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上善若书TXT下载上善若书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上善若书全文阅读

作者:鬼鬼梦游     上善若书txt下载     上善若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四十章 病了

    真有口里说的那般不在意吗?等阙子墨一走,柳卿脸上的笑意便褪得干干净净,对她来说,现在的阙子墨是个陌生人,换了名字,换了身份,感觉,像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这种陌生感,不是一次解释一次求和便能去掉的。

    柳卿揉揉眉间,这一天经历的事可够多的,柳家找上门来不算意外,卫孚的身份被捅破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挤到了一起让她被动得觉得这一天无比漫长。

    “公子,您今儿个早些休息吧,别多想了。”

    全婶上前一步接替了柳卿按摩的动作,轻重适度的让她舒缓了不少,“恩,今天不管谁来我都不见了,全叔,关门落锁去吧。”

    “喏。”

    屋子里一片静谧,沉默了好一会,全婶才道:“听阿全说,族长想再给这里派几个人照料,公子的意思如何?若是公子不愿意,奴让阿全推了。”

    “哦?!”柳卿睁开眼,“是单纯伺候我的,还是有其他作用的?”

    “回公子,看族长那意思,应该是看家护院的。”

    “陶家几兄弟不是做得挺好的?我这府里又不大,不需要再增加人口了,直接回了族长吧,若是以后我有需要,我会开口向他要人的。”

    “喏。”

    就算柳家对她是一百二十分的诚心,她现在也没法全部信任,她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去看清,去认清,去找出和柳家每一个人的相处之道。

    这一夜,明明精神上已经疲惫不堪的柳卿硬是没有睡好,迷迷糊糊的脑子里总是闪过各种片断,很朦胧,没有一个片断是清晰的,但是她就是知道这是在梦里,她甚至知道,只要挣扎一番,她就能醒来,可是,她没有。

    “公子,您何苦这么折腾自个儿。”试了试中药的温度,全婶眼中全是心疼和自责,她昨晚应该在这里守夜的,公子烧了半夜居然都没有吭一声,好在病情没有再加重,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向族里交待。

    虽然,公子突然生病和柳家的到访不无关系。

    深呼吸了一下,柳卿端着中药一口气灌下,满嘴的苦味让她直打哆嗦,快速吞下全婶送到嘴边的蜜饯,皱成一团的五官才舒缓了些。

    “我哪有折腾自个儿,睡得迷迷糊糊的,发烧了也不知道,吃几贴药就好了,不用刻意向哪里送消息出去。”

    这个哪里指的是哪里,屋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公子这是不想让柳家族人知道,不过公子好像忘了,现在府里可是有她两个哥哥在。

    果然,昨天才匆匆离开的柳逸时文语菲夫妇不到中午又匆匆的赶了过来,只着一袭中衣躺在床上的柳卿看上去异常柔弱,憔悴的神色,大显女孩儿的娇态,直看得文语菲心软得揉成了一团。

    “大夫来过了吗?有没有吃药?大夫怎么说?”

    柳卿半坐起来靠在床头,任妇人拉着自己的手左右打量,回应着一个母亲的关心,“娘,我没事,就是着了点凉。”

    文语菲并不是不知世事的世家小姐,做了这么多年的柳家媳妇,她懂得的要比一般人更多,手上不自觉的用了几分力道握紧,“是不是……柳家给你压力了,卿儿,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就告诉娘,娘虽然帮不到你什么,也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在桌子边坐着喝茶,没有靠过去的柳逸时听到这话眉毛跳动了两下,语菲这是把柳家当成什么了?感情卿儿只是她的女儿,不是柳家的骨肉了?

    卿儿聪明得很,知道和族里谈条件来保全自己,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只要他们做父母的不去做什么拖了她后腿,卿儿自己会处理得足够完美。

    柳卿眼睛一瞟,看到父亲脸上满满的无奈不由得也好笑,母亲这样的性格,真的挺好。

    “娘,没有谁能欺负我,我厉害着呢,不信你问问全婶,昨儿个那定王爷来了,还不是乖乖的向我道歉。”

    接到示意的全婶赶紧点头,“喏,确实如此,定王爷很怕公子生气呢,夫人您放心,没人能欺负了公子去。”

    “那就好,卿儿可是有三个兄弟,要是被欺负了一定要打回去才行。”

    完全没发现被带偏了话题,文语菲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一副让她安心的模样,“这院子里有小厨房吗?中午娘亲下厨给你弄好吃的。”

    柳卿向父亲投去求救的眼神,她生病的事瞒不久,不用多久就肯定会有人上门探望,有些人能拒绝,有些人却不能,这样的场合柳家人暂时不适合在场。

    柳逸时显然也想到了,赞赏的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夫人身边扶起她,边安抚边解释道:“语菲,既然卿儿没什么大问题咱们就先回去,她要忙的事很多,我们在这她反而不方便,等她不忙了,我们再过来住几天好不好?”

    原本甩手就要拒绝的文语菲听到可以住几天迟疑了一下,看向女儿的眼光有着确认的意思,柳卿无奈的点头,“当然可以,等我忙完了,我再接您过来住几天。”

    “好,那我今儿个就先回,卿儿你多休息,不是太忙的事先放一边,等身体好了再说,全嫂子,你多费点心,我带了不少补品过来,你去挑挑,看哪些适合给卿儿吃,用完了我再让人送。”

    “喏。”

    自家父亲其实很伟大,有这样一个又娇气,又软和的水一样的女人做妻子,且还得日复一日的哄着,不说其他,耐性就足够过关了,好不容易把娘亲哄走的柳卿不无感慨的想道。

    “全婶,帮我收拾一下,这副模样可见不得人。”只要不是瞎子看到她这样子都不会把她错认成男人。

    全婶拿着梳子娴熟无比的把头发松松的束起来,几缕发丝随意飘着更显随意,在中衣外边又套了件薄薄的外衫,胸前的起伏全遮掩了去,很快,一个柔弱美人全身上下便染上了难辩雌雄的中性。

    “公子,三公子求见。”

    再看了铜镜里的人一眼,让全婶从头到脚的确认了一遍,柳卿才微微点头,“进来吧。”

    住在同一个院子,自己却不是最早知道先生生病的,阙晓潜正满心的懊恼,等待的时间尤其显得长,以后还是每天早上都来请次安好了。

    “就站在那里就行了,别靠近,感冒是会传染的。”帐帘中,微微暗哑的声音传出来,止住了阙晓潜的步伐,阙晓潜这时候是恨不得什么都顺着去才好,听话的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先生病得可厉害,我派人回宫去请太医了,很快就会过来。”

    真是……多事啊,这下是连宫里的人都知道她生病了,小小一个感冒被他们一折腾指不定就成大病了,太医向来讲究稳妥,用药太保守,还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药。

    轻叹了口气,这片好心,她却是不能轻拂了去的,“我没事,就是晚上着了点凉,休息几天就好,你也别叫太医来了,别人还当我得了什么大病了。”

    “太医看下才放心,没人敢乱说的,先生放心。”一直没能见着人,阙晓潜心里总是不放心,这个年纪不比他大多少的先生是真正让他心服口服的,对他,比之曾经亲厚的外族他更愿意亲近。

    看他执拗,柳卿也不再说什么,若是皇宫里那位和方先生知道她生病了愿意放她好好休息几天,那就更好了。

    “希及如何了?”人未到声先到,急匆匆的脚步声连同问话声一起传了进来,不等红玉回话,阙子墨便拽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半跑了进来,额上微微见汗。

    看到大夫,柳卿才想起一件麻烦事,这大夫一把脉,她这是男是女的身份不就揭穿了?现在可万万不是时候……

    显然,全婶也想到了,上前一步,隐隐拦在床前,把柳卿大半个身体给遮了去,大夫眼睛都太利。

    “闻听,你怎么也来了,我就是有点着凉,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一听到回报说希及生病便乱了分寸的男人这时候才稍微恢复了冷静,回想起自己这一路的匆忙着急,不由得苦笑,这究竟是陷得有多深才会全副心神都放在那人身上。

    皇兄虽然没有明面上说什么,但是这段时间明里暗里送往他府上的男男女女可不少,他为了弄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认真,允许那些年纪不大,看着粉粉嫩嫩的小男孩接近自己,可是不管是妩媚的,纯真的,干净的还是通身书卷气的他都完全没感觉,甚至无法接受他们挨到自己身上,他们都不是希及,都不是,希及姿态比他们风流,神态比他们妩媚,气息比他们干净,满身的墨香不是短时间内沾上去的,而是真正的一天天浸在墨香中晕染开来的。

    从希及口里从来听不到满嘴恭维话,但是他就是觉得听他冷嘲热讽也觉得舒服,觉得,这才是希及,他所喜欢的,视线所离不开的那个人。

    好像只要是希及做出来的便是好的,便是对的,没有理由。

    真是……没救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探病

    不顾全婶的阻拦,阙子墨径自坐到床沿,眼光仿佛巡视自己的领土般一寸寸描过柳卿放在被子外的每一处地方,眼前这人难得一见的柔弱让他心内的怜惜遮掩不住的从眼内一点点散落开来,连声音都柔了不少,带着点宠溺和淡淡的哄劝,“太医都来了,让他看看总没坏处的,若真的只是轻微的着凉,我不让他给你开药,放心。”

    其实她并不只是因为不想吃那苦得要死的药……对上男人那仿佛无限纵容的眼神,柳卿不自觉的就有着想撒娇的欲望,“我真没事,已经有大夫来看过了,药也吃过了,喏,你看,药碗还在那里呢!”

    “就让大夫把把脉,很快的。”要真没一点事,这脸色哪会这般憔悴,他还是更喜欢看到神采飞扬的希及,就算要被冷嘲热讽上几句,他也甘愿听着。

    柳卿摇头,再摇头,话半真半假的透了出来,“闻听,你认识我这么久,可曾见我轻易和人有过碰触?”

    阙子墨想了想,自己和希及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有不少,除了初次两人一起去狎妓时看他没有刻意和那个女人拉开距离外,其他时候的希及绝对称得上是君子典范。

    “没有吧,闻听,我不爱和人有身体接触,今天已经被大夫检查过一次了,实在没必要再来一次,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可爱惜得紧,不会拿来开玩笑的。”

    看他这么坚持,阙子墨也不好再说什么,真是着凉倒也没什么,好好养几天就行了,“那行,大夫开的药要吃,一会我让人送些补药过来,多补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要大意了,其他事情先别管了,自己的身体要紧。”

    柳卿很想知道当皇帝知道自己唯一的弟弟这么劝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算起来,这人还是把她的身体放在了第一位嘛,想通这一点,柳卿很高兴,从心底里泛出来的高兴。

    “有全婶盯着呢,没得跑,你今儿个不忙?怎么这么快过来了?”

    阙子墨这时候才有心思看了屋内的几人一眼,除了低眉顺眼站在角落的太医外倒都是常见的几人,算得上是外人的,倒是只有阙晓潜一个了,希及现在这模样他可不想被很多人看到。

    “没什么紧要的事,晓潜,你父皇要你写个折子上去,关于上次皇宫里的事,皇兄说你现在应该能够很冷静的分析出当时的局势了。”

    原本心思全围绕着先生和皇叔的关系怎么这么好这一点上的阙晓潜听到这话马上就活了过来,他一直以为自己让父皇太失望了,父皇不会再理会他,没想到……

    “喏,我现在就去写。”行了礼就要离开,想起床上的先生又停住了脚步,“先生,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柳卿气笑不得,哂道:“我一时半会还落不了气,交待后事还早了点,你该干嘛干嘛去,别杵这里惹我嫌。”

    “先生,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就是想知道我给父皇上折子,你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被挑毛病挑惯了,阙晓潜也不觉得被抢白了难堪,反正是自家先生嘛。

    柳卿想了想,虽然帝师这头衔有风险,但要是半句不提点,以后这孩子指不定还是会怨她不诚心教他,便道:“自己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写,不要写大道理,也不要写那些浮夸的东西,实事求是就成,虽然他们赢得不光彩,但是你败了是事实,是事实就要总结失败的理由,除了四皇子对你的背叛,你其他方面就没有一点错漏的地方吗?这便是需要你去总结的,你不妨去做个沙盘排演一番,四皇子的背叛是无可改变的,你若是在被背叛的情况下还能赢过他们,那便是你这段时间的进步。”

    阙晓潜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马上就变出个沙盘来,让先生给他推演一番才好,曾经以为被背叛的伤痕永远不会痊愈,现在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已经不痛了呢,与其捂着让伤口溃烂,还不如自己揭开来晒一晒晾一晾,自己都能平常视之了,又如何再能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利器?

    “喏,我知道要怎么写了。”

    稍掀起点帐帘,看着那渐渐成长起来的小孩疾步离开,柳卿笑得有点骄傲,“明明没教他什么,偏偏跟吃了肥料似的成长得飞快。”

    “肥料?”阙子墨哭笑不得的看着说话的人,“不要以为我听不懂,意思我是明白的。”

    柳卿挑眉,病弱之气淡了些,精气神倒是回了些,“那又如何?你敢说三公子这段时间进步不大?”

    “大,很大,效果远超过我和皇兄的想像。”这点他非常愿意承认,只要隔上几天不见,晓潜便像是又往前跨了一大步,而且走得又稳又妥,不用人搀扶。

    有个好先生果然是很重要的,皇宫那几个一开始就输在起点上了。

    柳卿给了他个白眼,人重新躺了回去,也不觉得阙子墨坐在床沿和她说话有什么不对,可能这一刻她又忘了自己是女儿身了。

    全婶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上前把这个男人拎起来丢出去才好,免得在这里祸害自家公子的名声,可是看公子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她又什么都做不了,真是……愁死人了。

    “公子,柳大公子和莲容公子来了。”

    全婶眼睛瞬时亮了,来得真是时候,这可是公子的娘家人,避嫌最是好避啊!

    柳莲柏和柳莲容一起走进来,看着坐在床沿的人,形状相同的眉眼挑得高高的,“闻听兄来得倒是比我们还快。”

    阙子墨这时候也知道这两人的身份,起身拱手打招呼,“两位兄台都是有正事要忙的人,哪比得我这个闲人。”

    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柳莲柏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温声问道:“有没有好一点?药喝了吗?”

    “喝了,私塾那边提前放学了?”

    柳莲柏一脸的好笑,“那些孩子对你也算是有心,听说你生病了要休息几天,这几天由我来代你受课,他们居然一个也不愿意,说要等你好了再给他们上。”

    “没正形的先生带出来一帮没正形的学生,好在你教的那些他们也都学得不错,不然我真没脸再带学生了。”明明是一帮老实孩子,不过跟着她学了两年,一个个都变得滑溜得很,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书局那边呢,莲容哥哥你怎么也过来了?”

    被一声莲容哥哥给美了的某人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笑眯眯的回道:“于显荣说出来透透气,先替我一会,我就过来瞧瞧,对了,于显荣不方便过来,叫我带句问候。”

    “都住一个屋檐下,哪来那么多事,我没事,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要休息一会。”

    这个逐客令是对所有人的,阙子墨识趣的起身,想给希及压压被角的动作也因为眼前人过多而险险压制住,“那希及你好好休养,其他事情不着急。”

    “恩,若是皇帝问起,麻烦你也这么说。”调笑了一句,当着几人的面,柳卿在全婶的帮助下慢慢滑了下去,被子遮得只露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在外面,看着份外怜人。

    阙子墨果断移开视线,垂下眉眼收拾情绪,所以,没有看到柳莲柏和柳莲容两人对视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原来是打的这种主意吗?柳家的人,可不好娶,卿儿尤其难。

    无尘居中前往两个方向的分岔路口,三人极有默契的站定,阙子墨的视线依旧落在希及的房间方向,真可惜,刚才太匆忙也太着急了,都没来得及好好打量一番希及的房间摆设。

    “两位放心,皇家若是对柳家有什么打算,一定会直接去找柳家族长,而不是通过希及,在柳家没出现之前,皇家便和希及关系甚好,以后也会如此,我会尽己所能护着希及,也希望柳家能护着他,而不是选择伤害他来达成什么目的。”

    柳莲柏原本对这大预朝王爷的不喜倒是因为这番话而有了转变,不管他安的是什么心思,这番维护倒是真心实意的,“这算是警告吗?”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我也不介意你这般向柳家族长表达,柳家确实有神秘厉害之处,但是不管是谁也只能顺应天意行事,若是逆天而行,只怕柳家也承受不起那结果吧,我相信我阙家即已坐稳天下,皇帝又一门心思想打造一个盛世皇朝,若是柳家要挑起事端另奉人主,那……柳家便白得那千年名声了。”

    想起希及的为人,阙子墨更是气定神闲,“希及也不会喜欢战乱,他助皇家便说明一切。”

    柳莲柏不能接应这话,能接应这话的也只能是柳氏族长,按住想逞口舌之利的柳莲容,“定王爷是聪明人,柳家亦如是,我只能说,柳家传承千年,从来不曾逆天而为,而且,希及从来就不是弃子,所以,柳家绝不会舍弃于他。”

    “但愿如此。”得到想要的答案,阙子墨拱了拱手往门外走去,柳莲柏透露的东西可是多得很呢!

