为草率。

    人参的事情,一时间洪景来也不想管,每年钱到即可,自己的老兄弟林尚沃和李禧著在里面都有莫大的利益,洪景来真不好“痛下杀手”。

    所幸有成例在,不仅经办的官员熟练,大伙儿竞标也十分熟练。铜矿和人参不一样,人参每年都可以重新竞标,且就算没有竞上最大的那一份,也有二三四等的份额可以竞争,所以各大商团会暗中串联。

    但是眼下的甲山铜矿,那就是蝎子屁股上的屎——独一份的东西,根本不存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暗中分配。况且开采权一承包就是十年,在座的人生有几个十年?这次让给了被人,那下次诸位还没有活着就是个未知数了。

    是你你也不可能去串联!

    端坐在上首的洪景来示意管勾宣惠厅的崔正基可以开始后,崔正基照本宣科,讲了一下竞标的事项,并宣布将进行两场竞标。

    第一轮淘汰绝大多数人,留下出价最高的三个,以防止有人出价相同,而一同中标。第二轮剩下的三位,继续出价,由洪景来选择其中出价最高的那一家获得最终的开采权。

7.不意前三之人选

    竞标这程序走的挺快,十一家商团或者个人都将写有标的的纸袋放入崔正基面前的木盘中,前后不过几分钟而已。

    所有人在入场前就已经确定好了价格,不可能到了现在再临时商议,崔正基刚刚宣布所谓的请各位决定标的不过是说的套话,也没有人真的当真。

    当然不是直接当场开函的,以前户曹和宣惠厅的官员们那是为了在分配人参交易份额中获取好处,而且各大商团互通消息,暗自勾连,这要是当场宣布出来,数额指不定会多难看呢。至于洪景来为什么也不愿意当场公开,自然是有私心的。

    同样情况下,洪景来肯定更倾向于自己熟悉的李禧著等人,哪怕是朴贤瑜胜出也好。这种知根知底的人,才好确定真的有大规模开采甲山铜矿的势力,也方便加强洪景来羽翼之下财团的经济实力。要是便宜了某一个京华士族,且不说他们有没有足够的矿师工匠,洪景来总不能把这大把的现金交给别人吧。

    尤其是李尚宪派来的那个家人,他因为政治上的原因,不敢大规模的占据田产,拥有奴仆,所以自然是希望从别的地方给自己多搂点钱。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争气,将来顶多在敦宁府或者中枢府里挂个虚衔,能外放个牧使府使就是烧高香了,现在不替子孙多搂一点,以后就是坐吃山空的局面。

    唯一令洪景来另眼相看的还是小赵家,作为洪景来的智囊,小赵现在几乎是丰山洪氏势道政治的二把手。居然没有派任何一个白手套进来参与,到底是看的明白清楚,该拿的不该拿的,比别人拎得清。

    那么就开标吧!

    十一份信函一一打开,全程只有崔正基和洪景来两人在场,其他的户曹和宣惠厅官员全部都被赶到了屋外。两人一一阅过,多少和之前的预期有些重合。

    出价最高的乃是李尚宪的白手套,价格竟然摸到了二十万两银子的边儿,报价十九万五千两银子。紧随其后的乃是贡商首领的朴贤瑜,但是价格很明显的差了一截,只得十七万两整。至于第三的,则是李禧著和朴周命同列,都报十六万五千两。

    也不知道李尚宪这个价钱是不是得到过李㼅的授意,委实是超出了市场的预估。要知道松商那是经年开发矿山的老手了,而莱商也是从日本“请”了数名熟练矿师前来评估过的价格,两家同样出十六万五千两,就说明这个价格基本上就是正价了。

    在隔壁清国,燕京的红铜价格,基本上为每一百斤十五两五钱至十七两五钱,价格大抵在此区间徘徊。看这模样,甲山铜矿每年总能产出五百万斤铜来。

    取个中间数十六两每百斤,五百万斤就值八十万两银子!

    朝廷惯例要抽走百分之二十,号称是以成本价收买,实际上就是不给钱的,大伙儿都清楚,这属于成本之一。至于生产和运输成本,总也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

    这么一算,承包矿山的,每年顶多挣三四十万两银子,这还要抠出来一部分作为购买相应开采权的花费,实际上也就挣那么二十来万吧。

    好处还是在于能掌握现金流,疏通整个商团或者家族资产的流水!

