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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万古一逆贼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李朝万古一逆贼txt下载     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4.拳脚交加如雨点

    讨说法的回声在使团营地内回响,可根本没有人敢于出来答话。

    闵廷爀也只能陪着笑脸在那里站着,你让他给什么说法呢?根本给不了。

    人已经被打了,一句抱怨的话被这样毒打一顿,按理说绝对够了。可谁叫对面是黄带子,说不解气就是不解气,没得办法。

    总不能闵廷爀提出来把这人杀了,给这位黄带子出气吧。他要是敢这么做,回国以后他政治生命立刻结束。

    因为自英宗在位时,采取荡平政治,将朝廷中的亲清派几乎全部打倒,换上了反清派和中立派。这本没有什么,很正常的政治斗争。

    但由于此刻满清已经统治中国一百余年,满清和中国已经打上了等号。李朝的社会风气也就渐渐的从反清转换为反中,原本的李朝带孝子也是从这一时期开始,逐渐走向了反中的道路。

    这也是洪大守刚穿越那一会儿在旅所遇到的儒生,却有截然不同的反应的原因。部分人虽然心系中华,但他心系的是有再造之恩的大明。部分人则已经完全的认为中国已经是蛮夷腥膻之地,产生排斥和嘲讽的心态。

    再往后经过一百年左右的发酵,到二十世纪,相当部分的李朝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对中华的向往和崇拜,转而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如果闵廷爀此事处理不力,回国之后在朝廷上必然要受到诘难。只要表现出跪舔满清的举措,那就是政治生命的终点。

    可笑的是,去朝拜满清皇帝一样是跪舔,可跪舔居然还分三六九等。显然“虏虽丑,但制我有余!”的观念深入人心。满清的黄台吉就是爸爸,我跪爸爸那不叫跪舔。但你和一个黄带子妥协,那就是跪舔!

    进退两难的闵廷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赔钱!赔到这位黄带子满意为止!

    可赔款两个字,哪是那么好开口说出来的。终究还是要脸皮的,不能够这样低三下四。

    洪大守看出了闵廷爀的意思,知道他不好意思开口,于是难为的上前一步。

    “下国小人,冲撞了老爷,请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他当个屁一样放了。至于惊吓到老爷的鸟儿,自当赔补一二。”

    洪大守拱手弯腰到底,姿态放到最低,完全不敢有一点的怨气。

    “呸,我们主子看的上你们两个银子!”那黄带子还没开口,他的奴才却先开口了。

    看奴才回答的很完美,那黄带子接过递来的旱烟,砸吧砸吧嘴,嘬了一口,慢悠悠的吸了出来,还吐了个烟圈。

    是啊!人家黄带子要个屁的钱!

    普通八旗到了乾隆年间,基本也就只能维持平民的生活了。由于人丁的增加,但旗兵的兵额就那么多,能吃饷的人恒定。

    铁杆庄稼自然是真的,该给的银子和米也肯定是真的,甚至逢年过节,满清皇帝还会大赏八旗,钱米若干。

    但终究日子过的不如刚进关那会儿,再过十几年到嘉庆末年,连吉林省的八旗都逃亡了三分之二。朝廷发不出饷来了,哪怕你是参领佐领,也就是所谓的牛录额真、甲喇额真,也一样拿不着全饷,穷得很。

    可黄带子就不同了,再次身上也会有个爵,没爵的也能去考封一个爵。除了实在没用的,那才白身一个,闲散宗室。

    人家拿的可是皇饷,而非军饷了。就象这次发配来守陵的七十个黄带子,最次的也是奉恩将军,而且不会往下降了,只要有儿子,这个爵这个钱就少不了。

    要知道挪用皇饷那都是庚子以后的事了,东三省总督赵尔巽挪用皇饷兴办学校,被人当街痛骂,可他也不敢咋样。

    而眼前这位指不定就是个什么不入八分镇国公之类的爵,祖上阔的时候当过贝勒爷也不是不可能。如今虽然发配来守陵,可黄带子没有革,爵没有除,田庄地产一应俱全。

    如果是个上进的人,那军机大臣不敢想,混个海关监督或者(盐、茶、织造、铜)道员还是有可能的。那时候那个钱,不就和从天上往下扔一样嘛。

    而且用嘉庆的原话就是:“宗室人员若简放地方中级以下官员,因其身为宗室,不便对上司督抚藩臬行参谒跪拜之礼。又恐自恃天潢一派,蔑视上司,设有不知检束者,营私获罪,转多碍难办理之处”

    总是要么不当官,只要想当一定是大官,总督巡抚比比皆是。倒是知府以下从未见过,也没人愿意去干这芝麻官。

    眼前这位既然能在燕京那种黄带子号称二万人的花花世界里名列恶迹斑斑的前七十名,肯定是有钱有闲又身份不低。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我从来不碰钱,我对钱不感兴趣!”

    赔钱这一招看来是失策了,怕是根本不管用。

    “那老爷能不能给个章程,也好让小的能赔礼一二啊。”

    不要赔钱,又不敢出人命,只能豁出脸去求人家了呗。

    “爷儿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要我把他放了,也不是不行。”

    “那就谢过老爷,祝老爷公侯万代,福寿绵延!”

    洪大守赶忙上去扶住那个人,准备趁这个当口就赶紧走人。

    “诶诶诶,我说放了嘛!”

    那黄带子,把烟袋锅一磕,随手丢给后面的奴才收着。站起身来,也不走出伞下的阴凉,喝了一口水,喝止住准备带人开溜的洪大守。

    “把他当个屁放了完全可以,不过得从这儿过。”

    说着那黄带子把腿一抬,踩上椅子,形成了一个洞,用手朝里指了指。

    洪大守扶住的那人突然挣扎起来,“我李禧著就是死,也不会受你的胯下之辱!”

    “哟呵!骨头蛮硬!给我接着打!使出吃奶的劲打!”

    这人已经被你们打没了半条命,还打?再打真就打死了!

    洪大守心里还在想着,一把就被人推倒。整个人遮住李禧著的大半身子,还没求饶出口,拳脚就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闵廷爀站在旁边想阻止,被那黄带子瞟了一眼,求情的话到了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

    也就是事发突然除了几个奴才没有多带人,打伞摇扇的奴才要伺候着不能下场,剩下三四个人动手。

    但终究是奴仆,也不会拳脚,无非就是捣两拳踹两脚,对于还算是练过的洪大守完全没多少杀伤力,都不在要害上。

    而洪大守故意大声喊疼,越喊声儿越低,两三分钟后就不喊了。

35.行前天下第一关

    李禧著早就被打了个半死,根本没有劲哼哼了,洪大守则是装出来的去了半条命。

    也没打几分钟,那黄带子看两个人都没了声响,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照理来说他这种身份,打残两个人,甚至腿打断,眼打瞎都不是问题,只要人不死,那就是小事。

    但是刚刚整治过他们的嘉庆这时候还算有点雷厉风行,你不出人命可以,出了人命那就肯定会上达天听。

    那时候别说是个不入八分镇国公,你就是亲王贝勒都没用。

    嘉庆二十年时,铁(屏蔽)帽子王礼亲王昭琏家中的仆人犯了错误,被礼亲王囚禁在家中,严刑拷打,极其残忍。嘉庆听说这件事后,立即审问礼亲王昭琏,查明真相后将其削去爵位,圈禁宗人府。

    虽然那个仆人是个包衣,算是在旗,但也不过是个奴才。还没把人打死,嘉庆就给这位礼亲王昭琏重处。

    如今洪大守和李禧著虽然不是在旗包衣,但也算是李朝使节团成员。这位黄带子敢打,但绝对不敢打死!

    要是打死了,他偿命不至于,但估计嘉庆盛怒之下真有可能把他发配去库页岛。去那啥三姓副都统衙门里面坐一辈子冷板凳,削爵做个扛枪的大头兵。

    “行了,爷儿的气都出完了,咱们走!”

    “好嘞爷!”

    放下一句大话,主仆几人招摇着离开使节团的营门。

    几个奴才虽然是伺候人的主儿,却也是享福的人,打了两阵,一个个满脑门的汗,气喘吁吁,手底下没这多少劲了。

    倒也不是独独他们几个人不行,是这个时候的八旗都退化了。杭州驻防八旗,这时候小一万人,只有一个人还能全身披挂,上马开弓。至于他们后来在XX天国时候的表现,也就不去提了。

    胡雪岩押着八万石军粮就在杭州城外,李秀成撇开这么一块香饽饽,希望城内的旗兵突出来抢运粮食进城死守。他好半路劫杀这些旗兵,降低他攻城的难度。

    可杭州城里愣是一个人都没胆子突出来,最后胡雪岩看到杭州外城失守,又等到满城起火,才大声哭骂,使船而走。

    哭是哭与他相善的浙江巡抚王有龄自缢,骂是骂八旗万余兵和丁,毫无用处,坐食粮饷,却不能守住杭州。

    所以别看这些奴才一身白花花的肉,可根本没多少力气。一直跟着他们主子提笼架鸟斗蛐蛐,从没打熬过筋骨,离他们祖宗手上的功夫差十万八千里远。

    一行人走远,大摇大摆的进了城。原本消失的护送委员马大人第一个窜出来,他也怕使节团死人啊,死了人他也完蛋。

    闵廷爀哪里有心情再去管这位委员大人刚刚去哪儿了,赶忙和他叫人过来搀扶起洪大守还有李禧著。洪大守记得捂住脸,趴地上虽然满面的污泥,但还能说话。

    倒是李禧著,脸肿的和猪头一样。看着出气多,进气少,像是已经送了半条命了。

    委员大人自然赶紧让手下进城请大夫,闵廷爀则让自己的家人取一根野山参,立刻切片。

    掰开李禧著的嘴,把几片上等的野山参压在他舌下。剩下的赶忙去煮参汤,神仙草就算不能活命,也能先把这口气给他倒回来。

    其他刚刚猫着的使节团员,七手八脚的把两个人抬进帐篷,安置下来。洪大守回过劲来,直觉得浑身疼,虽然对方没招式也没多大的劲。可终究吃了人家四五分钟王八拳和大脚丫子,尤其屁股上被重点照顾了好几脚。

    如今只能趴着,还不敢躺下,屁股上肉再多那也疼啊。

    大夫很快被请了过来,洪大守问题不大,皮肉伤,将养几天也就得了。可李禧著是真伤重,洪大守听那个大夫云山雾罩的说了一通,大抵明白了一句,可能有内出血!

    这年头又不能做外科手术,真是要了命了,内出血是真有可能就送命了。

    不过大约是李禧著命不该绝,一个小时前还在几百里外广宁城督修御道的琳宁琳大人现在说是知道了使团里有团员自己不小心跌倒受伤了,他府上有他专门养着的大夫,过来尽一尽上国对下臣的关怀。

    没有人会去揭穿这种事儿,由着这位盛京将军府中的良医施诊。

    人家把药箱打开,全套家伙掏出来,给李禧著施针。人到病除是没那么神仙的,但明显看李禧著气息平缓了下来,脸色也逐渐有了些血色。

    这时候参汤也送了上来,灌下去好几口,这个人也就算是救回来了。

    等使节团里传出两个人都已经抢救回来,没有闹出人命之后。盛京城内风平浪静,安静的像是从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琳大人还传令要求使节团明天按照正常的时间安排出发,继续去往燕京恭贺皇后册立。至于两个伤员,琳大人白送给了使节团两部大车。

    外加一句:“死也不许死在盛京之内!”

