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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鬼鬼梦游     上善若书txt下载     上善若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零章 自毁名声

    一直以为自己料得很准的柳卿终于发现自己也有料错的时候,状元郎和探花都没有出现在柳府,倒是榜眼匆匆忙忙的来了一趟,腼腆的说了几句敬仰的话便离开了。

    看他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衫柳卿就知道他生活拮据,身上有傲骨,却不见傲气,这样的人心性一定非常之坚,柳卿觉得,这人以后说不定能得大用。

    她没有多事的去接济他什么,这种时候她如此做,就算没有任何居心也会被人误以为居心不良,更何况,那人一定不会接受。

    御宴过后会有封赏,到时候情况就可以改善了,命运一旦改变,希望那些寒窗苦读的士子们能走得更远一些。

    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示意颜青把刚写好的东西收好,柳卿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拉开门,望着外面白花花的太阳,呃,还是不出去了,这一出去人不得化掉去。

    不知道那些孩子有没有把所学的东西抛到脑后去。

    回头看向颜青,在京城近三年了,这孩子长高了不少,没有了初来时的浮躁,一身青衫看上去竟有几分儒雅沉静的感觉,到底,这两年他没再让自己失望。

    “青儿,最近有见到显允吗?”

    “回公子,显允这两天在帮着收拾东西搬家,于大哥已经把府里的东西带走了。”

    确实如此,于显荣已经来向他告辞过了,大哥也走了,阙晓潜被她赶走,这府里好像空了不少。

    “现在是假期,公子我放你假,不用整天在我跟前侍候,去看看能不能帮上显允忙吧,你们是同窗,少时的感情才是最真的,不要疏远了。”

    颜青急急摇头,“公子多虑了,青儿和显允关系很好,其他人也是,关系都很好。”

    “哦?!”柳卿轻靠在门边,感受着外边的热浪,屋里用冰块降温的久了,难免有些湿气,时不时要开了门换换气才好,“和晓真他们三个的关系也很好?”

    “喏。”看公子好像不相信的样子,颜青继续道:“一开始的时候是不太好,他们穿得太好了,还会经常带好吃的来,说话也会显得高高在上,我们都不愿意亲近他们,可是时间久了发现他们也挺好说话的,也不像有些公子那样动不动就打人欺负人,有一回显允没吃早饭就来上学,没多久饿得狠了肚子痛,还是晓言把自己带来的糕点给他吃才没事的。”

    这事柳卿还真不知道,一到休息时间,她都是在外边的桌边坐下,吃些茶点给自己积蓄体力,晓言么,那个女娃儿确实是个很心软的孩子。

    “那就好,他们有钱也好,是公子哥儿也好,只要心性不坏,就用不着疏远,再说,说不定他们很快就不能在这里上学了。”

    晓言也许还可以,但是晓真和晓宇到了这年纪,恐怕都要正经去上书房了,他们有他们必须学的东西,她这里毕竟有些散漫了,不适合皇家的孩子。

    颜青的理解更平常一些,他们三个都有世家公子,世家都有自己的族学,不在公子这里上学了,肯定就是回自己族里上学,只是,听到公子这么说,心里还是舍不得,他们现在都玩得很好呢!

    “以后就不能再见面了吗?”

    身上薄薄的出了点汗,柳卿把门重新关上,走到书桌旁摸摸颜青的头,“不会的,他们肯定会偷跑出来找你们玩的。”

    只是希望在她这里散漫惯了的几人能受得了上书房的正经规矩,自己这一批学生能和他们三个攀上个同窗之谊,以后于他们也是一种保障,不说要利用这层关系干点什么,到万一的时候说不定能记起这点香火情。

    她琢磨着皇帝应该也就能把他们三个放在这里两年的样子,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说不定假期上来,他们便不会再来了。

    颜青咬了咬唇,想问问公子是不是会再收学生,可是再想想,还是忍住了,公子就是再收学生又怎么样,他还是公子的书童,还是公子的学生。

    “行了,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侍候了,去找小伙伴玩玩,对了,记得去找全婶或者红玉拿些糕点,他们家里不宽裕,不容易吃到这些,你多带点。”

    “喏,那青儿去了。”

    柳卿挥了挥手,凭着记忆在书架上把自己需要的书找出来铺开在书桌上,开科取士她已经完善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模糊没想起来的也用自己的想法和理解代替了上去,看以后还能想起些什么,到时候再上呈给皇帝就是了。

    下一步要怎么做,做什么,她心里也隐隐有了想法,只是这个工程更庞大,真要弄出来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会更多。

    最主要是,她记得不是很全,需要查大量的资料去完善,希望不会弄出个四不像才好。

    “公子,卫公子来了。”书房门外,红玉脆声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卫孚已经在无尘居来去自如了,除了柳卿的卧室进不得,入书房会通传一声外,其他地方他已经熟悉无比。

    “大热的天,怎么来了?”柳卿没有放下笔,继续下笔如飞,写草书的时间长了,这字迹已经越发的有了神韵,自成一家。

    屋子里清爽的温度让阙子墨舒服了不少,自在无比的在柳卿对面坐下,扇子轻轻摇着,“奉皇命而来。”

    柳卿抬眼,终于把视线放在他身上,“需要跪迎吗?”

    “哈哈哈,希及你啊,还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阙子墨大笑,“只是口谕,听着就行了。”

    柳卿满意的继续埋头写,口里道:“那你说,我听着。”

    阙子墨无奈,能够这么不把皇令当一回事的,也就希及这么一人,可是不要说治他个大不敬的罪名,他还不是顺着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今晚御宴,皇兄想让你参加,反正大家都知道这开科取士是出自你手,让那些承了你情的人见见你也好。”

    “不去。”柳卿都不用考虑的一口回绝,“这种出风头的事自有人争着抢着想做,用不着非我不可,再说,这事我也只是打了个大的框架,用心填充的是那一帮大人,让他们出面就行了。”

    果然如此,阙子墨大笑,“我就知道会如此,放心,皇兄也没有说一定要你去,就是希望你多见见人,别总把自己关在这府里,虽然士子里有不少人是各有心机,但是很大一部分人对你还是很崇拜的,多接触一些人对你有好处。”

    “我要那好处作甚?一不为官二不好名。”柳卿终于放下笔来,打算认真聊天,“依我看,皇上是想让我多替他做苦力吧,这些都是他以后得用的人,我可担不起这重任。”

    看希及终于不再一心二用,阙子墨脸上笑意更甚,他现在的样子,哪还有一点神秘莫测千面王爷的谱,也不过就是个被爱牵着鼻子走的平凡男人罢了。

    “又在写什么?怎么不趁着最近事不多好好休息休息。”

    柳卿耸耸肩,没有回答,现在说这个还早了点,她连大体框架都还没打好,把丝帛合好了放到一边,转开话题,“我要的美人找得怎么样了?”

    我要的美人……就算明知道这美人是另有用处,可是听到希及这么说,阙子墨心里还是一阵不爽,“还需要点时间,别着急。”

    “我这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为了个仆人这么费心思的,这整个天下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你这样的主子。”什么时候,希及对他也能这么用心?

    柳卿笑笑,没有接话,其实之所以这么做,也不全然是为了小米,她现在名声愈来愈盛,还净是正面形象,这于她当然是好事,可是长远了想,并非如此,天子脚下,容不得一个没有瑕疵的人,被人天天在神坛上供着是得到了名,可同时也会让天子忌讳,毕竟她不是皇家人,功高震主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

    现在就已经是如此了,她无法想像等时间久了,她做出的事多了会如何。

    趁着这次的事,传出个风流名声,以美易美怎么说也是件荒唐事,到时候再大肆招摇一番,她这名声就算是打了大折扣了,多少能给自己削去些注意力。

    看希及不想再说,阙子墨也聪明的不再继续,转而说起了那三个皇子的事,“原本按皇兄的意思是要让晓真他们三个入上书房正式学些皇子该学的东西了,可是那三个小家伙又撒娇又磨人的,愣是不愿意,皇兄一直都是惯着他们三个,也不愿意勉强他们,所以答应他们再在你这里学两年,如此的话,你又要受累了。”

    今天才想起这事,这人便送了消息过来了,柳卿双手抵在下巴上,带着无比的诚意,“闻听,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他们在上书房好好学习,毕竟我教的东西纯属杂学,让人识识字知道点做人的道理还行,真要说学问或者说皇子该学的那些,我可教不了,你不妨好好和他们三个说说,让他们老实的在宫里呆着?我看他们三个很听你的话。”

    “他们要是真闹起来我也头疼,没事,希及你不用担心那些事,既然他们表明不想学那些,其实也就是表明了他们不想去争些什么,这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好事,你不要小看了那晓真晓宇两兄弟,皇宫里长大的都是些人精,该怎么取舍,怎么保全自己,他们心里清楚得很。皇兄也是看明白这些才放任他们的。”

    这就是皇宫啊,论心机几岁的孩子就不比她弱,行吧行吧,既然是他们想要的,她给了这层庇护就是,怎么说她也是他们正式敬过茶行过礼的先生。

    “知道了,让他们继续来吧。”

    看了看时辰,就算阙子墨想继续留在这里也不成了,原本今儿这一趟就不是必须他跑的,是他想见希及才揽下这差事,今晚的御宴有许多地方需要他去安排,容不得一点差错的。

    起身理了理衣衫,“我要回去了,还有事忙,你好好休息两天,别累着自己。”

    柳卿起身走至门口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恕不远送。”

    “你啊!”阙子墨摇头失笑,大踏步离开。

    柳卿走出门目送他出了无尘居,抬头看向炎炎烈日,这宠溺的表情语气算是怎么回事?这个时辰,这么热的天气,跑来就说了这么点事,有必要吗?

    还是说,他看出她的女儿身了?又或者,对男装的她起了什么心思?相识近三年,没听说他好男色啊!应该是她想多了吧,说不定是因为闻听真把她当朋友了,以他的身份难得能交到个朋友,所以对这朋友自然是万分厚待,恩,肯定是这样没错,柳卿点头。

    红玉端着一个银盆过来,看到公子一脸的若有所思,还自顾自的在那点头,不由得笑出声来,“公子,您这是做出什么决定了?平时您最怕热,现在可是太阳最烈的时候,您怎么出来了。”

    自打知道自家公子是女儿身后,每天一碗的银耳莲子,红玉送得很准时,女人吃这个对身体有益,柳卿也挺喜欢吃的,径自把碗端过来,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边往里走,还能抽出时间来回话,“就是想着红玉该来了,公子我就出来等着了,唔,红玉,这银耳莲子羹做得越来越好吃了。”

    天天被这么调戏,红玉已经见怪不怪了,转身把门带上,再去看了看冰块化的程度,然后才笑意盈盈的站到柳卿身后给她按揉肩膀,每天伏案的时间久了,时间久了那一片都是僵硬的,“公子喜欢就好,红玉再去研究研究别的,以后换着花样给公子做。”

    “天天被你这么侍候着,这嘴都养刁了,以后要是没了你在身边,公子我可怎么办啊!”

    “红玉不离公子,只要公子不赶红玉走,红玉便不离开公子。”红玉说得极其认真,要是能一直这么生活,她这辈子无憾了。

    PS:双更的日子,真是很久没有了,二月最后两天连续双更,三月的话,估计中间会要断更,鬼三月十号的预产期,手中没有余粮……

第一七一章 在其位,谋其事

    柳卿放下吃净的碗,拉着肩膀上的手转了身,“红玉,你不想成亲吗?不需大富大贵,只有一良人,简单平凡的日子,你不想吗?”

    “想。”红玉回得很干脆,“可是这样的良人上哪找去?能从心底真正接受我的过去并爱我的人,有这样的人吗?公子,我不想为难自己了,也不想身陷后宅,就现在这样,红玉就很满足了,若是有朝一日能把紫玉接来团聚,红玉再没有其他可求的。”

    一个风尘女想寻个靠得住的男人上岸何其难,小说里的那些都是假的,戏词里那些又太过现实,柳卿确实不想红玉再去受这一磨难,算了,再看吧,她不介意养红玉一辈子,但若真有有心人,她也想为红玉寻个良配。

    “好,咱们先不说这个,而且我可以答应你,等合适的时候,把你弟弟接来并不困难,只是,还需要再等等。”

    红玉猛的抬头,眼里的喜悦强烈到让柳卿都受到了感染,挣扎着就要跪下,柳卿拉住了,“谢公子,红玉谢公子。”

    拍拍她的手,柳卿放了开来,“想谢公子我,就多做点好吃的喂饱我,这大热的天真是没什么胃口。”

    “喏,红玉这就去准备。”急急的行了一礼,红玉就开门离开,还不忘细心的关上门,柳卿其实想说,现在,还挺早。

    御宴如何热闹,皇帝如何收买人心,世家如何撒下联姻大网,这些柳卿都没有去打听,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去的事是皇帝要操心的。

    与其关心那些,她还不如去催催阙子墨,赶紧把她要的美人送来。

    可是她不关心,不代表别人不想让她知道,这不,方熙锦在御宴的第二天便来了。

    接过湿巾擦了把汗,再喝下碗凉丝丝的绿豆汤,方熙锦满足的叹了口气,这天气是真热。

    “先生来的这时辰可不怎么好。”柳卿也端着碗绿豆汤小口小口的喝,全婶不给她喝太多冰的东西,喝完这碗可就没了。

    方熙锦很不客气的把碗递给旁观侍候的人,“再来一碗。”

    看侍女接过碗离开,这才回道:“上了早朝,又处理了些事,可不就拖到现在了,管家娘子,今儿个中午记得多添副碗筷,我也就中午能抽出点时间过来,吃了还得赶紧回去,一堆的事要处理。”

    “喏。”全婶福了一福,示意阿未阿落在这里侍候,自己带着红玉退了下去。

    “希及,昨晚上你真该到场看看,你向来会识人,帮着挑挑人也好。”

    柳卿把终于喝光的碗放下,擦了擦嘴,回得漫不经心,“在其位,谋其事,我一个白身,以什么资格去对别人评头品足?再说,官场最是磨砺人,谁能得用,谁会沦落我等着看就是了,三五年总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方熙锦叹息着摇头,也怪不得皇上对希及这么看重,既有本事,又知进退,不该管的,不该插手的,他绝对是避得远远的,真要沾到他身上去了,他才会做给出反应。

    皇上曾经说过,柳希及这人啊,放养在身边也不错,没有朝中那些杂乱的事杂乱的关系束缚了他,他能发展得更好,要真把他约束住了,一个不耐,他就能撂担子走人。

    “听说关研之来找你麻烦了?”