    那出十九万五千两这样的高价,就真的是“赔本赚吆喝”咯。哪有人愿意这样子做买卖,赚的那点钱,大半到便宜了朝廷,自己辛苦忙一年,落到口袋里的才小半,这还干个屁啊。

    “你意如何?”洪景来瞧了一眼也有些捉摸不透个中意味的崔正基。

    “看不透,感觉左相不应该啊……”崔正基也是多年的老官僚了,官商勾结一道挣钱得见的多了,主动自己少挣,都给官府朝廷挣得,那还真是第一回。

    “是觉得这个价钱虚高了?”

    “怕是有一些。”

    “虚高就虚高吧,反正只要有我在,这银子他一分都少不得,必要交到宣惠厅来!”洪景来还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但是却相信自己眼下的权势。

    或许李㼅和李尚宪有什么自己的计划在里面,但是朝廷大事现在悉决于洪景来。洪景来点头的,李㼅必然点头。李㼅点头的,洪景来却未必点头。

    坐在宝座上的是李㼅,可站在宝座边的却是洪景来!

    “若是到时收款不至,或者坑冶亏空呢?”崔正基作为洪景来的财政助手,自然考虑问题是从财政收支上着眼。

    “收一年钱,开一年坑,哪时供应不上,哪时便去收矿!”洪景来敲击着桌面,眼神中多少流露出来些许的狠厉。

    “怕是到时又是一桩麻烦事……”

    两人稍微议了议,随即便将前三名的结果向外公布。当然啦,是不会公布每一家的报价的,只是按照每人姓氏比划的多少来公示。朴贤瑜与朴周命相同的姓氏,则用名的第一字继续分先后。

    名单一公布,直接被淘汰的林尚沃有些惊异,他报了十六万三千,居然没有入选前三,真不知道前三的四位大佬报的是何等的高价。

    其余几家也是有些吃味,实际进入第二轮的居然有李尚宪的家人,这里面莫非有点什么门道在里面?要知道之前宫里还传出消息来,说是李㼅希望将甲山发现的砂金,设法纳入宫廷王室的直接收入。

    这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扯出一个结果来,只知道洪景来紧随其后议立南延大君李球。整个汉阳绝对不是现在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认为自己猜到了什么的众人纷纷向洪景来行礼之后退走,只留下进入第二轮的四人,崔正基告诉他们三天后还是在宣惠厅,继续投标。

    很显然,第二轮竞标,将迎来的是更加激烈的争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连洪景来自己都不太能够确定。

    正往外走,外边有名公事官走了进来,去往燕京超过四个月的李书九抵达栅门,行将回国。

8.众口一致请延后

    李书九终于是要回来了,保守派以及保王党的核心大喷子李书九即将再度于汉阳上线,洪景来难免一阵烦心。

    你要说这人不行吧,这人始终旗帜鲜明的站在维护全州李氏王族权力的阵地上,贞纯王大妃听政的时候他喷贞纯王大妃,要求她早日归政。金祖淳和朴宗庆执政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喷金祖淳和朴宗庆,对于两者和以两者为中心的安东金氏以及潘南朴氏火力全开。

    到了洪景来这儿,李书九调转炮口,对着以洪景来为首的丰山洪氏势道开火。而且这位老兄身为宗亲,虽然年轻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好好读书吧,但是宦海沉浮三十年,经验和履历要多丰富有多丰富,至于政治嗅觉就更别说了。

    那年在明政门前一把拽住李㼅的手,口称护送大君继位的也是他!

    重点中的重点是,现在敢当着洪景来的面,和洪景来顶缸,并且直言不讳的顶撞洪景来的,也就剩下李书九这一位了。

    其他的保王党保守派分子,李尚宪那是洪景来的合作者,金平淳那更是洪景来的小老弟。他们虽然保王,却又不反对洪景来执政。只要李㼅的王位保得住就可以了,王权受到一定的损失,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李书九回朝的话,那些没有办法上到大殿和洪景来对峙的保守派大臣算是又有了主心骨,李㼅呢也等于是再度有了在他旁边摇旗呐喊,助长声势的最佳旗手。

    得想办法再把这人给支出去!