    得了!闵廷爀只能临时在盛京又雇了两个车夫两个杂役,伺候躺着的两个。

    盛京到燕京,是有一条宽阔大路的,俗称“大御道”。这条路对满清皇帝而言,有非常重要的纪念意义。

    因为甲申年,多尔衮从盛京出发,到达山海关,然后进京,走的就是这条路。后来的所谓世祖顺治也是走的这条路进的关,做的中国之主。

    所以后来康熙,乾隆等巡视盛京,必然是走这条大御道。好让他们重新体会一下,他们曾经的所谓“辉煌”。

    自然的这条路也十分好走,每年都有人维护,路最窄处都有12米宽,两边还有深沟排水,保证路基不被水浸。

    路面是用煮过的细土一段一段夯筑而成,虽然仍旧是土路,却难见那种深深的水坑。即使有些车痕马印,也不过浅浅的。

    沿路的城堡说来大家实在是熟悉,广宁、大凌河、小凌河、锦州、宁远、前屯、松山、塔山、杏山。

    随便哪个名字都能勾起人无数的遐思和会议,曾经多少大明的忠臣猛将折损在了这一条所谓的大御道上!

    一路行完,“天下第一关”终于到了!

    (说两件事,第一李禧著历史上是起义军后来的都总管,所以总要想办法弄点俗套的剧情让两人相遇,所以这三天很水,对不起诸位。

    第二是看书之外还有余力的大哥大姐,我想要凑两个白银盟主,很是不要脸的说这种话,真的不好意思。如果有愿意帮忙的,加群九二一.二五三.九六六。万分感激!)

1.禧著演说鹿儿岛

    山海关不必去赘述,前人照抄百科水字数的太多太多了。使节团过山海关这个大站,就算进了永平境内,距离燕京真的就不远了。

    论理说这时节,使节团是不必去燕京的,要么去避暑山庄,要么去圆明五园。满清的皇帝天气转热以后一般就不在燕京皇城内居住了,到了秋天还要去木兰围场秋狩,召见蒙古王公。

    不过这次有所不同,嘉庆原配皇后去世,如今册立新后钮钴禄氏,所以使节团一点冤枉路都不用走。直接甩开腿,大路朝燕京走去就行。

    连走了六天,李禧著虽然是颠着走的,但他是行商出身,终究身体还可以。而且干这行的,没有一个不是性格坚毅之辈。能在李朝北部做行商,身体不好性格不坚的根本做不了。

    有个小故事是说这些背着货物在群山中穿行的行商人,李朝北部的冬天有多冷不需要废话吧。可是再冷也要过年啊,再冷也有生意要做啊。

    有人专门从海边收买干鲅鱼等年货,然后在过年前冒着及膝的大雪,往咸镜道平安道的山间城镇送年货。

    冬季野外天冷,不仅晚上冷,白天也冷得很。很多行商人为了在严寒中保持清醒和身体温热,居然在舌尖下含着砒(屏蔽)霜!

    用砷化物的剧毒来刺激自己的身体,保证身体的状态。所以很多行商人五十岁时就会身体状况快速败坏,有些人甚至会在某个冬天,在浑身刺骨的疼痛中去世。

    而此刻李禧著不过二十岁的样子,正是精力最足,身体最好的时候。虽然挨了一顿毒打,甚至还有内出血的症状。但一口参汤吊住了命,大夫也是好大夫,帮他止住了血。

    如今两个人已经能一道躺着,抵足而卧,开始谈天说地。

    洪大守以前根本没有文人圈子混,没有字号。李禧著是个中人行商,更不可能有字号。倒也不用虚头巴脑的以字称,唤雅号了。

    “山海关古称榆关,一直是幽燕之咽喉。”洪大守过山海关就顺口提了一句。

    “是啊,女直能入关,皆赖山海关吴贼献关而降,不然哪有他们定鼎中原的好事。”

    “吴贼吗?你也知道易代故事?”

    “走南闯北,总是能见到一些。”

    这下洪大守来了兴趣,乾隆年间可是XX狱的巅峰。为此而死的人数以万计,很多易代的故事都被强行掩盖,或者篡改。

    就李朝而言,虽然有一定的记载,但是很多事情也不为普通人所知。毕竟不是什么网络普及的年代,像史书这种东西,平民一辈子也不可能看到,甚至连史书长啥样,封面是蓝皮红皮,可能都不清楚。

    李禧著一个中人,就算走南闯北,见识的人情事故很多,但怎么会知道一百多年以前的历史呢?

    “却是稀奇,我从书中也不过知道一二罢了,你是从哪儿?”洪大守明清易代的事知道的清清楚楚,只不过故意藏拙罢了。

    “你知道鹿儿岛吗?”李禧著还不能动弹,只能偏过头,问洪大守。

    “鬼石曼子岛津义弘!”

    “洪大哥果然见识广博,通晓古今,连这些都知道。”

    鬼石曼子这个称号算是中朝一起送给岛津义弘的,因为岛津二字发音是“西妈兹”,然后就写作或者传作“石曼子”。

    所以除开丰臣秀吉之外,在李朝顶顶有名的还真就是岛津义弘,而不是天下布武的织田信长以及开创江户幕府的德川家康。

    “你难道去过鹿儿岛?”一开始岛津贵久在清水城,后来转内城,最后萨摩藩筑鹿儿岛城。所以萨摩藩又称鹿儿岛藩。

    李禧著也许是不清楚萨摩国的称呼,而当时一国一城令,萨摩国全部和大隅国部分领地上只允许有鹿儿岛一座城。自然大家也都叫鹿儿岛起来。

    “随东莱的柳成用大房大爷去过一次。”

    “倭国不是闭关锁国吗?”洪大守一愣。

    “清国难道没有闭关锁国?”李禧著也一愣。

    “哈哈哈哈哈哈,是我着相了。”

    满清就算闭关锁国也有四个口岸对外通商,只不过英、美、法、荷、瑞典、丹麦、西班牙等国的商船都只能去广州而已。造成了只有广州一港的印象,实际琉球、朝(屏蔽)鲜的洋船是从浙海关、闽海关而来。

    日本的闭关锁国虽然仅限于长崎一港,但是实际上尤其以岛津家为首的西南外样大名,一个个偷偷摸摸的和外国做生意。甚至连前田家这样代代和幕府通婚的外样都偷偷和李朝做生意。

    最穷凶极恶的就是萨摩岛津家,只要能卖的东西,没有他不敢卖的,硫磺这种军用品,只要李朝商人肯出钱,直接就卖。

    至于更出名的鹿铳(两种说法,鹿儿岛铳或者打鹿的火铳。),那更是撒欢着卖。不仅南洋海盗里很多人手持鹿铳,连台(屏蔽)湾不久前刚镇压的林爽文之乱也有鹿铳。

    李朝虽然能自产火绳枪,质量也称得上不错,但对于这种制作精良的倭铳照样很是喜欢,偷偷摸摸装备了不少。

    而李朝商人过去还能买到砂糖、白檀、硫磺、红铜等紧俏商品。更不要说,私藏日本银,偷带回国了。

    白花花的银子到东莱港,历任的东莱府使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清官,银子到手谁还管你走私?就算有一个清官,面对能为国家创收贵重金属的莱商,加上银弹攻势,要不来多久就与之合流了。

    “鹿儿岛还有许多我国当年被掳的百姓,以及大明亡国时不甘的遗民。”

    “城下有这些町人?”

    “有的,很多,我国很多百姓世代以烧瓷为业。至于明国遗民,甚至有人开办塾馆,教授武士町人子弟汉字汉籍。”

    “遗民尚怀念故国?”

    洪大守知道有人不甘剃发,流亡日本,为江户时代朱子学的传播作出了相当大的贡献。很多大名藩主甚至高薪礼聘这些遗民中的儒生,来传授汉学。

    “这,衣冠尚是中华,对故国的怀念却不胜往昔了。”

    “啊,这样嘛…………”

    洪大守大约能理解,故国满地腥膻,又想要着大明衣冠,两难。

2.天下第一关与官

    “倭国国情如何啊?”洪大守换了话题。

    “不太好,比之我国,更加穷困!”

    “比我国更加穷困?”

    “是的!”

    李禧著反正全身只有嘴能动,可不得使劲动嘛。正好又能在洪大守面前显摆,说得可欢。

    到了十九世纪的江户幕府以及诸藩大名,贫困的状况几乎称得上无以复加。最夸张的自然是鼎鼎大名的萨摩藩,欠债高达黄金五百万两,每年仅利息就要黄金八十万两。

    而萨摩藩的表面年收入是多少?黄金十四万两,只够一个半月的利息!

    其他的大名也是穷的叮当响,只能加大对农民的压榨,来增加领国内的收入。

    而且因为没钱,从幕府将军到外样大名,已经全部都不要脸了。发布了全世界都罕见的一条命令,来挽救自己的统治。

    经济借贷纠纷官司不再受理!

    约等于欠债不还,天经地义。我借了钱就是大爷,反正我不还,我也没钱还。你一个放债的敢动手,我武士刀直接砍死你!

    棒不棒!

    虽然等于间接性的赖掉了大部分的债务,可是钱不够用仍旧是现实。农民的负担自然越来越重,生活的肯定很苦。

    洪大守当然有所了解,但感觉李禧著说的虽然是实情,但李朝的农民一样收入的百分之五十甚至更多都要拿去交给官府。

    在他看来李禧著大约是民族感情在作祟,都是残酷封建压迫下的农民,哪里还有好日子过。不过都是讨生活罢了,能过一天是一天。

    “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样的困苦啊!”但洪大守还是附和着李禧著,这玩意儿有啥好争的。

    “洪大哥你既然是两班,为什么不出来当官?你这样热心肠又有才学的人要是当了宰相,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哈哈哈哈,李老弟,你也是见识过世面的行商。如今这官是随便就能当上的?科举又是随便就能考上的吗?”

    “凭洪大哥的才学难道考不上吗?”李禧著终究是没有接触过这种科举做官的事。

    “没有银子怎么考的上?没有银子怎么做的上呢?”洪大守叹了口气。

    “银子吗?有银子就能当官?”

    “有银子还要有出身,还要有门路。”

    “出身和门路不能买吗?”

    “当然能买,就是不一定有卖。”

    “那洪大哥你做上宰相要多少银子?”

    “怕不是要白银一百万两罢!哈哈哈哈哈………”

    洪大守也就是开个玩笑,以后的宰相有足足二十年直接等于金祖淳,不会变换。除非他女儿,也就是如今的王妃突然暴毙,然后又再选妃。

    等扶起来两位国戚,两强相争之下,到有可能妥协出来一个空壳子宰相。

    “白银一百万吗?我一定替洪大哥挣到银子,让你当上宰相!”

    李禧著当然是信誓旦旦,可洪大守不过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不说根本买不到宰相,仅仅就一百万两银子而言,已经是一笔庞大到几乎恐怖的财富了。

    一百万两银子堆起来,那货真价实的就是一座银山,一座能把人都活埋了的银山。

    “那我就拜托李老弟啦!”洪大守索性起来帮李禧著拉一拉被子,帮他把枕头挪一挪,枕的更舒服一些。

    “洪大哥你往后看!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天下第一关!而宰相是天下第一官!你说是不是互相照应,恰逢其时。”

    诶,李禧著这么一说还真是,正好碰上了天下第一关,谈的还是天下第一官的事。

    “这世上的巧合还真是难以言喻。”

    “连老天爷都在暗示我们,你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你说是不是?”

    “天下第一吗?”

    洪大守不置可否,天子亦是官家,天家不过是为官第一家。那天下第一官不就是天下第一王吗?不就是皇帝!

    难道还真是老天爷的暗示?