    “大哥,这个男人……不好对付。”柳莲容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拢眉。

    “本来就不好对付,暗处的王比明处的皇要更危险,走吧,这事轮不着我们管。”

    PS:昨晚起点抽了,恰好定好时间发的章节也刚好没了,等到十二点也没能传上文来,今天有些迟了,抱歉。

第一百四十二章 提醒

    方熙锦收到消息也很快,不过他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等他能抽出时间过府来时,已经是晚膳时分。

    柳卿一身松散打扮,气色确实没有平日里好,不过那神情可也没有病人该有的抑郁,倒像是痛快的很,听他说话就知道,“先生,您这是特意来赶晚饭的吧,我家红玉这手艺是进步了不少。”

    净了手,接过侍女手里的布巾擦干净手,方熙锦从容的抓起筷子道:“我饿了,先吃饭。”

    柳卿实在忍不住笑,处久了才知道,这个严名在外的方先生私底下其实挺随和的,也没那么多规矩,只是对待学问上面,他一定是最严的那个。

    喝了一碗汤,再随便吃了几口清淡的小菜,柳卿就放下了筷子,总感觉口里有股苦味,吃什么东西味道都不对劲。

    全婶皱紧了眉,琢磨着一会再给公子去做点什么点心,这可根本没吃什么。

    擦了擦嘴,方熙锦看向自己的得意弟子,“感觉如何?要是实在难受就床上躺着去,不用在我面前装样子。”

    “就是着了点凉,休养几天就好了,不碍事。”这话今天都不知道说第几遍了,熟练得她张口就来,明明生病的是她,怎么感觉安慰别人的还是她,不是应该别人来安慰她吗?

    “没事就好,来这之前皇上派人来给我传话,说这几天科考那边的事不让你操心,让你好好养病。”停了停,方熙锦继续道:“皇上不方便过柳府来,那样会把柳府送上风口浪尖,于你没有好处。”

    “先生多虑了。”柳卿哪能不明白方熙锦在为皇帝解释什么,她若真是因为自己小病一场皇帝没来探望而有意见,那样恃宠而娇的样子哪里能入得了皇帝的眼。

    “还有四天便是第三考了,先生,这一关可是殿试之前的最后一考,要注意的地方更多,能从第三考中脱颖而出的人才学上自然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品德上就不一定了,您得多看着点,必要的时候不妨和定王爷商量商量,让他去查查那些人的底子,现在朝堂上正是用人之际,这次能够走到殿试的人都不会闲置,我可不想被人在这方面钻了空子,把好好一件事给毁了。”

    “定王爷?”方熙锦满眼疑惑,“你什么时候又和定王爷扯上关系了?他会管这事吗?”

    什么时候?这是个好问题,柳卿漫不经心的扫过全婶端上来的中药,果断的扭开视线当没看到,“你直接向皇上进言吧,这事还是让皇上去安排比较好,先生……”

    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方锦熙好奇了,这学生向来说话爽快,从来不怕得罪人,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有话不好说?”

    柳卿点头,轻敲着桌面组织语言,全婶探了探药的温度,端起来塞到柳卿的手里,“公子,请先喝药。”

    瞬间柳卿便觉得,说不出口的话和这苦死人的,不知道加了几两黄连的药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她想念那些小小的丸子了。

    “全婶,我已经好了,只要接下来几天好好休息就行了,这药咱们不吃了好不好?”

    全婶坚定的摇头,把一碟蜜饯放到柳卿触手可及之处,一脸的没得商量。

    叹了口气,知道逃不了了,柳卿也就不扭捏了,端起碗憋住气一饮而尽,在重新换气前先丢了两颗蜜饯到嘴里,可是味蕾还是忠诚的把残留的苦味反射给了大脑,苦得她打了个冷颤。

    方熙锦赶紧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水推过去,“喝两口水冲冲。”

    柳卿倒是想接,不过显然,全婶那关难过,“方先生,公子不能喝茶,会把药性冲散了。”

    “……咳咳。”方熙锦端回茶杯自己喝了两口,琢磨是不是自己最近来打扰希及的时间太多了,让这管家娘子对他有意见了,说话可真不留情面啊!

    柳卿拍拍全婶的手背,让她收拾了东西先下去,她当然知道全婶在想什么,不过就是把她这遭生病的帐算在了打扰她的人身上,恰巧方先生就是最近打扰她打扰得最多的人。

    “方先生,你别介意,全婶不是针对你的。”

    “哈哈,我能理解她对你的维护,科考取士这事确实让你受累了,外人看着好像掌控全局的是我,实际上你我都清楚,在后面托起全局的是你,很多漏洞都是你补上的,有些地方要不是你,我们根本不会发现,你这病说不定还真是累出来的。”

    柳卿笑着摇头,“我哪有那么娇贵,没事,先生,我有些话想说,可能不会太好听,你要是觉得有道理就听听,要是觉得没道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看他说得这么认真,方熙锦也严肃起来,“你从来不妄言,每次言之必有物,我不会轻慢你说的话。”

    听到这种表态,柳卿对于自己的鸡婆多了点底气,毕竟,这样的话不应该由她一个晚辈说给长辈听,只是她实在不想这个非常有想法,而且耿直的先生毁于这样的事情里。

    “先生,第三考是由你亲自压阵,所有学子都得向你执师礼的,能通过的人最后都会成为你的门生,就算没有授业之恩,也是有提擢之恩的,若是以后开科取士各方面成熟了,朝堂用人也没这么急切了,就算全成为门生也没多大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重用的,每次能出头的也就那么几个。

    但是这一次不行,这一次出来的人一定会得重用,先生您想想,到时候岂不是得有半朝官员是您的门生?就算你没有想法,也架不住别人的多嘴,皇帝不一定会做什么,但是绝对没有一个皇帝会愿意出现这样的情况,好不容易扫平了世家,又出来一个您,不多心就不是皇帝了。

    一家独大从来就不是好事,世家还在等待时机兴风作浪,您若是现在站到风口浪尖去,无疑是送去给他们当靶子,到时候您若是想脱身,只怕是身不由己了。”

    方熙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希及说出来的话不会是太好听的,但是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尖锐,若是半朝官员都成了他的门生……不知道他还有命活几年,皇帝的疑心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一家独大……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一家独大,也不需权倾朝野,他只是想要一个可以一展长才的平台而已,而现在,希及为他搭建了这个平台,他还想多做点事,不能毁在这些事情上。

    看对面的人低垂着眉眼,脸上还透着些许病弱,抓着扇子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蓦然,方熙锦就明白了自家学生的担心。

    “希及,多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根本没想这么远,这段时间就想着怎么花里选花了,却忘了这是朝堂,哪里都脱不开勾心斗角,并不会因为我的不愿意而不存在,放心,这些话我记在心里了,第三考我会想办法的。”

    她有一个心胸宽广的先生,柳卿眉眼间放松了开来,“先生最近是太忙了,没把心力放在这上面,不然哪需要我来提醒。”

    方熙锦微微摇头,他是真不见得会想到这上面来,最近的意气风发让他有些忘形了,这提醒来得很是时候。

    看希及面露疲色,方熙锦起身告辞,“那些事你先别管了,好好休养,等第三考结束,若是有争议性大的答卷我再来找你商讨,今儿我就先走了。”

    “先生慢走,我就不送了。”柳卿跟着起身,虽然病得不严重,依旧觉得泛力的很,所以被红玉扶着时,她也没有拒绝,两人站在一起挺养眼,让方熙锦都忍不住调笑道:“这几天是要你好好休养的,可不是让你去风流的,先养好身体再想其他。”

    柳卿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她想做什么也得能做啊,“先生想得太远了。”

    “哈哈哈。”

    红玉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镇定的扶着他慢慢往后院走去,心下翻腾的思绪却险些压不住。

    身为女人,自然明白女人身上的特征,公子皮肤细腻,不比女人失色,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公子养得好,除了感叹一番外并没有觉得如何,可是刚才近距离的接触她却发现自家公子没有喉结,而且身上居然有淡淡的香气,这是女儿家身上才特有的体香,她在风尘中打滚数年,自有一套独特的识人之术,公子身上这种体香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的,她却不会闻错。

    再联想公子平时的作派,无尘居看似松散,实则严密的护卫,全婶从不假手他人的服侍,不轻易让人近公子身,以及,公子身边的侍女全是处子之身,且除她外,没有一个宠姬侍妾,就她一个都还只是挂名的,以前一直觉得是公子难得一见的自律规矩,现在看来,恐怕根本是因为公子是……

    一直知道公子的秘密多,她也从不去打探,既然把柳府当成安身之地,她只要本本份份的做个公子的身边人就好,可是现在,真相都摆在她眼前了……

    可是这真相是不是也太吓人了点?若是传出去,这得惹出多大一场波澜……

第一百四十三章 风雨前夕

    “红玉,做自己就好,其他事不需理会。”柳卿不是傻的,相反,她很敏感,红玉的惊疑不定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也是,同是女人,离得这么近哪能发现不了,就算她没有打耳洞,这没有喉结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以往是没人往这方面想,自然就不会有人来盯着她喉咙看,若是存心找女人的特征,哪能发现不了。

    红玉惊惧的抬头,公子不会灭口吗?若是走漏了消息,公子在京城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或者更坏的结果。

    踏进无尘居,红玉还没从情绪中挣扎出来,那头阙晓潜便两眼发光的迎了上来,把手里的丝帛直往柳卿手里递,“先生,你看看,这是我准备呈给父皇的。”

    阙晓潜的身份在府里从来就不是秘密,以前还没觉得什么,现在红玉却是实实在在的胆颤心惊了,皇子的先生,是个女人,这要是传开了,怎么得了……

    柳卿把手背到身后,吊起眼角看人,“你写给皇帝看的东西先给我过目?你是担心你父皇找不到理由来削我吧?”

    阙晓潜手顿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仔细一想确实是他莽撞了,若是传到父皇耳朵里,还不知道父皇怎么想,收起来折叠好,边道:“先生教训得是,我是写得太顺一时忘形了。”

    “你是准备自己亲自送回宫还是派人送回去?”

    “派人送回去,我……暂时还没打算离开柳府,而且也不想进进出出引人注意,曝露了行踪给先生惹来麻烦。”

    柳卿理所当然的点头,“知道这点就好,给我留几天安生日子过。”

    可是为什么,她总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呢?明明不管是柳家的出现还是卫孕身份的曝光她都尽量低调圆满的解决了,还有什么事是她没有顾及到的吗?

    揉了揉额角,不想在身体未愈的情况下让自己更难受,柳卿挥手示意三皇子让路,“我要休息去,这几天别来打扰我。”

    “知道了。”看柳卿眉头攒紧,阙晓潜以为他是身体实在不舒服,赶紧让开路应承了,反正他有那些故事可以琢磨,几天不理会也没事,只是不知道这东西送回宫父皇会不会满意。

    全婶早就将床铺好了,看到两人进来便把柳卿扶了过去,对红玉道:“你下去歇着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喏。”躬身行了一礼,红玉瞟了坐在床沿的公子一眼,默默退了出去,她以前怎么会没看出来公子是女儿身呢,明明这段时间她接触得这么多,公子好像也没刻意瞒她,她居然一直到今天才看出来。

    明明就那么明显啊!

    洗干净了手脸,把脚浸入加了中药的汤水里,柳卿舒服得直叹息,回想一路上红玉的反应不由得笑道:“全婶,红玉看出来了。”

    蹲着给自家公子洗脚的全婶抬头看了她一眼,并不觉得诧异,若是公子不着华服不收拾妥当,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个女娃儿呢?红玉看出来了只能说明她还不太笨。

    “公子好像很满意。”

    “她的反应还不错,到底是从风浪中走过来的人。”

    “您难得赞一个人。”全婶换了只脚按摩,雪白的脚丫子圆圆嫩嫩的,一只因为用了点力气按摩已经泛红,一红一白的放在一起,煞是好看。

    “红玉确实还不错,我观察了她很久,按理说在大染缸里呆久了,总是会学到一些坏习惯,就算离开了那个环境也一时半会的改不了陋习,可是红玉完全没有,明明以前做的是伺候人的勾当,换身衣服,换个环境,她居然就能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适应,要知道,她可是一直被男人追着捧着的,就算不是自愿也适应了这种众星捧月的生活,你看她现在身上有半点风尘之气吗?说她是个俏厨娘倒是有人信。”

    往后一躺,倒在柔软的锦被上,全婶按得太舒服,她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这段时间派人看着点红玉以防万一,不用做什么,若是她没能过得了这关,那以后另作安排,若是过了,以后你慢慢把内院的事交给她打理,你就不要轻易离我身边了,没个放心的人跟着,我总觉得不安心。”

    “喏,奴知道了。”全婶笑得柔软,公子这么说是只相信她吧,她离开儿子身边时儿子年纪和公子差不多,时间久了,她把对儿子的想念全寄托在公子身上,虽然身份上不够,但是她确实是以一个母亲的心在对公子好,能得公子这一句话,她觉得付出再多都是值得了。

    柳卿没有再说什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而且睡得极香,被人搬上床脱衣服盖被子的也没醒过来,这段时间身体和精神上的疲累确实已经快把她逼到极限了。

    前面两考已经刷下来大部份人,按理说京城应该不那么人满为患了才对,可是大概是因为心有不甘,又或者更多的别的思量,京城人口不减反增,把个严府尹愁得恨不得赶人就好。

    学子之间的意气之争一点也不比武夫之间逊色。

    整个京城一片浮躁之气,不说那些要参加第三次考试的人能不能静下心来看书,京城中那些世家公子哥儿反正是都现来透气了。

    京城中人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而且排外,在他们眼里,只要不是京城中人,其他全是土包子,哪怕是来自其他府城的大家世族也带着股土味,若是在街上碰到了,那必定是抬起下巴看人的。

    都是狂惯了傲惯了的人,哪怕不是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那些来自其他府城,被追捧惯了的公子哥儿哪受得了这气,一个眼神不对就杠上了,京城的自然是帮京城的,哪怕是平时不对盘,这时候也很够意思的一致对外,其他府城的也及时拧成一股绳,倒也成了势均力敌之局。

    而身为京城名人的柳卿自然在哪里都是话题中的人物,柳卿确实不是京城中人没错,可是京城那些公子哥儿还就服他,很一致的把他归纳为自己人,一口一个咱们柳公子,不知道的还当柳卿真是出自他们府上。

    可也有人不干了,柳卿最先出现的地方是清远府城,虽然在那里他没弄出什么名堂来,但是他确实在那里呆了大半年没错,还小小的出了次风头,让不可一世的尤家吃了亏,让人想记不住都难。

    这么一算,柳卿应该算是清远府城的人啊,两边的人互不松口,因为这事,两帮人马拍桌子吵了好几天,就差没上演全武行了。

    柳卿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听柳家大哥眉飞色舞的向她转述外面的情况,明明她都很久没出门了,怎么这事还能往她身上靠呢?