    柳卿盯着侍女手中满满的绿豆汤,好想喝,这天气就该喝这个过瘾,眼睁睁的看着那碗落到先生手里,再看他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柳卿觉得自己已经口水涟涟了。

    “他有什么本事找得了我的麻烦?不过是读书读傻了被人利用了一回。”

    “幕后的人找出来了吗?”

    “不就是那么几家?我暂时没空理会他们,等我闲了再说,先生,这事你看看就行了,别插手,那些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方熙锦擦了嘴,全身舒爽的放松在椅子里,眼帘半掀,“你是我的学生,他们总这么来招惹,要是不做点什么,我这心里也不舒服,放心,我不会过份的,只是稍微给他们个教训,留着他们给你自己去收拾。”

    知道反对无效,柳卿也不反对了,有人帮着出气她心里也爽,只是现在手里要忙的事太多了,她确实抽不出手来教训他们,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

    “皇上今天召见了我,话里的意思是采纳了我的建议,把在朝中历练了一段时间的几位世家庶子放到下面去,科举新贵则留在朝中先历练历练,只是,希及,我觉得皇上这次太急进了,一次动那么多地方,就算那些人全来自世家,也不见得压得住。”

    “想必皇上另有安排吧,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风声,东边边界……不稳,已经有过几场小摩擦了。”

    这是今儿一早家族派人送来的消息,若一直是小摩擦,那没什么,边境上这样的摩擦很常见,可这摩擦若只是对方的试探,平静了十几年的大预朝,只怕又将面临战争了。

    皇帝想先稳定了内里的局面,毕竟布局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若是能一朝收拢,也能全心去面对临国的挑衅。

    二十来年的休养生息,那些曾经被打残的部落又恢复过来了,他们战力很强,相对来说,大预朝这十几年下来,战力已经下降了不止一成两成,老将再上战场已经不可能,新人,又不见得压得住阵脚,所以,姜家,袁家这样的武将世家,又将大用。

    不知家族里有没有兵法方面的人才……

    对了,她该把一些兵法当成小故事写给三皇子去,还有一些战场实例也可以编成故事,以往她编的那些故事大多是关于君臣相处之道,正反面的都有,也该换个题材写写了。

    “希及,希及……”

    柳卿回过神来,“是,先生。”

    方熙锦疑惑的看着他,“想到什么了?怎么脸色不是很好看?”

    知道可能会有战争,她脸色能好看到哪里去,掩饰的笑笑,“就是想起家族早上送来的一些消息,没什么事。”

    知道他是不想说,方熙锦也不勉强,捡起了前面的话题,“你消息来得很快,我暂时还没有收到风声,也可能是最近太忙漏了这方面的消息,今天回去我仔细查查,皇上没说起过,不知道是不是收到风声了,希及你要不要去提醒一声?”

    “不用,定王爷肯定比我更早知道这事,我还是那句,在其位,谋其事,不该我做的事我不能做,先生,你该比我更明白。”

    对上希及坦承的眼神,方熙锦点头,“你比我要看得通透。”

    “不,只是我尽量让自己成为局外人罢了,站在局外看,可以更好的自保。”

    若是时时身陷局中,她十条命都不够玩的。

    “这事我们不说了,自有皇上和王爷去操心,希及,这次中举的一共有二百二十六人,皇上的意思是只要没有特殊原因,这些人都要安排下他们的差事,朝中确实有些官位空缺,但是这么多人怎么安置得下,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一下子安排下两百多人的官位,确实够呛,皇帝一句话,下面的人要伤透神了,柳卿抓起扇子挥了挥,“我没什么建议,大预朝现在的体制我了解得不多,但是我了解的这些就已经显得混乱臃肿不堪,该分开的官职重叠了,该一人管的事却分摊在数人身上,一旦有事便是互相推诿,有些地方明明可以单设一个官位,有些官位明明就是多余的,还有很多弊端,我就不多说了,所以,您问我怎么安插这二百余人,我没法回答。”

    方熙锦嘴巴张了几次,最终只能气笑不得的指着他连连叹息摇头,“你啊你啊,好好一个大预朝的体制被你批得一文不值了,那你倒是说说怎样才好?”

    “一时半会说不清,以后再说,只是先生,在安排于显荣的时候您帮着压一压,皇上想怎么用他我大致能想明白,但是在这之前也得想一想他担不担得起重责,初入朝堂总需要一个过渡,一个学习适应的缓冲,别一下子就把他压蔫了。”

    前两句透露的意思很是意味深长,方熙锦识趣的没有追问,对这个学生提出的要求倒是笑了,“知道你护短,放心,我会把他放到合适的位置的。”

    红玉轻移脚步进来蹲身福了一福,“公子,膳食准备好了,在这屋用膳吗?”

    “恩,就在这里吧,懒得移地方了,先生,要喝点酒吗?”

    “不用了,下午要忙的事多,酒气冲天的去不像样,对了,有时间去拜访一下与禅他们,他向我抱怨过很多次了,你酒倒是不少他的,可人总见不着,他一直在练习草书,想让你看看。”

    柳卿瞬间冷汗滴滴,“先生,这太有压力了,身为贤者修习一个后进晚辈的字贴,他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他那性子就那样,别人怎么说根本不管,只管自己高兴,你也别想那么多,有时间就去徐府走动走动。”

    算计了下自己最近的事,真是多啊,原来打算停一段时间不给三皇子编故事了,这下也得重新把这事捡起来,毕竟,战争不是闹着玩的,做点准备总没错。

    “可能还得往后推推,最近事好多,先生您要是见着徐先生就帮我说说,希望他谅解,等我忙完了,一定上门赔罪。”

    “行,我会转告的。”

    饭菜已经摆好,都是些清淡爽口的菜,凉菜占了一半,看着就有胃口,柳卿满意的朝红玉展颜一笑,“红玉,你最懂公子我的心意了。”

    红玉抿嘴一笑,“您赏脸全吃光才好。”

    “哈哈哈,先生,多吃点,夏天实在没胃口,全婶红玉最近都伤透脑筋了,这凉菜我很是喜欢,您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看着就不错,要是我府里的人也这么精心就好了,真是饿了,先吃。”

    没有饮酒,两人都不再说话,倒真是把菜吃得差不多,红玉收拾桌子时脸上的笑意就没落下过,只要公子喜欢吃,自己这心思就没白费。

    “确实不错,我都想以后天天过来蹭饭吃了。”

    “只要先生愿意跑这一趟,希及自然欢迎。”

    端着茶杯,方熙锦还是有些遗憾,原本以为自己头疼的事可以在希及这里得到解决的,没想到又被推回来了,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啊,他可真是执行得到位。

    他也是习惯了,有什么事喜欢来问问希及的意见,希及也总能提出建议让他豁然开朗,形成惯性了啊!

    若是皇上有心再战,那么这几天在朝堂上应该会露出蛛丝马迹,若是皇上没打算再起战争,那么,这姜家袁家也蹦哒不起来。

    还有各府城的事,皇上好像有心把京城严府尹放到下面某个府城去,以他的手段和背景要做点成绩出来应该不难,这个他也不担心,他担心的,是那些被付以重任的世家庶子,各府城中世家盘踞,他们可不会把这些庶子放在眼里,就算是忌讳他们身后的家族,也最多不要他性命罢了,要说为难,肯定会有。

    一茬一茬的事,多得让人头疼,心底隐隐有种感觉,这些事若是希及愿意出面,一定能提出好的建议,可是他太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了,绝对不会给皇上疑心他的机会,这样一个人啊!

    “希及,我要回衙门了,再呆下去我真不想走了。”

    看他起身,柳卿也站了起来,她其实有些困了,要不是先生在,她早就歪榻上去了。

    “这天太热,先生天天在朝中办差,不妨叫家人给您煲上些绿豆汤带上,这东西夏天吃挺好。”

    “行,我回去就交待,你去休息吧,看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那学生就不送了,最近中午都要休息一阵下午才有精神,成习惯了。”

    方熙锦挥了挥手,大踏步离开,虽则没有和父兄那样上过战场,但是这行动举止还真有几分武人之姿,没有书生普遍都有的文弱之气。

    眯着眼睛往无尘居走,太过熟悉的路,就算半闭着眼也不会撞到哪里,为什么有这么多事要解决呢?真想甩手什么都不管了啊!好想过逍遥日子。

第一七二章 美人明月

    等了又等,到朝堂都换了批新血了,各府城府尹接到回京述职的旨意时,柳卿期待中的美人终于姗姗来迟。

    看着那个蒙了面纱的美人,柳卿一时之间也有些好奇她的容颜了,光是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就够勾魂摄魄的,不知道面纱下的脸比之红玉如何!

    “希及,虽然让你等久了点,但是绝对让你满意,原本一开始的目标不是她,很巧合的帮了这位姑娘一个小忙,她也厌了那样的生活,愿意上岸,我想她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做着拉皮条一般的事,大预朝唯一的王爷说得有几分得意,世间美人不少,真正的绝色却不多,饶是以他的见多识广,初一见她时都有几分震憾,好在他心里那人于他而言太过重要,更清楚以他的性子也绝对容不得他的不忠,哪怕是在他还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也下意识的约束了自己,不给那人拒绝自己的理由。

    不过,他心底也有几分不安,就怕希及也被美色所迷,到最后舍不得拿她出来以美易美,那他就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所以,美人已经找来两天了,他一直犹豫着到今天才把人带过来。

    他是真的担心,他能肯定希及目前心里没有人,但是他不敢保证永远都没有人,所以,他的时间真的不多。

    柳卿一副风流姿态的走过来,扇柄托起美人的下巴,柔声道:“取下面纱给本公子瞧瞧这张脸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美人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取下面纱,一时间,仿佛整个房间都亮堂了几分。

    是个美人,瓜子脸,尤其一脸好皮肤,瓷器般无瑕,明明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还带着几分清冷,可是非但不损她的美,反而更显她的气韵。

    这女人身上竟然看不出风尘气,柳卿欣赏了一番,转头问道:“你确定这不是良家妇女?”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阙子墨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勾起嘴角,这是只有在希及面前才有的轻松笑容,“我确定,不信的话你亲自问问她,有些话也得你自己交待。”

    柳卿点头,围绕着她转了一圈,回到自己位置坐下,示意美人也落坐,眼神中的若有所思让一直表现很是淡定的美人眼中闪过一抹不安,柳卿捕捉到了,却不动声色。

    “那么,你来回答本公子吧。”

    美人低垂下眉眼,看着多了分温柔,“喏,明月确实在风尘中挣扎。”

    “明月是你的名?到真是人如其名。”柳卿对于她的话没有质疑,仿佛是她说什么他就信的意思,明月讶然抬头,对上一双带笑的眼。

    公子哥儿她见得多了,什么恶心的眼神都见过,也有爱慕的,但是公子哥儿的爱慕是有时效性的,她比他们更明白他们看似多情实则薄情的性子,所以,不管谁说给她赎身,她都从没允过,众人觊觎有时候也是最好的保护伞。

    可是不管是前边这位卫公子还是刚刚才见到的柳公子,看她的眼神都只是有一瞬间的惊艳,然后马上就恢复了,该说说,该笑笑,没有那种龌龊的恨不得立刻剥了她衣服的眼神。

    是他们装得太好,还是……她入不了他们的眼?

    “怎样,希及,我没有骗你吧。”阙子墨不喜欢两人对望,却把他排除在外的感觉,那让他觉得自己很多余。

    “认识两年有余,闻听从没有骗过我,最多就是不说真话而已。”柳卿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显然是告诉他,她没有忘记他对她曾经的利用和试探。

    “旧事早该忘了,就你还记着,不说这个,这是明月的卖身契,以后你要怎么用她都没问题,后面的麻烦我都解决掉了,你说的那事我就讲了个大概,具体的还得你自己说。”

    接过那掌握着明月一辈子的卖身契,柳卿淡淡扫了一眼就放到茶几上,用指尖压了压,“明月,我们,做个交易吧。”

    明月起身,微微一福,“公子请说。”

    “在我说之前,你先说说闻听是怎么和你说的。”

    明月望了眼光根本没放在她身上,却笑眼注视着柳公子的男人一眼,回得实诚,“卫公子说有个机会可以让我摆脱现在的处境,让我从风尘中挣脱出来,但是前提是帮助完成公子一件事。”

    “于是,你便跟来了?若是他要你做的是助他迷惑好人,以达成什么目的呢?”