    江户的幕府将军哪年死的来着?

    嘉庆还能不能生崽了?

    得了,暂且先论着吧。李书九这人还是很识相的,他在政治上处于激进的维护王权王室的立场,但在实际办公上却又很稳健。洪景来要办什么事,他要是不懂的,一概不开口。或者也是回家问过了专家,搞明白了再开口。

    基本做到有的放矢,能和洪景来对喷一个高下。至于那些什么礼仪制度、典章文物,那就别提了,全都是他李书九的主场,洪景来怎么可能争的过一个传承四百多年的王族子弟。

    还是赶紧把甲山铜矿的事情敲定,以免夜长梦多!

    可第二轮竞标还没开始,那名入围第二轮的李尚宪的白手套突然向宣惠厅提出延期半个月举行第二次竞标。理由也很正大光明,需要将数额巨大的标的现银筹集到汉阳,以便中标后向宣惠厅交割,免得误了洪景来的大事。

    这人前脚刚走,后脚松商大房朴周命也前来宣惠厅,向崔正基致歉,因为年前争夺人参贸易权的份额,向朝廷支出了巨额的现银,现在需要从朝清贸易的重镇义州抽调现银回来,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接连两人前来恳求竞标延后,崔正基当然坐不住了,立刻过府前来向洪景来咨询。这事情里面肯定透着古怪,两家原本信心满满的大户,突然说手边没银子,需要半个月的调集筹措时间。

    崔正基话说完,洪景来就大概明白了,这是在等李书九回来给他们背后的谁谁出主意啊!

    嘴边的冷笑还没收下去,门外的金士龙就前来禀报,说是贡商的大行首朴贤瑜前来拜访。这就让人万万没想到了,其他两个可以理解,朴贤瑜找来是因为什么?

    把人请进来,朴贤瑜一看崔正基也在旁边,露出极为尴尬的笑容,接下来的话自然也是和前面两人如出一辙。

    可否延期半个月竞标?

    大伙儿都是自己人,按理来说没什么好隐瞒的,洪景来盯着朴贤瑜,这位也算自己当年出道时的老相识了,尽可以说来。

    而且他作为贡商,是拿着宣惠厅支出的贡米,去包买王室官府所需要的各项物资,按理说给他米的是崔正基,谁能威胁到他呢?

    朴贤瑜多少带着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内需司和内赡寺的两位堂上前来寻我,说为主上提供的物品有所瑕疵,一旦交付有司,小的便是欺君大罪……”

    懂了!让朴贤瑜去买东西的是崔正基,可是验收的却是崔正基以及宫中内需司和内赡寺的官员宫人。验收的时候不全由崔正基说了算,宫里面的意见占到了大头。

    若是此番朴贤瑜不允他们前来,随便填塞一个罪名,有道是“天家无小事”,事关李王的一切,都有可能变成罪名。

    不得不来!

    “原来如此……”洪景来点了点头。

    现在入围四家,三家都提出延后,洪景来当然不可能直接把开采权授予李禧著。只要是直接给了李禧著,或者说李禧著代表的莱商,那还竞什么标啊,你洪景来直接私相授受得了。正好李书九回来了,提供一个绝佳的开炮目标。

    “想来是有人瞧明白了个中的缘由啊!”崔正基也点了点头。

    此番开发甲山铜矿的的目的就是使得以洪景来为首的丰山洪氏势道执政团体,能够在将来掌握一笔每年超过六十万贯的现金。而且可以预计,伴随着开采规模的加大,以及开采技术的纯熟,这个数字将越来越大。

    这还不提承包商向洪景来缴纳的承包款,两者相加,等于大几十万两银子的现款,就全部掌握到了洪景来的手中。

    有明朝鲜国一年到头,杂七杂八的所有进项加在一起,折算下来也就五百万两银子的收入。洪景来这一折腾,等于凭空增收百分之二十,且还都是现钱。

    掌握了这么额外多出来的巨额现款,办什么事都不再需要和其他人商量了,直接办就得了。到时候还提什么制衡平均啊,能掏的出钱的洪景来就是整个汉阳最靓的崽,中立者、摇摆者,一定会纷纷投入洪景来的怀抱。

    李㼅或者说以李㼅为首的整个王室的权威将进一步下降,声势也将远远不如挥舞着无数票子的洪景来。

    现在不设法在甲山铜矿尚未开采的时候加入进去,等到时候钱全部落入洪景来的掌握,就绝对不会有他们这帮保守派的好果子吃!