    “卿儿,你是不知道有多热闹,据我得到的消息,连皇帝都微服出来听他们吵架了,听说回宫后笑得猛拍桌子,还说他当时真想插一句,柳卿明明是大预朝的,怎么就轮到他们去抢了。”

    柳卿抽了抽嘴角,皇帝要是来这么一句,那她这名声可真是藏都藏不住了。

    “明儿个我也出门去听听去,好歹说的是我。”

    全婶第一个反对,“公子,您还没好利索。”

    柳卿头皮一紧,赶紧讨饶,“全婶,你可别再给我熬那些苦得要死的药了,我已经好了,真的,精神都恢复了,我不出门,天天在家晒太阳还不行吗?”

    全婶的功力和文语菲的眼泪是一样的功效,柳卿都有点承受不住,除了乖乖听话,她实在找不到别的对抗方法,好在泪腺发达的娘没住一起,全婶也不常拘着她,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柳莲柏忍笑,他当然也不赞成卿儿出去,现在京城中认识她的人可不少,若是一个没顾好磕着碰着了,他们谁也交待不过去,再说了,虽然追捧卿儿的人多,但是想挑衅她以达到各种目的的人也不少。

    防着点总是没错的。

    “大哥,听你先头话里那意思,族里好像在宫里有些探子?”

    “这是当然的,不为其他,就为着自保也必须如此,柳家毕竟不同于其他世家,你放心,除了探听消息,他们不会有任何动作。”

    柳卿点头,并不介意柳家的这些小动作,一个家族的传承哪有可能真那么干干净净,“你让他们帮我查查四皇子的情况。”

    “四皇子?”柳莲柏扬眉,家里这个好像是三皇子,“卿儿认识?”

    “不认识,就是想看看他的攻击力有几分,好歹,也曾经是阙晓潜心里的一道伤口,我想估估他的实力。”

    到底还是护犊子,就因为三皇子是她的学生,以前伤害过他的人也要查一番才安心,看样子这三皇子还真是被卿儿当成自己人护着了。

    柳莲柏笑着点头,“我会吩咐下去,最迟明天就有消息。”

    “恩,悠着点儿,阙子墨不好对付,可能比你们想像中要更厉害,要是可以,平时动用得频繁的人最好是撤出来,留几招暗棋防着点就行了,我总觉得,阙子墨……什么都知道。”

    若论相处,卿儿和那个王爷相处得最多,了解得也最多,既然卿儿这么说,防着点总是没错,“知道了,我会和爷爷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报信

    “吴兄,你说我们要不要登门去拜访下柳希及,公子我可是好久没见着他了,不过就是一个书局加一个小私塾吗?怎么就把他忙成那样了,我们的聚会全给回绝了,我怎么觉着这么膈应啊!”

    刚从一场针锋相对的辩论中下来,说话的人语气中还带着亢奋劲,桌上摆着的酒也不管是谁的,端起来就一饮而尽。

    吴怀玉端着自己的酒盏也不喝,望着随着他的动作而倾斜的酒水,眼皮都不抬的回道:“人家就算只是一个书局和一个小私塾,那也是他凭着自个儿的本事弄出来的,比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我们强,就他那字体,自创的,你能吗?他能把自己关府里几个月不出门,你能吗?”

    “嘿,要是我府里有个红玉那样的美人,几个月不出门我也乐意啊,哈哈哈。”喝得已经有些混的人撑在桌上大笑道,“换成紫玉我也愿意,看过这两个绝色,京城那些人全成庸脂俗粉了,怎么也不来些新鲜货色呢!”

    这是木家公子,吴怀玉认出那人后也不接话,这样的话接下去实在是有失身份,他是混,是没本事,除了吃喝玩乐也不会别的,但是他有看人的眼光。

    柳卿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得罪,有才,有心智,还有人护着,最主要是,这人值得一交,虽然不像他们一般在外面玩乐,但是却绝对不会对他们的生活方式指手划脚,有傲气,全在骨子里,坚持了他自己该坚持的,又聪明的给予了别人该有的方便。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没脑子还是被人撺掇了,虽然现在是分为京城中人和非京城中人两个大圈子,但是他们这个圈子绝对不牢靠,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希及的。

    时间一长,他也看出了些东西,有人在中间搅事了,只怕是非得把希及逼出来,把他顶上风口浪尖不可。

    明明就是一个又不惹事,又低调的人,怎么就被人不待见了呢?摇了摇头,吴怀玉饮尽杯中的酒站起身,对尚清醒的人交待道:“我先回了,今儿的酒钱全记我帐上。”

    “哈哈哈,叫你出来就没错,放心,我们会招待好自己的。”

    吴怀玉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带着些冷意。

    一脚踏上马车,边吩咐道:“去柳府。”

    “喏。”

    既没提前递拜贴,也没有交情深到随时登门的地步,就不知道今天入不入得了府了。

    他是真心佩服这柳希及的,不管外面如何闹,他能动辄把自己关府里几个月不露面,你们闹翻了他也安然自在,当别人以为他没什么真本事,只是机缘巧合得了个虚名时,他却又出人意料的弄出来各种东西堵住了大家的嘴。

    就算站到风口浪尖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说不露面就不露面,不理会就是不理会,谁都拿他无可奈何,这种随心所欲的态度让人恨得牙痒痒,他却是羡慕得很,这种肆意,又有几人能做到?哪个家族出了个这样的人物不得可着劲的利用起来,为家族奉献?

    偏偏,柳卿就自在得很,除了羡慕,他不知道该有怎样的情绪。

    “公子,柳府到了。”

    下了马车,闻闻身上的衣服,有酒味,好在不浓,也不算是很失礼了,吴怀玉抬眼看向紧闭的柳府大门,这张门,很多人想进,却从来都不得其门而入。

    侍童上前去敲门,很快门便开了条小缝,露出个脑袋来,看清楚是吴怀玉后马上把门打开,“原来是吴公子,快请进。”

    吴怀玉讶异的挑眉,什么时候这柳府的大门时时对他敞开了?跟着门房往里走,边问道:“希及不是不见客吗?本公子还以为今儿个要吃个闭门羹了。”

    门房侧着身把人往里引,一步一步都控制着距离和节奏,既不会让人觉得慢怠了,也方便回话,“公子有交待,若是吴公子来了直接引至暖阁就是,不用去请示,小的只是尊公子的吩咐。”

    这么说来,他这是入希及的眼了?真是……荣幸的很,想不高兴都不行,整个京城的世家公子哥儿,不管是看柳家希及顺眼也好,不顺眼也好,若能得他另眼相待,那便是足够显摆的,这柳府难进已经是全京城公认的了。

    “吴公子,您先在这里稍待片刻,已经有人去禀报公子了,若是公子没有特别的事在忙,一定会马上过来。”

    “不碍事,我闲得很,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你下去吧。”

    “喏。”

    侍女静悄悄的送上茶,规矩的站到一边等候吩咐,吴怀玉不知道要等多久,干脆也不坐,随意走着打量这暖阁。

    暖阁并不特别大,但是布置上却很有意思,明明是用来待客的地方,却不像别人家那样主客分明的摆着桌椅,而是随意摆放着,原本他猜测应该是放主人桌椅的地方却摆着一张书桌,上面整齐的摆着竹简,毛笔挂成一排,仔细一看笔毛饱满,还略略有着湿意,明显是常用的,吴怀玉不由得想笑,这哪里还像个待客的地方,都成书房了。

    “吴兄今儿个怎么来了,稀客啊!”清雅中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自然得仿佛两人真是久违的朋友般。

    吴怀玉回头,还没说话眉毛倒先皱起来了,“我就算来得少也记得上次见你没这么瘦,怎么了?病了?”

    “着凉而已,小毛病,别站着了,坐吧。”

    看他虽然瘦了点,气色确实还不错,吴怀玉也就没有揪着这事不放,说多了反而显得假惺惺,“我今儿个可是吓了一跳,希及,这柳府原来我是可以随时上门来的吗?”

    柳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知道他说的是哪方面,“满京城的人都说我这府门难进,言过其实了点,不过这样我也省了很多事,也就没有避这个谣,我喜欢这个美丽的误会。”

    “要是让人知道事实是这样,你以后恐怕没得清静了。”

    “进了府我也不见得就有时间见,所以,其实那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话锋一转,柳卿觉得还是让这个误会继续美丽下去好了,多省事。

    吴怀玉无语的看着这个松松散散的人,真该让那些把他追捧得神一样的人瞧瞧他现在这副模样。

    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吴怀玉轻咳一声,面目严肃了些,“希及,今天来我是想提醒你一声,这些天风声有点不对,有人在利用两边的冲突搅事,而且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你想想最近是不是有得罪什么人?”

    柳卿眯起眼,“冲我来的?我都好几月没出府了,想得罪人也没机会啊!吴兄,你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吴怀玉回得很快,在来的路上他就把这事梳理一遍了,“大概就是七八天前的样子,你应该有听说过吧,京城中人和非京城中人分成了两个大圈子,吃饱了撑的非把你划入其中一派,两方都觉得你应该是他们一方的,这原本也没什么,碰上了辩上一辩的事,可是这几天突然就冲突得厉害了起来,都快到动手的程度了,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出门谁不是护卫仆人跟一堆,要真打上了就是一场混战,到时候,只怕就算不关你事,你也脱不开身去。”

    柳卿无奈的苦笑,“这算不算是祸从天降?我究竟是挡着谁的道了,非得把我拉下水不可。我这都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还不够明哲保身吗?”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吴怀玉在心里念了两遍,非常肯定这两句诗他没有听过,按理说他读过的书也不少,这么朗朗上口的诗句不可能没印象才对,难不成,又是希及新作的?

    再默念了两遍牢牢记住了,回去后得查查。

    “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该提醒你一声儿,及时防范一下总是好的,外头我已经让人盯着了,若是把人揪出来了那当然最好,要是没有,你就真要小心了。”

    这个提醒对柳卿确实很重要,柳家毕竟才入京,很多事都没有铺展开,柳家的公子也还没打入那些个圈子,这次居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真等到出事了再想对策就什么都迟了。

    “吴兄,这次承你的情了,我会派人去细查一番,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了。”

    吴怀玉大笑,“我期待看到你发威的样子。”

    柳府究竟有多少份量,各世家没人敢说他们完全清楚,因为从始至终,柳卿就没有表露过什么,连书局被烧时也被他隐忍下去了,这次说不定还真能让人开开眼界。

    目的达成,吴怀玉知道希及肯定要做一番安排,起身准备告辞,“今天要早些回府,就不多呆了,我那要是收到消息会第一时间给你送来。”

    “行,这府门本来就没对你关闭,你若有时间了不妨多过来走动走动,你也知道的,我有时候不太方便出府。”

    “我明白,柳公子嘛,一出门只怕是难囫囵着回来了。”吴怀玉打趣着,他是真相信柳希及出门会是这样的后果。

    “就笑话我吧。”柳卿把人送至门口,站在门内没有再往前走,“不远送了。”

    “行了,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这柳府呢,你还是别露面的好,告辞。”

    一直到吴府的马车离开,大门关上了,柳卿才回转,“叫全叔和大哥来见我。”

    “喏。”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谣言伤人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啊,还真是说中了,究竟,是谁在拉她下水?

    她做的事每一桩每一件都在触及世家的利益,但是目前为止一直都只有柳家和皇家知晓啊,皇帝是不可能会把这事宣扬出去的,她出事对皇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柳家更是不可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出事对柳家更是无益。

    那,还有谁知道了?

    “卿儿,你找我?”书房的门没有关,柳莲柏只是敲了敲门便迈步进来。

    “恩,大哥你先坐,等全叔来了我再说,免得多费口舌。”

    柳莲柏在椅子里坐得舒适,自打来了卿儿这里,他那腿和膝盖是再也没有遭过罪了。

    全叔很快就过来了,柳卿没有废话,把吴怀玉说的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直把两人听得脸色大变,为什么柳家没有收到一点风声?果然……还是避世太久,根基受损了吗?

    “卿儿你怎么看?”

    柳卿执扇的手敲击着桌面,带着些隐约可见的烦意,“原本我是打算让族里去查这事,现在看来,柳家暂时还是别动的好,全叔你一会让人去给阙子墨送个消息,让他过来一趟,以他的深谋远虑,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喏。”

    柳莲柏眉毛攒得死紧,“会不会是卿儿你做的事被有心人知道了?”

    “我也在想这事,只有等查了才知道了,”柳卿起身走了几步,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谋士,以她的段数,根本不够用,“大哥,你传个消息回族里问问,纸张的事弄得怎么样了,柳家这么大张旗鼓的在城外扎根,京城那些世家不可能不知道,我和柳家的关系肯定也被他们知晓,可是依然有人在打我的主意,这说明什么?”

    柳莲柏苦笑,“说明柳家被人轻视了,有人没把柳家看在眼里。”

    “没错,事实就是如此,这几十年发展起来的新贵哪里知道柳家,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觉得传言吓人而已,柳家的威名对那些传承久的世家可能更有用,可是现在的京城,新贵占了一半,柳家,必须用事实证明自己的出众之处,让皇帝不敢轻忽,也让世家不敢怠慢,我一点也不想整天面对那些龌龊事,若是有大树可以给我乘凉,我很乐意。”

    说白了,她无比的愿意在她的一亩三分地里为所欲为,不用担心祸从天降,也不用想着会不会又被人利用了去,若是要做到如此,必须有个强大的后台给她撑腰,以前的柳家有这个实力,现在的柳家,需要先恢复元气。

    “我明白了,还有别的事需要转达吗,我亲自回去一趟,宵禁前一定回来。”

    柳卿摇了摇扇子,“让族长尽快把纸张弄出来,若是能赶在科考尘埃落定前出世,柳家一定名声大噪。”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柳莲柏走得很匆忙,这关乎家族,关乎自家妹妹,由不得他不急。

    就算这事卿儿不让族里出手,也得让族里知道,家族情报网居然出了这么大的漏洞,幸好发现得早,不然,柳家只能被动的应对,这绝不是好事。

    “全叔,你也没收到一点风声吗?若是我没记错,京城中柳家的一部份力量在你手里。”

    柳全第一次觉得羞愧,跪下就要请罪,柳卿无奈的扶起他,“全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吴怀玉也说了,他只是感觉有些不对,而且他是身处其中,所以能有所感觉,你手边的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打入那些世家公子圈里面,吴怀玉也没拿出任何证据,只是说感觉到风声不对,不要小看了这一帮纨绔子弟,他们的本事绝不止是吃喝玩乐而已,至少这吴怀玉就是个极聪明的人。”

    所以,她才吩咐门房,若是吴家公子登门不用请示,直接请入府中。

    “小的确实没收到任何消息,小的猜测,若是真如吴公子所说的那样,那在这其中搅事的应该不会是下人,不然不可能瞒得过小的手下的情报网。”

    明明这两年,他就已经加大了情报方面的人手和力度,就担心有人给公子使阴招,让公子吃了亏去,没想到还是……

    “找找原因,不要再有下次,去给阙子墨送个消息……不用跑去卫府了,和三皇子说一声,让他派人会更便利。”

    想起以前是送消息去卫府,等消息送到阙子墨手里时都不知道转了几道人手了,三皇子身边的人是他安排的,应该是随时能见着。

    “喏。”柳全沉着脸离开书房,就算公子没有怪罪,这事也是他失职,若是吴公子今天没来报信,说不定就真被人得逞了去,到时候还说不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想想就后怕。

    阙子墨来得很快,明天就是第三次科考的日子,他要忙的事也多,再加上皇城突然多出来这么多人,他身上的压力一点不比京城府尹来得小,再加上原本就不少的差事,他已经几天没来柳府了。

    听完柳卿的述说,阙子墨没说他手里有没有其他消息,反而对这吴怀玉感兴趣了,“他就说是感觉风声不对?”