    明月进屋后头一次笑了,“那明月便去迷惑。”

    “不会有愧疚感?”

    明月眼光闪了几闪,回得轻飘飘的,“公子何时听到妓女会有愧疚感的?到勾栏院寻欢的从来不缺家有娇妻的男人,勾引正经人堕落更是妓女的拿手好戏,若是这都需要愧疚感,妓女如何存活。”

    “是这么个理儿。”柳卿收拢扇子,竖起扇柄撑在下巴处,她喜欢这种有主见的女人。

    一时之间,明月也不知道这柳公子究竟是怎么个意思了,眼光不由自主的就向阙子墨望过去,相比于柳公子,她接触卫公子更早些,也更信任。

    可是,那个人的眼光只在初见时落在她身上过,自打进了这柳府,更是没多瞧她一眼,这让她不敢开口问。

    “明月,本公子和你明说了吧,听完你若是觉得可以接受,那我们便再谈,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于你不利,只是在事成之前得委屈你一段时间了,怎么样,要听听这个交易吗?”

    明月像是已经思考得很清楚了,迅速接口道:“喏,公子请说。”

    柳卿起身走了几步,然后轻靠在书桌边,双手交叉在胸前,自然又随意,“简单点说,我想在别的府里捞一个失宠的女人出来,可是因为各种原因又不能明面上去要,所以我需要一个让人心动的美人来帮我,引起他的注意,然后,以美易美,因为关系到美人的一生,我不能随便找个人,所以只能在想上岸的风尘女里去找,那户人家是高门府第,这事若是成了,正经迎娶你自是不能,但若是你能挣个名份,那也是你的本事,我相信以你们阅尽男人的眼光,这并不难,当然,事成后我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谢礼。”

    看明月若有所思的表情,柳卿继续加砝,“那人是个年轻世家公子,不是老头子,这点你不用担心,就我打听到的,他也没什么怪癖,对了,你识字吗?”

    “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这是自信还是说大话?柳卿望向阙子墨,阙子墨笑着点头,明月的底子他一开始决定用她的时候就翻了个底朝天,还算是干净,没什么牵扯,人也聪明,加上这张脸,他才会决定换人。

    “那就最好不过了,想那公子应该会很中意你,当家主母不奢望,做个宠妾也未尝不可,那么,明月,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明月抬头,脸上有着赌徒一般的神采,“做,明月做。”

    就算最后什么都没得到,最少,在后宅那样的地方,她也有个干净的安身之处,在风尘中打滚多年后还能有个这样的结局,这于她们这种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很好,具体如何做会有人告知于你,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是,柳府柳公子的新宠,宴会于三天后举行,你安心住下,其他事自有人打点,到时候,本公子会让你知道目标是谁。”

    终于定下来了,明月起身福了一福,“喏,明月会依公子吩咐。”

    抓起卖身契,柳卿眼睛定定的望着明月,“我不会拿这个控制你,等事成后,我即会将它烧毁,到时,你将是真正的自由之身。”

    是,这才是她最关心的,要是事成之后她还得时时听吩咐,那她必定难安,有了这个承诺,她可以一拼了。

    “明月谢公子垂怜。”

    “本公子对美人向来怜惜,红玉,你说是吧。”

    一进来就被打趣了的红玉笑得很是无奈,“公子,全京城都知道您最是怜香惜玉,那么,怜惜美人的公子,您的午膳要安排在哪里?”

    “已经到午膳时间了?闻听,你又要在我府里蹭饭了?”

    阙子墨眨眼,把所有的不舒服都收敛起来,“希及不乐意?”

    “欢迎之至,明月一起吧,啊,对了,红玉,这是明月,他人眼中夺你位置之人,帮公子我好好安置哟。”

    红玉只是一眼扫过,并没有在明月身上多作停留,相同的气息,再加上公子的话,她哪能不明白这人的作用。

    “公子放心,我会安排好,公子,午膳就安排在这边可好?”

    “恩,就这里吧。”

    看着红玉微笑着离开,明月满心复杂,虽然只是布衣衩裙,但是那相貌风华又哪里遮掩得住,而且,那人,明明也是出自……

    这便是她选择的归宿吗?那么满足的笑容,那么安心的依赖,看似调戏,一举一动却没有丝毫轻贱,倒像是一家人相处般的轻松,洗尽铅华后,这才是疲了累了的她们最想要的生活啊!

    只是能得者,有几人?

    PS:很辛苦的二月份,写文倒是成了减轻痛苦的寄托,所以,就算存稿用尽,也没有断过更,有没有人很佩服鬼鬼的?

    这文写到现在,文中出现的人都不会平白出现,最后也必定会有用到的地方,只是这文的基调本来就淡,所以,你们懂的。三月份断更是必然,生产,坐月子,还有意料之外的事,希望集中在三月份就好,鬼会尽量安排好,不断更太久。

第一七三章 柳府之宴

    把解释的工作交给红玉后,柳卿便没有再和明月多见面,对陌生人,她的提防之心比谁都生,也非常明白,在风尘中熬过来的人心机不会弱。

    确切的说,她不想背上风流帐,以她现在的身世地位,怎么说也是好大一块肥肉,要是这明月因为她的亲近起了其他心思,只怕是要毁了这个计划了。

    发出去的请贴并不多,说起来,她是把自己稍有点印象的人都拉出来了,只是知道来的人肯定不止这些,宴席已经尽量多开了,可是现在,柳卿依然想对着天翻白眼。

    他们究竟是怎么拿到这请贴的?不会是自己写的吧?!

    “公子放心,这些人的请贴都是府里出去的,公子第一次设宴,总不能太过寒酸,所以有人上门为朋友索拜贴时,小的便做主给了,未提前请示公子,请公子恕罪。”

    “不,全叔你做得很好,就该如此,我不能向不认识的人派发请贴,并不代表他们找上门来了我还要拒之门外。”

    和一个个或许有过一面之缘,或许完全不识的人打着招呼,柳卿发现,来的人中真正认识的人远没有不认识的多。

    落座的人公子哥儿都真的携美同来,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比较,表面上笑得再欢快,暗地里已经拼上了,道行不够的按捺不住,那一片已经火花四溅了。

    “公子我回来得可真是时候,前脚刚进城,这请贴便送到了手上,希及,你不会是知道本公子今儿个回来,专门为我设这个宴吧。”

    这可真是久违的声音,柳卿回头,不同于先前的敷衍,脸上的笑意真心了许多,“云兄,真是许久不见了,这是上哪逍遥去了?”

    “老头子把我赶出去了一遭,顺便处理点小事,我也是玩得忘了今宵几何了,要不是老头子来信催我回家,我这还没想起来呢!”

    回着话,云燕青扫了一眼前来的人,唔,要是现在柳府遭遇不测,这京城怕不得失去半数贵公子。

    今儿的排位并不像以前在别府参加过的那样,一人一美单独设位,而是全部的高椅圆桌,八人为一桌,既节省了位置,又方便了亲近的朋友说话。

    柳卿领着云燕青到自己的那一桌坐下,早早便赶过来的阙子墨没有起身,只是在云燕青看过来时微微拱了拱手,全了礼数,希及朋友不多,而这云燕青恰恰是其中之一,所以哪怕他心里再不爽,也只能暗自吞下。

    “卫公子也来了,难得。”云燕青也拱了拱手,扶着带来的宠妾一起坐下,怜香惜玉的很,看阙子墨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不由得挑起了眉,“卫公子单独前来?我记得希及的请贴上好像写着携美同来。”

    这也是柳卿想知道的,只是一直忙于接待前来的公子哥儿没来得及问,听到云燕青问,也停下打算离开的脚步,好奇的望向阙子墨。

    阙子墨暗自苦笑,他要是真带了美人来,那才是给自己找事吧,面上却纹丝不显,“我府里没有带得出手的美人,就不出来丢人现眼了,比起美人,本公子对希及的美酒更感兴趣,想必今天希及你应该准备了不少吧。”

    “我这府里的酒你明明没少喝,怎么说得跟我少了你酒喝似的。”柳卿嗤笑,也懒得去追究这男人说得是真是假,反正今天自己要办的事,他是知情人,不带美人也说得过去。

    至于为什么心情好像不错,那不是现在该关心的事。

    “柳兄,我们可都是依你的意思携美同来,你做为主家,美人在哪呀!”时辰差不多时,有人耐不住起哄了。

    柳卿一派温雅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点故作神秘,“美人当然有,不过公子我向来怜惜美人,总要多给她点时间梳妆打扮不是,唔,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全婶,你去看看清姿准备好了没有。”

    清姿,是柳卿为明月取的名,既然离开了那泥潭,那名字自然就不需要了,希望她的人生也能如她的名字一般,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公子,清姿来迟了,请恕罪。”声音婉转,百灵鸟一般,极是好听,初听到这声音的人不免都怔了一怔,有那想得远的已经想到,若是这声音用来叫床,那该是怎样的销魂……

    柳卿回转过身子,望向里门处,没有环佩作响,也没有香风阵阵,随着话落,一道素白人影就那么站在那里,清姿清姿,清雅身姿,人如其名。

    余光瞟了其他人一眼,柳卿很满意,朝清姿的方向伸出手,“过来。”

    清姿袅袅婷婷的走过来,把手放入柳卿掌心,脸上仿佛含羞带怯般露出点点笑意,让那张原本看上去有些冷傲的脸像是冰雪初融般露出里面的点点春色,惑人之极。

    柳卿也习惯性的着素白的袍服,与清姿站在一起真给人一种衬极的感觉,该死的衬极,阙子墨眼神暗了暗,就算明知道这是一场戏,他依然压不下心里的躁意,总觉得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希及身边便真要出现这么一个人了。

    那个位置,他希望站着的人是自己,没有别人。

    “这是清姿,清姿,给各位公子见礼。”

    “喏,清姿见过各位公子。”

    这么一张新面孔,而且是如此绝色的新面孔,让那些习惯了寻欢的男人心中涟漪阵阵,这柳卿又打哪找来这么一美人?原本那红玉就够可以了,这一个居然也毫不显得逊色。

    “柳兄,我怎么感觉这美人全跑你府里去了,太让人眼红了。”吴怀玉玩笑似的道,却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纷纷附合。

    柳卿扶着清姿坐下,一举一动既显得体贴,又不轻浮,“诸位世兄可别误会,这美人确实是美,可是我与她是以文会友,别看她是一个弱女子,那琴棋书画可不比我们学得逊色,我倒是想折这朵花,却也不愿意勉强了她,发乎情止乎礼罢了。”

    同坐一桌的柳莲柏差点被口水呛到,暗地里横了自家妹子一眼,警告她别玩得过份了,现在怎么说都没事,以后要是拆穿了伪装,有些话就成笑话了。

    柳卿当没看到,举起酒盏扬声道:“今儿个这宴便是为清姿而办的,美酒管够,诸位世兄不用客气,不过,还请各位不要唐突了美人。”

    字里行间表达的意思有很多重,足够让那些心眼活的人想出无数个所以然来,目的达到,柳卿率先一饮而尽,清姿姿态优雅的也干了杯中的酒,不漏一滴,放下杯子时,被酒滋润了的唇更红,让这张只是轻描了眉眼的脸更添艳色。

    云燕青也看了好几眼,眼中有欣赏,却无龌龊,他把柳卿当朋友,既是朋友,以他的为人,断无可能打朋友妻妾的主意。

    倒是柳莲柏明知道妹妹这是在设局,却不知目的是什么,他离开柳府去别处居住已经有几天了,接了妻儿过来,又忙着为入朝堂做准备,来柳府一趟也是匆忙就离开,所以他也只知其然不其所以然,除了静默看着,他也只能头疼这妹妹主意太多,玩一出是一出,担心以后难以收场。

    做为知情者的阙子墨眼睛只盯着旁边那两人的互动,看着希及对别人体贴入微,柔声细语,心里那股火就别提了,可是他还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表现出不满,因为他现在还没这资格。

    再喝下一杯酒,心中郁气更甚,要怎样才能不唐突了希及,又让他知晓自己的心意呢?

    “闻听,怎么喝那么急?存心喝醉么?”