    “好啦好啦,今天你说的够多啦,先喝口水吧。”洪大守说着把李禧著扶起来,斜靠在马车的车厢上,用葫芦给他喂了两口水。

    “不敢多喝,小解不方便。”李禧著还真的只喝了两口,就不敢再多喝了。毕竟他如今行动不便,连自己小便都不太容易。

    此后的六日,洪大守就和李禧著一直瘫在大车上,谈天说地。本来就因为洪大守救他一命而感激莫名的李禧著,现下对洪大守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反正什么成功学啊,心灵鸡汤啊,卡耐基的三十条人生准则,洛克菲勒的二十个生活习惯。可着劲的和李禧著吹呗,吹牛批洪大守怕过谁?活的都能给你吹死了,何况忽悠一个才二十岁的李禧著。

    再说那些心灵鸡汤听起来确实像那么一回事,洪大守穿越前什么网站没看过?套路懂得不要太多嗷。一环接着一环,环环相扣。连李某某每周一定要在家全家聚餐这种事儿,都能和经商为人扯上关系。

    尤其是什么经商不是赚钱金钱,而是赚取人心。要能让大家普遍受益,多方共赢。要有长远的眼光,不能计较眼前的蝇头小利云云。

    反正李禧著已经被成功洗脑成为洪大守的迷弟,对洪大守几乎是言听计从。

    “别聊啦,马上就过通州啦!”一直在马车旁边牵着马的金斗吉出言提醒。

    “通州了吗?那离燕京就没几步路啦。”

    “就是啊,所以大监命令全团加快速度,今晚就要到达燕京。”

    “这一路几乎走了一个月啊,委实不容易。”洪大守听说燕京在望,很是感叹。

    “洪老爷你可是躺着过来的,还不容易啊!”

    “去去去,你躺个试试,我在这马车上都要颠散架了。”

    洪大守其实早就恢复了,但有这么好的躺着进京的机会干嘛不用。也就是一直伺候在旁边的金斗吉看得清楚,如今突然被揭穿,洪大守脸皮一红,赶忙遮掩。

    “洪大哥,这就要到燕京啦!”

    “是啊,天下第一的燕京!”

    (昨天才说的希望各位大哥大姐们拉我一把,结果没想到我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写手,仅仅一天的时间第一个白银盟主就已经凑齐,第二个也跨出了一小步。

    在这里厚颜无耻的继续恳求有余力的大哥大姐们,如果能拉我一把,推我上六频乃至上三江,深恩此生不忘!

    昨天起床时看到微信二十二条转账记录,支付宝七条转账记录,还有好几个微信和口令红包,一瞬间人都清醒了过来。

    几乎所有的转账都没有备注起点ID或者B站ID,而是加油、支持、注意身体这样暖心的话,我连具名感谢似乎都做不到。虽然支付宝上的到是实名,可这应该也不能透露出来。

    现在我根本都不知道怎么来说感谢的话,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只能说铭记在心!)

3.高丽沙俄恰邻居

    李朝使节团到京,自然有人接。礼部会派两个在部行走学习的进士,加上笔帖式、主事等一两位官员,引使节团入城。

    鸿胪寺也会派人一道来,都是应有之义。但是鸿胪寺来的人,却不是鸿胪寺这个机构派的人,因为清代鸿胪寺其职责为专司朝仪班位,不再管理接待事务。

    只是会同馆的主管官员为显尊贵,全部会加鸿胪寺少卿衔。所以来的人大抵是这一任鸿胪寺少卿的家人,亦或者包衣奴才。

    离城三十里时,此前护送的那一队兵就要离开。按例,外兵不得入城,即使他们是关外的旗兵也不行,这算是规矩。

    何况如果燕京城外三十里要是都不太平,那也别来朝贡了,这大清啊吃枣药丸!

    进了北京,是有专门的会同馆给使节团住的。由于李朝使节团来的非常勤快,以至于可以夸张到一年有半年时间,会有李朝使节团在京。

    所以满清给李朝准备了一处算是固定的馆舍,倒是比很多藩邦属国要强上一点。

    说到京师的会同馆并非只有一处,实际上大致有三部分,而且并不属于一个部门管辖,不仅不在一个地方,房屋状况也有很大的不同。

    一是理藩院所属各馆。在城外的名为外馆,主要安置年班外札萨克各部,地址在安定门外黄寺东侧。近代有“外馆斜街”(今青年湖北街)地名,可知外馆在这一带。

    据《天咫偶闻》描述:“西黄寺之东,为蒙古外馆。市廛栉比,屋瓦鳞次。充街隘巷,祇见明驼,列肆连箱,惟陈服匿,而居人除蒙古外,皆贾人也。”

    在城内的一所名为里馆,主要安置年班内札萨克各部。据《天咫偶闻》:“御河西岸尽南,名达子馆。蒙古年例入都所居,携土产于此贸迁焉。贾肆栉比,凡皮物、毳物、野物、山物、荋物、酪物,列于广场中而博易焉。冬来春去,古之雁臣也,此为里馆。安定门外为外馆,更钜于此。”

    还有一处是俄罗斯馆,俄罗斯事务居然是理藩院在管理。想想理藩院管的都是蒙藏等地方的事务,算是对内的机构。满清皇帝的心态很是值得玩味,也不知道是不是欺负俄罗斯人不懂。

    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俄国获准与中国通商,在京设立办事机构,次年商队入京。雍正五年(1727年),中俄商定建立俄罗斯馆。

    据《俄国驻北京传道团史料》第一辑记载:“这所房子是中国式的,有四个门,院子中央是一个大客厅,四周是一排类似营房的厢房,……在第二个门与西面第三个门之间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座庙”。雍正十年改建庙宇为教堂,名圣玛利亚教堂(又名“奉节教堂”)。

    这次俄罗斯的使团来应该就是住在俄罗斯馆,不知道离李朝使节团的馆舍近不近。

    二是礼部所属各馆,乾隆十三年,“遵旨议定,将四译馆归并礼部会同馆。今新设会同四译馆衙门,即以四译馆充设,毋庸更建。所有四译馆册籍番书,仍于馆内收存。”位置在杨梅竹斜街中段偏西。

    据《光绪顺天府志》,内城南城有“正阳门内东城根”之名,街中有会同四译馆、高丽馆。

    《日下旧闻考》引《礼部册》:“朝贡使人之馆舍三,一在宣武门内京畿道胡同,一在宣武门外横街,一在东江米巷御河桥”。东江米巷那一处就是高丽馆所在。

    最后就是兵部所属馆舍,就一处,据《光绪顺天府志》兵部会同馆“注”:“至明之诸馆皆废,惟大兴县东王府街会同馆,专属兵部,犹永乐时旧馆也。”

    由于燕京的内城在明清易代时,城中的所有汉人被官“买”房屋之后,迁移了出去。虽然将八旗各部安置了进来,但内城还有不少的空地。

    而这些空着的房屋,很多就被充作官用。步军统领衙门大家都知道吧,由于名下的官产房屋很多,而且历来有官不修衙的习俗。

    仅仅乾隆年间,步军统领衙门就换了四次办事机构。奢遮得很,房子破了就不要了。走着,大伙儿往别处办公去。用烂了继续换,反正房子多,不差这一点。

    这到便宜了四面八方来贡的藩邦属国,挑着住,反正院子多。往往来上几十个人,可以住占地五十亩,建筑面积三千平米的大院。

    当然,到了如今,这也是一门生意。就和住宾馆一样,不同房型不同价格,你总不能想着普通标间的价格去住总统套房吧。

    很显然的一直没有出面接收李朝使节团国书的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以及会同馆主事鸿胪寺少卿正在等着,等着闵廷爀开始他的规矩。

    好在闵廷爀不是头回来燕京了,他以前作为随员或者随扈官吏来过两次。知道像礼部和鸿胪寺这种清水衙门,正要靠他们发财呢,自然是规规矩矩的往外掏东西。

    朝廷里的金祖淳、朴宗庆等人也知道这个规矩,所以李朝使节团的礼品备的十分丰厚,反而是贡给嘉庆皇帝的不过是三瓜两枣,给各级官吏的才是大头。

    等两大车的财物被两位大人的家人们眉开眼笑的带走之后,使节团终于顺利的入住乾隆四十年四十一年才修缮过的高丽馆。也就是这个光厢房就142间的大院,才能住下李朝使节团极为臃肿的团员。

    为了照顾两个病号,闵廷爀特别关照给了两人一间房,金斗吉也住了进来。等林尚沃也搬进来,洪大守才知道李禧著原来算是持着湾商传符的行商人。

    搁现在大概就是没资质的小公司,挂靠在大公司下面,承包一点零碎的小生意,讨生计而已。

    所以不管严不严格来说李禧著都算不上湾商团的人,他是这次花钱进的使节团。

    但安排馆舍的时候洪得柱听到唱名,发现李禧著是依附湾商的小商人,立刻就让林尚沃一并过来照顾。还送来了一床新棉被,以及一锭五两的京平银,让李禧著买点补品补补。

    到底是会做人,这事儿传出去,洪得柱大房大爷的名声必然更加响亮。

    等安置完毕,天色将黑,金斗吉张罗着上街买现成的干粮饼子,再切些羊肉。酒是不能喝的,屋里还躺着两个养伤的呢。

    傍晚买菜做饭是不可能了,想买也没有菜再卖了。金斗吉正准备找个把来过燕京的人搭伙儿出门买吃食,此前收了国书的大人把国书递进了宫。

    嘉庆听说李朝带孝子到了,很高兴,立马命令赐酒菜。反正前门大街上饭馆子多的很,内务府张口就向他要二千两银子会帐,可给使节团的酒菜已经算是豪华至极,也不过一二百银子。

    使团来一趟,带富一群人!

    洪大守算是台面上的人,也给了一桌席面,六个凉菜六个热菜,两个汤两个火锅,八个摆看但也能吃的点心干果盘。

    酒也叫不上名字,但入口很软,回味香。反正来送饭的饭店伙计就搁哪儿和唱似的,摆一盘唱一句,吃就得了。

    搁铁山和汉阳,天天咸酱汤对饭,连口大肉都吃不上。如今吃酒席,那就和上天堂差不多。就连李禧著也举着筷子,往嘴里塞。一点看不出十几二十天前被人揍个半死的样子,吃的红光满面。

    “怎么隔壁也这么热闹?”洪大守反正恢复好了,不用忌口,吃着烫嘴的羊肉火锅,听到隔壁的馆舍里也热闹非凡。

    “嘿,您可问对人儿了,隔壁是俄罗斯馆啊!皇上也赏了他们呀!”

    (今天寄合同了,对我有信心能上三江的不妨追投一哈。也许能中呢,中了回报率多高?毕竟我是有白银盟的人是吧,嘿嘿。)

4.偏生前月兴教案

    “原来高丽馆和俄罗斯馆在一块儿。”

    “那可不嘛!连蒙古的鞑子馆也在这快啊。”

    洪大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串钱,大约有二三十个,都是乾隆小平钱,递给那个报菜名的伙计。

    “谢老爷赏!”伙计估计是头回从外国人手里拿过赏钱,但这些在燕京饭馆干活的伙计哪个不是手明眼快,立马把手巾往肩膀上一搭,给洪大守打千请安。

    “算不得什么,我有些话要问你。”洪大守放下筷子。

    “俄罗斯人三年来一趟?”

    “那可不,回回来的准时的很,三年一贡,照例来朝。”

    “原来他们也来的勤快啊!”

    “小的听说过,他们来一趟得花十个月,就算年年想来咱们大清进贡,也来不成啊。”

    “走十个月?”金斗吉脱口而出,他从李朝走三千多里赶到燕京,花一个月。俄罗斯人十个月,岂不是三万里路。

    “没错儿,可不就是十个月嘛!”

    “这清国幅员到底有多大啊?属国来朝居然要走十个月!”别说金斗吉惊讶,连林尚沃和李禧著也惊讶非常,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多大?要靠脚底板走的话,走一辈子走不完。骑千里驹日夜不停奔驰,从南到北要一个月!”

    三人一下愣住,对于三千里江山竖着量的李朝而言,此时的清国足足是李朝国土面积的七十倍,如果算上藩邦和属国,则不下百倍。

    撇开三个眼睛里就只有三千里江山的土鳖,洪大守继续和伙计搭话。

    “如今京中的钦天监还是那些洋人在署理?”

    “这,小的不太清楚。”

    “那圆明五园的奉宸苑卿呢?”

    “是洋人!好像是什么佛郎机?还是什么英吉利国的洋人在做。”

    “这么说御庭供奉中还有不少的洋人?”

    “有,不过马上就没了。”

    “这是为何?”

    “洋人的事儿犯了!”