    柳卿不解他这兴致从何而来,老实的点头,“他是这么说的,只是感觉,并没有证据。”

    不错啊,感觉很敏锐的一个人,倒是没想到一向表现平平的吴家公子居然藏得这般深,只是他既是嫡系,又是长公子,这般隐藏是为哪般。

    “这事我有收到风声,那几府也严密看守起来了,不过他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我还在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并不能肯定京城这些事和你有关,不然就不仅仅只是这几府勾结起来了。”

    她就说阙子墨比想像中还要厉害,京城那些世家的一举一动只怕都在他的监控之中,柳家若是小看了这个定王爷,会有亏吃。

    “既然如此,柳家我便让他们先不要有所动作了,免得打乱了你的布置。”

    阙子墨笑得温软,“好,这事交给我。”

    柳卿被这种笑容弄得有些心乱,心里有些拿不准阙子墨究竟是知道了她的女儿身,还是真把她当成男儿了,她可不是紫玉,若是被人当男人爱了,她会哭的。

    “公子,外面出事了。”柳全脚步失了平时的稳重,人未到声先到。

    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柳卿强自镇定的问道:“怎么了。”

    看了眼阙子墨,柳全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这点事都没把握住。

    “公子,外面突然传出流言,说这开科取士是您向皇帝献策的,每一次科考的考题也是由您和方熙锦一起出的,明天的第三考主考官也是您,还有……”

    想到后面的难听话,柳全恨不得把传出这些话的人斩成碎泥才好,是谁在这般毁公子名声?

    柳卿单凤眼一挑,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主考官,前面的倒是一句没错,如果他们是靠猜得来的结果,那可真是太神了,他们,挑起这些事究竟是想达成什么目的?谁将是既得利益者?

    世家,没错了,是世家,到底还是不甘心吗?

    阙子墨脸色黑沉如水,明明都在控制之中,前面几天也一直是偷偷摸摸的挑事,怎么突然就激进了?

    一看柳全的欲言又止,他就知道后面的话好听不到哪里去,“还有什么?说下去。”

    柳全一咬牙,沉声道:“谣言说公子能得皇上看中,是因为以色侍之……”

    更难听的都还有,柳全没有全说出来,只是这么一句话,意思却是全点出来了。

    柳卿心里很凉,很凉,却很想笑,她柳卿何德何能啊,以男儿装行走于世也能被人说以色侍人,她也真笑了,大笑,笑得腮帮子都疼了,眼里却清凉一片。

    这就是古代,若不是她把自己扮成男人,就现在这点成绩都妄想做出来,女人,尤其是个还有点姿色的女人,后宅是唯一的去处。

    就算现在扮成男儿身又如何,不管你做的事对这皇朝有多大好处,能改善多少人的处境,能挖掘多少人才,只要你拦了他们的路,他们便不打算放过你,哪怕是没证据,只是大致的猜测,他们也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活在后世虽然也是不易,却不会这般无力,现在还只是一个开科取士便如此了,以后若是她的女儿身暴露出来,那该是多大一场风暴,她是不是……干脆趁着这个机会隐退算了。

    原本,她也不想要干出多大一番事业,她就想宅在她的一方天地里悠然自得混过这一辈子而已。

    “希及,别笑了。”阙子墨双手在袖里紧握成拳,控制自己不让自己一时冲动上去抱住这个满身悲伤的人,这时候他这样的举动对希及更是一种伤害。

    闻声而来的全婶什么都顾不得了,上前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公子搂到怀里,轻抚她的背,一下一下的安慰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是她这将近二十年来见过的公子情绪最激烈的一次。

    这一刻,公子一定不愿让人看去她的脆弱,那么,她会护着。

第一四六章 心急犯错

    好半晌,笑声才停下来,夏衫不厚,全婶感觉到怀里一片湿热,公子……哭了。

    这种认知让她慌乱不堪,公子怎么会哭呢?公子都多久没哭过了,这种无声的哭泣方式让她的心都快揉碎了。

    深吸一口气,全婶对屋里的两个男人道:“阿全,外面的事我不懂,你着情安排,若是拿不定主意的,传回族里,让族里做决定,定王爷,公子今儿个怕是不能和您继续商讨下去了,若是您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公子需要休息了。”

    阙子墨起身,管家娘子如此护犊子的模样,他要是再赖在这里不走,估计也只有被赶走的份,“希及,我去处理这事,一定给你个交待,你……好好休息,别多想,事实如何,我们心里都清楚,我绝不会让人对你轻慢了去。”

    柳卿只觉得累,懒得理会说话的人,劳心劳神弄出来这么个东西,最终却被人说成是以色侍人,既然以色侍人了,那她哪里还需要去弄个开科取士出来折腾自己,这么简单的道理别人不是想不到,而是,柳公子的以色侍人更有谈资吧。

    这时候真正关心开科取士是谁献策的有几人?

    “公子,奴扶您回房,身体本就还要好好养着,您别逞强,外面的事自有人去解决。”

    柳卿懒懒的不抗拒,随着全婶的力气站起来,若不是微微红着的眼眶,干净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哭过的迹象。

    书房离卧室只有几步路,看着不远处站在一起说话的叔侄,阙晓潜正好面对着这个方向,脸上的气愤让柳卿看个正着,这个傻孩子在为她上火吧,没有白疼他。

    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色,现在也不过是刚到酉时,怎么天就这么黑了呢?要下雨了吗?嘁,夏天雨本就多,要是下雪了还能让人惊上一惊,若是下雪,多应她心境。

    红玉端着食盘过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笑道:“公子,奴按着古方炖了汤,很是滋补,您可得赏脸多喝几口。”

    柳卿收回视线,看着红玉一如往常的笑脸,她很喜欢看红玉这样笑,那是一种对现在的生活无比满足的笑,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肌肉都在动,让看的人也想跟着一起笑。

    “红玉的脸当然是要赏的,就算和药一样苦,公子我也得喝光。”

    “那可就太好了,全婶你做证,这可是公子答应了的,一会要是剩下一口,奴可都不干。”

    “这事我一定帮你,公子若是剩下一口,你就重新给公子炖一盅来。”顺着红玉的话头,全婶如是道,暗暗朝红玉打了个眼色,便半强迫的扶着柳卿进了屋。

    那头阙子墨当然是看到了柳卿的,不过一直只是看着,什么都没说,阙晓潜几次想开口,看到皇叔难看的脸色后都沉默了下来,若是以往他还不能肯定先生在皇叔心里的份量,这一次,他是彻底看明白了。

    说先生以色侍父皇,真是笑话,说他们皇家上赶着想巴着先生都不为过,加他在内四个皇儿在先生门下,若是先生愿意,去宫里为皇子师也好,入朝为官也好,这都是父皇巴不得的事。

    “这几天你看着点希及,他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估计一时半会的他也不愿意见到皇家的人,你暗中留意就行,别去他面前晃,免得他一气之下把你赶出府。”这样的事希及绝对做得出,他才不管你是哪家的人。

    “喏,府里我自然会顾全,不过皇叔,这事现在只怕是传得人尽皆知了,不论事情真假,只要传得开心了他们才不管事情真假,这样对先生很不利。”

    “这也是我担心的事,若是希及不放在心上还好,若是他放在心上了,以后只怕是会疏远我们,这事先放一边,我先进宫一趟,要动他们得先和皇兄知会一声,原本,我也没打算赶尽杀绝的,现在,我可不懂什么叫手下留情。”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逐渐小了下去,可是话里的狠戾扑面而来,阙晓潜知道,皇叔这回是真怒了。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阙子墨没有先去查为什么他们的态度突然变得激烈起来,而是直接从明面上下手,一道旨意,用各种罪名把以杨家为首的四府全下了狱,到了那里面就等于是他的天下,想要知道点什么比外面更容易。

    可是查出来的东西却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把开科取士往希及身上靠的原因他们居然真是猜的,就因为方熙锦往柳府跑得勤了点,再加上皇上还去了趟柳府,虽然是微服出巡,依然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他们根本不需要确切的证据去证明什么,只是想要个名目让不甚牢靠的世家能紧密起来,和皇家争取利益。

    可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他们猜的居然是对的,现在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世家也明白了这事和柳希及肯定脱不了关系,没看到这谣言刚一出,便有四府下狱?

    “闻听,你乱了分寸了,不然不可能想不到这点。”皇帝有些头疼的看着丝帛上的结案陈述,这些事他向来相信这个弟弟的判断,所以他一来请示,他便下了旨,现在倒真有些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阙子墨悔得肠子都青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不说,还把希及陷于更不利的境地,他当时怎么就不往深里更多想一层?

    “是臣弟的错,请皇上降罪。”

    “行了,起来吧,别跪了,你也别请罪了,赶紧想想办法怎么把这事给堵上,若是再恶化下去,柳希及在这京城是呆不下去了,你多派几个人过去护住柳府,别让一些人狗急跳墙了。”

    “喏,臣弟已经安排下去了,皇兄,臣弟想去一趟柳家。”

    “柳家本家?”

    “对,皇家需要柳家明明白白的表态,希及也需要家族的庇护,臣弟担心若是世家联手向柳家施压,让柳家对希及做些什么,柳家若是依了,希及就危险了,臣弟想知道柳家对希及的态度。”

    他是真担心柳家抗不住压力把希及交出去了事,毕竟柳家再厉害也是避世这么多年,初入京城还没站稳脚跟,这时候和世家对抗是绝对不理智的,正常的选择是什么,他清楚。

    可是,希及绝对不能有事。

    皇帝哪能看不出他心里的那点心思,权衡再三最终还是依了他,自己这个弟弟什么时候都是把他放在第一位,为了维系兄弟感情连婚姻都丢弃了,难得对一个人上了心,虽然是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若是成了,就当是为皇家找了个助力了,除了是个男人这点,那个柳希及身上真挑不出其他毛病来。

    “行,你就代表朕去,情况允许的话,让柳家知道朕想保柳希及的态度,多少总能让他们有点顾及。”

    阙子墨跪下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他知道皇兄这话里表露的意思,皇兄是真的不会成为他和希及之间的阻碍了,只要去了这个最不确定因素,其他的,他什么也不怕。

    “谢皇兄成全。”

    “行了,若是这样你还不能把人拐到手,那只能说你太没本事了,下去吧,先把这事揭过去了再说,以柳希及那性子,刚被人说他以色侍人,这一时半会的根本不会给你机会,你啊,还有得熬。”

    阙子墨当然明白这点,不过对那样一个人,他既然做不到放手,那便只能熬下去了。

    “臣弟告退。”

    从皇宫出来已经是凌晨时分,一出柳府便入宫请旨,然后以雷霆之势同时抄了四府,再到审问,居然也只花了几个时辰,这大概是他目前为止下手最快的一次了。

    可是,却犯了最简单的错,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希及交待。

    苦笑一声,阙子墨干脆乘着马车来到柳府,也不去叫门,就命人把马车停在柳府门口,等着柳府开门。

    明天先见了希及,再直接去城外柳家本宅,把在柳宅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做了预估,再想想希及可能会有的态度,等待的时间居然也不觉得漫长了。

    这次被传得这么难听,希及肯定是难受了吧,今天那样子,明明就是难受到了极点,也许,在管家娘子怀里,他是哭了的,用心的做了那么多事,不求名不求利,换来的却是如此伤害,换成谁都受不了。

    真不能怪他下手狠,这四家,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皇兄明明到最后都是对世家留了情的,一起打天下攒下的交情让皇兄最终都下不了狠手,只是夺了他们的权,却没动他们其他方面分毫,只要他们不过分贪心,日子绝对不难过,要是他们能培养出几个好的后代,以后也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是皇兄留给他们的机会。可惜,他们更看重眼前的利益。

    若是换成秦皇,这些人心不足的一个也别想落个好下场。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看紧希及,至于那些世家,他懒得一家家去看着,若是敢动手,那无疑是给了他个动手除去的机会,他一点也介意做这个坏人。

    这不仅是因为要保住希及,也是不想留下祸患,以免尾大不掉。

第一四七章 事态扩大,应对之策

    这一天,是科举第三次考试的日子,早早的就有人把考卷送了过来,知道大哥会去监考后,柳卿很是放心的都没有去私塾看一眼,说起来,她都好几天没去私塾露面了,这养得也差不多了,明天开始还是回去授课吧。

    “公子,定王爷昨夜丑时末就在门外等着了,您看是现在就请他入府还是等吃过早膳后再说。”全婶边利落的给柳卿着衣边请示道,要是可以,她真想忘了有那么个人在等着见公子。

    柳卿打理衣袖的动作顿了顿,“丑时末就来了?怎么没人来报。”

    “奴拦住了,公子昨夜休息的不好,不该再为别的事费心。”

    大概在全婶心里,只要对她造成了一点点困扰的人都会被例为不受欢迎人物吧,柳卿笑笑,拉住全婶的手道:“全婶,你不用担心我,没有谁的生活能一直波澜不惊,总会发生这样那样扰心的事,我只是运气更差一点,陷入了京城这个漩涡里脱不得身,但是哪些事哪些人该放在心上,哪些事哪些人该无视之,我心里都有数。

    不用觉得我吃亏了,阙子墨也好,皇帝也好,柳家也好,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不会让我被人夺了性命去,只要有这一条打底,我便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有命在,一切都有可能,全婶,你可以在心里提防他们每一个人,但是在表面上不要表现得过于不喜,他们,都只是外人而已。”

    因为是外人,所以可以假装,可以应付,可以当他们只是路人。

    身为管家娘子,又是经柳家培养出来的,全婶并不是个简单的粗鄙妇人,只是因为事关她最关心的人,一旦牵扯上公子,她就下意识的想张开双臂把人护到身后去,如同每一个爱护自己孩子的母亲般。

    “奴知错了。”

    柳卿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没错,你对我的维护我比谁都清楚,只是外面那些人,你没必要把他们看得太过重要,也不要总觉得他们会伤害我,到最后究竟是谁伤了谁还不知道呢!全婶,公子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是个吃了亏还能甘之如饴的人,一时半会的报复不回来,我心里可也不会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机会的。”

    自家公子确实是这样的性子,哪里就真能吃了亏去,她是关心则乱了,全婶整个人都轻快起来,拉着公子站起来再打量了一番,才满意的放人,“奴知道要怎么做了,那现在公子要见定王爷吗?”

    “恩,请他一起过来用早膳吧。”

    “喏。”

    被请进府中,阙子墨每走一步都觉得异常沉重,一会,要怎么和希及说才好,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可这糊涂也糊涂得太不是时候了,怎么就在这事上犯浑了呢?

    “这一大早的,王爷怎么也没个好心情呢?”柳卿坐在位置上也不起身,她对面坐着的阙晓潜倒是赶紧起身行礼,对这个皇叔,他们这些个兄弟里最狂的二哥都不敢轻慢。

    父皇对他们的信任看重加起来都没有皇叔高。

    “皇叔,今儿个怎么来这么早。”

    柳卿暗哂,可不就是早,凌辱两三点钟守人家门口了,要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谣言满天飞了。

    不过现在也没差,想起现在京城的留言,柳卿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她怎么就混到以色侍人的地步了呢?

    在希及身边落坐,阙子墨揉了揉眉心,“有点事,先用饭吧,一会说。”

    柳卿的早膳向来简单,两碗浓稠的白粥,配上全婶和红玉腌制的各种小菜,吃得人神清气爽。阙晓潜也习惯了并且爱上了这样的早膳,琢磨着回宫后也要这么吃了,就不知道宫里的厨子能不能把这种腌菜做出这种味道来。

    这是阙子墨第一次吃到柳府的早餐,不知不觉的就吃了三碗,把空了的碗递出去打算添第四碗时,柳卿才逗趣的把空了的木桶递给他看,“原本就没做你的份,下次要来吃早餐先给个信。”

    放下碗,阙子墨也不觉得尴尬,有种就算是把自己最差的一面表露在希及面前都愿意的感觉,觉得反正这人是希及,有什么所谓。

    “怎么希及这里连个早餐都这么好吃呢?我都想在这里安家落户不走了。”

    柳卿回头打望,“红玉,全婶,听到了吗?王爷在称赞你们呢,还不道谢。”

    红玉抿着嘴角轻笑,上前微微一幅,“多谢王爷赏脸。”

    全婶也福了一福,“谢王爷。”

    “行了,明知道你们公子是在打趣我,你们还配合他,”阙子墨半是无奈半是放纵的看着希及,“我倒是想每天来赶个早膳,希及欢迎吗?”