    拿酒壶的手顿了顿,心中所有的郁气一散而尽,就算是这时候,希及也注意到了他,这说明了什么?这足以说明希及心里是关心他的,这就够了。

    恢复以往的从容,阙子墨笑语道:“你们都有美人相陪,我孤身一人,还不许我多喝几杯美酒吗?希及好小气。”

    柳卿没好气的横他一眼,身为一王爷,哪能没美人可带,“喝醉了我可就把你丢出门去了,柳府不招待醉鬼。”

    看气氛有点不对,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柳莲柏轻咳一声,柳卿也发现了,趁着这机会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家兄柳莲柏,以后各位世兄可不要欺负了我家哥哥去。”

    “哈哈哈,柳家的公子,我们哪敢欺负,柳兄,说错话了啊,罚酒。”

    “对对,罚酒。”

    柳卿也不矫情,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倒着杯子示意,“滴酒不剩,怎样。”

    “我们也没说只罚一杯,怎么说也得三杯啊,兄弟们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三杯,起码也得三杯。”难得能闹到柳卿一回,没人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个比一个起哄得厉害,就连那些跟来的女眷也捂着嘴看热闹,谁不知道柳府柳希及向来自律,喝花酒的地方就没见过他,现在逮着机会了,自然是纷纷看戏。

    “清姿代我家公子喝。”说着,清姿就要去端酒杯,柳卿却按住,笑意盈盈的冲清姿眨眼,“公子我要是让美人代酒了,今儿个这酒只怕是要罚个没完了,清姿,你可别害公子。”

    PS:昨晚起点后台抽得厉害,发不上文,所以迟了,可不是鬼鬼一号开始就懈怠。

第一七四章 眉来眼去

    清姿抿着嘴角笑,看着竟有些调皮的味道,让一众世家公子哥儿有些眼晕,心里更妒嫉柳卿的好运,这罚酒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喝喝喝,柳兄,在美人面前可不能软了。”

    “哈哈哈,不能软,绝对不能软,喝,柳兄,你要再不喝,就不止三杯了,兄弟们很愿意继续罚下去。”

    “对,再不喝就是六杯了,哈哈哈。”

    被欺负了,柳卿却找着了些感觉,记得大学毕竟时,一班同学去吃告别饭,恩恩怨怨算下来,灌完这个灌那个,最后所有人都醉得一塌糊涂,她也没能逃得了。

    眼前的人换了,这感觉却还在。

    蓦然,柳卿就笑了,端着酒盏站了起来,“喝就喝,大哥,把这些灌我酒的都记下来,以后我要一一灌回来。”

    柳莲柏当然知道这时候他不能代酒,也不能护着,只能自己不喝,保持清醒,必要的时候护住妹妹,“没问题,大哥帮你灌回来。”

    “放心,柳大公子,一会少不了你的,哈哈哈。”有酒壮胆,再加上这又是柳家设宴,一众人早忘了该忌讳的事,闹得越加欢腾,打定主意要把这两兄弟都灌醉了才罢休。

    不起哄的也有,袁家公子便是其中之一,一个人自斟自酌,配上他那副面貌看着悠然自得的很,要是他能控制住那不时瞟向清姿的眼光就更像了。

    清姿初一坐下便得了暗示,知道了目标是谁,有意无意便瞟个眼神过去,时不时的碰上了对方的眼神,便又调头移开,如此几次下来,更是把袁公子吊得神思不属,对身边美人的献殷勤无知无感。

    柳卿痛快的喝完三杯,爽快狂放的姿态让众人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般,通过酒这个桥梁,让原本对柳卿有着隔阂的世家子们第一次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同伴,有些人已经在想着下次去喝花酒,要不要来邀柳希及一起去了。

    “好样的,柳兄,够痛快。”

    柳卿眼睛已经带上迷离之色,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拍了拍手,全婶急步上前,“公子。”

    “上大坛的酒,这一小壶一小壶的不过瘾。”

    全婶再不甘愿此时也什么都不能说,应了喏后便吩咐了下去,她还是在这里看着点比较好。

    “看样子今天能喝个过瘾了,我说柳兄,你就不能让你那酒坊多造些酒,每天能买的就那么点,还要被老头子拿走一半,轮到我手里的还不够我一醉的。”

    柳卿扬着眉毛,喝了酒后态度更是肆意许多,“就那么大点地方,出的酒也就那么多,每天供应一些固定的人酒后你们还能买到就不错了,再说我若是天天去琢磨这事,真把这当成赚钱的行当来做,还不知道多少人要喷我对黄白之物的贪心了,不过以后不用担心了,柳家会做大酒坊,只要你们钱够,酒绝对管够。”

    “那就太好了,喝惯了你这酒再喝别的是真喝不下去,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喝下去的。”

    “就是,每次一出去喝酒,美人再漂亮,一喝到那酒我就没了兴致,严重的时候都硬不起来啊!”

    “你是本来就硬不起来吧,别怪到酒上面去。”

    “对着你本公子才硬不起来。”一阵阵的笑闹,让柳莲柏无语问苍天,为什么卿儿在听到别人说这荤话的时候还能笑着,也不知道害羞。

    柳卿一派老神在在,眼光似有无有的看着清姿和袁某人的互动,心情好得很,这么容易就上勾了啊,真不用费多少心思,至于那些荤话……她连黄片都看过,这些算什么,完全不值一提啊!

    “有酒无乐,总是失了兴致,不如让清姿为我们弹上一曲如何?”

    “求之不得啊!”

    清姿轻移莲步,抱着琴走到特意留出来的空旷地方,朝着众人微微福了一福,“若只是抚琴,未免太过单调,不知哪位公子能和清姿合奏一曲。”

    看没人说话,清姿略作失望之态,袁某人却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他从没离身过的箫,此时他无比庆幸自己的这一习惯,给了自己光明正大靠近的机会,就算那柳卿有意见,也无话可说。

    “不知公子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清姿脸上的失望褪尽,一派欢欣,“当然,公子请。”

    齐府公子齐家业通过这一阵的观察,终于看出了苗头,柳卿这目标肯定是这袁某人了,难不成是因为那天袁公子对他的冲撞?可是以他所见,柳卿不是那没有容人之量的人啊!

    拿出这么个美人来,也亏他舍得,更有意思的是,这袁某人还自发自觉的往那套子里钻,这可真怨不得他人了。

    琴箫合奏本就极好听,再加上两人都长得赏心悦目,一时间,原本闹腾的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听得乐声绕梁,待两人奏完一曲时,等余韵褪尽,才有人回过神来拍手,连连叫好。

    “清姿的琴技果然不错,是得名师指点了吗?”袁某人没有走回自己的位置,反而温柔的问道,那眼里的侵略之意让清姿的心定了下来,公子的事看来要成了。

    靖姿抱着琴起身,屈身行了一礼,“清姿小时候家中尚好时,家父有请过师傅指点,虽则后来家道中落,也不敢落下。”

    看她回到柳卿身边,看柳卿对她笑得温柔,看她无意中扫向自己的眼神,袁某人心中的想法渐盛。

    柳卿多有眼色的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便知道事情很有可能成功,没有白忙活。

    酒喝得有点多了,柳卿两眼迷蒙的双手撑着下巴靠在桌上,看着其他人群魔乱舞,被众公子哥儿带来赴宴的人全是在府里比较受宠的姬妾,此时更是柔声劝酒,若是被别家公子看中了,当场互相换美人的也有,就像是……交易牲畜那般。

    女人的命运啊!柳卿缓缓又饮下一杯酒,根本不管此时自己的迷蒙之态有多迷人,兀自为女人的不能自主而伤怀,其中有几分是为自己,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阙子墨想上前制止,理智却告诉他要忍,他现在没资格去阻止希及做什么,就算是万般爱他,也不能以爱的名义去束缚他,以希及的性子,也受不得束缚,他不希望被希及推得更远。

    柳莲柏倒是不用顾及这些,伸手按住她想继续倒酒的动作,“卿儿,别喝酒了。”

    柳卿歪着他看了半晌,徐徐笑开,声音软糯,“哥,我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放心。”

    第一次被自家妹子用这种类似撒娇的语气对待,柳莲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移开了,压下狠狠揉一揉她脑袋的冲动,什么都不再说,是的,卿儿虽然动作看似轻狂,但是她的眼神是清醒的,眼中透出的坚定没有丝毫改变。

    “柳兄,咱们喝一杯,如何。”袁家公子端着酒盅摇晃着走过来,明显也喝了不少,话是冲着柳卿说的,眼神却是落在清姿身上,没有错开一下。

    柳卿也不起身,就那么仰着头看他,却一点不显得势弱,那挑着眉头说话的样子倒更像是占着上风,“我一直以为袁世兄并不喜欢我。”

    袁某人一愣,虽然是喝得有点上头了,但是理智还在,没到胡言乱语的地步,所以怎么都想不到柳卿会问这个问题,而且问得这么直白,这柳卿到底是喝醉了还是装疯卖傻想看他出丑?

    喧哗的人都停下来,大感兴趣的看两人对峙,柳卿的傲全京城皆知,那是有底气有本事的傲,他们看着不爽,却也不得不服,而袁家公子的傲却是目空一切的傲,就算去喝个花酒都要端着他大家公子的派头,让人为他让路的傲,偏偏他又是武将家中难得出一个的文人,家族对他寄与厚望,无人敢得罪,这会看这两人对上了,喝了酒的众人恨不得再多长两只眼来看这场热闹才好。

    “我也没从柳兄身上感到善意。”

    柳卿伏在桌上,掀起眼帘看他,“那袁世兄怎么还愿意和我喝酒?这酒不是和朋友喝的吗?”

    “也有人是喝了酒后才成的朋友。”身在武将世家,袁家公子下意识的就回了这么一句,他习惯了原本互不熟悉的人在几杯酒后便能勾肩搭背的豪语大笑。

    柳卿大笑,端着酒盅站起来和他碰了一下,“不管以后我们是不是朋友,这话很合我意。”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有了点变化,没有了之前显而易见的敌视,倒是多了点试探,同时心里在想,说不定这人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讨厌。

    侧了侧头,看向脸上染上淡淡胭脂色的倾城女子,“清姿,为袁公子斟酒,敬袁公子一杯,他的箫声为你的琴声增色不少。”

    “喏。”清姿听话的站了起来,姿态妖娆的为袁公子斟满酒,端起自己的杯子浅浅一笑,平常不笑的人突然笑起来端的艳光四射,“奴谢过袁公子。”

    首当其冲被笑容击中的袁公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机械的仰着脖子一饮而尽,那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过清姿。

第一七五章 倾慕之心

    饵放够了,柳卿没打算表现得太过猴急,她现在要做的是等,等袁家公子自己送上门来,清姿的魅力她从满屋子时时瞟过来的视线就看得明白,也从袁公子眼中看得出心动。

    就她了解到的袁淮安绝对会喜欢上清姿这种既有美貌,又有才华的女子,听阙子墨的话里的意思,她的从前已经被抹掉了,只要留心点,再加上清姿的手段,要把这个男人的心绑在她身上几年应该不难。

    唔,适当的时候,她也可以表明她和清姿还没有成事,不管清姿以前如何,只要在她这里保住了清白,于清姿以后也是大大有利。

    虽然脑子已经有些晕眩了,柳卿还是瞬间在脑子里排演出了各种预案,唔,脑子迷糊点好像更容易想清楚一些事情。

    向齐家业丢去轻飘飘一眼,让原本就一直留心着这一桌的齐家业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让他做这个提点人啊!还是明目张胆的。

    齐家业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端着酒盅过来,声音大得有些嘹亮,“柳兄,你府里已经有个红玉了,这又有了个清姿,我说你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啊,美人都成你家的了,让我们再去哪里寻比得上这两人姿色的,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接得好,柳卿心下赞赏,表面却露出些许的不满,“红玉是我身边人没错,清姿可只是在我这府里借住而已,她落难于此,我慕她才华,若能得她喜欢,那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清姿另有倾心之人,我柳卿也不会为难于她,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怎么,齐世兄有想法?”

    感情这清姿还不是柳卿的妾啊,众人皆一脸恍然,纷纷起了相争之心,这可不能怪他们不厚道,抢人家府里美人,柳卿自己不也说了,要是清姿另有倾心之人,他不会为难,说不定他就是清姿倾心的人呢?

    原本已经有些放浪姿态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敛起来,恨不得刚才那一段时间抹灭了才好,尤其是刚才交换了美人的那几人更是后悔得要死,这不是让美人对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吗?

    袁家公子双眼晶亮,那种势在必得的姿态让他带来的美人暗恨不已,这还没入府就这样了,一旦真被公子夺得,以后府里哪还有她的立身之地?

    “公子,奴家喂您喝酒。”

    袁某人心里眼里满是清姿,哪里会再这里和她表现亲热,推开软软偎过来的身体,自顾自的喝起来,眼光都没有施舍过去一眼。

    女人更恨,看向清姿的眼神中便带上了怨恨,清姿风尘中挣扎好几年,本就是敏感的人,袁公子又本是她的目标,以后自己的人生就将和他牵扯到一起,自然对这一桌就多了关注,此时接收到那种不善的眼神,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她怕什么?就为了以后能有个安稳的立身之处,她也会给自己争个名份的,更何况从那些地方历练出来的人,没有不会的手段,只看她愿不愿意用而已。

    眼中闪过嘲讽之色,以她的容貌手段,得个几年宠爱自是不难,只是那高门大院里向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她就算把这些女人踩下去了,时间一长,大概色未衰,爱已先迟。

    所以,她也就得这几年而已,以后,大概就是为新人为主母让路了。

    浅浅酌了一口,这又如何呢?能得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已经是大幸。

    这一次的宴会一直持续到半夜,柳卿的狂放姿态倒是让她真正的融入了这世家公子之中,原本因为她的清高傲气对她有所疏离的人也对她亲近起来。

    只是其中有几分是真心,几分假意,那就得靠柳卿自己去分辨了。

    口干舌躁的醒过来,柳卿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愣愣的看着帐顶发了好一会呆,脑子才生了锈似的慢慢转动起来。

    口好干……

    “全婶。”习惯性的唤人,全婶也不负她望,马上掀开床幔勾住,扶着柳卿慢慢坐起来,接过红玉递来的水喂给柳卿喝。“再给我一杯。”

    一口气喝了三杯,柳卿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喝酒的时候是很过瘾,可是每每第二天醒来就后悔了,酒醉的感觉总是难受得让她恨不得滴酒不沾就好。

    “公子您昨儿个喝太多了,这样伤身。”端来热水给自家公子洗漱,全婶边轻声责备。

    柳卿没什么力气的任全婶念叨,接过蘸着盐的柳枝刷了牙,再抹了把脸,身子软得想再躺下去睡一觉。

    “别的东西您可能吃不下,先喝点粥,红玉一早起来就在熬的,里面加了点您喜欢的青菜,奴尝了下,味道很不错。”

    这是青菜粥啊,在这个吃食简单原始的年代,红玉能想到这个真是不错,舀了一勺尝了尝,柳卿赞赏的点头,“很好吃,红玉,辛苦了。”

    “公子喜欢便好。”原本还怕公子不喜欢呢!红玉满足的笑着,恩,明天再试试别的,要是好吃再给公子吃。

    “昨晚后来没什么事吧?那些公子哥儿都看着他们离开了?”