    洪大守一听,就知道自己来晚一步,嘉庆年间著名的一桩教案已经发生了。

    大家知道黄河在明清时期那是经常性的决口泛滥,这就导致一个问题。黄河北端出洋口飘忽不定,那也意味着北直隶和山东两省的界限无法完全分明。

    谁知道哪天黄河又决口了?一决口,河道就会变化。你搁地球卫星地图上看小图好像没啥区别,实际上可能摆动了几十公里之多。

    这本来是司空见惯的事,要烦也应该是河两岸的农民和地主烦。毕竟河流一改道,灌溉水源没了,土地界限也不好划分。

    说到底跟天主教有半毛钱关系呢?

    当然狗屁关系也没有!

    可人家自己想着办法往这个上面扑,没关系也要硬造出关系。

    由于北直隶和山东省的界限不明,那么北直隶教区和山东教区的传教界限也就不明。尽管这上面可能一个教徒都没有,但他们自己玩的开心,一定要把这件事说个明白。

    当时罗马教廷任命在燕京的葡萄牙传教士毕学源为新任的江宁大主教,有一名洗礼名为若望的中籍陈姓教徒将任命书送到北京。

    为北直隶和山东教区分化争执不已的北京传教士们居然都是小机灵鬼儿,想了一个好办法,详细的绘制北直隶和山东地区交界处的地图。让这位若望带回澳门,转送罗马教廷圣裁。

    好嘛,若望走到江西,被江西巡抚秦承恩拿获,惊讶的发现这位天主教徒携带着一副详细的地图,要送去欧洲。

    一桩大案就此成型!

    这时代,一副地图的价值毋庸置疑。尤其还是敏感的天主教会送往国外,这更是令秦承恩疑心不已。

    没得说,立刻上报嘉庆,然后参奏这些传教士图谋不轨。绘制京畿重地地图,阴送出洋,罪大恶极!

    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位若望不必去提,站枷三月,发配伊犁,与厄鲁特人为奴。在京的很多传教士受到牵连,尤其是绘制地图的意大利传教士德天赐,朝议是斩立决,但还在商议,嘉庆还没有勾决。

    同时由于德天赐号称他是从以前的教堂文献中摘抄到的地图,这理由实在是蠢得惊天动地。

    随即五城巡捕、顺天府、步军统领衙门就上门去查抄教堂了,如他所愿,果然查抄出前明以来绘制的中国地图若干幅。

    大逆不道!图谋不轨!

    一切罪名全部坐实!

    管理西洋堂事务大臣常福(真人嗷)玩忽职守,竟使管下私藏绘制地方舆图,着即革去一切顶戴官爵,下狱论罪。

    而所有的教堂内图书,只要有只纸片字的全部查抄封禁,尤其是印板,全部拉进宫内,封存或销毁处理。嘉庆还亲眼看着那些印板被一块一块剁碎之后,才肯罢休。

    大量的西方医学、天文学、化学、数学、机械设备的书籍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全部都被步军统领衙门抄走了,一点不剩。

    至于传教士嘛,嘉庆大约是准备都赶回澳门,只留下在京任职的几位。

    当然很快案情就出现了新的变化,因为竟然有满清宗室牵扯进入其中。

    在京的传教士很多被捕入狱,剩下的传教士们总要设法救援,可他们认识的高级官员几乎没有。但他们的教徒里却有厉害的,甚至说比什么汉人总督巡抚还厉害。

    那就是宗室!

    图钦图敏二人,俱系满清觉罗,系红带子,算是嘉庆的远房堂兄弟们。

    传教士们想这两位觉罗老爷去求情转圜,结果直接把这两位大爷也给送进去了。

    两人直接革去红带子,痛打三十,发配伊犁,充折磨差事!

    连宗室都差点杀了,这桩教案也算是无可挽回了,不能再救。

    这件事的历史影响到不算深远,反正该偷偷传教的还是偷偷传教,甚至十几年后四川、陕西、湖北等地都捕获到偷偷潜入的传教士。

    可洪大守想要获得西方机械,以及科学技术的愿望也许就落空了。毕竟总不能绑架一个传教士回李朝吧,就算绑了,也不可能绑到一个十项全能啊。

    “那些书籍都是怎么处理的?”

    “不晓得。”

    “那步军统领衙门卖废纸吗?”

    “那必是要卖的啊,每月下旬都会买给化纸厂子。”

    (此案系嘉庆九年至十年发生,确系史实无疑。)

5.册立大礼赏赐丰

    “这些旧纸都是怎么个章程?”洪大守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

    不管上头的大人们,乃至嘉庆皇帝怎么说,经办事务的终究是衙门里的小吏。只要有门路,抢救出来这些西洋书籍,并非完全不可能。

    “这个小的不知。”

    “是我孟浪了,原应该知道你不清楚。”

    洪大守摆了摆手,那伙计规矩的站到门旁。他还不能走,要等洪大守等人吃喝结束,他收拾这些杯盘,把餐具给带回店内。

    “洪大哥,在燕京还是少说少做为上,既然断为教案,还是不要牵扯其中的好。”

    林尚沃知道满清对于思想上的钳制尤为严厉,虽然嘉庆时期的XX狱已经大致上平息。但对于这种涉及舆图文字书籍的东西,尤其还是上达天听的教案,洪大守作为李朝人,身份敏感,不应该踏足。

    可这是难得的能够一次性获得西方科学技术成就书籍的机会,此后的二十年将是更加严厉的禁教期。想要获得西方科学技术,只能从澳门和日本长崎想办法。

    那种难度不言自明,以洪大守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远涉重洋去往这两个东亚地区的大港口。

    仅凭洪大守自己?从无到有?在一个牢固的农业社会,发动第一次工业葛名?怎么可能?

    不把这些书籍淘换到手中,把理论基础先弄来。怎么可能一步一个脚印,吸收营养,怎么可能奋起直追,迎头赶上。

    好在现在是六月初四,问题不大,要到月下旬才出卖旧纸的话,还有闪转腾挪的余地。

    …………

    一夜安睡之后,鸿胪寺派员前来,带领闵廷爀等一众使团官员和译官去鸿胪寺学习三跪九叩等跪拜大礼,以及册立大典时恭贺舞拜的站班。

    由于这次是嘉庆册立新后,算是第一等的大典。不仅使团官员去了鸿胪寺,连洪大守这等随员和各商团人等,必须全部换上民族服装,稍作整顿,去大清门外做背景。

    这事情是事先说好的,不然也不会允许李朝这次来这么多人。

    嘉庆图的就是四方向化,九土来王,天下万邦一体恭从的体面。藩邦属国的人肉背景越多越好,越盛大越显示出他这个天下中心之主的威仪。

    管你们使节团的人要干嘛,先来给我做背景墙。让钮钴禄皇后的册立大典隆重举行,就是此刻燕京最大的大事。

    闵廷爀都被折腾得够呛,更不要提他们这些小喽啰。不过有一桩好处,礼部的人嫌李朝使节团的大部分人穿的太差,上不得台面。于是在商议汇报之后,又为嘉庆皇帝开销了好几万,给李朝使节团上下做新衣服。

    至于做衣服到底花了多少钱,没人知道。而且不用怀疑当时燕京各处的织造承办能力,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咸丰死球,只用了四天多,就能筹备三十万套孝衣。

    要知道这东西绝对不敢提前预备,谁敢给皇帝大丧提前预备东西,那直接就满门抄斩了。这玩意儿全是咸丰蹬腿之后才开始办的,燕京的布匹货源之充足,手工业者数量之庞大,可见一斑。【注1】

    如今不过是给包括李朝使节团在内的各藩邦属国几千人做衣服而已,快得很。

    《乾隆大阅图》里那些披甲的八旗兵丁身上的布面甲,全是样子货,居然是内务府用几天的时间赶制出来的,起码六千套盔甲,很是效率。

    这大约就是封建集权的最大好处,一声令下,什么事情都能办成。

    这叫做集中力量办大事!

    连俄罗斯、李朝的使节团都到了,这册立大典自然也就算好了吉时隆重举办。洪大守这几天啥也没干,就排练了。

    和一帮大热天穿着羊皮袄子戴皮帽热的半死的蒙古人,以及宽袍大袖,长衣飘带的琉球人在大清门外站班。

    倒是暹罗、缅邦还有安南黎朝的使节光飘,除了安南使节穿全身的大礼服外,其他人等各个都是一件麻或者葛的凉衫,美得很。

    等钮钴禄氏正大光明的被从大清门迎进去之后,华服吉冠,赐金印宝册,然后外臣及藩属参拜,内外命妇参拜。

    天擦亮就开始,一直弄到午后,洪大守这些杂鱼才算完事。

    而闵廷爀可怜着呢,还要代表李王向嘉庆献上岁币布和方物米。一开始黄台吉的时候那是真的成千上万的勒索,如今则不过几百匹布,百十包米而已。

    聊表臣服罢了。

    这些东西嘉庆根本不要,刚从闵廷爀手里接过,就当场分给他的兄弟们和近支宗室。

    然后就是重头戏的赏赐,从纯宗大王到王妃,从闵廷爀到使团的杂役通通有份。纯宗大王光如意就被赏了六对,还特赐乾隆御笔题字的《皇清职贡图》九卷十六册(现藏韩国),至于其他的什么瓶瓶罐罐,绫罗绸缎更是无算。

    洪大守到手了什么呢?苏绸四段、杭绸二段、纱四卷、半两重福寿双全金银锞子各一枚、哈密瓜干一件(就是这个单位,多少我也不知道)、葡萄干一件、佛手干一件、果脯二斤、酒二斤。

    可以!绝对可以!

    这趟没白来,就算林尚沃、李禧著、金斗吉他们也大致得到了减半的赏赐。一个个顿时感觉这几天没白站,起码回了本。

    “洪大哥,你听说了吗?原来咱们朝(屏蔽)鲜人也在清国做着大官呢。”林尚沃从皇城回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能有多大?”

    明清易代的时候有不少李朝人被满清掠捕为包衣奴才,有人现在当上官不奇怪。洪大守知道很是有些李朝包衣混的不错,甚至改头换面做了人上人。

    “头等侍卫!领队大臣!苗疆办事大臣,赏戴花翎,署理湖南巡抚!”

    【注1】: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大部分皇帝登基基本就开始修陵了。所以实际上连棺材板也很多都是生前就预备好的。

    毕竟皇帝是不能随便木头一拼拉倒的,那玩意儿叫梓宫。又有棺又有椁,甚至三棺两椁也是正常的事。到承办乾隆梓宫的时候,李侍尧亲自去办的,号称进山一百人,回来五六十,都找不到合适的大料。

    最后提一句是大头总统用的是预备给隆裕太后的那一套东西,人手是给光绪抬过杠的。所以他巧了,有现成的能用。而孙先生凉凉,俄国的冰棺没运来,遗体就不行了。

6.朝中有人好定案

    “头等侍卫?署理湖南巡抚?”

    湖南巡抚且不去管他,好理解的很,头等侍卫这个可不是什么野鸡官职。有清一代自设立起,几乎都是宗室、八旗、蒙古各部亲贵担任。

    之前就有一位侍卫,大名鼎鼎,三等侍卫钮钴禄和珅。人家一出身就是五品(袭三等轻车都尉),而头等侍卫更是三品大员。

    难怪能够署理湖南巡抚这样的督抚要职,甚至担任苗疆办事大臣。关内统共十八个省,只得十七个巡抚,和尚书侍郎一职多人不可同日而语。

    “这位大人尊讳常明。”林尚沃把赏赐给自己的东西打包装好。

    “常明?”

    毫无印象,完全没有任何记忆。洪大守搜肠刮肚想了想,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

    而且到了嘉庆朝,或者说到他前一朝的乾隆时期,八旗人等的名字你几乎完全看不出父子的关系,也看不出姓氏。可能儿子叫双保,爸爸却叫三保。

    “这位常大人何姓?”