    “行啊,全婶,你定个价,一顿早膳多少钱,一个月结一次帐,记得定高点,要符合王爷的身份。”

    “喏。”

    “……”再重的心思也被压了下去,阙子墨哭笑不得的看着旁边那人,“希及你是不是太小气了,真打算收我钱啊?”

    柳卿哼哼两声,“我要是不收钱,你也不好意思来吃不是。”

    阿未阿落和红玉一起把桌面收拾妥当,全婶快手快脚的奉上茶,再示意无关的人退了出去,自己悄悄的站到公子身后,实现自己的承诺,不离公子左右。

    阙晓潜知道皇叔这么早过来肯定是有要事,也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在这,稳妥起见想起身离开,阙子墨先他一步伸手往下压了压,“坐着吧,这事你听听也好。”

    要说正事了,柳卿也收起了那股子漫不经心,这事事关她的名声,在这个女人的名声等于性命的年代里由不得她不在意。

    听完阙子墨的叙述,柳卿却没有如阙子墨所想的那样暴跳如雷,而是冷静的道:“你是说,这是吴怀玉好心办坏事了?”

    “差不多是这样,他虽然是暗中撒出去的人,但是那些世家都是些老油子,再加上他又来了趟柳府,哪里会不知道这事要被捅破了,再加上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那几府顾不得再暗地挑事了,干脆把自己没有一点根据只是猜测的想法放了风声出来,因为事关你柳公子,又是那么劲暴的话题,根本没用多久,全京城就都知道了。”

    好心办坏事啊,柳卿却真是一点都不怪吴怀玉,要不是对她的事上心,他去吃喝玩乐就好,哪里用得着动这些脑筋。

    “希及,这事说起来怪我,是我心急了,才让事情无可挽回。”

    “所以你半夜三更的在府外等着负荆请罪?”柳卿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出了沮丧,其实她也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一向算无遗策的男人这次究竟是怎么了,以他的深谋远虑居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柳卿又哪里知道,感情就是无药可解的毒,一旦沾染上,再聪明的人也有成为白痴的时候。

    阙子墨明显现在就处于这样的情况,所以除了苦笑,他还是只能苦笑。

    “希及,我调了些人过来,你先听我说,”看希及想反对,阙子墨赶紧安抚,让他听自己把话说完,“现在你的情况不妙,京城中世家同气连枝,别看他们平时不对盘,一旦侵犯到他们的利益,他们绝对能放下恩怨一致对外,你现在就是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成为他们共同敌人的那个人,有那冒进的人会采取过激的举动,换言之,他们可能会对你动手,我知道你不爱府里多出来陌生人,我一定让他们好好藏起来,让你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这是柳卿一直在避免的,若是被所有世家当成敌人,她以后怕是举步维艰了,可是真逼到了眼前,她除了应对没有别的选择,退让也要看是什么时候,这时候,绝对不可能,也不能。

    扇柄敲击着掌心,掌心都有些泛红了柳卿也没觉出痛,“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柳家想必也不会丢下我不管,族长早前就说过送些家将过来看家护院,我原本是拒了的,现在看来倒是用得上,全婶,你让全叔去传个信,让他们派人过来,再听听家族有没有其他安排。”

    “喏。”全婶应了,移步到门边朝候着的人轻语了几句,很快又回到柳卿身后站定。

    “闻听,你的人我也不拒绝,就在外围吧,如何,你的人做第一道防线,第二道由柳家的人担当。”

    “当然可以。”只要不拒绝就行,柳家的家将实力如何从上次压制得他的人一次消息都送不出就可以看得出来不是一般的强,若是他们能来,他要放心不少。

    阙晓潜一直沉默的听着,心下琢磨着自己能为先生做些什么,现在他手上的力量有限,而且外公舅舅不见得会同意他把力量消耗在这方面,他们不会理解先生对他的重要性,只怕还会说他分不清轻重。

    仔细想来,他掌控的力量何其单薄,看着仿佛是他的力量也得经由别人同意了才能动用,要想做到令行禁止,他现在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完全属于他的力量,由他完全掌控的力量,第一次,阙晓潜看得如此清晰明白。

第一四八章 柳家议事

    城外柳家此时也是热闹非凡,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来递拜贴,随便拿起一张翻开看也是赦赦有名的世家。

    柳松君此时虽然算不上暴跳如雷,那脸色也绝对说不上好看,一眼眼扫过坐着的族人,能坐在这里议事的都是放出去能掌管一方的人,对上族长的视线都下意识的避开了去。

    “我柳家,居然需要从别人那里得知发生如此大事,避世百余年是根本原因,但是,你们就没有一点过错吗?柳家的人,怎么可以失了锐气,怎么可以死气沉沉的混日子,怎么可以,不把卿丫头的事当事,看不起她吗?因为她是女人,你们心里不平衡了?觉得让整个家族围绕一个女人来运转让你们心里抵触了?哼,你们要是有本事,我也愿意这么供着,可是你们有吗?”

    说着,柳松君从身边的桌椅上拿出一张黄白色的东西给管家,“拿过去让他们长长见识,看看卿丫头弄出来的这东西够不够堵住他们的嘴,疏通他们的心。”

    一人传过一人,最后传到柳逸时手里,这些人里,他是最不好说话的,但是,他又是最自豪的,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却能猜个差不离,这一定就是那天卿儿所说的纸张,没想到族里这么几天就弄出来了。

    “这只能算是半成品,离卿丫头要求的白如雪还有距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卿丫头提供的这个配方是可行的,只是在配比方面需要调整一下,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做出取代竹简和丝帛的纸张。

    这就是卿丫头的本事,随便拿出一样东西也能让柳家在现世之初便给当权者送上一份厚礼,你们是男人,你们能做到吗?在柳家因为避居太久而处处处于被动弱势时,你们做了什么?柳家,不管传到哪一代,家规都不会变,这一点你们一定要牢记,若是没记住如何团结,反而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算计族人,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做族长的不留情面。”

    蠢蠢欲动的族人让柳松君无法不担忧,他们想一鸣惊人,像先人一样青史留名的想法他能够理解,但是,他们只记住了柳家赦赦威名下的风光名声,却忘了在那风光背后,那些名扬天下的先人付出了多少。

    不说远了,就说近在眼前的卿丫头也是从没松卸过,整天整天的呆在书房里,真正玩乐的时间屈指可数,外人看到的柳公子是风流的,是光鲜的,可是他看到的,却是这一切背后的付出。

    卿丫头能走到今天,和她自身的天分自然是分不开的,可是更和她付出的努力有关,没有谁能不劳而获。

    “这是……纸张?可以用来写字?”有人代替所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们知道卿丫头有本事,可是这东西真能行?

    柳松君让人送上笔墨,亲自在那纸张上写下一个柳字,墨迹明显的有些晕染,背面看也浸了墨过去,柳松君拿起来把纸张两面都露了露,“看到了吗?写字没问题,只要解决了一些小问题,这将会是一份代表柳家送给所有有心人的一份大礼。”

    看到有些人不以为难的眼神,柳松君悲哀的发现,百余年的避世,不仅滋长了有些人的狂妄自大,也让柳家引以人傲的识人之术打了折扣,卿丫头,又岂是你们可以轻视的。

    “若是你们只能看到这纸张的瑕疵之处,却看不出他的价值,那么,你们已经没有了坐在这里议事的资格,柳逸来,柳逸勉,柳逸本,回你们自己屋里呆着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院门一步,更不得参与族里的一切动作。”

    原本的轻风细雨一瞬间转化为暴风骤雨,三人呆呆的看着族长,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柳家从来不缺人才,能得到议事资格的加上族长长老目前为止也不过十八人,一下就剥去了三人的资格……

    就因为他们没把柳卿当一回事?就为那么一个丫头?

    平时在族长面前不敢多言一句的人这时候也跳脚了,柳逸勉站起来,语气里的不满没有谁听不出来,“族长,柳卿再厉害也只是个不满二十的小丫头,若是族长想培养她,我们自然不敢有意见,可是就因为这还看不出能带来好处的所谓纸张,就把她捧得天高,让一个女人为这一代的领头人,我第一个不服。”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就是觉得柳氏族长偏着自己亲孙女了,柳松君简直要气笑了,“是,卿丫头是年轻,可是她以不满二十之龄普及有规律可寻的算术,发明出清楚易懂的标点符号,自创出她的独门字体,为皇帝献上开科取士,门下四个学生皆是皇家子,再加上送给族里的纸张配方,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做到如此?不用这么厉害,有她一半就够,谁敢说自己能有她一半的本事?”

    心里再多不满的人也不得不闭嘴,摆事实最能说服人,原本对柳卿还有几分观望心态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卿丫头绝对值得力捧,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比那些扬名天下的先人失色,若说她能带着柳家走出重新走上巅峰,他们现在倒真是相信了。

    柳逸勉脸涨得通红,他是想挑柳卿的毛病,没成想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享受惯了女人小意的侍候,突然有一天被女人骑到了头上,也怪不得他心里别扭,天性里的女人就该在后院呆着侍候男人的观念让他根本无法容忍一个女人的指手划脚,要真说坏心,他没有。

    他知道柳家现在的处境,更清楚柳家的家规,柳家的血脉里一代代传下来的忠心让他更没有想过任何坏主意,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被一个女人骑到头上而已。

    避世太久出现的弊端开始出现了,柳松君心下叹息,若不是卿丫头拿出来的这个配方让柳家有了扳回一城的本钱,柳家这次的入世只怕是不会顺利,就算是和皇帝达成什么协议,柳家也难以占到便宜。

    “咳咳……”轻咳了两声,柳松君没忘了今天召集大家议事的原因,示意管家把手中托盘放到桌上,“这是今儿个一早上收到拜贴的其中一部分,想必昨儿个城里的流言你们也知道了,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能猜到这些人上门的用意。”

    柳逸时眉毛攒得死紧,自己那个女儿就算是闭府不出也总是被拱到风口浪尖去,这事他一收到消息就吩咐瞒住语菲了,不然昨天就闹着去卿儿那里了。

    不过这事是瞒不久的,流言这东西只会越传越广,越传越失真,再有得几天还不知道会难听成什么样子。

    “柳家家训想必你们都熟记了,我柳家,从来就没有牺牲族人换取利益这样的事,做为这一代族长,我也不容许发生这样的事,卿儿做的事触及了世家利益,那么,我柳家便要做她背后那个给她撑腰的人,若是让我知晓有人在后面漏气,家法伺候。”

    “喏。”众人齐声应了,不过还是有人在应下后提出了问题,“族长,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世家,柳家更是世家中的世家,卿儿做的事既然触犯了世家利益,那么,不同样触犯了家族的利益吗?当然,我不是反对族长的决定,也认同卿儿的所为,只是,柳家方才入世,可能经得起众世家的群起而攻之?”

    大概是这人的话说到了众的心里,虽然没人出声附和,但是眼里的意思都表达得很清楚,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柳松君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并不生气被质疑,“你们在担心什么我很清楚,做为族长,我比你们更看重家族利益,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柳家的传家之志并不单是让家族传承下去而已,而是辅助名君,卿儿为皇帝献策的开科取士我仔细研究过,我只能说,现在的卿儿已经不比柳家家谱上的任何一人逊色,假以时日的磨练,卿儿一定会大放异彩,这一次族里因避居太久而留下的一些弊端也会因为卿丫头而消失殆尽,若是不信,善长老可以做证。”

    族人都知道,善长老是占卜这一支的,柳家又依赖这个,听到柳松君这么说,十几双眼睛都转向善长老,等他给个说法。

    柳松善脸上的皱纹因为笑意而舒展开来,一条条的纹路仿佛都带上了笑意,柳松君心下却黯然,阿善这一次的占卜又损耗了不少生命力,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虽然继承的人已经培养出来了,但是看着他这么明显的衰老,他心下依然发酸,相依相伴了几十年啊。

    “若不是得了卦象中的提示,你们觉得我们三个老家伙有胆子置家族于不顾的胡闹吗?和离开老宅时相比,卦象已经由一开始的小吉转为大吉了,还需要老头子我再多做说明吗?”

    “不敢,谢长老解惑。”初时提问的男人得了解答爽快的坐下,只要不会于家族不利,他自然是遵从的。

第一四九章 被群攻了

    族内达成了共识,世家的那些拜贴便没有被柳家人看在眼里,他们习惯了站在世家的顶端,从没有被世家挤兑的经验,所以也就没把即将到来的世家围攻看在眼里。

    但是他们也清楚,柳家入世的这第一仗打得不会轻松。

    十八人,除去被责令去关禁闭的三人外,细细的把可能会出现的情况预估了一番,应对之策也备好了数条,直到有人来禀报江家家主持拜贴求见才停了下来。

    “都各自去准备吧,今儿个不会轻松,文林,你随我会客,文殊,琐事你安排。”

    内外管家齐齐应了,十余人也起身准备离开,一个个看上去斗志昂然,也是,柳家,从来就是习惯俯视的,被人欺上门来,今儿可是头一遭。

    想来可能是世家之中相互通了气了,以江家家主打头,世家家主相继上门,越后来的地位越高,空荡的大厅填满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而已。

    很明显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儿这一场是为什么,小半个时辰中说的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话,直到,姚家家主在杜容夏的搀扶下上门,坐在了客坐第一个位置上,柳松君就知道,该开始了。

    抿了口茶水,眼光扫过各有算计的人,柳松君摸了摸胡子,“今儿个这人可真齐,怕是来了大半个京城的世家主子吧,柳府真是蓬荜生辉。”

    姚家老爷子以同样的动作摸了摸胡子,来的这些人里若论起对柳家的认知,没人会比他知道的更多,他记得非常清楚,年幼时爷爷每每说起消失的柳家时那一脸的又羡又嫉,当时他就想,若是姚家传到他手里,他一定会让姚家比柳家更厉害。

    只是没想到,直到他半只脚都踩进棺材里了,柳家才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柳卿在京城的这两年他一直有关注,多方打探也没有查出他的底细时,他不是没想过他是不是出自柳家的,在他的脑子里,只有柳家才能教出这么不拘一格又本事大的后代。

    这份怀疑在他心里扎了根,一直就没有消下去过,所以,当他知道柳家入世的消息,并且柳家家主亲自入柳府和柳卿见面时,他就知道,他的猜测是对的,柳卿,出自柳家。

    他不吃惊,反而有一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可是,最是损伤世家利益的所谓开科取士居然是柳卿给皇帝献的策,这让他想不明白,同是世家,柳卿这么做不是同样也损伤了柳家的利益吗?难不成柳家已经大公无私到可以置自家的利益于不顾了?

    隐隐的,心里又有一种兴奋,像是儿时就留下的执念,他想要把柳家踩下去,想要让九泉下的爷爷知道,柳家,也不过如此,他这些年把姚家经营得不差于柳家,他,想要凌驾于柳家之上,也想让姚家如柳家这样传承下去,青史留名。

    把柳家踩下去的想法一萌生,姚老爷子就坐不住了,原本,今儿个该坐在这里的是柳家的现任家主,他的大儿子姚华,他已经不管事许久了,可是今天,他来了,他想看看现在的柳家还有几分实力。

    “柳家之名闻名已久,老夫早就想来拜访了,不过这人老人,总是懒得动,还望柳家主不要见怪才好。”

    若论年纪,柳松君还要小上好几岁,对他这番倚老卖老的举动只当没见,依旧笑得如同菩萨,“收到拜贴时老夫刻意查了下,今儿个是个好日子,现在看来可真是应验了,诸位是不登门则已,一登门便是一起来啊!”