    “公子放心,大公子昨晚代您送客了,没有怠慢任何人,不过袁家公子有留话,说今天下午会来访。”

    鱼儿上勾了,柳卿笑得得意,原本还有些没把握,现在倒是心定了。

    “见,当然见,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全婶回道,拿过衣服放到床边,“您现在起来还是在休息会?”

    柳卿边掀被子边调侃道,“再睡连午饭都赶不上了,幸好私塾放假了,不然又得让人代课。”

    张着双手任全婶红玉两人为她着衣,柳卿脑子里转得飞快,把计划做了小小的改动,原本打算让人以为清姿是她的人,可是为长远想,这并不是上上之计,不如干脆也以追求者的面貌出现,就算以后万一她的身份拆穿了,也不至于让人联想得太远。

    更何况,她也不想毁了清姿的生活,能让她过得好点,她很愿意适当的让步。

    “公子,柳全求见。”院子里,柳全并没有靠近正屋,扬着声音道。

    在铜镜里打量了一下,“好了吗?”

    全婶再蹲下来理了理衣摆,“好了。”

    红玉先一步把门打开,柳卿又是一身光鲜的握着扇子走出正房,被刺目的阳光照得一个晃神,停在门口适应了一会才往花厅方向走,边道:“大热的天,站在院子里做什么,有什么事也得换个地方说。”

    “喏。”

    花厅的温度比外面要低多了,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腐败,尤其是被许多人围着侍候,柳卿觉得自己连衣服都不会穿了的自己应该好好反省。

    “说吧,什么事。”

    “禀公子,族长派人来传话,请您尽快抽时间回族一趟。”

    回族?又出什么事了?还尽快,难道是纸张成功了?压抑着窜起的兴奋,柳卿冷静的回道:“你给族里传话,就说我回去吃晚膳。”

    “喏。”

    想了想,柳卿问道:“今天京城里有什么关于我的传言吗?”

    柳全飞快的抬眼看了公子一眼,复又低下头,“回公子话,京城里关于您的传言就没断过,最新的传言便是说您也不过是轻狂之徒,并无传说中的那么清高值得人追捧。”

    “不错,让他们传,你不用去做什么,我不需要个清白名声,让族里也别管,唔,这事我今晚回族里自己去说。”

    “小的知道了。”

    看了看时辰,“阿未,去把清姿请来这里,中午我和她一起用膳。”

    “喏。”

    很快,一身素淡,脂粉未施的清姿便坐到了柳卿对面,柳卿赞道:“清姿,其实你不施脂粉的样子更好看,以后不妨偶尔把这一面给袁淮安看,他必定惊艳。”

    下意识的摸摸脸,清姿笑得苦涩,“奴好像许久未曾见过自己素颜的样子了。”

    “很漂亮,很清丽,有种……很干净的美,清姿,你的过去已经被抹掉了,只要你自己不给人抓住把柄,以你现在的样子没人会知道你以前曾在风尘中煎熬过,以往我对袁淮安有偏见,现在想想倒也不过是个心高气傲,不被人喜欢的世家子弟罢了,我相信你对付这样一个人应该不难,只是,清姿,要守好自己的心,若是可以,生个孩子,好好教养着,就算是庶子,也不代表以后就一定没出息,有了孩子,你这辈子就真的有依靠了。”

    清姿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仅只见过几面的柳公子会和她说这样发自肺腑的话,怔怔的对上那双带着真诚的眼,那我留下来,留在你身边这样的想法蓦然窜了出来,紧咬住牙关,这样的话不能说,他们之间是有交易的。

    柳卿以为清姿担心自己以后没娘家,没进项,没钱打点,笑着安抚道:“我说过,事成后我会给你备一份厚礼,当是你的嫁妆,不会让你以后无依。”

    罢了罢了,这样好的人她是配不上的,若真想报答他,便为他达成这事吧,以后同在京城,说不定还能有见面的机会,清姿浅淡的笑了笑,“喏,谢公子为清姿费心,清姿身上还有些积蓄,公子不用为清姿担心。”

    “这东西不愁多,大户人家都是小鬼难缠,你要打点好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帮上你的大忙,还有,”柳卿拿出一份小小的丝帛递过去,“这是我从古书上看来的一个方子,你的身体可能有所损伤,要怀孩子不易,按这个方子调理一段时间,可能对你能有点作用。”

    这确实是她需要的东西,在风尘中几年,身体的损伤哪是一点半点,要怀上孩子何其艰难,要是这方子真有用,那……柳公子不吝于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恩情。

    清姿起身福了一福,“公子,大恩不言谢,清姿谨记在心。”

    “说不定以后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给你什么你都收着就是。”

    原本只是为了让她安心的话,却没成想以后真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所以有时候,有些话说出来了就是承诺,会应验的,言灵言灵,古人诚不欺我。

    因为柳卿的宿醉,午膳极是清淡,酸酸辣辣的拌菜更是让她胃口大开,额上出了层细细的汗渍。

    两人差不多同时放下筷子,清姿笑道:“好久没吃得这么舒心了。”

    “那是因为你心里舒坦了。”柳卿接过茶杯漱了漱口,侧过脸让红玉擦了下脸,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一般,清姿暗暗羡慕,却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这般待自己。

    “清姿,一会袁公子会来,你回房去换身衣服,然后去前厅找我,戏要开演了。”

    清姿优雅起身,眼里的黯然退去,浅浅一笑,眉目便含情,“喏,从此刻起,奴便是清姿,清姿谢公子。”

    承了清姿这一拜,柳卿才扶起了她,若是这一拜能让她安心,那她坦然受之。

    “路已经铺好了,要怎么往下走全由你决定,公子我不会再插手,清姿,好自为之。”

    艳阳高照的午后,柳府门前来了一单骑,明明是一文人却能骑出武人的风度,全京城除了云家公子外便只有袁公子了。

    袁淮安下了马,抬头看向端端正正的写着柳府二字的门匾,要是换做以往,他绝对想不到会主动登这柳府的门,虽然从小就被爹安排进了学府,为他一辈子安排好了路,他也没让爹娘失望,学问做得不差,但是骨子里,他还是尚武的,拳脚功夫从没落下过,所以对那些瘦瘦弱弱的文人他从没放在眼里过。

    一旦开战,你一介读书人还能说动人家退兵不成?所以就算他穿着文人的衣着,底子里,他还是个武人。

    对柳卿他是看不惯的,一张脸皮长得比个女人还好看,他不否认柳卿的聪明,却对他的沽名钓誉没什么好感,要真是没有图谋,那就把那些东西好好收着,或者通过家族传出来,明明什么都做了,还一脸没他什么事的模样,装给谁看呢?

    至少,他看得出那个人的不简单。

    可是经过昨天,他倒是对柳卿有了别的看法,依然看得出他的别有用心,但是他也喜欢他身上那股子洒脱狂傲的劲,这不是一个纯文人会有的。

    PS:清姿着墨有点多,但是这人真不是路人,记得鬼说过的吗?若是战争起,姜袁两家将重用,而袁淮安,是嫡长子。

    恩,鬼鬼正式回归了,尽量试着恢复更新不断更,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关心,鬼鬼很好,虽然吃了不小的苦头,好在母子均安,小鬼很乖,有时间了鬼会在群里发照片的,么么大家。

第一七六章 做戏,看戏

    “公子,袁公子到了。”

    “快请。”柳卿把上扬的眉锋扯回应有的位置,对于自己导演的这一场戏,她是有所期待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好像不仅仅是为了小米的姐姐了。

    就像是一场于人于己都有利的恶作剧,前面已经布置好了,接下来,她只要静观其变享受成果便成。

    看着大踏步进来的袁淮安,接触过后,对这人她是不讨厌的,他有文人的清傲,却也有文人所没有的坚定硬朗,唔,至少袁家公子打破了文人皆文弱的惯例。

    “袁世兄挑的这时间可不怎么好,太阳正烈的时候出门不好受吧。”

    袁淮安眼光在清姿身上停顿了片刻,没有了浮华的场景衬托,眼前之人丝毫不显褪色,反倒更添了一抹静美,骤然加快的心跳说明了什么?

    眼光落回柳卿身上,袁淮安拱手执了一礼便自寻了个位置坐下,有心无意的,恰恰在清姿对面。

    “柳兄是大忙人,据我所知又极少晚上见客,中午这时间应该是柳兄的休息时间,我便叨扰了。”

    你也知道这是我的休息时间……柳卿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直言,“在今天之前,我这府上应该没有袁兄感兴趣的东西,所以,袁兄是为美人而来吧。”

    眼光似有若无的扫向清姿,柳卿的意思极其明显,为的不就是这一美人吗?

    袁淮安并不否认,眼里一片坦荡,若不是为美人,就算是对柳卿印象有所改变,他也不会轻易登门,有这时间,还不如在家多练两把式。

    清姿低垂下眉眼,脸上一派风淡云轻,仿佛话题中的人不是她一般,袁淮安看得更是喜爱不已,女人见得多了,多是柔顺的,对他千依百顺,不敢拂逆了他的一言半语,就算偶有一个娇嗔耍痴的,也是轻而易举便哄顺了下来,像清姿这样的女人,他头一次见,所以,有着打猎时见猎般的欣喜。

    “柳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是为清姿姑娘而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割爱?若是有什么条件的,柳兄只管提。”

    “我昨晚便说过,我于清姿姑娘是有倾慕之心,但是并无强求之意,若是清姿姑娘无心于我,她的去留自当由她自己决定,我这柳府并不是许进不许出的。”

    柳卿执着扇柄把玩,手里的触感让她不甚满意,果然,这扇面还是用纸张做才最合适,唔,纸制成的第一件事,她就是要家里的匠人给她重新做一屉子的折扇。

    袁淮安自是记得那话,就是因为这话,他今天才会登门,炙热的目光落到清姿身上,语气中的期盼之意甚浓,“不知清姿姑娘可有意换个环境居住?”

    清姿抬眼,浅浅一笑,“奴一介女人,得柳公子抬爱能在府里有个安身之处已是大幸,不敢再做他求。”

    “清姿姑娘尽管放心,柳兄能给你的,我自然也能给,你若是喜爱安静,我也会给你一处清静之地,不让人扰了你。”

    清姿略微歪头,带着点困惑不解,“袁公子想让清姿以什么身份入袁府呢?奴虽是一叶浮萍,但是……也从没想要作贱自己。”

    柳卿以手撑头,心里暗赞清姿的聪明,等着袁淮安的回答,是啊,你愿意给清姿一个什么身份呢?若是无名无份的,像抬小米的姐姐一般,一顶青轿从后门抬进门,她可不会同意。

    袁淮安并没有被冲动冲昏头脑,许以正位自是不可能,他早有定下的亲事,只是女方家想多留女儿几年,婚事才一直拖下来了,想必这清姿要的也不是那个位置,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娶的只能是门当户对。

    “若是清姿愿意,正位之外,随你高兴。”

    正位之外,要么宠姬,要么宠妾,她有很多选择吗?清姿只是淡淡的看着袁淮安,没有应允。

    柳卿再加了一把火,“清姿姑娘,袁兄能给的,我亦能,你不妨多考虑考虑。”

    “柳兄你……”

    “袁兄,这是公平竞争,选择权在清姿姑娘那里,我可不会因为你发火了就退让。”看袁淮安有些恼怒,柳卿慢条斯理的道,清姿在她柳府,怎么说都是她更占优势才对,凭什么就要拱手让你?