    “他的再从叔父,就是乾隆五十七年去世的金勤恪公。”

    “金简!”洪大守恍然大悟,拜铺天盖地的清宫戏所赐,立刻知道了这位。

    就是《如懿传》这个电视剧里淑嘉皇贵妃金氏的大哥金简,史载“工部尚书金简亦以戚畹,恩宠甚赫,赐与便蕃,为和珅之亚。”

    他们家的曾祖父那一辈,新达理四兄弟在黄台吉时举家来投,从龙有功,世代担任正黄旗包衣佐领。祖上最高时担任御前大臣、辨理上驷院事务府总管、兼内务府三旗火器营总管事。

    这简直就是最顶级的人生棋手,天启年就认定满清能得天下。祖坟都不要了,全族一百六十多人集体越过XX江,硬是要和满清一起干。

    努尔哈赤时也不是没有李朝人来投,临散几个一直都有。但新达理举族来投乃是前所未有。那时候李朝人普遍还是崇明亲华,感激大明再造洪恩的。

    而新达里这样一个两班,居然就直接放弃华夷之辩,委身从鞑,确实罕见。这也使得他们家从一个破落的义州下层两班家庭,最终在嘉庆年间从李朝人升入上三旗满洲,为嘉庆所褒奖赞誉。

    甚至因为新达理四兄弟实在能干,从征松锦,大破洪承畴后路。山海关外浪战李自成兵,追击至陕西等地。进攻南方的过程中又与国姓爷会战,折损一人。最后三藩作乱,还一样从征。

    这份履历表,用卢象升卢督师的话来形容一下,那就是“积年老贼”!

    换算一下,“积年从鞑”!

    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为满清打江山,兄死弟及,父死子继。这么不要命的替满清卖命,满清历代皇帝也看在眼里,代代信任恩宠,加上所谓的早年从龙,是故不断提拔礼遇。

    雍正元年即追封四兄弟之父金德云为光禄大夫,并命令李朝为其修建坟墓。等到乾隆年间金简发达之后,李朝正宗实录十六年七月十一日记载,乾隆下诏追封金德云为太子少保、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忠勤公。

    这一支金氏在清国荣耀至极,一百年来代代有人担任正三品以上文武官职。而金简死前甚至已经担任《四库全书》副总裁、总管内务府大臣、吏部尚书,恩宠有加。

    当然现在金氏已经抬格进了满洲,但在1744年所修的《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中仍旧写明他为朝(屏蔽)鲜义州金氏,清实录早期则记载为高丽义州金氏。【注1】

    由于金简祖上是李朝人,所以他对朝(屏蔽)鲜抱有一定的特殊感情。有一次金简嘱托他的一个以译官身份出使李朝的族侄倭克精额带回几张李朝人物画像,用于祭祀,以示恋慕朝(屏蔽)鲜之意。

    以前李朝使节出使中国,都会托金简兄弟帮忙疏通,给李朝带去不少便利。祝贺乾隆八十大寿的朝鲜使节徐浩修就说金简“前后效劳于我国事甚多”。

    有如此的显赫的出身,堂堂上三旗满洲的家族,出一个湖南巡抚也就算普普通通吧,不算什么值得惊讶的大事。

    当然洪大守不会知道这位常明最后会升任成都将军、散秩大臣。死后赐葬,追封太子少保,优加抚恤,谥襄恪。

    “如今常大人正在燕京谒阙,似乎马上就要实授湖南巡抚。”

    “所以有人要去拜会他?”

    “别人不知道,(闵)大监已经在挑选礼物准备去拜会了,谁叫大监的亲家是安东金氏,和常大人是拐着弯的亲眷。”

    哦豁!闵廷爀也是牛批人啊,自己不姓金也就罢了,居然也准备用此金非彼金,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家金祖淳的名义去拜访这位金常明。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大概就是老家有个人在首都混出了名堂,绕了十八圈的亲戚都想上去套近乎。七大姑八大姨,牛鬼蛇神都窜了出来。连毫无关系的人也一个个与有荣焉,脸上有光的四处吹嘘我们老家谁谁发达啦,我当年还抱着他撒过尿呢。

    贫居闹市,有钢钩钩不住至亲骨肉;富在深山,有木棒打不断无义亲朋。

    也就是洪大守身份低微,没机会接近这位常大人。如果他是个官儿,那终归也要厚着脸皮,去拜会这位。

    人嘛就是这样,即使洪大守也不能免俗。

    “洪大哥,咱们使团这次来,不仅是恭贺呀,还有辩罪呢。你说大监他能不多加设法,谋求稳妥嘛。”

    “那倒是,清国的头等侍卫能直接入宫,也许那位常大人一句话,顶得上咱们千言万语。”

    闵廷爀虽然表章上已经写的极为稳妥,但就怕嘉庆身边有人多嘴坏事。如今有个李朝出身的满清大臣,还能和嘉庆直接对话,求上门去那就等于多了一重保险。

    就算为此花掉几千银子也是完全值得的,只要能把误杀周文谟一案消下去,闵廷爀此行就是胜利圆满,大功告成。

    “洪老爷,大监唤你!”

    【注1】这一点不要小看,差别巨大。呼做高丽则肯定为包衣,呼做朝(屏蔽)鲜则大部分为旗员。

    (有人问更新的事,我们看推荐好吧,有推就两更,没推就等死。)

7.嘉庆直呼了不得

    清代与明代不同,李朝使节团的各色人等可以在京中自由行动,甚至可以离开城内,到城外去游览参观。

    明代时李朝使节团来京就几乎不允许离开会同馆,即使是想要出门参观城中古迹,也要有明朝的通事官陪同。

    所以有清一代,留下了不少清朝两国文人互相唱和的诗词。以前提到过的洪大容,多年前使清就认识了不少燕京的文人。

    人家为此还画了六幅肖像画,称作朝士六真(嘉庆复制版现藏韩国)。

    这种交流是从上到下的,由于李朝两班士大夫各个通晓汉字,大部分也会说汉语,和清方士人不存在任何交流困难。加上使节团来的非常勤快,见面不难,很多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而使节团内的行商们更是快乐,和使节需要换人不同,他们甚至一年能来好几趟。很多人在燕京已经熟的和回自己家一样,除了不能购房置地之外,甚至有人在燕京常包窑姐儿。

    而且以湾商团最为显著,由于从事边境贸易,很多湾商也通晓汉语。就算不通晓的,也能听个明白。在燕京没有任何语言障碍,随便逛也不会丢了。

    所以此刻洪大守可以正大光明的跟着闵廷爀在大街上溜达,也没有人管。除了两个闵廷爀的家人之外,也不用多带人手。

    要送给常明的礼物土产肯定不会正大光明的带着,用一张小红纸写明了。什么东西若干,可以折银多少。如果常明真要土特产就直接派人悄悄来拉,要银子就直接给银票。

    闵廷爀也不是说走就走的,该走的规矩早就走了一遍。先派人送拜帖,过去问,常大人你哪天哪时有空。方不方便我过来叙一叙乡情,道一道友谊。

    常明认可之后,会把拜帖送回来,然后告诉闵廷爀哪天有空。闵廷爀呢就等到常明告知的日期那一天一大早,再把拜帖送过去,人家收下了,那么你才可以去上门拜访。

    至于什么门包就不去提了,常明虽然贵为湖南巡抚,但不是回京任官。还是照样要回湖南干一任的,所以除了部分指省分省湖南的官员来拜见他之外,到也不算门庭若市。

    而且他有一个好处,他们家是上三旗满洲,在京中有府邸。而像后来的李鸿章张之洞,虽然干到湖广总督、两江总督,到反而不敢在燕京置宅,要借住寺庙。

    洪大守几个一来,几乎没等,就被迎了进去。论理洪大守进不去,可谁叫这是李朝来人,作为闵廷爀的汉语随员,还不得不跟进去。

    等进了屋子,常明显然刚送走了一位。正在喝茶,燕京六月的天气已经是极热的了。

    常明穿着杭绸的一件长褂,没有着马甲,国字脸,留着两撇胡须,单眼皮,眼睛不大,头皮清洁溜溜。到还是恪守着金钱鼠尾的发式,看着发型猥琐中却有一丝气度。

    他没有站起来迎闵廷爀,同样的三品,常明是满清的三品,自然不用迎。

    但该有的理数还是有的,闵廷爀进门就请坐,而且是相对而坐,不是上司接见下属时的那种坐在左右下手。

    看来是个能说上话的人,并没有因为身居高位而凌辱来人。

    等茶水端上来,略坐了坐。常明就很随意的打听了几句他曾经的所谓故乡义州的风土人情,问问家乡里祖先的坟茔情况如何,李朝官府有没有定时派人去打理之类的。

    其实真用不上洪大守,闵廷爀的汉语算不错的。只有极少的词汇需要洪大守加以解释,不过聊以补阙罢了。

    说了会儿闲话,又叙了叙金氏的乡谊。终于到了正题,闵廷爀把误杀周文谟一案的大致情形说了,又把如何服辩的表章复述了一遍。

    “果然刑前已经剪辫蓄发?”

    “千真万确,观刑者数千人,各个得见。”

    “首级呢?”

    “已然妥善合体掩埋,具体地方皆有记载,可以对验。”

    “如此便不太难。”

    常明用手指甲轻轻敲了两下桌面,算是答应了帮李朝转圜此事。

    闵廷爀大喜,连忙起身,向常明作揖到底。常明也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并不避让。而作为随员的洪大守就不得不双膝着地,跪下谢恩。

    “放心回去,明日尚有召对,我会相机为尔等开脱一二。”闵廷爀的那张不下三千两白银的礼单想来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说完,常明便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两人知机,立刻告退。

    这位常大人收了钱肯办事,公开公平,算是一位“好官”。人家既然答应下来,总会提点两句,开脱罪责。

    “大监的陈奏表已经递交到御前?”

    “昨日已经递上去,使了银子,应该能先拨到军机处,还转请了几位章京回寰。”

    “大监真是公忠体国,为国操劳分忧。”

    “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心情舒畅的闵廷爀这回前前后后五千多银子使下去,就是为了把这摊子烂事给彻底平下去。如今各项准备都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只有听嘉庆的决断了。

    ……………

    “不得了了这,李王竟敢擅杀国人。”嘉庆盘腿坐在榻上,下面林林总总有四五个大臣

    “圣上说的是前次朝(屏蔽)鲜王斥邪大狱,误杀苏州府周氏一事?”

    其他军机大臣,满清贵族都站着,唯有此时出声的一名老者坐在圆凳上,虽然他也只敢落半个屁股在凳上,却也显得格外不同。

    “朱师傅,这可怎么办?”

    这位朱师傅便是嘉庆夺位登基最大的军师,在其背后出谋划策,保扶翊戴,如今终于功成,而被嘉庆格外宠信的朱珪。

    嘉庆四年(1799)初,他便奉召入京,直南书房,管户部三库,加太子少保。嘉庆帝常召他咨询国家大事。同年冬,调户部尚书,又为上书房总师傅。嘉庆五年(1800)秋兼署吏部尚书,嘉庆七年(1802)秋为协办大学士,嘉庆八年(1803)夏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充日讲起居注官,嘉庆九年(1804)进太子太傅。嘉庆十年(1805)春,官至体仁阁大学士,管理工部事务,先后充实录馆、国史馆、会典馆正总裁。

    “以老臣看来,此事唯圣上一言而决。”朱珪聪明就聪明在他从不居功自傲,往往只是提点一两句嘉庆,然后嘉庆就能明悟过来。

    结果虽然出谋划策的都是他,但实际说出口的都是嘉庆。造成圣上英明神武,能谋善断的表象。

    嘉庆知道自己这个一肚子坏水,不对,是一肚子谋略的老师又有办法了。

8.朱珪常明齐下力

    别说嘉庆转头看朱珪,其他大臣也看向朱珪。此刻满清还有天朝上国的一种不知道哪儿来的莫名自负,对于其他国家都是以藩邦属国的眼光而视之。

    以后骑到脸上的英国人如今还不敢大加造次,虽然说大英帝国的海军屡次在广东沿海活动,但终究不敢放炮开战,其他欧陆各国也大多不敢真的小觑满清。

    诸位也知道,欧陆上此刻正发生着轰轰烈烈的拿破仑战争,葡萄牙一度被法国控制。而澳门此刻又是葡萄牙的租借地,英国后来甚至起了调派兵马攻打澳门的想法。

    终究嘉庆还算经历过事情,严厉的拒绝英国的要求。各方因素之下,使得澳门保持了他在中国的特殊地位。

    欧陆各国都不敢正大光明的对抗,更不要提被捕的英国法国奥地利等传教士,被满清直接处死,也没见到这些国家敢多一句嘴。

    这要搁1900年,那指不定又是“万国来朝”了,只不过朝换成操而已。

    所以嘉庆看到李王敢擅自处死可以确认的中国人,还是很惊讶的,毕竟李朝这百十年来尚且恭顺,不敢心怀二志。

    “李王素来恭顺。”

    “先皇在时,朕数十年所见,李王确实颇为心诚,从不悖逆。”

    “老臣愚钝,近来精力不济,一时竟想不起李王年齿几何。”

    “李王啊,十一罢!”