    “哈哈哈,可不是,今儿个真是个好日子。”

    两只老狐狸对望一眼,哈哈大笑。

    下面的其他人不管心里在想什么,至少,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

    “柳家主真是调教有方,想那柳卿才来京城便弄出这么大一番动静,我们这些世家可是佩服得紧。”老狐狸沉得住气,可是在坐的,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称这狐狸的资格,坐在靠后位置的人趁着两人笑声渐歇时见缝插针的道。

    到底是阅历不够啊,这时候出头,可不是什么好事!柳松君眯起眼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两眼,这出头鸟好像还做得挺心甘情愿的。

    “卿儿是做得不错,没辱没了柳家这个姓氏。”

    轻飘飘一句话,让人无法把这个话题接下去,自家的孩子被夸了哪怕是再得意口里总是要谦虚的说上几句的,让外人好顺着杆子上,这柳家主倒好,直接就认了,他家的孩子就是好,这根杆子没递过来,他们想爬也没地儿可爬。

    说话的男人接不上话了,端起茶杯往嘴里送,他已经开了头了,其他人要是再接不上,那可不关他的事了。

    “柳卿来京城两年多将近三年了,柳家主,从头至尾,我们这些人虽然说没有帮到什么,可也从没为难过他,他这冲着世家而来的举动是为哪般啊,还请柳家主给我们解说解说,要是有道理,我们也好向族人交待不是。”

    柳松君微笑,再微笑,“确实是没为难过她,她那书局着火也只能怪她自己没做好防火准备,怨不得他人。”

    屋子里又沉默了,他们当时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坐壁上观看了场戏却是跑不了的,现在想来王家嫡公子落个如此结局怎么就那么巧呢?难不成是中了那柳卿的算计?

    脑子活的人已经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性,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反正王家嫡公子已经是废了,王家现在有大半倒是落在了庶长公子手里,再加上长公子在皇上面前颇为受宠,这王家以后的家业说不定就落在这庶出的长公子头上了。

    以庶子之身当家主,那王维慎怎可能没有点过人之处,不管这里面柳卿参与了几分,那王维智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是事实,如此算来,那烧毁书局的仇可不就是报了。

    若这真是柳卿的算计,那只能说,他们都太小看那个平日里不哼不哈,有事就躲府里不出来的人了。

    姚老爷子想得尤其远,半耷拉着的眼睛里精光连闪,也许,今儿个他来错了。可是到了现在这一步,他想脱身已是不可能。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儿个我们来这里是想要柳家主给我们个解释,世家之间向来同气连枝,柳家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为何要断了世家的利益,而去为皇家谋利,老夫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柳卿这么做究竟所为何来?”

    真要挑明了说,柳松君反而轻松了,“这是卿儿的决定,柳家家训便是不阻碍族人的发展,就算我身为族长也没有置疑的余地,卿儿的决定就是柳家的决定,诸位若是冲着柳儿来的,那我柳家接下就是。”

    一番如同宣告的话让姚老爷子都掩不住吃惊之色,族人是为家族服务的,一切得以家族为重,这是身为世家子逃不开的命运,从来就没有族人做了决定,全族一起承担的事,他想他有点理解为什么柳家能传承如此之久了。

    杜容夏一直垂着的视线终于抬了起来,心里的担忧也放下了一点点,他今天之所以会来,也是想第一时间知道这事结果会如何,家族是什么德性他从小看到大,牺牲族人成全家族是世家惯用的伎俩,只是没想到柳家居然会要保下希及。

    这是自打知道希及出自这个柳家后到现在,杜容夏第一次松了口气。

    “柳家主,你这是在向所有世家宣战,百年前的柳家确实一家独大,无人可及,可是现在的柳家,不是我刻意贬低你们,根本承受不住来自世家的联合打压,柳家主还是仔细考虑一番才好。”

    是如此吗?柳松君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只是扫了眼在坐的人,“老夫可不可以理解为,在坐的这些人代表了整个京城的世家?刚才姚家主所说的话就是全京城世家的意思?”

    姚老爷子握拐仗的手关节都泛白了,这话他应不下来,诚然,京城有一半的世家愿意和他联手,但是另一半或者坐壁上观想坐山观虎斗,或者一时之间无法决定想等两方争个所以然来,又或者是如同卫家云家一般,直言不参与这事。

    气氛一时之间僵持下来,柳松君从中看出了世家也不是铁板一块,更因为皇家的态度让一些世家不敢轻易做出决定,如此便好,如此,便为柳家减轻了一半的压力。

    “好像本王来得很不是时候。”着一身仅次于皇帝朝服的华服锦袍的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手里拿着现在京城中人最爱的折扇,一步一步如同走在人的心上。

    姚老爷子最先起身行礼,“见过定王爷。”

    “见过定王爷。”

    阙子墨也不理会,径自回过头招呼道:“希及,走快点。”

    柳希及,柳卿,怎么会和定王爷一起过来?转念一想却又完全想得明白,柳卿现在可不就是为皇家效命吗?为皇家争利益的人皇家还不好好护着?

第一五零章 对峙

    柳卿今天出门被全婶拉着刻意拾掇了一番,虽然穿着上依然显得素淡,但是从细处看来,却又无一不显出这一身的不简单。

    听得阙子墨的叫唤抬了抬眉,还是用不紧不慢的速度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行。对这个面容称得上陌生,只有眼睛熟识的男人,柳卿自认做不到疏离,从心底泛上来的熟悉感让她深知这人是谁。

    原本柳卿也没打算这么高调亮相的,可是听到阙子墨今天要来这里,又听全叔禀报说不少世家主出城,她便明白柳家今天要面临的是什么了。

    她可以不来,这本就是柳家必须面对的,也是她回族柳家需付出的代价,没有人能保证秘密永远能成为秘密。

    可是她还是来了,也许从心底里她还是想亲耳听到亲耳看到柳家的诚意,这将决定以后她对柳家的态度,和柳家在她心里的重要程度。

    又或者从心底里,她,并不想柳家放弃她,没了家族的帮衬虽不说她一定就会一事无成,但是绝对要比现在艰难许多,大树底下好乘凉这点她是非常明白的。

    她本就是异世的一抹孤魂,若是有家族给她依靠,她又怎么可能会推开。

    “卿儿,给众位家主打个招呼。”柳松君心下松快,讲出来的话都带上了几分轻松,柳家确实不怕事,但若是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他是一点都不反对的,底牌谁都不嫌多,能不动用当然更好。

    柳卿也不驳了家主的面子,往四周做了个揖,姿态风流,“后辈柳希及见过诸位家主。”

    “可不敢当,你柳希及在后面断我们后路的事都敢做了,这礼我们受不起。”冷冷的声音传来,循着声音望去,柳卿记住了人,却根本不接话。

    因为她无话可说,这事她还就是做了,站在世家的立场,她确实是理亏,可是,那些世家关她什么事?若是她做的事柳家反对,那她可能还会考虑一下,柳家都没反对,其他人关她何事。

    阙子墨却不这么认为,他自己恨不得护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宝贝被人无礼了,他要不反击,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照秦家主这意思,谁要是为皇家做点事都是错的了?秦家主是不是忘了,这天下,姓阙。”

    要是皇家真是针对你秦家来,你能撑多久?还不是一道旨意,说抄家就抄家的事,皇帝是念旧情没错,但前提是,没有惹着皇家。

    秦家主脸色大变,暗恨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当了这出头鸟,“请定王爷恕罪,秦某并不是这个意思。”

    “哦?!”阙子墨眼睛一扫,把屋内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懒洋洋的挑了张椅子坐下,“那秦家主是怎么个意思?”

    秦家主面上神色变换不定,知道自己要是一个回答不好,怕是要给家族惹来大难,满京城谁不知道最不能惹的便是定王爷。

    姚家老爷子突然大笑,“定王爷怎么就和一个讲话不经大脑的人计较上了,不知道定王爷今儿个怎么这么巧也来这了。”

    阙子墨到底还是给了姚老爷子这个面子,没有揪住这个话题不放,示意让人搬了张椅子到他身边,向柳卿招了招手,“坐这里来。”

    柳卿也不拒绝,朝柳松君微微弯腰便在那个位置坐了下来,既然阙子墨以这副姿态宣告要保她,那她又何必拒绝,她向来不嫌保护伞多的。

    好意被接受的阙子墨心情很好,顺手就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茶递到柳卿手里,这才回姚老爷子的话,“早就有打算来拜访柳家主的,只是琐事太多,一直到今天才有时间,没有提前递拜贴就上门打扰,说起来还是本王的不是了,万望柳家主不介意才好。”

    “不介意,定王爷愿意登门是柳府之幸。”

    柳卿抿着茶看两人一唱一和的说话,果然,她还是更喜欢直来直去,这种一句话几道弯的事不适合她。

    被人盯着的感觉并不好,避无可避的,柳卿转头对上那道视线,一进屋就看到了这人,看他站在姚家老爷子身边就知道,他在姚府混得不差,应该是很有话语权了,一个上门女婿能走到这一步,也不过是花了这么一点时间,不得不说杜容夏厉害,是个擅长谋略的人。

    微微点了点头,柳卿转开视线,这时候以两人的立场来说并不适合打招呼。

    杜容夏眼神一暗,胸口像是被撞击了一般的痛,希及,我今天来只是想知道他们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只有参与其中,才有可能帮到你,你,不信我吗?

    阙子墨虽然是在和姚老爷子斗法,眼角余光却没离开过希及,把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要是再不明白杜容夏的心思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不过,你没希望了杜容夏,若是你一直单身可能还有一线希望,毕竟两人之间还有在清远府城时的一段情谊,可是在他决定和姚家嫡小姐成亲的那一刻开始,便不可能再站到希及身边。

    以希及的性子,绝不会要这样一个为了前程可以把自己都算计进去的男人,而他,阙子墨,就算他是个男人也有一丝希望,因为他的干净。

    只有这时候,他才无比庆幸因为各种原因而不能在身边放伺候的人,红颜知己不是没有,却从来都是银货两讫,比如雅居的茴香,他去的时间不多,也不要她为自己守身,不过是一个假身份而已,又有几人知道他是谁。

    希及的私生活可以称得上白净无瑕,就算院子里放着一个绝色妖娆的红玉,也被他调教成了厨娘,从来就没近过身,希及,爱书的程度远甚其他。

    这就是他的机会,唯一能打动希及的机会。

    姚老爷子虽则是倚老卖老惯了,这时候却也不敢过份托大,几个来回后便偃旗息鼓,这里虽然是他年纪最大没错,但是阮家家主可也来了。

    接收到老爷子的眼光,阮家家主自知不能再躲在后面,轻咳一声,道:“柳世侄既然来了,是不是可以给我们个说法,定王爷请暂且息怒,站在各自的立场,我们要个说法并没有错,就阮某个人来说也非常好奇,是什么,让柳世侄放弃自身的利益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是个很聪明的人呢,只是既然是个聪明人,为什么今天还出现在这里呢,没看到卫家和云家就聪明的避开了吗?不论世家如何树大根深,和最高当权者做对又哪里能讨得了好去。

    柳卿放下半凉的茶水,任那些或打探或不善或轻蔑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嘴角掀起小小的弧度,似讥似讽,“不是说我以身侍人吗?我都以身侍人了,为皇家卖命又算得了什么。”

    “希及……”阙子墨皱眉,不喜他用这么轻贱的态度说自己。

    柳卿失笑,“我只是说出了某些人心里的想法而已,其实我并不介意你们拿我和紫玉相提并论,比起有些人,我倒觉得紫玉更干净。”

    若是红玉听到这样的话,该感动成什么样?阙子墨分神想着,希及的想法看法向来就与众不同,这只是又一次的与众不同而已,为以后着想也许他该学着习惯。

    大厅后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柳氏族人,一开始是想知道族长怎么化解这场针对柳氏的危机,只是没想到,会见到这个一直只是听说的柳家女儿。

    这也是第一次,他们见识到了族长和长老盛赞的柳希及,不说究竟有没有传言的那般好,至少这姿态,让他们很是喜欢。

    阮家主莫测高深的一笑,并不生气,“柳世侄太轻贱自己了,谁都知道那只是流言,我们又岂会当真,若是柳世侄真如流言那般以身侍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弄个开科取士出来陷自己于不利,当然,柳世侄若是实在不想说……”

    未竟的话万千个意思,又一只狐狸,柳卿起身,打开扇子摇了摇,这屋子里人太多了,温度不低,向来只作装饰用的扇子终于起了它该起的作用,“其实我没必要和诸位解释,你们也没资格上门来咄咄逼人,不过是利益之争罢了,可是今儿个我愿意多说几句。

    你们说我断了世家的后路,你们又何尝不是断了寒门学子的生路,随便拎出一个世家子和一个寒门子,若是论吃喝玩乐,寒门子自是完败,但若是论做学问,你们哪一家敢说自己的孩子能赢过那些寒门子?

    世家专出纨绔,下一代便是如此了,你们能想象下一代的下一代,或者再下一代会变成如何吗?大预朝的官员若是只能出自你们世家,纨绔执掌朝堂,大预朝能存在多少年?这样稳定的生活能侥幸存在多少年?若是再起战乱,又有几家世家能幸存下来?你们的繁盛,你们的富贵是建立在大预朝强大并且兴盛的基础上的,这点,你们可曾想过?

    眼前的利益确实是你们受损了,可是只要调教好后辈,以你们的人脉根基,又何愁不能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不管开科取士如何好,真正能入皇上眼的也不过就是拔尖的那几个,可是出自世家的孩子起点本就高于他们很多,只要不是太差劲,有家族在后面支撑,怎么可能会败于寒门?”

第一五一章 柳卿之问

    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答案,让屋内屋外都是一片寂静,连阙子墨眼中都带上了沉思之色,他习惯掌控,也知道开科取士对朝堂的万千好处,却从不曾深思过希及所说的这些。

    说穿了,皇家和世家一直是相依相存,就算是削弱了他们的势力,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铲除他们,在他们心里,世家子弟入主朝堂是理所当然的,所以皇兄就算是把不少人逼出了朝堂,可是填充进去的,依然是世家子,只是地位稍有变化而已。

    世家已经在京城结成了一张网,他,皇家,全在这张网中,就算稍有偏离,以后也必定是会回到以前那般,可能连皇兄都从来没想过要彻底摆脱世家。

    是啊,下一代就已经是如此纨绔了,再往后会如何?大预朝又能在这些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手里存在多少年?

    他死后,能瞑目吗?

    “都不曾想过吗?现在科考三次已经完成了,各位家主不妨去方先生那里拿上几份考卷回去考考自家子弟,看他们能答出来几道题,再问问他们兵法懂得几条,能开几石弓,能举几斤重,能拿多重刀,有几个人能上得马,若是战争起,把他们丢上战场,能有几人回。

    或者你们可以试试搜光他们身上的钱财,不让家仆跟着,他们会如何,把生米生菜放他们面前,他们是不是也同样只能饿死?谁家的孩子都要紧,都当成眼珠子似的护着,这并没有错,可是,你们让自己的孩子失去了生存的能力,你们总有一天会死去,把家族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吃喝玩乐的人,你们能死得瞑目吗?

    若是改朝换代,在坐的各位可知道,你们的子孙后代会有多少人死去,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能横行的,也不过是有大预朝庇护的朝代而已。”

    口有些干,下意识的望向茶杯,想着这么大热的天,喝点凉的也不错,脚步还没迈出去,全婶就把一杯温热的水送到她手里,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骄傲,这是她带大的孩子,把这满屋子男人都给压制住了的小姐。

    柳卿温和的笑了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把空杯子递还给全婶,果然去哪里都该带着全婶,最了解自己的就是全婶了,随便一个眼神全婶就知道她要干嘛。

    柳松君放在扶手上的双手用力得指关节泛白,这就是他的孙女,他柳家的孩子,就算是女人又如何,这份见识,谁有?这份胆识,谁有?这份气度,谁有?