    袁淮安深吸一口气,其他人也许会忌惮他三分,但是这个其他人里绝对不包括柳卿。

    “既如此,那便公平竞争,清姿姑娘,若是我说对你一见钟情你可能不信,但是自昨晚见你,我这心里眼里便全是你,希望能再有机会和你一起琴箫合奏。”

    清姿仿佛记起了昨晚的合奏,神情温柔了许多,对于爱好音律的人来说,知音总是难得。

    “袁公子,并不是我清姿不识抬举,执意要拒绝你的一片真心,只是落难的这些日子饱尝人情冷暖,若不是得柳公子相助,清姿不敢想像会落到一个怎样的下场,且袁公子又是如此身份,世家之中怎么容得了来历不明的人,与其到了袁府被欺负怀疑,还不如远远离着,保住这份感觉,再说公子昨晚是携美而来,想必后院中美人也不少,清姿厌恶与人争斗,也斗不过她们,就算公子有心保我,又能保得了多久?等下一个美人入了公子眼时,清姿也不过是旧人罢了。柳公子府里却只得一个性子温软的红玉姐姐,想必只要清姿不事事过份,柳公子也不会薄待了我。”

    “那是自然,公子我眼光高,一般人入不了眼,后宅也清静,以清姿姑娘的性子,自是能和红玉相处得好。”早知这清姿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是这么聪明,这话一句套着一句,表达的意思不知道有多少层,还隐约透露出自己对袁淮安也是有感觉的,只是与其入了袁府后保不住,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选择,想必男人只要听懂了这其中的意思,那便是拼了命也要夺了这美人去的,而那袁家公子向来是自诩聪明的,今儿又没喝酒,自然把这话里一层一层的意思明白了个真真切切。

    没理会柳卿的挑衅,袁淮安一门心思的去哄清姿了,“我要做的事家里向来是顺着的,我看重喜欢的人家里人也不会为难,这点清姿完全不用担心,至于后院那些美人,若是清姿不喜,我便遣散了又如何?清姿和她们不一样,就算有朝一日府里再进新人,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也是不一样的。”

    如何个不一样呢?现在把话说得再好听,等厌了倦了时又如何还记得。若是没有孩子傍身,年老色衰时,只怕她也是被遣散的人之一吧。

    再说就算把后院腾空了又如何?不过是为以后新进美人腾地方罢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们占着地方,随她们去折腾别人也好,折腾自己也罢,她努力保全自个儿就行了。

    怎么办?好像还没开始,心里就已经有了倦意,这可不好,公子的事还没办成呢!看了含笑旁观的柳卿一眼,清姿定了定神,把那丝倦意赶走,“袁公子的心意清姿知晓了,可是……奴从来没想过要让别人因为奴而无容身之处,公子若是怜悯便把这话收了回去吧,至于其他的,清姿需要好好想想,公子可否给奴一些时间?”

    “那是自然。”终于是松了口,袁淮安心里痛快,略带得意的看了柳卿一眼,若是能在柳府把人带走,扫一下柳卿的面子,他是非常乐意的,如此美人,自有他来爱惜。

    柳卿当然不在意,这就是她要的结果,满意还来不及呢,看着袁淮安那炫耀的举动心里不止没有反感,反倒觉得逗趣,这袁淮安其实真的不讨人厌。

    目的达成,袁淮安不急了,也不打算再冒着大太阳回府,拿起冰镇过的凉茶喝了一口,凉意遮去了淡淡的苦意,比家里的好喝多了。

    “柳兄,咱们可说好了,你可不能占着地利之便死缠着清姿,她若是做出什么决定,你说过不会强求的。”

    “我柳卿这点信誉都没有了?”柳卿笑,“美人谁都爱,但是我向来觉得我有怜香惜玉之心,不信你问问清姿,她在这住的几天,我可有过什么逾礼的举动?”

    “发乎情,止乎礼,柳公子最好的诠释了这六个字。”清姿平素清雅的声音中多了几许柔和,脸含笑意看着柳卿,其中暗含的感谢硬是被袁淮安看成了眉目含情。

    被凉茶压下去的燥意回升得比之在太阳下走一遭更甚,眉毛皱了皱,到底还是忍下了带着刺意的话,不过聊天的兴致却是没了,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便有了退意,虽然清姿说不想因为她的原因让别人女人没有了容身之处,但是……他后院的女人确实太多了,还是清理一下比较好,再者,他也要去给清姿准备一个配得上她的住处,亲自为心爱的女人准备住处,想想便兴奋,他这辈子可还没为女人这般费过心。

    清姿只是把人送出了中门便停了步,柳卿和袁淮安并排往门外走,似无意的道:“清姿好静,也不喜欢总有人来串门,更不用说与人争斗了,袁兄若是真得了清姿的青睐,还请不要让她迅速枯萎了才好,这么美的一朵花,值得人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

    袁淮安正琢磨着要把哪些人遣送出府,正为脑子里飘过的脸和名对上号,忽听得柳卿这么说不由得就笑了,“柳兄果然是怜香惜玉得很,清姿我是要定了,自然我也不会亏待了她,为了不让她不安心,府里的人我不会全部遣散了,不过清出一部份是肯定的,住处我会另行给她安排,绝不会让人轻慢了她去,柳兄只管放心,从柳府接走的人,我自是不会怠慢的。”

    但愿如此才好,得到了比期待中更多的信息,柳卿不再多话,在门口执礼送走了人,转身回府便着人把柳全叫来吩咐道:“派几个人盯着袁府后门,想必那袁淮安也不会光明正大的从前门把人送走,恩,把小米带上,要是其中有他姐姐就想个法子把人接去城外庄子里先安置着,她那个家不能回了。”

    “喏,小的这就去安排。”

    “等等,这事你交给陶石去做,一会你和全婶随我回族里,今儿个晚上大概回不来了,府里的事你安排好。”

    “喏。”

    这个时辰不是出行的好时候,柳卿不想和自己过不去,交待完毕后便施施然的去了书房,燥热的心境,需要书房的墨香来压制一番。

    不意外的看到颜青坐在蒲团上,腿上放着几卷竹简看得正入神,悄无声息的靠在门上瞧着,不经意想起初跟着他时的颜青,那时候他好像才七岁吧,现在眼看着都十岁了,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她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事,不过实在也不能怪她,她连自己的生日都没放在心上过,要不是每年全婶都会给她下长寿面,再置办一桌子好菜,一屋子人齐齐给她磕头,估计就算是过了她也是不知道的。

    十岁的孩子若是放到二十一世纪,还是个在读四年级的小学生,可是在这里,十岁已经是小大人的年纪,在穷苦人家,十岁已经算是个劳动力了。

    细细想来,她对他的保护好像是有些过了,以后,还是让他见见风雨比较好。

    “公子……”

    大概是眼光落在他身上太久了,颜青若有所觉的回过头来,看到自家公子一派悠然的倚着门打量他,心下不安的同时赶紧起身,却因为坐得过久而腿脚发麻,一个踉跄又坐回了地上,又惊又慌的乱了手脚。

    柳卿走过来,扶着他到凳子上坐好,边笑道:“你又不是做坏事被我抓包了,慌什么。”

    “小的都没发觉公子进来……”

    看他一脸的愧疚,柳卿安抚的摸摸他的头,“是我放轻了脚步,不想打扰到你,颜青,你若是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以学问立足世间,这就是对公子我最大的恭敬了。”

    “颜青一定努力,不辜负公子的栽培之恩。”

    “这事急不来,你还小,慢慢来就是,以后不管我去哪,只要没特别要求你别跟,你就跟在我身边,多看多听少说,能学到多少都是你的本事。”

    颜青猛的抬头,眼里的光芒亮得惊人,公子这是……终于把他当大人看了?

    “喏,颜青遵命。”

    PS:鬼鬼在书评区开了一贴,不占正文里的字数,亲爱的们有时间不妨去瞅瞅。

第一七七章 再失一把

    太阳渐渐西下,把人的身影拖得老长,柳莲柏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门前转了多少个圈了,虽然知道不可能,还是免不了的想,卿儿该不会是反悔了吧,明明答应了今天回来吃晚膳的。

    “大哥,三姐还没到吗?”人未到声先到,兄弟几人中最小的柳莲城快步走出来,“母亲都坐不住了。”

    “没有,卿儿怕热,估计是想等不那么热了再出门,全叔不是送了消息回来说下午卿儿还要见袁淮安吗?说不定是拖住了。”

    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衫,柳莲城也望向来路,“大哥,我有些紧张,三姐好厉害,我还只远远见过一面,要是能跟在她身边就好了。”

    柳莲柏笑,“族里应该不少人都有这想法,不服气的应该也不少,不过今天过后,他们想不服气都不行。”

    做为长公子,柳莲柏知道的事自是比其他人要多一些,纸张的练制成功爷爷并没有瞒他,不止是因为他是族长的亲孙,更因为他将是他们这一辈中除柳卿外挑重担的另一人,族长的接班人,入朝堂的中心人物。

    柳莲城气哼哼的扬了扬拳头,“谁要是对三姐不敬,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不要做义气之争,你三姐也不乐意见的,呀,来了,四弟,你进去通报一声,我陪卿儿一起进去。”

    柳莲城也看到了缓缓驶来的马车,运足了目力看去,赶马车的可不就是全叔,“好,那我先进去了。”

    挑开车窗,第一次有闲心打量不远处那栋庞然大物,透过围墙的高度,高高低低的屋舍衔接得恰到好处,一点不显杂乱,占地面积有多大她一开始就知道的,城里她那个小小的柳府十个都抵不了人家这一个。

    “公子,快到了。”全婶跪行到她身后给她整了整头发,再细心的把她的衣衫理了一遍,务求没有一点点疏漏,实在挑不出毛病了,又拎过颜青好好拾掇了一番,身为公子的书童,那代表的就是公子的门面,可不能因为他而让公子失色。

    随着全叔的勒马声,柳莲柏的声音随着笑声传来,“三妹这架子可真大,哥哥我这脖子都等长了。”

    柳卿扶着全婶的手起身,顺手拍了拍颜青的肩膀让他放松,这才边往外走边接了话头,“这可怨不得我,我只说了回来吃晚膳,看现在这天色怎么着也没误了时辰才对。”

    伸手扶着柳卿下了马车,柳莲柏打趣的另起了个话题,“这京城的公子哥儿都弃马车用马代步了,三妹准备怎么办?我好像听说你也要学骑马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女人和男人相比天生力气要小,底子上就吃了亏,学骑马就更辛苦了,虽然全婶也会骑马,但是……她现在是柳公子,不是柳小姐,哪能让一个女人来教骑马,可是要真找个男人来教……她更亏。

    “大哥是准备毛推自荐吗?”

    “我倒是想,可惜时间上安排不来,不过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人。”

    两人并排往里走,从门房开始便不停有人行礼,柳卿脸上微微带了点笑意,虽然是个假男人,却有着不输于旁边之人的大气。

    “家族里的人?”

    “恩,你二哥柳莲嘉,他的骑术相当好,放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柳卿转过头笑得莫名,“大哥,其实你不用担心,不管是对哥哥还是弟弟我都没有排斥,你不用刻意制造亲近的机会。”

    心思被看穿,柳莲柏也不再遮遮掩掩,“我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说的也是事实,二弟的骑术非常好,教你个初学者绝对不成问题。”

    “行啊,要是二哥有时间,我当然求之不得。”

    说话间,两人已经步入了前厅,上一次来这里坐满的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人,今天依然是满屋子人,只不过全为柳姓。

    毕恭毕敬的跪下对着请出来的祖宗牌位磕了头,冲上首的三位老人磕了头,再向下首位的父母磕了头,其他长辈依次执了礼,再由柳莲柏引着和平辈之间见了礼,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了,柳卿晕头转向的抚了抚额头。

    宴席是早就在准备的,按理柳卿应该是坐到兄弟姐妹之间去的,可是……

    “难得回来吃一次饭,还不能坐在娘身边吗?”

    面对着泪水做成的娘,她实在拒绝不了,用眼神向爷爷请示后,只得在娘亲身边坐下来,好在虽然她是一身男装打扮,内里乾坤这里的人却是都知道的。

    有长辈压阵,一顿饭吃得波澜不惊,柳卿也收起了所有的花花肠子,老老实实吃饭,唔,要是美丽的娘亲能不总是把她的碗堆得跟座小山一样就更好了。

    饭后,看着眼中或有兴味,或有评估,或跃跃欲试着想比较一番的晚辈,柳松君觉得让他们去私下计较一番也好,“行了,给你们机会,一个时辰后来会英堂,所有人都要来,我有事要宣布。”

    “喏。”

    就算同样好奇这个凭着一己之力打拼出一片天地的女流晚辈,众长辈还是把空间让了出来,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不用急在一时。

    柳卿施施然的挑了个位置坐下,自家两兄一弟在她附近落坐,没想着要帮忙,若想服众,他们便只能旁观,但是总也希望在气势上能为她加加油。

    “卿儿姐姐,你真是女人吗?”最先跳出来的是年纪较小的小子,满眼的好奇,寻不出一点恶意。

    柳卿瞬了瞬目,“姐姐都叫了,还问我是不是女人是不是迟了点?”

    微微抬高了头,露出衣领没有遮住的部分,白皙细腻得晃人眼神,“看到没有,没有代表男人的喉结。”

    小子才十来岁,和颜青同样的年纪,只是因为保护得够好,还有着天真,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苦恼的嘀咕,“我也没有啊,难道我也是女人?”