    册封诏书是自己亲笔写的,还没多久,嘉庆自然记得清楚。如今李朝的大王,去年十一岁即位的,如今还没过生日,仍旧是十一岁。

    嘉庆脑子里略微一转,就明白过来了。一个已经做了一百多年舔狗的李朝,舔狗的的性格应该已经根植进入其王室的方方面面。就算想不做舔狗,自发图强,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加上如今李王是个小屁孩,十一岁,能指望干嘛?上街买酱油倒是可以,问题不大。自己去上学也没问题。

    可你让他阴谋诡计?反清复明?

    怎么可能?

    “李王尚在冲幼,据闻国中乃是外戚弄权,把持国政。”

    朱珪继续点了一句,纯宗大王算个锤子,什么主儿都做不了。一切都要靠各路外戚来治理,就算出了事,大概也是这些外戚里的某个野心分子。

    他之所以把嘉庆往息事宁人的方向引,也是因为朱珪清楚的知道这位嘉庆皇帝是个得过且过,虎头蛇尾的人。别看现在愤怒不已,可过不了两天就会开始动摇,到最后不是息事宁人,就是不了了之。

    能帮助嘉庆成功上位的朱珪对于嘉庆,已经是异常的了解。

    “终究是打杀了人命。”果然和朱珪想的一样,嘉庆此刻的态度已经转变,但这位将来的仁宗皇帝还是有所疑虑。

    “圣上不妨看一看这片。”

    说着朱珪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片子,交给侍立在旁的太监,由太监交给嘉庆。

    一打开,“斥邪教旨”四个大字!

    “先王每谓正学明则邪学自熄,今闻所谓邪学依旧,自京至于畿湖,而日益炽盛云。

    人之为人,以有人伦;国之为国,以有教化。今之所谓邪学,无父无君,毁坏人伦,背驰教化,自归于夷狄禽兽。

    彼蚩蚩之氓,渐染诖误,若赤子之入井,此岂不恻然而伤心乎?监司、守令仔细晓谕,使为邪学者幡然改革,不为邪学者惕然惩戒,无负我先王位育之丰功盛烈。

    而如是严禁之后,犹有不悛之类,当以逆律从事。守令各于其境内,修明五家统之法,其统内如有邪学之类,则统首告官惩治,当劓殄灭之,俾无遗种。

    以此下教,自庙堂申明知委于京外。”

    嘉庆快速的扫了几眼,就把大致内容落在眼里。经历了漫长的立储夺嫡,嘉庆和他的一帮兄弟也算是在学习上卖过一番苦力气的,读书成绩好,也是他登基的原因之一。

    “系该国斥邪之教旨。”

    “李王倒是明理的人!”嘉庆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把片子放下。

    他如今最恨的就是宗教,尤其是邪(屏蔽)教,从登基伊始,就爆发了席卷大片国土的川陕白莲教大起义。此后甚至会被天理教起义军攻入皇城,而痛下罪己诏。

    加上天主教此时的很多内容,与中国的封建统治秩序完全抵触。包括不许祭拜祖先,不许跪拜孔圣孟圣,甚至连父母和皇帝都不允许教徒参拜。

    这是要斩断封建统治的根基!最是令满清统治者们感到深恶痛绝!

    “奴才听闻周氏剪辫蓄发,首级可验。”站在一旁等问话的常明小心应了一句。

    “似这等无君无父,悖逆之徒,实在可恶!”嘉庆本来就对传教士毫无好感,加上一位老师,一位奴才,配合补刀。

    原本对李朝擅杀国人的那点不满,就彻底转移到了对邪(屏蔽)教和传教士的敌视痛恨上。

    朱珪看了一眼常明,心想你这个朝(屏蔽)鲜人到是会把握时机。

    “圣上息怒………”朱珪起身,包括所有的大臣都跪了下来,高声恳请嘉庆息怒。

    “拟旨!”

    按理来说应当是军机大臣,协办军机大臣,最不济也要军机章京来跪受笔录。可封建王朝的政治讲的不是道理,而是君王的宠信。

    在场最受宠信的肯定是朱珪,老头当仁不让,以手臂做案,在片子上快速的记录了起来。

    “该国王惟应严饬本国官民,敦崇正道,勿惑异端,自不至滋萌邪慝。至所称‘余孽或有未净,恐其潜入边门’,所虑亦是。已降旨饬令沿边大吏,一体严査。设遇该国匪徒潜入边隘,一经盘核,即发交该国,自行办理,以示朕抚辑怀柔至意。”

    嘉庆接过片子,道了一声“可”,会有太监拿出去,交人重新拟一个开头结尾,把语句升华渲染一下,再行用印。

    当闵廷爀接到圣谕,看到最后那句“即发交该国,自行办理。”的话,喜不自胜。

    嘉庆的圣旨对于李朝打击天主教的传播,还表示了赞赏和支持。不仅等于周文谟杀了合法,还得到了以后也可以捕杀潜入李朝的传教士的许可。

    实在是“大国风范”,意外之喜。

9.得手白银一千九

    误杀周神父一案尘埃落定,原本以为起码要被申饬几句的闵廷爀高兴的骨头都轻了三两。

    满清不仅认为周文谟该杀,还认为李朝杀的好,以后抓到传洋教的,可以随便杀。哪怕没蓄发的也可以,只要离开关内,这人就不算人了,可以自便。

    “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你居功甚伟啊!”

    “不敢居功,全是大监筹谋规划得当。”

    “哈哈哈哈,不过是为国分忧,哪里谈得上那么许多呀。”

    闵廷爀得到了嘉庆的圣谕,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开始盘算着脱手自己手中的近五千斤李朝土产货物,好大发一笔横财。

    这时代大宗的货物交易实际上也需要由牙行做中介,由官府发给牌照的牙人中间牵线,居中奔走,最后双方交易达成,牙人抽取佣金。

    但这个模式主要是应对国人与国人之间的交易,李朝使节团附属商团的交易则又有不同。一般的牙人是没有资格进入这种事涉外国的交易活动,他所采取的另一种模式。

    明代是官方直接定价收购,其价格按来货多少而波动。但到了清代,官方的收购行为就大大降低了,而是另外设立保商承办。

    这些外国的商人,携带货物来华,由一名身家丰厚的,从业经年的商人为其作保。可以允许该名保商完全垄断作保外商的货物,同时外商在华如果犯事,或者拖欠税银,一律由该保商负责。

    李朝使节团的附属商团所贸易的货物,第一等的自然是人参,这个不是一对一的承保。而是一对总的承保,由在京的药材同业行会承保。

    这其中既有徽商晋商,也有燕京本地商人,但这些人都只是行会的会员,真正执牛耳的说来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御药供奉同仁堂!

    同仁堂乐家算是总牵头的保商,而山西晋商中八大皇商走转口贸易的两家也会参与。双方也比较守规矩,不会互相伤害。

    李朝这边参分五等,主要是贸易的是二三等的人参,第一等的那叫天参,就是东北和李朝地区的野生山参,那玩意儿可遇而不可求,不算太大宗的货物。

    二三等的就是高丽红参和白参,然后就是水参(未经处理的人参)。数量最多的也就是红参,红参又细分为六年参、八年参等小类。

    最上等的野山参,自然是有价无市,因为野生的你根本不可控,有时候可能能来个一二百斤,有时候只能来个半斤八两。

    这玩意儿都是同仁堂包圆,其他人不许插手。而且这些野山参直接供奉皇宫,连银子都是内务府先开给的。每年都预设一个购买数量,再设法筹办。

    《红楼梦》里不就有人参养荣丸这一味嘛,算是日常保健药,要常备在宫中。而且有时候哪位大臣生了病,为了体现嘉庆皇帝圣恩浩荡,还要专门派御医和皇子,带着人参上门赐药赐医。

    没得说,连金斗吉手里那几株一二两大小的野山参也被像宝物一样的给购走了,其价格总在一斤白银二百两以上,半斤以上一株的百年老山参,是吊命的神仙草,那单独算钱,不在计算内。

    至于二等的高丽红参,那就简单了,药效最好的是六年参,这个售价也能上百两一斤。至于八年参药力就有所损失,五年参药力又不足,这玩意儿怎么分别出来的,洪大守也只能看个热闹。

    燕京药材同业行会来了十几二十个老中医和老供奉,一盒一盒的看人参。李朝这边也没有卖假货,该是哪一等就是哪一等,大家做了多少年生意了,下半年还要再来的,合作还算默契。

    合作愉快,钱货两清,要银子的直接给银子,不要银子的也给开银票。北京城内有的是银号,随时可以兑。

    当然这些药材商人不光是来买人参的,也是来卖药的。前两年炒到三十万人民币一粒的牛黄安宫丸、牛黄保胎丸、牛黄解毒丸,这些都是同仁堂论箱卖的。

    虽然不是大白菜价,但也便宜的很。其他李朝不产的成药丸散膏丹也都要购进,像云南白药、金鸡纳霜,那都是顶顶好的东西。

    最后是类似于犀角这类药材,中国的犀牛大约也就是清代这个时候或者稍晚一些时候杀灭绝的。清国自己还要从东南亚或者非洲进口,所以价钱也不便宜。

    不过洪大守听林尚沃露了一句嘴,二千斤犀角不过也才一万多两白银。要是在9102年有二千斤犀角,往少了算起码也值六个亿。可以在燕京买半栋居民楼,做包租公了。

    直忙了两三天,会同馆内聚集的药材商们才算兴尽收场。最高兴的自然是闵廷爀,二千两一箱的银箱,他屋里堆了四十多个。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放了,这辈子头回见着这么多白银。

    措大眼孔小,赐予十万贯,则塞破屋子矣!

    至于京、松、湾等商团,除了继续脱手剩下的其他货物,也开始了大采购。由于手上现款足,各种中国商品,疯狂的购入。

    洪大守的一百二十斤松栗蘑经由林尚沃介绍,卖给了一个做南货生意的湖广商人,货真价实的给洪大守抬了一百二十斤银子,也就是一千九百二十两足额的京平银。

    货物脱手完毕,洪大守自然也要考虑回国带啥。和出境不同,回国时携带的货物物品数量不做太大的限制。即使有限制,一般也主要集中在奢侈品上面。

    像什么西洋自鸣钟,一座就要几百两上千两,英祖大王在位的时候就两度禁止进口。认为这玩意儿屁用没有,他看太阳月亮就知道时辰,不需要自鸣钟。

    至于其他的普通大宗商品,没有什么好说的,买就是了。反正李朝啥都缺,你哪怕赶上几百头骡子回去,也能有两三倍的利润,而且不愁销路。

    和其他人疯狂购进丝绸彩缎不同,洪大守感觉要做就做点独门的生意。不然光倒卖丝绸,也就两三倍的利润,不够洪大守穿越一趟的逼格啊。

10.彩绘天地和春图

    在没有火车,也不可能海运的情况下,手提肩挑,人拉马拽,可挑选的货物实际上比较有限。

    这种商品必须拥有高附加值,和相对较低的重量,较少的占地面积。

    似乎完全符合这一条件的商品,且货源充足,能够大批量成交,具有广阔的消费市场的只有丝绸这一项而已。

    至于其他几类中国出口的拳头产品,生丝、茶叶、瓷器,这些其实李朝都可以自产,就是质量不如中国而已。李朝毕竟是中华文化圈的一份子,不是蛮子。

    洪大守来燕京之前实际上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难得来这一趟,捞取人生第一桶金的大好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商品之所以为商品,那是因为他有市场。没有市场的东西,再值钱又能如何?