9.李氏如愿得中标

    洪景来心中思虑一圈,李㼅从一个流放中的罪犯被突然拥立为王,本身是没有任何班底的。他现在身边围绕着的除了固有的李氏宗亲以外,无非就是像洪显周那样的外戚之后,或者金平淳这样的封建士大夫。

    除开李书九这位历史上在金祖淳政权下担任了右议政的大佬之外,上得了台面的人真的不多。前几天李㼅还在心心念念甲山那一年不过出产三四千两的砂金,现在居然已经醒悟过来洪景来开采甲山铜矿的目的。

    结合朴贤瑜被内需司暗示,难不成真是洪显周?

    这位在历史上留下偌大的声名,乃是因为他是个文化水平极佳的诗人文学家。作为李王家的外戚,从小生活又丰足,自然有时间有精力下功夫在文化上面。可是以前也没听说过他是什么才智兼长的策士啊。

    可是思来想去也不会有其他人了,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也能有一得吧。何况洪显周显然也不是什么愚者,只不过他显扬的本事都是诗词歌赋文学上面,并不在治国理政、经世济民上面。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嘉庆皇帝十月份就要生日了,正好把洪显周给打发了,任命他为遣清使,去恭贺嘉庆皇帝万寿生辰天庆节。是不是他出的主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这个嫌疑。

    至于马上回返汉阳的李书九,只要洪景来办事滴水不漏,一切都公正处置的话,以这位的行事,他未必会跳出来和洪景来直接对阵。毕竟历经好几代领导人,屹立不倒且还混的风生水起,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人老成精就是说的他李书九。

    难不成咱们就暗箱操作一把?将此前的诸项标的全部告诉李禧著,让李禧著修改自己的标的,配合其他人出价,最后力压群雄获得开采权?

    这么做在这个年代,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大伙儿都这么干,不然哪儿来的私相授受这个成语,说的就是这种做法呗。

    暂且先按下此事,倒要瞧瞧李书九回京之后,是个什么说法!

    静候了半个月,李书九踩着行程回返汉阳。带回了嘉庆皇帝赐予李㼅的各类绸缎鞍马,当然也有勉励李㼅好好干的诏书之类的。反正不是什么大事,李㼅按例在香远亭设下宴席,招待出使远国辛苦劳顿的李书九,并赐假十日,同时下旨给洪景来,帮李书久安排新的职位。

    此前李书九是知敦宁府事的闲差,虽然是个二品,却只是说出来好听而已,并没有什么卵用。现在护送清使、出使清廷有功,不给他升个官,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或者不升官,给个实际点的有点权势的同等级职位也是应当的。

    这倒是让洪景来真有一点措手不及,其实咱上次出使清国以后,也给升了官,这算是不成文的惯例了都。洪景来要是给他破坏了,等于把以后要出使清廷的所有大小官员都给得罪了。这变法才刚开始,先把以后的人给得罪一遍就太不值当了。

    捏着鼻子也就认了,知会过赵万永以后,由赵万永提出来,升李书九为领经筵厅事,并监承文院。堂堂的正一品,应该没有什么好废话的了吧。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实权,但是领了经筵厅,就能够每日进宫面君,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待遇。

    洪景来想要面见李㼅还要一个通报的程序,李书九有了这个官儿,天天往奎章阁一坐,等着李㼅来向他学习就得了。

    以后算是没办法在正当的借口下,隔绝李㼅和李书九见面了!