    柳卿一点也没有欺负小孩的自觉,抖开扇子扇了扇,“可不就是,赶紧回去脱了衣服检查检查,看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噗……”柳莲城最先忍不住笑起来,引发其他人一片笑声,有些生涩的气氛刹时好了许多。

    小孩是聪明的,哪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呼呼的哼哼两声,却也不怒,扭开脑袋表示自己的气愤。

    这种直接的反应逗乐了柳卿,冲他招了招手,虽然还在生气,小孩依然忍不住好奇的凑了过来,柳卿迅速的摸了摸他的头,在他炸毛之前赶紧收回手,把手里的扇子塞到他手里,“送你了。”

    小孩马上就忘了生气,这东西他认识,族里的兄长大都有,他见过,还听自家兄长说过这是卿儿姐姐做出来的,很受欢迎,他早就想要一把了,兄长不给,说他太小了,等他长大了才给他。

    不过现在卿儿姐姐送他了呢!得意的瞟了自家兄长一眼,正准备打开看一看,柳莲城快步过来,笑眯眯的道:“小睦,你这把换给我好不好?我拿两把和你换。”

    原本还没什么想法的人突然就反应过来了,认识柳卿的人都知道她喜欢在扇面上题诗,而且是她自创并且从不曾被人见过的。

    “小睦,我拿三把和你换,再加你喜欢吃的零嘴。”

    柳莲睦眨了眨眼,下意识的握紧了扇子,往柳卿的方向靠了靠。

    柳莲睦的兄长柳莲生走过来把自家小弟牵走,东西都到手了当然得撤退。

    “莲生哥,我也不要,你打开给我们看一看可不可以。”柳莲城不死心的继续道,他好想要啊,为什么三姐给了别人也不给他,他是亲弟啊!

    柳莲生笑,看其他人也一脸求知若渴的望着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犯众怒为好,温柔又强硬的从自家小弟攒得紧紧的手里把扇子夺出来,慢悠悠的把扇面推开,果然,是有诗的。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是不是太过惆怅了?柳莲生诧异的看向柳卿,很难想像这个混得风声水起的妹子会有这样的时候。

    其他人在心里默默的把诗句嚼读了几遍,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柳氏族学中教出来的子弟这点眼光还是有的,柳莲柏直接问道:“卿儿,这首诗是不是没写全?”

    柳卿眨巴下眼睛,“啊,我只是摘抄了最后几句。”

    “从哪摘抄的?”

    “我若说是我脑子里,大哥你信吗?”总不能说是从红楼梦中的林妹妹那摘抄来的吧,他们若是接着问林妹妹在哪,她上哪找个林妹妹来圆了这个话题。

    “当然信,卿儿,把前面的写出来吧,若是只有这四句总觉得残缺了,这么美的一首诗不该如此。”

    都没有写全,你怎么就知道美了?这首诗很长,非常长,但是她唯一喜欢的也就这四句而已。

    “意境太过复杂了,我只对后面这四句有感觉,大哥若是喜欢,我试试看能不能写全了,不过这首诗很长,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着当时的感觉,要是写出来了,感觉还行,一定给大哥过目。”

    “要是写不出来,另写一首补偿给我我也是乐意的,哈哈哈。”

    其他人纷纷侧目,这还是他们那个稳重的大哥吗?原本以为能做出这事的可以是这里的任何人,但是绝不可能是大哥,没想到他们还没开口呢,人家倒占着先机了。

    柳莲生压下心里的蠢蠢欲动,反正是自家人,大哥得了后他再去想办法弄来就是。

    手里没了扇子,柳卿有些不太习惯的交握着双手,静静的等着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刁难,虽然起始不错,但是她不认为可以这么轻易过关。

    果然,不是人人都和那孩子一样好哄的。

    “卿儿妹妹,你觉不觉得你和皇家走得太近了?天家无情,现在用得上你的时候当然是百般哄着你,以后指不定就卸磨杀驴了,这样的事家族不是没有遇到过,严重的时候还牵连到了家族,你就不怕重蹈覆辙吗?”

    好尖锐的问题,直指中心,更何况这问题也曾是柳卿所担心的,“我很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也想过解决之道,可是思来想去,结果是没有,人心谁都无法控制,更不用说天家易变的心,但是我得说,做为一个有容人之量的开国之君,只要柳家没有野心,禀持以往的处世之道,要和现在的皇帝和平共处并不难,连野心勃勃的众世家他都忍了,我柳家他只会笼络而非打压,更何况……柳家有我,我既然敢出这个头,就会做好最坏的准备,也许现在还不到时候,网还不够结实,但是给我点时间,我相信我可以保全我想保全的。”

    “好自信的口气,如果你的自信是来源于你和那个王爷的关系,我觉得柳家反倒更危险。”

    柳卿眯了眯眼,“我和阙子墨的关系?什么关系?我做的哪一桩哪一件是靠关系能做出来的?不管什么事,向来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皇家做的卸磨杀驴的事不少,但是那头驴若是懂得自保,该避锋芒的时候避锋芒,该隐退的时候隐退,该放手的时候放手,让皇帝想下手都找不着地方,在盛世时做个富贵闲人有什么不好?

    柳家势大,不管是什么时候入世,就算没有我,该招灾的时候一样招灾,该出风头时照样平庸不了,若是皇帝容不了,你以为有我没我有什么差别?不过是多一个借口少一个借口的事罢了。”

    屋子里瞬间沉默下来,他们当然是希望家族入世的,以他们这个年纪来说,没有谁甘愿平庸,但是若是入世会带来灾难,他们倒宁愿活在方寸之地。

    柳家传承太久了,没有谁愿意让柳家断送在他们这一代,更不愿意眼睁睁的看到柳家的衰败。

    “卿儿妹妹,我们不想为难你,虽然因为你是女人心里不服你是肯定的,但是凭心而论,你比我们都强,若是你能保证柳家不因你而招灾,那我们自当像族长说的那样,以你为中心。”

    这是一种责任,挑起柳家重担的责任,柳卿不想接,但是,由不得她不接,“我尽量。”

    PS:在找状态,这章写得有点磕拌,见谅。这几章有点平顺,然后,故事会渐渐走向高潮。

第一七八章 商议族中事

    表面上看矛盾解决得意料之外的轻松,但是柳卿有苦自己知,要说以往她还能含蓄的装作不知道家族对她的厚望,这下是挑破这层窗户纸了。

    大概,这也是族里的老大人们乐意见到的。

    她无路可退了。

    柳莲生使了个眼色,其他人体贴的退了出去,给他们几兄妹留下了相处的空间。

    “三妹,很苦恼吗?”虽是问句,却有肯定的意思,和她相处那么久,柳莲柏怎能不了解卿儿怕麻烦的性子,可是一个家族要想传承下去,就必须得有人承担,不是谁都可以,却必须有那个本事承担得了。

    “我只想由着性子活,太过重大的责任,我担不起,所以……我总能找到各种理由不回族,不面对这些,今天回来之前我就有心理准备了,不过原本以为会和我提这些的是爷爷或者其他长辈,没想到是同辈的兄长。”

    柳卿仰了仰头,眼中闪过的无奈没人见得到,她只是一个女人,能做到现在这程度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智慧了,何德何能担起更大的责任。

    族人不是都知道她是女人吗?这个年代女人不是附属吗?他们怎么就愿意让一个女人骑到他们头上呢?

    柳家能传承这么多年,果然是有他的道理,至少他们敢不拘一格的做他人不敢为之事。

    柳莲柏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家虽然口里说不服,心里是早服气你了,只是因为被一个女人比了下去,他们面子上下不来而已,你不要往心里去,柳家不会教出没有大局观的孩子,来,正式见一见,这是你二哥柳莲嘉,这是四弟柳莲城,他对你可是崇拜得不得了,要不是爹拦着,他早就跑城里找你去了。”

    “二哥,四弟。”和大哥的稳重,二哥的英气不同,柳莲城有着这个年纪少见的跳脱,一看便知是受尽宠爱长大的孩子,和自己的放逐完全不一样的命运,大概爹娘是连同自己那一份也放到四弟身上去了。

    “三姐,你真厉害,以后把我带在身边吧,好不好?”

    二哥却是惜字如金的性子,只是点了点头道:“回来了便好。”

    柳卿放松了些许,笑道:“跟着我?四弟,你多大了?”

    “虚岁十八了,可以帮你做事了。”

    “唔,十八了呀。”柳卿笑得不怀好意,“三姐带你去喝花酒吧。”

    “三姐……”

    “卿儿……”

    “哈哈哈,纯喝酒而已,你们想多了。”

    柳莲嘉眼中闪过笑意,这般洒脱肆意的性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女人能有的,“卿儿,大哥说你想学骑马?”

    “想不学都不行,现在京城的公子哥儿都人手一骑了,总不能去什么场合都是他们骑马我坐马车吧,平白落人话柄。二哥是打算教我吗?”

    “教你当然没问题,你只要在马上坐得稳就可以了,也不需要你去和谁比赛,真要学精了太费时间,而且手会长血泡,大腿内侧也会磨破皮,反正你出门也不多,没必要吃这个苦头。”

    柳卿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上得马下得马,平时坐在马上掉不下来就行了,我要求不高的。”

    手长血泡怎么写字?磨破皮了要是留下疤痕怎么办?对自己这身皮,她还是很爱惜的。

    到约定的时辰之前,四兄妹相谈甚欢,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柳莲城问柳卿回答,为了杜绝小弟问出些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后面柳卿干脆主导了话题,既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又不引起怀疑。

    看时辰差不多了,柳卿拢了拢衣袖起身道:“去后面吧,时间快到了。”

    柳莲柏让两兄弟走在前头,自己和柳卿并肩,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进几人耳中,“三妹,你不要有太大的负担,还和以前一样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有爹和我在。”

    柳卿哑然,旋即笑道:“是,以后我就在外面冲锋陷阵,后方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会英堂是族中专门用来商议族中大事的地方,以前的会英堂中全是摆满整齐的蒲团,现在全都改成了一张张有靠背的椅子,现在除了族长下首位置有一个空位,侧面另有三个连在一起的空位外,其他地方满座。

    “卿丫头,你坐这里。”柳松君指了指自己下首的位置,语气中没有转圜的余地。

    柳卿看了父亲一眼,得到无妨的暗示后落落大方的走了过去坐下,其他三人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族里的位置极少有变动,今天这样的变动让柳莲柏心里隐隐有着不安,爷爷的动作会不会太快了点?这会引起卿儿的不满吧。

    原本这样的议事是不可能有女人在场的,卿儿已经是破了先例了。以女子之身参与族里大事,这在任何一个世家都是创了先例的吧。

    “今天要宣布的事很重大,因为和卿丫头有直接关系,所以必须得有她在场才能宣布。”柳松君慢悠悠的道,既是给柳卿正了名,也是说明她在这事里的重要性。

    “文林,把东西给每人发一份。”

    “喏。”

    柳文林手一扬,端着银盘的侍从手脚利落的把其中的东西一一分发下去,薄薄的,白白的,看着就脆弱不堪的东西吊足了不知情的人的好奇心。更让他们不解的,是连同这东西一起发下来的笔墨。

    “先不要问为什么,你们平时怎么写字的,就在那张白纸上怎么写,看看感觉如何。”

    坐在这里的没有笨蛋,转念一想就差不多明白了这东西的用处,眼睛一亮,纷纷拿起笔蘸了墨挥毫起来。

    黑白分明的对比之下,字迹显得又清晰又好看,原本觉得自己字写得不好的人也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字还是可以入眼的,而原本就觉得自己的字写得很好的人却从中看出了自己的不足之处,纤毫毕现,有点这种感觉。

    “逸旭,如何?”

    “神奇。”柳逸旭忍不住拿开最上面那张,在下面那张上又写起来,有了经验后写出来的字更是好看了几分。“族长,这是用来取代竹简的吗?”

    柳松君满意的摸胡须,不愧是专司学问的,想问题一下就想到了点上,“你觉得是竹简好还是这纸张好?”

    “这东西叫纸张?当然是纸张好,最起码它不占地方,要带在身上也方便,换地方时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了。”

    素有金算盘之称的柳逸良紧接着问道:“族长,这纸张造价比之竹简如何?”

    “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纸张的造价可以说很廉价。”

    看柳逸良一脸算计的模样,柳松君就知道他脑子里只怕算盘敲的噼啪响了,可惜,这东西柳家不能据为己有,用来营利更是打了柳家的脸,“纸张的研制方法必须要交出去,树大招风,柳家已经很招摇了。”

    “交给皇帝?”

    柳松君笑,“这天下间除了皇帝,还有谁值得我们柳家忌讳?”

    确实如此,光看这一屋子的人就知道经过如此多年传承的柳家如何昌盛,世家之中能得一两个有出息的子弟便已经是万幸,而柳家,却是满屋俊才。

    这就是柳家的凭仗,就算是有朝一日招了灾祸,只有还有人活着便能重振柳家,有些东西是不会因为人不在了而消亡的。

    柳卿撑着头,看着自己的兄长或长辈提出各种问题,爷爷或者另两位长老一一解答,恍然觉得这柳家很有种民主的味道,明明就是一个再传统不过的世家……

    若是这种方式也是从第一代流传下来的,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柳家的祖先是穿越来的。

    “卿丫头,别光顾着听了,说说你的想法。”

    被点名了,在父亲微皱的眉头下,柳卿稍微坐正了身子,只是再怎么换,也依旧离大家小姐应有的端庄有着很大的距离。

    “我确实有点想说的,不过严格算起来并不是纸张的事,充其量也只是与其相关,纸张的主要原料是树木,看起来好像是非常容易采来的原料,但是树木这东西是消耗品,砍掉一棵就少了一棵,大家可以想像一下纸张以后的消耗速度,再换算一下树木的消耗速度,一年一年皆如此的话,总有一天,这树会没有了,到时候我们是看不到了,但总得为我们的子孙后代留点什么,我的建议是,把这一点向皇帝言明,让他去想解决之道,还有,纸张用完后不要烧毁,回收回来是可以做为原材料重新练制成纸的,这点匠人多研究研究就能解决。”

    想得真远,柳松君顺着胡须边点头,柳家的代表人物就得有这个眼光。

    这次柳松君倒真是高看柳卿了,她不过是因为曾经算是半个环境保护者,看着大片大片的森林消失掉,原始森林的面积一天比一天缩小,不想因为这里有朝一日也同样如此,那她就真是罪魁祸首了。

    负责记录的人不等示意便把这些记录在案,经过整理后,这些都是要束之高阁的。

    “卿丫头,你可要和我一起去拜见皇帝?”