    而什么最有市场呢?无外乎衣食住行四项。

    这大约算是人作为个体最基本的生存需要,粮食、棉布、农具这一类,永远不会在封建社会没有市场的。

    封建社会的社会环境决定了它的必要性,也导致了它在市场上相对充足或者固定的供应,其价格在正常的情况下,不可能高到无法接受的地步。

    只要粮食布匹开始有暴利,且官府无法控制的时候,那么也就意味着剧烈的灾害或残酷的战争即将发生,甚至已经发生。

    所以这些东西都不是洪大守所考虑的,他所希望的是一种既有一定的消费市场,又有一定的商品附加值,能够谋取超过丝绸的利润,同时还比丝绸分量更轻的商品。

    洪大守想了很久,确实没有想到。但以前沙雕网友的一句口头禅他记得很清楚。

    所有暴富的方法都写在刑法上!

    很朴素的一种认知,搁在新社会,四好青年的洪大守自然不会去干。可如今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旧社会,洪大守本来就不是清清白白的纯好人,有什么不能干?

    要是搁大清,杀头的买卖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干呢,谁怕谁啊。

    走私福寿膏,这个东西历史证明过了,绝对是暴利中的暴利。从种植到销售,整个福寿膏的上下游,全部都是暴利行业。

    可一来李朝抽的起福寿膏的人到底有多少不得而知,而且不一定人家能有这个瘾。二来是洪大守一个白班的两班,没有能够开烟馆的政治实力。

    这玩意儿只能想想,根本不可行。

    那买啥呢?食盐的话以前已经说过了,虽然不是白菜价,但也没多贵。至于砂糖,那倒是好生意,汉方药材里甚至都会用到,日常生活的食物里也能用到。可洪大守两匹马,几百斤砂糖,济得甚事?

    最后只能回到刑法上来,黄、赌、毒!

    这三样,毒已经被抛弃了,赌的话也不是洪大守有资格去涉及的。唯有搞黄色才是可能谋求到巨额利润的办法,当然不是办窑子。

    你让洪大守去做逼良为娼的人渣,那不可能!洪大守这点底线还是有的。这种事情做了,那真的就是猪狗不如了。

    可搞黄色并不仅仅只有办窑子一条啊,传播淫秽色情物品也是违法犯罪啊。日本的欧洲的美国的那么多T的种子,谁硬盘里没几个?

    现在不是没这个条件嘛!

    如今的水准,那也就只剩下卖插图这一条了!

    一张轻轻薄薄的纸值几个钱?可上面画上了各种天地和春交欢图呢?

    这年代画画这个技能就不是穷鬼能学的,都说是丹青了,笔墨丹青哪个不要钱?正经的士大夫有钱学画画,但不会去画插图啊。穷鬼倒是想去画,可他没这个资本去学。

    也就是清国,存在大量的落魄文人,同时市井文化开始有相当程度的发展。不得不说,在天地和春交欢图这一项来说,中国此时此刻还是走在世界潮流的尖端的。

    你一匹杭绸苏绸或者蜀锦能值白银十五两,可我一卷十二开彩绘的天地和春交欢图呢?我占得位置比你小,重量比你轻,重点是我可能还不止十五两白银,碰上沙雕阔少,二十两,三十两,甚至五十两白银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的燕京,哪里还有比这个更加份量小、高附加值的商品?

    主要可虑的就是销售渠道的问题,洪大守没得窑子这种天然的销售场所。也不认识有能力购买这种插图的沙雕阔少。就怕买了砸在手里,那就找不到地方哭了。

    还有一点就是过禁门的时候,也许会遇到抽查。先王正宗大王在时,曾经严厉的禁止任何有碍观瞻的书籍图画进入李朝。

    但是效果嘛大家有目共睹,禁门在回国时的抽查等于没有。连被正宗大王呼为邪(屏蔽)教的天主教经书,圣像,圣画都大量的被夹带回国。

    无非就是花上几两银子贿赂禁门检查军丁的小事而已,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至于想要在燕京买到各种插图,那就太简单了。就是眼前的这位嘉庆皇帝,在嘉庆十一年的时候发布上谕,直接点名道姓痛骂燕京城内的书铺售卖各类插图。

    上谕骂完以后呢?还不是我行我素,该卖一样卖。

    有人的地方就有插图的市场,你根本不可能禁止得了的。这是人的根性,不可能改变的。

    亚圣不都说:“食、色,性也!”

    当然啦,亚圣当年说的可能不是这个意思。可这不妨碍洪大守认为这是亚圣当年的本意啊,又没有人在亚圣说这句话的时候在现场。

    不过可惜了,这个东西绝对是只能走奢侈品路线了,没有走量的可能性。洪大守在燕京弄上五十册,可能连一百两银子都花不到。弄到汉阳,怎么着也能卖他上千两银子吧。

    你这玩意就和九十年代初在内地,你手上有一卷日本原厂进口的录像带是一个意思啊。汉阳的阔少肯定见识过插图的,但是像燕京城内这种高档的,独特的,彩绘的,有十二种姿势的精美版本呢?

    至于穿越人士常用的什么买一送一,促销打折,甚至手耳相传。洪大守根本看不上,走的就是精品路线,要的就是沙雕阔少掏钱买独一份。

    咋还能和图书馆似的,按时订阅,有借有还啊。

11.谁叫小说挣钱多

    洪大守卖完松栗蘑之后有一千九百二十两现银,只花了区区一百两买天地和春大交欢图。这只能说是开胃小菜,餐前酒。

    剩下的一千多两银子还是要做点正经生意的,以穿越者的见识,不能平地生钱,十倍厚利,穿个屁!

    以前那是没条件,买条鲅鱼还要被封建主义的行会专卖制度暴捶一顿。如今洪大守有条件了,还那么废就真的对不起各位了。

    古往今来那么多,根本数不尽的发财故事,加上洪大守傍上的闵廷爀这么大的保护伞,什么生意不好做。

    而且洪大守连天地和春大交欢图都卖了,底线再突破一点也没什么嘛。

    大不了回国以后,找个小个的菩萨,给他再塑金身不就好了。一克黄金可以敲两平米的金箔,如今就算没这技术,敲半平米的金箔问题总不大吧。给菩萨贴金身花不了几两金子。

    如今燕京的书铺里面可不光是卖彩绘插图,还卖话本。当然此话本非彼话本,如今的话本那必须得带美妙插图啊!

    清代流行版本的《西厢记》、《金瓶梅》、《西游记》这些书,你们以为是阉割版的?以为是那种素素净净,清清爽爽的中小学生古典名著读物?

    可能吗?

    别以为只有什么“大郎,喝药了!”

    类似于什么盘丝洞蜘蛛精大战孙悟空,李瓶儿月下幽会西门庆,什么小红娘棋盘月夜送张生。

    不干不净,看了高兴。

    加上还有各种插图,哎呦!那个滋味,不提了好吧。咱们洪大守是正经读书人,这不是为了学习天朝上国先进小说文化嘛。

    这些书不仅小市民爱看,崇德年间,黄台吉亲自下诏书。要求翻译《话本西厢记》、《话本金瓶梅》等古典名著小说给八旗亲贵阅读。以当时那些鞑子的文化水平,洪大守敢保证肯定是插图版的。

    到是顺治五年以后,假正经起来了,禁止传播小说了。可实际上也没怎么管,毕竟市场在这,想看小说娱乐的大有人在。

    乾隆时代那么夸张的XX狱,都不能把小说给消灭掉,反而还越来越兴旺。

    但是还是要说一句。

    写小说是要充军的!

    写小说是要抄家的!

    写小说是要砍头的!

    写小说除了不挣钱,还有生命危险,太难了!

    洪大守还好没有穿满清,穿的是李朝。李朝对于小说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呢?社会上小说的大环境又如何呢?

    用正宗大王时宰相蔡济恭【注1】的原话就是:“窃观近世闺閤之竞以为能事者,惟稗说是崇。日加月增,千百其种,侩家以是净写,凡有借览,辄收其直以为利。妇女无见识,或卖钗钏,或求债铜,争相贳来,以消永日,不知有酒食之议,组紃之责者往往皆是。”

    这位蔡宰相估计是家里的某位妇女,沉迷小说无法自拔,然后愤而上书。当时还是吏曹参议、左副承旨的金祖淳因此还和他大撕了一场。

    谁叫金祖淳自己也写小说啊!(小说《五台剑侠传》)

    十九世纪的李朝的确是小说极为盛行的时期,汉文读解能力不高的女性与平民是谚文小说的主要读者。

    当时流行的也主要是汉文小说转译为谚文的故事,纯谚文创作的故事虽也存在,但数量并不是那么多,例如《兴夫传》、《春香传》这类从盘索里而来的故事。当时普遍的是通过手抄的形式进行流通。

    由于书店到十九世纪晚期才在李朝出现,在这之前的书籍流通,主要是通过名为“贳册房”的店铺进行,即早期的租书屋。同时,在书籍交易中还活跃着名为“书侩”的游走于买家与卖家之间的书籍中介商。

    洪大守自然是准备把能买到的小说话本,以及各种戏剧的剧本打包带回李朝。都不用翻译,到汉阳找书侩,人家自然会自己翻译。

    弄上几十上百部,尤其是那种带美妙插图的小说话本回去。不求能暴富,混个四五倍的利润完全没问题。

    与其把这个钱让给别人赚,洪大守干嘛不去自己赚。

    这都是历史上写明了能发财的路子,洪大守不去做就是傻的。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不趁此机会多多汲取养分,这三千里路岂不是白走了。

    先把天地和春大交欢图们好好地整理在一个书箱内,统共加起来不到三十斤。太轻了,再想想他们的价格,实在是美滋滋。

    然后就是小说话本了,这些书只要各自买上两套就好了。一套收藏自己打发时间以及备用,另一套呢就拿去交给书侩们兜售。

    书籍这个东西到了清代真的不是什么太昂贵的东西了,由于印刷技术的不断提升,造纸水平的提高,以及纸产量的增加。几十套书也要不了百十两银子,打包买肯定还有打折。

    尤其重要的是把那些插图的雕版带回去,这个玩意儿价格就要贵上不少,而且洪大守一时还真不一定能买到。

    人家印书坊吃饭的家伙,不过一块梨木雕的版,至多也就一礼拜就能雕好。要不是因为雕的是美妙的插图,指不定更快。

    不过雕版比书籍而言,重的多的多。不过就算再重也要带,没有那些不干不净的插图,看小说的乐趣可就少了一大半。

    如此这般算来,这些东西就要三四百斤。洪大守两匹马肯定驮不完,还要去买两头骡子。

    为什么洪大守明明在花钱,却感觉自己这么快乐呢?