    又歇了一日,李书九明明还在假期当中,但是在确认宣惠厅要进行第二轮投标之后,果不其然,李书九不请自来。还拿着李㼅的手书。只称前来旁听,其余的一概不管。

    难道延后了半个月,就是为了来旁听?不应该啊,难道不是应该和洪景来一番暗中的政治利益交换,或者说下点什么绊子把甲山铜矿这事暂时给搅黄了嘛。

    还是正常竞标的话,一旦结果公布,洪景来就会立刻督促建设生产,到时候源源不断的现金就落入了洪景来的掌握。那样他们还玩个毛啊,等死了呗。

    望着一言不发的李书九,洪景来也只作无事。仍旧由崔正基宣布规则,然后进入第二轮的四家各自写下标的,进行投标。

    这次的速度更快,四人将写好数目的白纸对叠,套在纸袋中,然后在纸袋上写上姓名,直接投到崔正基面前的木盘中就算完事,前后不过三分钟。

    “尔等稍候,待府院君拆看之后,便行公布结果。”崔正基宣布道。

    “诶!事关常平通宝铸造大事,且此轮便将议定人选,当公开唱选!”李书九突然开口,将捧着托盘,准备和洪景来往后转的崔正基给叫住。

    “恩?”崔正基看向洪景来。

    看着似乎面无表情,并没有什么情绪上波澜的李书九,洪景来心想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可是这又如何?就算中标的是李尚宪的那个家人,他就不需要交钱了?就不把二成的铜材直接和买给朝廷了?还不是要落到洪景来的手里?

    “应该如此!”洪景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李书九的意见,可以当场直接唱名。

    既然两位大佬发话了,没管下面略微骚动的四家,崔正基便将朴周命的纸袋拆开,打开写着标的的纸片。

    “松商朴周命商团,十七万两正!”

    “贡商朴贤瑜商团,十八万两正!”

    “莱商柳成用商团,十七万五千两正!”

    “汉阳李德久商团,二十万两正!”

    四个标的依次读出,毫无疑问的,乃是李尚宪的那个白手套胜出。洪景来一点儿也不惊讶,因为这个价格本来就虚高百分之二十以上,其他商团想要竞争,也不至于出这么高的价格。

    “那么按照出价高低,由汉阳李德久商团获得甲山铜矿十年期的开采权!”崔正基只得公开宣布。

    李书九终于点了点头……

10.殿上争锋凭口舌

    “主上您这样做,就是将朝鲜士大夫的尊严践踏在脚下!”

    “您这样做,将会动摇朝鲜的根基!”

    “这与万世不易的《经国大典》相违背,是动摇天下的根本啊!”

    “即使您以上天赋予您的王权来下令,臣等也万万不能接受!”

    耳熟吗?

    电视剧《大长今》里众臣阻止中宗大王赐封长今为官时所说的话,现在基本上也要套到洪景来的身上了。

    《经国大典》,朝鲜李氏王朝的祖宗之法,号称万世不易,乃是李王和两班士大夫统治朝鲜八道的根本之法。

    “依据《续大典》,国家铸钱应当由户曹宣惠厅和内需司,还有各监营有司一同铸造,请问洪院君是也不是!”正在发言的乃是李氏之宗亲李相璜(李相璜,孝寧大君十世孫,历史上相宣恪、莊肅两朝)。

    做为宗亲就是好,李相璜现任中枢府副护军,年纪轻轻就是正四品的大员了,再干几年,一个正三品堂上官显然是轻而易举的。

    对了,既然提到这事,不妨多嘴一句,李书九和李㼅的关系其实真的挺远了。历史上的李书九乃是宣祖大王与静嫔闵氏之子仁興君李瑛六世孫,相宣恪一朝,死后諡文簡。

    “《续大典》只说应当由各处鼓造,并未严令必须由何处专造!”洪景来朗声以对。

    前天李书九旁观完甲山铜矿的的竞标之后,就一言不发的走了。随后一切风平浪静,一概事情都未发生,那个李德久转天就扛了二十万两银子到宣惠厅来交账,堂堂正正的取得了甲山铜矿的十年开采权。

    直到今天上朝!

    就知道有后招!