    而躲在后边的柳家众人更是不错眼的通过各种缝隙看着站在大厅中间的柳卿,恨不得把那人拖到他们面前来好好聊一聊才好,柳家人对政治有着天生的敏感,他们非常清楚卿儿这一番言论若是传出去将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而这些言论,必定会传出去。

    而做为柳卿的兄长柳莲嘉,弟弟柳莲城更是满脸骄傲之色,若是可以,他们真想站到三妹(三姐)身边去,她想做什么,他们都陪着。

    柳逸时紧紧揽着已经泪流满面的文语菲,那份骄傲,不可言表。

    “世家子被你贬得一无是处,可是你也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世家子,就像你这般,不是所有世家子都只知吃喝玩乐。”姚老爷子接过话题,自家孩子是个什么样他哪能不知,儿子在接手族长之位前不也只知吃喝玩乐,经过这么些年的磨砺,现在不也像模像样。

    柳卿笑,刚才那一脸严肃的样子褪去,脸上满是傲然,“若是战乱年代,我一个上不得马拿不起刀的文弱书生也许什么都做不了,但是现在是平和年代,我能做的有很多,姚老爷子若是不服气划下道来就是,姚家任何一个子弟我都敢接下,当然,若是比吃喝玩乐方面的,我认输就是。”

    姚老爷子已经没有了初来时的淡然,习惯了事事皆在掌握,只能照着他指的路走,这突然打乱的步骤让他修身养性许多年,已经平和的心态彻底打乱了。

    眼神如刀似的射向柳卿,这样一个人,不应该存在,柳家本就势大,虽然因为各种原因一时之间得收敛锋芒,但是只要等他们缓过来了,其他世家远不是对手,若是再加上柳卿这样一个人……难以想像柳家的这次入世又会留下怎样的赦赦威名。

    隐含的杀意让柳卿极不舒服,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想把我扼杀了?”柳卿不点名,只是笑得嘲讽,“真把我杀了又如何,早晚有一天,你们的子孙后代无数人会给我赔命,我倒是很想知道,若是大预朝昌盛不再,你们的家族能存在多久,或者根本不用等大预朝如何,你们的家底便已经被败光了,向老天爷祈祷让你们长命一点吧,你们活着便能多护一天。”

    柳松君不是武者,感觉不到屋内气息的变化,但是按卿丫头这话里的意思,他也知道有人动心思了,一直挂着狐狸样笑容的老人脸上突现凌厉,“我柳家虽说避世多年,但是要保住一个族人的力量还是有的,柳家护短,还望诸位家主转告今儿个没来的人,若是卿儿有什么损伤,我柳家必定全力报仇,不择手段。”

    一直安坐的阙子墨仿佛才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一般,起身和柳卿并肩站在一起,对柳松君道:“柳家主,本王今儿个来是替皇兄传一句话。”

    柳松君起身拱手,“定王爷请说,老夫必定谨记。”

    “皇兄说希及所为之事有利于整个天下苍生,虽限于希及不愿意入朝堂受拘束,皇家定也不会亏待了希及,若是柳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只要不动摇国之根本,皇兄都会尽力满足。”

    轻飘飘一句话炸得满堂响,只要不动摇国之根本,所谓根本哪有那么容易动摇,这样一个仿佛没有局限的条件让不少人心里痒痒,断了他们的利益,却给柳家争来这么大好处,让他们心里如何不恨。

    柳卿也面带讶异的看向阙子墨,阙子墨笑着冲她微微点头,证明此话属实。

    虽说是他自作主张的漫天开了个条件给柳家,但是自打知道柳家开始,他便花了无数心力研究柳家的为人行事,这样一个看着风光无限的家族其实相当自律,位高权重至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时,也不曾仗着权力为所欲为,当然,也不是他们就不为自己谋划,而是把那个度把握得相当好。

    他们非常明白怎样对家族最好,仿佛血脉里便在野心之上加了一道枷锁,很好的约束住了族人,让在外面打拼的柳氏族人可以无后顾之忧的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样的家族,历经几朝还存在并不是侥幸。

    他感觉这一代的柳家人是以希及为中心的,所以现在,他敢说这样的话,隐隐的他知道,柳家人不会让希及处于不利的位置。

    而希及和世家已经是这样的局面,那么和皇家站到同一阵营便是必然,而柳家,也必定会为希及创造最好的条件,而不是拖他后腿。

    果然,柳松君只是稍微愣了愣,便笑开了,“定王爷这可真是给了老夫好大一个诱惑,若不是自问定力还算不错,只怕就狮子大开口了。”

    柳卿不插话,既然这个承诺是给柳家的,那自当是由柳氏族长做主,若是他们真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那她也好早做其他打算,对柳家,她始终是心里没底的。

    柳松君看了柳卿一眼,对她的心态不说全部了解,也知道个七八分,这就是放养在外面的坏处,她提防的不仅仅是其他人,还包括了柳家,若是不让她看到柳家的诚意,不让她对柳家产生归属感,她便只会一直游离在柳家之外,会为柳氏谋利,却不会把这当成家。

    “定王爷,现在老夫也想不到要提个什么要求,你看这样如何,这个承诺先记下了,以后用得上的时候再说,当然,老夫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必定是我们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怎样?”

    “当然可以,本王回去定当如实回禀皇兄。”阙子墨深深的看了柳松君一眼,这样的结果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柳家,果然不愧是柳家,不会被眼前一时的利益所惑。

    一屋子被无视了的人心下不甘,就算他们凭仗于世家之间的树大根深,他们也无法不对这样一个承诺眼红,这简单比免死金牌还值钱。

    可是他们现在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说什么,定王爷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个无疑是在敲打他们,也是在告诉他们,柳希及是皇上要保的,若是他们再不识趣,皇帝也不会客气。

    姚老爷子起身,大力的用拐仗敲击了地面几下发泄自己的不满,语气也不再客气,“看样子今儿个老夫是白来了,定王爷,柳家主,告辞。”

    姚家主同时起身,不过态度要好上不少,拱了拱手,“柳家主,定王爷,老夫也先回城了,告辞。”

    其他人纷纷起身,不敢再逗留,回去商量对策是正经。

第一五二章 司马昭之心

    和初来时的气势凶凶相比,不得不说众家主离开得有些灰溜溜了,什么好处没捞着,还让柳卿一番话逼得哑口无言,偏偏他们还真听进心里去了,仔细一想自家那些个小子,能拿得出手的有几个?不说和柳卿相比,就是和一般人家出来的孩子相比也得被比下去啊!

    像柳卿这样的若是家族能出一个,他们不也得像柳家这样护着?

    很快,大厅终于又空旷起来,柳松君也没打算继续在这里说话,“定王爷,卿儿,去里面坐坐吧。”

    柳卿微微躬声应了,在外人面前给足了柳族长面子。

    离开大厅,柳卿便被好些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早就感觉到暗处有人在打量自己,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

    看到其中有父母在,柳卿一时之间也不能走人,顿了顿脚步便来到两人面前见礼,“父亲,母亲。”

    柳逸时拍了拍她的肩膀,想来这还是两人相认以来第一次亲近,“卿儿,你做得很好。”

    柳卿有些受宠若惊,随即笑道:“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替家族招来了不少麻烦,父亲别怪我才好。”

    “这样的麻烦家族不怕,你放手去做就是。”

    柳卿笑着行了一礼,无言的表示感谢,然后看向又是满脸眼泪的母亲,“娘,怎么又哭了,卿儿表现得不好吗?”

    “不,卿儿做得很好,好得不得了,比谁都做得好。”擦掉不停跑出来的眼泪,文语菲勾起嘴角露出笑脸,又哭又笑的样子看着哪里像是个有了四个孩子的妇人,楚楚可怜的姿态让柳逸时心疼得不行,恨不得把这人马上带回屋好好安慰才好。

    回头看了一眼等待的柳族长和阙子墨,柳卿向父母身后的族人笑笑见了礼,“希及回来得匆忙,又有事情需要解决,等有时间了再和各位好好聊聊。”

    “快去吧,别让爷爷等,以后有的是时间和大家相聚。”柳逸时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顺便提醒了下女儿柳家主的身份,希望她能服软的时候就服软,别吃了眼前亏。

    “喏,卿儿知道了。”

    从头至尾,阙子墨的眼光就没有从柳卿身上移开过,柳松君都已经混成精了,怎么会看不出来那眼里饱含的意思,不由得也琢磨开了,这定王爷究竟是知道了卿丫头的女儿身份还是……把她当成了个男人在喜欢?若是这样,这定王爷究竟爱的是红妆还是男色?

    唔,得要好好观察才行,卿丫头虚岁已经二十了,换做别家的世家小姐早就成亲了,看她现在这样根本没有成亲的打算,也没有要恢复女儿身的想法,再这么蹉跎下去,这亲事要怎么办才好,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柳家当然不介意养这么一个出色的族人,以她自己的本事就算离了柳家也能有一番天地,可是,他总是希望自己的孙女能幸福的,嫁个好男人,生几个孩子,老来有靠,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定王爷若真有那心思,又不是非男色不可,身份上倒也般配,看卿丫头对这定王爷也不排斥,说不定,还真能成。

    再说了,柳丫头的身份一旦拆穿,他是真想不出来除了这高高在上的定王爷,还有哪个世家会不在乎其他外在的东西真心待卿丫头,若是真拆穿了身份,卿丫头不愁嫁,相反的,只怕有条件的,没条件的都会想尽办法把卿丫头娶回家去,不管她是男是女,这脑子里的东西可一点不会少。

    存了这心思,柳族长对阙子墨的关注就更多了起来,寻思着要好好查一查这定王爷的私生活如何,若是后宅不安宁的,他也不会让自己孙女去吃那苦头。

    想来,柳家现在吃亏就吃在入京城时间太短,各房子弟都还没有融入京城中的各个圈子,不然这次又岂会完全处于被动,还散出那样不利的流言,这方面也要下些功夫了,唔,想必只要等纸张做出来了,到时候不用费多少心思,也会有人把柳家子弟拉入他们的圈子吧,世家子再纨绔,有些东西也是天生就懂的,比如看清风向。

    “对不起,爷爷,耽搁了点时间。”

    柳松君回过神来,被一声爷爷哄了个满脸开花,“无妨无妨,他们也早就嚷嚷着要见见你了,一直被我压制着不让他们去城里找你,好不容易才见着你了,能这么快放你离开肯定是因为你父亲在,哈哈。”

    三人继续往里走,柳松君引着两人来到一处不算大的房子,阙子墨却是知道,这周围护卫此处的人是其他处的数倍。

    推开门,柳卿才看到两位长老早就在里面等着了。看到三人进来笑着同时起身,朝着阙子墨拱手行了一礼,“见过定王爷。”

    阙子墨心下并不想受礼,想追人家家里的人,还受着人家长辈的礼,怎么说都有点过不去,可是这时候这礼他又必须受着,他看得出来,希及心里对柳家是有防备的,大概真是分开得太久了,她对柳家并不是非常信任,处处留有余地,他要做的,便是成为希及的靠山,让他在柳家能抓住更多主动权,所以,这时候他绝对不能把姿态放得太低了。

    “两位不用这么多礼,本王和希及是朋友,柳家主和两位长老把本王当成是晚辈也未尝不可。”

    一口一个本王,还让人家把你当成晚辈,你确定不是在说反话?柳卿心下腹诽,嘴上也不说破,看着他们绕圈子说话让她总有种那是大人的世界,好难懂的感觉。

    绕来绕去的说了一阵,两方都把自己想要的资料套了个差不离,也就纷纷歇了心思,端起茶杯喝茶,代表着前面的话题到此为止。

    看卿丫头一副没她什么事的表情,柳松君不由得失笑,看样子他的了解一点没错,明明有个聪明头脑,这丫头对这些勾心斗角却不感兴趣,好在她也乖觉的把自己关在府里,极少去那些需要花脑子的场合,让人觉得柳公子清高之余,也多了些神秘之感,至少,她那副直肠子现在还没几个人知晓。

    “卿儿,你当时说的那番话是怎么想到的?毕竟每个朝代都是如此,一旦得权得势,后代有出息的便少,这是因为什么我们不是想不到,只是没有你说的这么透彻,也没有几家会让自己孩子真去吃苦学点什么,更何况,有内宅妇人护着宠着,更是难有效果。”

    话题绕到自己身上了,柳卿眨了眨眼,回得很是随意,“我就是那么一说,也没想到能把他们唬住。”

    就那么一说?“可是说得很是在理。”

    柳卿笑,“其实这道理大家都懂,只是装不懂罢了,纨绔子弟并不是这些家主养出来的,他们一天到晚要想的事太多,孩子一般落于妇人之手教养,试问,在后宅之中要保住一个孩子本就不易,又有几个妇人不把孩子护得紧紧的,生怕磕着碰着了,在侍女丫环堆里养出来的孩子能学到什么?若是问他们哪家的胭脂更好,他们倒是可能更清楚。”

    想来确实是如此,男人的野心太大,想要的太多,又没几个人能真正不被美色所惑,一房一房的姬妾往屋里抬,女人之间小算计就多了,算来计去的,这后宅哪来安宁,能保下孩子的都是费尽了心思,当宝贝疼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他们去吃苦,又有几个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有出息?

    “不过,柳家好像少出纨绔。”这也是柳卿好奇的,知道自己是出自这柳家后,她也花了些心思去查柳家的资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好大一跳,这才是真正的传世名门,哪是那些暴发户似的世家新贵可比的,可是这样的家族,却甚少出纨绔,足见柳家的教导有方。

    “哈哈,柳家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先祖,你想到的这些他也想到了,所以柳家的孩子五岁后便会单独安排院落居住,每天早晚向父母请安,离了后宅,离了那些妇人,自然就没那么娇气了,再加上在一起生活学习的全是孩子,男孩子都有好胜之心,时间一长,就算不长进,他们也不至于学坏了去。”

    柳家的孩子相比较于其他世家要辛苦许多,但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柳家再不长进的子弟也不会满身浮躁气息,若在学问上真没有天份也不会有人强求,任他自己发展,想学什么自然会有人教,就算族里没人会,也会想尽办法为他找来先生。

    所以柳家有柳莲柏那样把学问做到了极好的子弟,也有柳莲容那样学问学了个稀松平常,脑子却灵动异常的子弟。

    得知这些,柳卿只有一个想法,柳家的那位先祖,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这份见地,可不是现在的人会有的,利用孩子的好胜心,再从旁好好加以引导,要教出几个有出息的世家子,不难。

    “不过爷爷,该让族里的兄弟们融入进去那些圈子里了,柳家既是世家,就不该排除在外,高高在上的柳家不会被人接受的。”

    “卿儿放心,这点爷爷已经在安排了,很快就有机会。”

第一五三章 博奕

    柳卿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所谓的机会是指什么,确实,这是柳家的大机会,让柳家以强势之姿重新站在人前,以后是入朝堂也好,隐在民间也好,都没人能把柳家轻易踩下去。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也不行,这就是柳家人的骄傲。

    若是没有柳卿奉上的纸张配方,柳家也会凭着自己的本事从其他方面着手,柳家的辅助之名不是白来的。

    不说他人,就说柳卿的父亲柳逸时若是入朝堂,也绝不会弱于任何一只老狐狸,只是柳家的避世让他也习惯性的把自己藏了起来,但若是要他入朝为柳卿替掉些注意力,他是愿意的。

    “定王爷,说起来今儿个事情能够这么轻易的解决还要多谢你了,若不是皇家明白的表示对柳家的袒护,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离开。”

    阙子墨懒洋洋的倚在靠近柳卿那边的扶手上,一点也不在乎柳家几只老狐狸会不会看出来点什么,“他们也只是暂时离开而已,不会这么轻易罢手的,若是可以,柳家主还是多派些人手保护希及才好,这段时间最好还是防着点,我派去的人希及不愿意他们进内院,我手底下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女侍卫,这方面还请柳家主多费些心。”

    他自家的人怎么就还需要别人来嘱咐他费心了,这定王爷是不是也太反客为主了,三个老人对望一眼,齐齐若有所思的望向一脸平静的柳卿,这丫头到底是真不知道这王爷对她的心思还是在装不知道?

    “这点定王爷不用担心,老夫自会安排。”

    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她无尘居里除了后来的红玉和阙晓潜,哪个不是全婶安排进去的人,那八个被她赐名的使女只怕没一个简单的,虽然没见过她们动手,从细微处也看得出来。

    柳卿撇了撇嘴,径自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东西弄得怎么样了?有把握弄得出来吗?”