    【注1】:蔡济恭(1720-1799),字伯规,号樊岩。英祖十九年(1743)廷试文科及第,当时即为世孙讲读经史,乃是正祖之老师。正祖即位后,深得信任,为正祖颇为倚重的心腹重臣,历任兵曹判书、奎章阁提学、水原留守、左议政等要职,多次出使北京。

    重点是此人虽然是实际执掌朝政的宰相,且也认为天主教为邪学。但他由于相对开明和包容的品德,不仅在实际上保护了天主教的教徒,实际上还推动了西洋科学在李朝的传播。

12.惊闻常明褫爵禄

    把自己能使唤的动的金斗吉、林尚沃、李禧著三个人都提溜上,洪大守要去书铺扫荡各种美妙插图的作品和雕版。

    毕竟是在燕京,外国人见的太多太多了,俄罗斯人都三年见一回。书铺伙计和老板见洪大守几个完全没有什么稀奇的,李朝人求购中国书籍更是非常常见。

    或者说这个时代东亚汉文化圈的人来求购汉籍就非常普遍。

    《钦定四库全书》毁书修订完毕以后,李朝就曾经派人前来请求抄录一套副本,带回李朝,以兴盛教化。

    但是乾隆给他拒绝了,不仅是拒绝了,连借阅都不肯。

    没得办法,李朝退而求其次,向燕京的书商求购《古今图书集成》。这也是一部鸿篇巨制,足足有一万卷的类书。重点是保存了不少被《钦定四库全书》给销毁的书籍,很多古籍也因为这本书的存在,而留下些许的篇章字句。

    据说当年李朝使节团求购《古今图书集成》,遭到了燕京书商的集体嘲笑。说什么李朝号称“小中华”,却还不如日本人向往教化。在李朝求购之前,日本已经购走了三部。

    汉籍在这个年头,果然仍旧是中国的一项拳头产品,行销东亚,颇受追捧。

    日本江户时代,一个医生如果能够独立行医,那么他的老师给予他最大的认可,就是一部明刻版的《本草纲目》。甚至认为医师是否合格的考验,都是直接从《本草纲目》中出题。

    过往的李朝使节团团员购买汉籍非常多,各种时人的笔记,往昔前朝的志怪小说。都属于极受欢迎,甚至是人手一册的好物件。

    所以洪大守开口要买小说的时候,书铺的店员老板毫不奇怪,还热情的给洪大守做介绍。

    洪大守对于哪种小说是不在意的,重点在意的是有没有插图版的,图越多,情节越暴露越好。

    人家一听要插图版的,最好是那种有详细的王妈妈白日巧安排,潘金莲幽会西门庆插图的那种。

    含羞半露,似露未露,有点一池春水拢轻纱的感觉。

    这要求一提,老板和店员一副原来是同道中人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都透着你懂得,店员额头上那颗青春痘甚至有喷发出来的趋势。

    书好买的很,一部话本小说,多的十几二十卷,少的两三卷。价格并不会因为小说作者也许以后会名传千古而有所变化,都是按册算钱。

    也不需要用所谓的国子监印纸或者内府用纸,洪大守只要普通宣纸印刷的就行,更加便宜。

    林林总总有那么好几百册,这算下来,二百两银子都不到。实在是便宜的很,良心价。

    可洪大守提出来要把话本小说里的美妙插图雕版都一并购入的时候,老板的脸色就变了。

    仔细的打量和观察洪大守几人的形貌,生怕是外地的书商假冒使节团员,过来购买雕版。以后粗制滥造,抢夺和混乱市场。

    直把洪大守几人的户牌都看了一遍,还派了伙计飞奔到会同馆,和守馆的清国方面吏员打听,是不是有这么几号人。

    等确认洪大守四人真的是李朝人,不存在和他们抢生意的情况之后,书铺老板才松口。

    不过雕版的价钱五倍于小说本身,约莫五百块板子,要价九百两,而且一分不能少。给了钱也不能现场取货,还要等七天以后再来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一咬牙一跺脚,洪大守直接掏出五百两京平银的钱票,除开书的二百两,剩下三百两全部做雕版的订金。委托人家赶紧弄好了,好让洪大守带回国。

    交割完银钱,双方立了字据,四个人才背着成捆的小说离开。

    林尚沃他们搞不懂洪大守买这么多小说回去干嘛,人家有钱都拿去拼命购买丝绸彩缎,洪大守却买这些沉重的书籍和雕版。

    洪大守没空去解答他们几个的疑惑,他心里正想着燕京的牛马市在哪里,又想着回到李朝后如何运作,如何销售,怎么分成。怎么把汉阳城内的书侩们调动起来,联络起来。

    “诶,怎么买了这么多汉籍?”

    只顾着蒙头走路,进了会同馆,不曾想居然迎面撞上了闵廷爀。

    “啊啊啊……难得来一趟燕京,见识到如此多的书物,心痒难忍,一不小心,就买了如此多。”

    “其他人都是采买洋货丝绸,偏偏你却能用心于学问书籍,实在难得!”

    闵廷爀面带微笑,对洪大守的评价再度上升。包括其他所谓的饱读诗书的使团官员,都一心只想弄来抢手的货物,带回李朝发卖。

    偏偏洪大守这么一个落魄的两班子弟,科举都无法登名,却这么爱好学问,乐于阅读。

    人最不能比较,一比较,洪大守简直是整个使节团里的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那种。

    洪大守被闵廷爀夸的老脸一红,他买的明明都是带插图的话本小说,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汉学经书。更谈不上什么勤修学问,喜爱阅读了。

    “买了些什么?能否与我看看?”闵廷爀兴趣盎然。

    “都是些杂书,入不得大监的眼。”洪大守哪里敢把这些带颜色的话本小说给他看。

    “诶,纵使是清人的笔记之类,也可以增长见识嘛。”

    拦又不敢拦,可看见的话,洪大守的光辉形象岂不是立马就要崩塌。

    “大监!大监!出了事儿了!”正当口,一名使团的随员跑了进来。

    “注意体统,不得喧哗!”闵廷爀闻声,轻轻呵斥了一句那名家人。

    “到底何事啊?”

    “宫中刚刚传下旨意,常大人褫夺一切世职世爵,抄没家产,罢官,交部议处!”

    “什么!哪位常大人!”闵廷爀如遭雷震。

    “自然是常明常大人!”

    “前些天还好好的,谒廷问对,马上就要实授湖南巡抚了嘛!怎么突然就罢官抄家了!”

    “小的没敢进常大人的府邸探问,只听说是常大人在贵州任上颇有情弊,如今奏销被人揭破,案发了!”

    “贵州任上?常大人办理苗疆事务都有两三年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13.威水厂两案并发

    似常明这等正黄旗满州,算是天子家奴。正常来说是不会太过于严厉处罚的,怎么突然就褫夺爵禄,甚至抄家罢官了?

    不说闵廷爀想不通,洪大守也想不通。他们这些人可是有“八议”之权的,常明祖上新达里四兄弟鞍前马后的伺候黄台吉,随便议功都可以。加上他的堂姑妈乃是乾隆的淑嘉皇贵妃,议亲也毫无问题。

    何至于此?

    这下子闵廷爀也没心情看书了,而是赶忙把人手往各处派。宫门口一拨,内务府一拨,户部一拨,步军统领衙门一拨。总之只要有可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都派了人。

    打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打听清楚。

    贵州威水厂帑银亏空一案,以及贵州威水厂铅丸盗卖一案。

    说白了就是一个案子,贵州省,威宁铅矿和水城铅矿的帐对不上了!总计亏空高达一十九万三千七百九十余两!

    惊天大案!

    首先,这里的铅,不是化学元素周期表上的那个铅,而是锌。明代称倭铅,清代称白铅。乃是铸造铜钱的重要币材,是维护国家货币流通稳定的最重要金属之一。

    其次是威宁厂和水城厂,指的是威宁州铅矿和水城厅铅矿,两处为国家提供官办白铅的集开采和冶炼为一体的私营大规模手工作坊。

    威水厂帑银亏空一案,其原因在于清代实行的“放本收铅”政策。由于炉户大多是“手艺贫民”,无力垫资生产白铅。

    所以云贵两省同病相怜的官员们,私自将国家发往厂矿用于收购当年官办红铜和白铅的经费,提前预支给炉户。

    也就是(先)放本(金后)收铅铜,这是未经皇帝同意的权宜之策。但却一直如此这般的被迫通行,谁叫国家需要的币材越来越多。

    满清巅峰时年须白铅九百六十二万斤,这么大的数目,白铅炉户根本无力先行垫资生产。官员们为了完成任务只能先行挪用帑银,以应付燕京的需求。

    而威水厂铅丸盗卖案就好理解了,官方账面上的库存和产量,以及发运到燕京的数目合不上。中间出现了大量的缺失,铁定是被人中途盗卖了。

    而常明这位仁兄,往前推,担任的是什么官呢?贵州省贵东道道员、贵州省提刑按察使、贵州省承宣布政使,因救援四川不力革职留用发往湖南苗疆办事大臣,最后因为镇压苗民叛乱有功,署理湖南巡抚。

    正好两案亏空的时间里,都是这位常大人在任,且主管办铅事务的时间段。不管有没有在其中上下其手,这个干系是绝对推脱不了的。

    要知道白铅一百斤才值一两八钱银子,合计亏空十九万余两是什么概念?

    等于亏空了一千万斤白铅!

    等于国家一整年所需要的铸币币材的一半在他的任上亏空了!(另一半是铜,清雍正以后就完全是铜铅各半铸造铜钱了。)

    这样的大案,难怪是要被褫夺一切世爵世职,罢官抄家。

    贪污比他多的人,满清里那多的数不清。可似他这般大胆,直接亏空掉整个国家一年使用币材量一半的官员,那也是有清一代第一人了!

    想都不要想,就算洪大守没在军机处,也知道一句“胆大妄为”的评语是跑不了的。

    不过这事情也有点蹊跷,总觉得充满了阴谋的气息。常明说是又做道台,又做布政使,但实际上,他大部分的时间并不在任所。

    他在哪儿呢?

    四川!

    贵州省的官怎么会跑去四川呢?

    川陕白莲教大起义!

    乾隆六十年底到嘉庆元年初爆发的白莲教大起义,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攻入了四川地区。地方抵挡不住,北面自然是抽调陕甘绿营兵马镇压。

    而南面也就需要云南、贵州、湖南等省一同出兵助剿。这场起义打了好几年,而常明就是实际上统帅贵州兵马参与围剿的领兵文官。

    洪大守想不通一个长达四五年时间都在外省镇压起义的贵州官员,居然在这么短的几年时间内,亏空掉贵州官银十九万余两银子。

    与其说是亏空,不如直接说是常明曾经抽空回一趟贵州治所就往家搬了一趟银子,那还显得合理一点。

    正大光明贪污官银?肯定讲不通。所有人都知道常明领兵在外,镇压白莲教起义,根本没空也没机会办理铅厂的事务,经手铅厂的银钱。就算要诬陷他,也应该诬陷他在军队里克扣粮饷之类的,这才比较真实。

    常明自己应该肯定是没什么时间和机会去贪污这十九万两,可受人诬陷的话又显得不合情理。哪有人会诬陷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一戳就破啊。

    真真是,贪污吧,没这个时间,可钱确实没了。陷害吧,太过于粗浅,可官真的丢了。

    加上嘉庆居然雷霆震怒,如此重罚常明,也是疑点重重,难以理解。

    “大监刚刚是要去拜会常大人?”解铃还须系铃人,洪大守觉得如果能找到当事人,应该能弄清楚事情的原委。

    “确实准备去一趟,可如今………”闵廷爀显得很迟疑,毕竟拜访一个罪人,不太好。

    “常大人终究是正黄旗满洲,天家奴仆,只要罪不致死,谁知将来是否起复。”

    “可如此大案,亦未可知啊!”

    “案子虽大,疑窦丛生,案情尚未明朗,怎能确认呢?”洪大守解释着。

    “常大人毕竟帮过大监,如今不去致谢,同样有失礼数。”

    “再者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微。”

    闵廷爀现在去,就可能成为唯一一个上门拜访被抄家的常明的人。不管真情还是假意,在这种情况下还去拜访他,就是义气的表现。

    以后如果常明能东山再起,那这种落难的时候,还上门的闵廷爀,在他心目中肯定是直接排到第一等可交之人。

    而即使常明真的就此扑街,这对于身为李朝大臣的闵廷爀来说算什么?常明和闵廷爀是拐着弯的亲眷,这年头亲亲相隐是国法所提倡的。

    伏维圣上以孝道治天下!亲属之间,包庇犯罪都属于无罪行为。遑论闵廷爀就是去看一眼。

    “那好吧!便还是去一趟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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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实录·纯宗卷》洋洋数万言,唯留一句——万古逆贼!李朝万古一逆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李朝万古一逆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李朝万古一逆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