    朝议上当然有人提及了甲山铜矿的事情,李㼅便让洪景来介绍一番,同时又公开了二十万两银子已经纳入宣惠厅都捧所的事情。

    随后话题就在有心人的引带之下,转到了铜矿开采之后,将要和买给朝廷的那二成铜材上面。眼下粗略估计能有个一百多万斤,看着好像不是太多。但是现在铸钱又不是旧社会了,那会子铜钱要含铜百分之七八十,甚至百分之八九十。

    现在早就没那个规矩了,含铜百分之五十五,剩下的就是铅、锌、铁之类的金属。这些都便宜的很,隔壁清国大规模的向外出口。后世里在广东外海打捞上来的瑞典沉船里都装满了锌锭,纯度相当高。

    所以现在铸钱是一项相当赚钱的生意,虽然仍旧比不上制造铜器,但是总归不会让朝廷往里面赔钱就是了。

    刚刚发言的李相璜的意思自然是这些交上来的免费铜,不能够全部交给洪景来控制下的户曹宣惠厅铸造,要分一部分出来给宫内的内需司局处鼓铸。

    洪景来虽然没有想到他们会拿《经国大典》和《续经国大典》这种老古董来说事,但是当年自己做议政府检详的时候,可是在金祖淳的提点下,好生读过这两部祖宗成法的,想要诳咱洪景来?

    没门!

    “那么《续大典》可曾规定专交宣惠厅鼓铸?”李相璜这话问的就有些下套了。

    要是咱们答没有的话,那么话题就回到一开始,需要内朝和外朝一道铸造铜钱。要是答就应该给宣惠厅铸造,那么一直微眯着眼,像是泥菩萨一样的李书九登场的时候就到了。

    一句“你洪景来竟敢违背《经国大典》!”就会劈头盖脸的打到洪景来头上!

    “虽未言专交宣惠厅,却也未言专交内需司!”不就是罗圈话嘛,我洪景来陪你们说。

    现在场上是李相璜在向洪景来发问,作为“裁判”的李㼅是什么倾向就不需要多说了。闵景爀、李尚宪以及曹允大三位宰相惯来是不说话的,宰相下场吵架太丢份了。小老弟金平淳在今天这场已经废了,但凡提及祖宗成法,想都不要想,他肯定支持祖宗成法。

    赵万永到是在一旁着急想开口,可是没有给他发言机会。洪守荣则是没有这个临机应变的本事,只能在一旁看着。一帮武官就别提了,打仗杀人是好手,可惜朝堂上只能助威,不能够替洪景来挡架。

    “既然如此,那么最符合《续大典》的办法便是一道鼓铸!”

    “既然要交内需司,是不是还要交训练厅?是不是还要交咸境道监营?”崔正基是管勾宣惠厅,现管嘛,终于有机会跳出来了。

    “如此也很好!”这个答案虽然不是李相璜最期待的,却是他也认可的。

    “……”崔正基这才惊觉自己失言了,落了他们的套。

    “铜材沉重,四处转运徒耗民力,主上仁而爱民,怎会如此大费周折!”赵万永立马补救,表面上夸李㼅爱民如子,实际上是把话绕回刚才。

    “那便还是在京鼓铸,理当两处分铸!”李相璜倒也没有穷追猛打,毕竟崔正基说的不是最佳方案。

    “《大典》规章各处鼓铸,乃是为了方便使用,宣惠厅鼓铸乃是为了发放百官俸禄,训练厅鼓铸是为了支应训练营兵饷,各监营鼓铸是为了发放外官俸禄,内需司鼓铸是为了什么?”洪景来自然不能光挨打。

    就反问李相璜,我这钱可是为了给大伙儿发工资才铸造的,你们老李家摸摸良心,百官的俸禄一年发几回,有没有按时发!我这钱是为了满朝廷上下的百官谋福利,你在宫里铸造铜钱是干嘛?为了给李㼅开销?那正好,咱正好劝一劝李㼅俭省,为国计民生着想,汉阳城外数不清的百姓吃不饱饭,你还想增加宫内开销?

    “自然是为了支应宗亲赏赐,以及包含洪院君在内的堂上诸位的俸禄?”李相璜很显然有高人指点,上场以前准备好了。

    这个理由倒是可以,正三品堂上官以上的官员的俸禄是由内需司和内赡寺支付的,洪景来确实拿的是李㼅发的工钱,至于赏赐全州李氏的那一票子穷亲戚,也确实需要花钱。

    “原来若是无有这新款,囊昔四百年,就不曾支应了?”洪景来笑了,理由很正当嘛,可惜咱也不是好忽悠的。

    “既然如此,臣斗胆问一问主上,国朝四百余年,这笔款子去了何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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