    看了阙子墨一眼,柳松君回得含糊,“能弄出来,确切的说已经弄出来了,只是没有达到你所说的标准,匠人说配比上还要稍作调整再试,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柳卿有些意外之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弄出来,她给出的配方只是个大概的配比,远没那么确切,原本以为要弄出来怎么着也得需要不少时间的。

    “那我就放心了,若是什么时候弄好了,第一时间送我那里去,然后才能有其他动作,我得看看。”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柳松君大笑,这是卿丫头的想法,要是她不点头说好,他绝不会做其他动作。

    阙子墨听得云里雾里,却也不多问,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他总会知道不是。今儿个既然他来了,有些话那就必须先说在前头。

    “柳家主,本王有些事想和你明说,希及不喜欢绕来绕去的说话,今儿个我也就直说了。”

    柳松君做了个请的手势,“但请直言。”

    “本王和皇兄都相信柳家的辅助之名不是白得来的,必定是有独到之处,现在朝堂正是用人之际,希及又不愿意入朝堂,本王也不希望他搅和到那潭浑水里去,他的性子不适合,但是我相信柳家除了希及一定还有其他人才,不知道柳家主有没这方面的打算。”

    柳家原本有个最适合的机会,他们却没有赶上,若是柳家子弟参加科考,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通过。

    柳松君捻了捻胡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阙子墨,“若是我记得不差,皇家不久前才把世家打压下去,把权力收回来了不少吧,我柳家虽然说是避世得久了点,但是这世家之名也不是白担的,王爷就不怕柳家入朝堂的人多了,再弄出个一家独大的局面来?老夫非常相信柳家人的本事,若真是入了朝堂,他们不会籍籍无名。”

    柳卿眼含佩服的看向柳老爷子,就是有这样的掌舵人,柳家才能传承这么多代吧。

    “本王既然敢代表皇家说这样的话,自是不怕柳家所说的后果,本王仔细查过柳家,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柳松君眉眼一跳,也不在乎他所说的调查,柳家能让人查到的都是愿意被人知道的,不能让人看到的知道的,自是藏得极紧。

    “愿闻其详。”

    阙子墨不在乎柳松君的态度,眼角却不自觉的看向柳卿,看她没有不满才继续道:“我想柳家的家训一定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便是忠君,柳家传承这么多年,历经的朝代好些个,可是一直都是柳家被背叛,被皇家卸磨杀驴,但是就算如此,柳家也没有因为这些个原因而对皇家不利,只是保全自己,保全家族,退出朝堂彻底隐退,我想,这足以说明柳家骨子里的忠诚,也之所以如此,哪怕知道希及弄出来的开科取士会得罪天下世家,柳家也依然站在希及身后,换做任何人,任何家族,这都是难以想象的。”

    听起来全部都像是猜测的话,可是听在柳松君三个老人耳里却如让他们呼吸困难,传承至今,柳家不是不曾觉得委屈,全心为国忠心为君,从没起过二心,但并不是每个皇帝都有容人之量的。

    柳家的人都有个毛病,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好比入朝堂,一旦踏入那潭浑水,必定就要走到顶端,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尽展报负,而柳家人也有这个本事达成目标。

    因为太过出色的族人,柳家也曾几次面临灭顶之灾,好在一直有占卜之术庇护,每次都能险险避开,可是,那种付出全部却得来如此结局的感慨,家族史上就算叙述的再平淡,也能感觉出那种憋屈。

    柳松君深呼吸了几次,才把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再激动,他也不会被这番话给撩拨了,他早就过了冲动的年纪,“定王爷的意思,老夫明白,但是,柳家已经吸取了足够的教训,绝不会再如以前那般天真了,现在的柳家已经远不如鼎盛之时,经不起大的动荡,不过老夫也不会驳了皇上和王爷的好意,会在合适的时候让两三人入朝为皇上效命,不妨明白的告知王爷,柳家人入朝是为帮卿儿,她需要帮手,也需要庇护,入了朝堂多少总能为她做些事,多大的权力不重要,多大的官位也不重要,只要能做实事就行,这话还请王爷带给皇上。”

    这才是柳家啊,和那些死抓着权力不放的人相比,这样的柳家更值得信任吧,皇兄会很高兴的。

    “本王定当一字不漏的把这些话带给皇上,也请柳家主放心,希及要做的事皇兄都会尽力支持的,本王看着皇兄那是恨不得把希及绑到朝堂去才好。”

    一直沉默的柳卿掀起眼帘,明明是以她为中心的话题,她却没有什么感觉,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这就是柳家和皇家的一场博奕,话说得再漂亮,也不过是一进一退之间的你争我抢罢了。

    仿佛是看出了柳卿的不喜,阙子墨适时的切断了这个话题,随意的说起柳家新迁之事,再说上几句和希及在一起时的所为,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告辞。

    “叨扰许久了,本王还得回宫向皇兄复命,改天有时间了再来打扰。”

    “欢迎之至。”柳松君三人跟着起身,嘴里回阙子墨的话,眼光却落在柳卿身上,“卿儿呢?难得回来了,不陪着你娘吃顿饭吗?她给你收拾了个院子,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你这个主人了。”

    柳卿压下心底小小的愧疚,轻轻摇头,“爷爷,您和我父母说一声,我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再说,最近要忙的事很多,第三次科考今天开始了,方先生那里只怕是会登门来找我议事,还有发现的一些漏洞也要补上,这些都是不能耽搁的,请多担待。”

    恐怕后面的原因加起来都没有那句需要一点缓冲时间来得多吧,柳松君不好强求,只好点头,真要算起来,他还是这事的祸首,要不是他坚持把人送出族这么多年,卿儿又怎么会如此。

    “知道了,你需要的人手我已经交到柳全手里了,忠诚方面都没有问题,也有几分真本事,若是再有什么需要的,让人传个信回来即可,爷爷会给你办妥。”

    “喏,卿儿知道了,多谢爷爷。”

    “算了算了,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说谢,你不要对柳家心怀不满就好。”收敛得再好,进府后,尤其是来到这里后,那种不知道如何自处的无措他又岂会看不出来,这里明明就是她的家,她回来了却好像很是不自在,与其现在就把她拘在这里,还不如让她在外面自由自在的好。

    柳家欠这个孙女太多,做为她的亲爷爷,满足这么一点点私心应该不为过吧!

    亲情始终是亲情,只要柳家不做伤害卿儿的事,时间长了,她终究是会回来的,这里是她的家,有她的族人,父母兄长皆在这里,早晚有一天,她会认同这个现在对她而言还陌生的家。

第一五四章 三皇子离开

    回程的路上,柳卿一直托腮看着车窗外,离开时母亲带泪的脸庞一直在脑子里浮现,真是个水做的人啊!若不是她主意够正,差点就败在那些泪珠子下了。

    这样两人独处的机会,阙子墨自然不会放过,顶着管家娘子刀子似的眼神得到了和希及同乘一辆马车的机会,知道他现在心绪不会太平静,他也就识趣的没有上前去打扰,只是用若有似无的,不会让人讨厌的视线缠绵在希及身上,这样的机会,真的不多。

    离得近了,希及脸侧细细的绒毛都看得清楚,肤质细腻得比女人还要好,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眉眼异样的柔和,初识时见过的风流姿态反倒是一点都不见,想来,那也不过是希及对待外人时的一张面具罢了。

    以前,他还是不熟悉的外人时,希及会用那样的姿态对他,可是现在,希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那副姿态对他了,这算是由外人向内人的转变吗?这种转变……希及知不知晓?

    唔,咬唇时,希及脸上居然有个浅浅的酒窝,硬是在这张脸上带出了丝丝稚气,这样的希及,他第一次见。

    阙子墨贪婪的不错过柳卿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心底仿佛有一个盒子,细细的把这些收藏起来,一点一滴的,都不放过。

    咦?咬唇?希及想到什么了?阙子墨移了移位置,离得柳卿更近了些,轻声问道:“希及,在想什么?不高兴了吗?”

    柳卿神思不属,根本没发现阙子墨此时对她暧昧的态度,也没发现那人离她已经很近很近,近得,只要一回头,两人的气息便能交缠。

    “没事,就是觉得,人生无常。”可不就是无常,把她一缕幽魂弄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在她适应能力强,几年下来把自己从里到外的变成了一个古代人,只是啊,受了那么多年的现代教育,有些事情她真无法勉强自己。

    比如婚姻,她根本无法想像嫁给一个纨绔子弟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三妻四妾加无数美姬的后院生活,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与其那样,还不如争取争取,单身一辈子,反正,身边有红玉不是吗?关键时候,娶了她得了。

    阙子墨伸出手想摸摸近在咫尺的人,最终改摸为拍,权当安慰,恩,安慰自己,“别想太多,有我在,你走不到死胡同,至于柳家,目前看来还不错,你若是想和他们拉近关系,以后多走动走动就是了,分开这么多年,哪是这么见一两次面就能把感情找回来的。”

    “也是,是我想太多了。”放松有些僵直的背,柳卿往边上移了移,靠在锦被上让自己舒服点,一番举动让阙子墨脸都黑了,就算知道希及是无心的,这种避开的举动依然让他心里不舒服,仿佛是希及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

    闭着眼睛,柳卿恢复成一派悠然的样子,“快中午了,你是回宫还是去我府上?”

    阙子墨当然是想跟着去柳府的,不过他现在这身装扮还真只适合进宫,再说皇兄还在等消息呢!

    “得回宫,希及,你身体刚好别太累着了,若是不太紧急的事就先放放,耽误不了多少事。”

    柳卿睁开眼,笑得很是无奈,“你觉得有全婶在,我能累到哪里去?”

    有个那么厉害的管家娘子在,确实是累不到,阙子墨很满意,“那我就放心了。”

    掀开车帘看了看,此时马车已经入了城,王爷的车驾就跟在后面,过往的人无不低头避让,看惯了这样的场面,阙子墨不以为意,转头道:“我就在这里换马车吧,不给你招来更多眼光了。”

    “你知道就好。”平时来的那张脸别人都当是卫家的哪位公子,他向来低调,关注了一段时间后,现在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倒是不多,若是和赦赦有名的定王爷走得近,那流言只怕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说她以身侍两人这样的话,她可受不住。

    待得马车内只剩一人时,柳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什么呢?全叔在驾马车,全婶就在外边候着,阿未阿落没跟出来,颜青最近做学问很认真,她也就让他不用时时在跟前伺候了,这都没错啊,怎么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呢?

    马车空间虽然不算小,但是也没有大到哪里去,怎么就会觉得空落落的呢?

    明明刚才还没觉得……

    刚才有阙子墨在,难道是因为他不在了就觉得空了?

    不可能,肯定是她想岔了,柳卿下意识的拒绝往这方面想,空了就找个人进来陪着呗,想到这里,纠结的心思立马丢得远远的,“全婶,进来陪我说说话。”

    “喏。”应声而入的全婶让空间小了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错。

    “全叔有没有和你说这次家族里派了多少人过来?”这原本是昨天就该问的话,却因为心情太差没有理会,全叔也知道,所以干脆没有来报,反正公子迟早能知道的。

    全婶自然也是清楚的,内院全归她管,若是人数都不清楚,混了不清不楚的人进来伤到公子便是笑话了,“禀公子,族长派了四个侍女贴身伺候您,她们的身手要比阿未她们更高,其他家将十六名,都是族里排得上名号的高手,定能保公子安全无虞。”

    好大的手笔,这一出手就是二十人,看样子柳家底子根本没有伤到,这不过是腾飞之前的低潮期而已,柳家的人,都太善于隐藏自己了,这算不算是以前的经历给柳家人留下的阴影?

    “安排红玉住进无尘居,她那个院子填出来给新来的家将居住,再厉害的人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的不休息,这方面让全叔协调好。”

    “喏。”想了想,全婶才问道:“那三皇子那里,是不是要知会一声?若是三皇子有什么闪失……”

    那皇帝能把她砍了,柳卿坐起来双手抱膝,“我回去和他说一声,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回宫也好,我这府里供不下这尊大佛。”

    下一任的皇帝,还是早点回他该回的地方比较好。

    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全婶觉得自己还是该给主子提个醒,定王爷那心思连阿未都感觉到了,就公子还懵懵懂懂的没个防备,“公子,奴……”

    “公子,到家了。”

    “恩,全婶,还有什么事要禀报吗?”搭着全婶的手站起来,躬着身边往外走边问道,她不觉得全婶管得宽,也从没想过有些事是不是不该由着全婶管,至少到目前为止,全婶的所作所为,她都能接受。

    时机不再,全婶只能叹息,“没了,红玉应该备好了午饭,公子该饿了吧。”

    “是有点饿了,感觉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乏力得很。”

    全婶没有放手,就那么扶着柳卿往无尘居走,面对那么多世家主,哪里会轻松,今儿个恐怕就是族长也没轻松到哪里去,何况是公子。

    派人去叫阙晓潜过来,柳卿边吩咐红玉多准备一副碗筷,他们极少中午时候一起用膳,今天一起,却是为了分离这个话题。

    “先生,您找我。”阙晓潜来得很快,也没带随从,人未到声音倒是先传了过来。

    “我饿了,先吃饭再说其他。”

    是真有点饿了,柳卿吃得很快,也比以往多吃了半碗,把流失的体力全补回来了后,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果然还是家里最舒服了。

    看出来了先生是有话要说,柳卿一放下碗,阙晓潜便也把碗推到一边,今天他倒是比平时少吃了半碗。

    捧着茶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雾气,柳卿悠悠开口,“三皇子,你来我这府上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吧,比我想像中要久了许多,你看是不是该回宫了。”

    “先生这是要赶我走?”阙晓潜愕然,满脸不解,他最近没做什么惹先生生气的事啊,才来的时候还会和先生顶顶嘴,现在他都心服口服了,顶嘴都不曾了,怎么就讨先生的嫌了?

    原本没打算和他解释什么,可是看到他眼里受伤的神色,柳卿还是心软了,到底,这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最是敏感的年纪,若是让他想岔了,钻牛角尖里出不来,头疼的还是她。

    “不赶,先生怎么会赶自己的学生离开,要真是犯了我的忌讳,直接我就把你逐出师门了。”看他神色舒缓了点,柳卿继续道:“三皇子,最近发生的事你也知道,我已经成世家公敌了,有那冲动的只怕是会做些没脑子的事,三皇子,你留在这里,我恐怕会顾不上你。”

    阙晓潜猛的起身,急急的道:“先生,我不用你顾及,我的随从是皇叔派来的人,身手都不差,我在宫里时也每天习武,父皇来考核时要是不过关会罚得很重,先生,我有自保之力。”

    “可是我不能冒险。”放下茶杯起身,柳卿站到身高已经和她差不多的男孩面前,“三皇子,你不能以身犯险,不管任何时候都是如此,谨记。”

    “可是先生……”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喜欢看那些故事,以后我会让定王爷带给你,若是……实在有需要解答的问题,你在别人那里得不到答案的,也可以告诉定王爷,让他转达,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就能给你答案。”

    “……知道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197/ 第一时间欣赏上善若书最新章节! 作者:鬼鬼梦游所写的《上善若书》为转载作品,上善若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上善若书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上善若书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上善若书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上善若书介绍:
放到现在,博览群书不一定能为自己博个怎样的未来,她只能随了自己心意当个图书管理员
当到了个似是而非的很古的古代,书还是竹简制成,没有大肆印刷,人人珍而视之
那么,装了一肚子正晃荡着的墨水,她的未来会如何呢
没有留芳千古的伟大志向,也没有遗臭万年的宏伟目标
柳卿只想做个教书育人的私塾先生
啥?信不过女人?那就先男人吧,总有一天让你们见识见识女人的厉害
喂喂喂,你你你,说的就是你,你到底是看上身为男儿身的我还是女儿身的我?
该不会,你也是那断了袖子的人吧上善若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上善若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上善若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