    言下是何意,柳卿非常明白,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去见他他都已经这般奴役我了,要是再送上门去,还不知道他会丢些什么难题给我,我还是不去招惹他为好。”

    屋内的人皆露出笑意,能以平常心对待皇帝的宠信,这也是一种本事。

    文语菲再一次走到门前,扯着脖子看了看还是没见着人,不由得埋怨道:“爹也真是的,一群大老爷们议事,干嘛非得把卿儿也拉去,平时不是总说女人见识短吗?”

    陪嫁过来的贴身侍女春儿扶着她坐下来,给她按揉着肩膀,边笑着安慰道:“小姐,您应该高兴才是,会英堂可是从没有女人进去过,更不用说参与其中了,这说明咱们三小姐本事大,连族里的规矩都被她破了。”

    文语菲哪里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等了这么久还没见到女儿,免不得埋怨几声,不过心里还是感叹,“女人家要懂这么多干什么,卿儿都二十了,再不许人家就真要嫁不出去了。总不能真像卿儿说的那样不嫁人吧。”

    “依奴看三小姐心中自有章程,再说,您忍心把三小姐许配给一个还不如她的世家子弟?不说三小姐会不喜,只怕您心中也会不乐意。”

    确实如此,所以她暗中挑了这么久,硬是挑不出一个足以配得上卿儿的,配不上也就罢了,好歹你也别差太远,可是看着卿儿做的这些事,哪个男人比得上。

    哎,这女儿太过优秀了,做母亲的也伤神。

    “夫人,几位公子回来了。”在院门口候着的侍女小跑着过来报信,脸上带着清晰可见的兴奋,三小姐回来了呢,她们都期待好久了,府里不知道有多少姐妹羡慕她可以近距离看到三小姐。

    文语菲刷的起身,快步向门外行去,她可只听到几位公子回来了,她的女儿呢?

    春儿赶紧跟上,便问小丫头,“三小姐呢?没一起回来吗?”

    春儿在侍女里辈份高,小丫头赶紧回道:“小姐回来了,不过因为着的男装,奴一时口快,没有说清楚,请夫人恕罪。”

    拐角处已经能看到来人了,卿儿确实在其中,文语菲这才放下心来,“算了,下次别这么马虎。”

    “喏。”

    柳卿第一次进柳府后院,院落交错着,形成单独的空间,相连的地方空置处以竹填补着,形成一处处的竹林,轻风摇曳间夏天的燥热仿佛都被带走了。

    侍女皆恭敬的福身行礼,行走时落地无声,一切都显得静谧非常。

    她不讨厌这个地方,完全讨厌不起来,明明只是个才建成没多久的地方,细微处新痕尤在,却处处显露出深厚的底蕴,这才是真正的内敛的奢华吧。

    看着快步迎来的人,连这样明明已经青春不在的女人,也因为在这样的宅院里而更显雍容华贵,“娘,我回来了。”

    “是,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文语菲语带哽咽,眼看着就要落泪,柳卿眼疾手快的挽着她的手往里走,带开了话题,“听大哥说娘给我收拾的房间比皇家公主的还要华贵,我可是等不及想去看看了。”

    “咱们柳家的女儿可不比皇家公主身份低,走,娘带你去看看。”

    两母女相携离开,留下面面相觑的三兄弟,柳莲城哀鸣,“我感觉我要失宠了。”

第一七九章 浮生半日闲

    不是想像中的粉色空间,也没有夸张的珠光宝气,整个房间看起来典雅大气,看得出布置的人非常用心,连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都关照到了,一景一物放置得恰到好处,世家小姐出身的娘亲果然是不一样的。

    对上文语菲期待的眼光,柳卿笑得温柔,“我很喜欢,谢谢娘亲。”

    文语菲放下心来,眼中满是欢欣,“你喜欢就好,原来对你的了解不够,准备的很多东西都没有用上,仓促间只能弄成这个样子,以后我慢慢再布置,要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卿儿你告诉娘,娘一定给你弄来。”

    “娘准备的我都挺喜欢的,以后要是闲了我就回来陪您。”娘亲的心思她看得明白,不过就是希望她这个从小不在身边长大的女儿能多回来呆几天,陪在她身边,和她说说话,不管说什么都好,只要人在就行,这点要求她还是能够满足的。

    没多久,柳逸时也回来了,再加上两兄一弟,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让文语菲幸福得想流泪,这是她想了许多年的画面,今天终于实现了。

    大预朝二十四年,这一年是不平静的一年,也是发生大事最多的一年。

    早朝时,众朝官便发现列队里多了三个人,熟知内情的人才知道这是由皇帝直接任命的柳家之人,安排的不算是让人无法接受的高位,却绝对是做实事握实权的位置。

    “皇上驾到。”

    随着尖细的嗓音,皇帝身着明黄色五爪龙袍,头戴二十垂旒帝冕,珠玉摇荡间,龙行虎步的走向帝位,正值壮年的皇帝有着年轻时打下的好身体,和面对柳卿时不同,这时的皇帝有着帝皇绝对的威严。

    今儿的程序和往常有所不同,太监没有像往常一样高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而是向皇帝一鞠躬,上前一步,亮开嗓门道:“宣,柳松君觐见。”

    柳松君?原本微微闭着眼睛,等着宣布退朝的几人瞬间睁开了眼睛,侧过头望向殿门,柳家……这是打算以这么直接的方式入世?

    柳松君身着深紧色衣袍,式样和现在的衣服很是不同,上面的图案也显得非常古朴,衬着柳松君一脸肃穆之色,整个大殿之上平添了一分庄重。

    “柳氏族长柳松君拜见吾皇。”柳松君行了跪拜大礼,于柳家来说,这便是效忠。

    显然,皇帝也是清楚的,脸上笑意隐现,从龙椅上走下来亲自把人托起,“朕可是等了柳族长许久了。”

    柳松君顺势起身,姿态依然恭敬,却不显卑微,“许久不曾现人前,亏得皇上还记得柳家。”

    “哈哈哈,记得柳家的肯定不止朕一人。”

    大殿之上只闻得皇帝的笑声,谁都看得出皇上今儿的心情岂止是很好。

    走回龙椅上坐定,“不知道柳族长求见可是有何事?”

    柳松君眯起眼,藏起眼中的骄傲自得,从宽袖中拿出卷好的纸张放在双手之上,“老夫今天来是给皇上送一份大礼。”

    大礼?!皇帝看向宫奴拿过来的东西,一时间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拿在手上轻飘飘的,仿佛没什么重量。

    看出皇帝的疑惑,柳松君摸了摸胡须解释道:“这东西叫纸,作用和竹简等同,却比竹简更方便携带,造价也更便宜,等技术更成熟后便可以大批量制造。”

    不管其他人吃惊的神色,柳松君从宽袖中拿出一张丝帛,“这是纸张的制作之法,老夫今天来,便是将这个献与皇上,以便惠及天下读书人。”

    皇帝眼中光芒连闪,这是好东西,他当然知道,这么薄薄的一张纸,要多少张才相等于一卷竹简的厚度?

    只是,这明明就是一件既能得名,又能得利的事,柳家甘心就这么贡献出来?要知道这事若是成了,将尽得天下读书人的心,要知道,读书识字还能想到办法,这竹简的消耗却绝不是一般人家能承受得起的,这也是直接限制了读书人数量的原因。

    “这确实是一份大礼,柳族长可有所求?”

    柳松君笑得像只狐狸,“我们家卿小子说了,纸张的作用太过神圣,不能拿来谈条件。”

    这虽然不是柳卿的原话,却绝对是她的意思,昨天议事完后,柳松君特意抓着她问了下,若是皇帝问起柳家有什么要求他该怎么说,柳卿回他,“纸张是用来做学问的,要是拿来谈条件就太过世俗了,不如让皇帝记下这个好,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还能拿出来抵点事。”

    当然,后面两句他是不会说出来的,他只会记在心里。

    “柳希及说的?唔,倒真像是他的作风。”想起柳希及不推不动,不逼就原地踩的性子,皇帝失笑摇头,那小子脑子里有很多好东西,看他做出的这些事就知道,他写给晓潜的那些个故事他全拿来看了,除了一声佩服他找不到别的词,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规则,甚至不同的立场,他都信手写来,上一个故事还是以臣子的身份,这一个里又是以国君的身份,他都把心态掌握得入木三分,这样的人才,他庆幸让晓潜入他门下,他有这资格为未来的帝师。

    皇帝话里对柳希及的喜爱谁都听得出来,柳松君心中汗颜,若是皇帝知道卿丫头的真实身份,可别兴起收进后宫的念头才好,比较起来,他倒宁愿定王爷成为柳家的女婿。

    看着丝帛上写的制作之法,原材料确实是再廉价不过的,只是……

    “砍伐需有度,砍的同时需种植……这也是柳希及的想法吧。”

    “皇上英明。”

    皇帝轻笑着摇头,瞟了眼站在下首第一个位置的皇弟,这样的一个男人啊,也怪不得那个从来不在男色上动心,女色上动情的弟弟失了魂,“他行事向来有章程,也看得远,你告诉他,这事朕会放在心上。”

    “喏,老夫定当转告。”

    两人仿佛拉家常般的说着话,该表达的,该转达的都在其中,两人心照不宣的,一人表了忠心,一人接受了效忠。

    至此,柳家正式复出,就算这纸张将是由皇家来惠及天下人,但是有心之人都会知道这是柳家献给皇帝的,历史上也一定会记下一笔,柳家这次不再是某一人青史留名,而是以柳氏之名,虽然许多人都会猜测这会不会又是柳希及的主意。

    不出所料,早朝刚过,这消息便四散着流入京城各处,连街角的乞丐都知道了有纸张这么个取代竹简的东西。

    柳卿在家具坊新做出来的摇椅上躺着,稍动了动身子,椅子便前后摇动起来,摇得柳卿昏昏欲睡。

    真是个好东西,柳卿想。

    “全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会享受的人了。”阙子墨自个儿撑着伞,站在凉亭外看了好一阵,看那人快睡过去了才开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柳卿睁开眼,也不起身招呼,又动了动身子,如愿的感受着摇椅又摇了起来,这才懒洋洋的回道:“好不容易下场雨,我当然要好好享受下细雨斜风的滋味,定王爷,有什么大事非得让你冒雨前来?”

    “别说你不知道,你柳希及哪次出手不是大事。”

    没有第二把摇椅,不能和希及并排躺着摇有点遗憾,阙子墨只好挑了个离柳卿最近的地方坐下,看那人像虫子似的蠕动了下,椅子摇晃的力度加大了些许。

    “这次出风头的是柳家,可不是我柳希及个人。”柳卿哼哼的嘟囔着,要是她愿意出这风头,今天就跟着上朝去了,对古代上朝的真实模样她还是有几分好奇的,听说电视里演过的那些都是假的,真正上朝的地方比电视上演的要小得多。

    红玉取过一边的薄毯盖到柳卿身上,看她不乐意的皱眉,解释道:“全婶交待过,不能让您再生病了,这风有点凉,您搭点东西为好。”

    知道是为自己好,柳卿无奈的退让,太好说话的主子也不好当,不想委屈了身边的人,便只能委屈自己。

    阙子墨不敢看得太热络,以免引起希及的警觉,时不时扫过去一眼,再收回眼神,然后再看过去,那频率让一边的红玉都想笑,在公子面前的定王爷和传言中的定王爷可一点也不相符。

    “希及,你老实告诉我,那纸张是不是你整出来的?”

    柳卿抬眼,“是我还是柳家整出来的有差吗?不都是出自柳家人之手?闻听,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名声过盛不是什么好事,皇家也不会喜欢一个不在掌握,却力量过大的人,我得自保啊!”

    在一个王爷面前这么说话的,这也是头一个了,阙子墨哭笑不得的望着他,“你这是在提醒我吗?”

    “不然呢?”柳卿又蠕动了下,微微扬起头借着红玉的手喝了口茶,一副惬意的模样,就算明知道他们两人没什么,阙子墨心里还是不舒服了一下。

    “放心,皇兄心里只怕比我更清楚这东西十有八九是你弄出来的,不过是借家族的手送给他,他会记在心里的。”

    然后呢?柳卿心里微哂,她要真是犯了什么忌讳,这个记在心里能起作用吗?只怕到时候也只是记在心里罢了。

    不过呢,皇家欠她总好过她欠皇家,别欠大发了就是,恩大反成仇用在这里是一个道理。

    两人不痛不痒的说着话,外面有风有雨,内里却静谧详和,远远看着如同一幅画一般,柳逸时停下脚步静静的看了一阵,心中复杂非常,虽然接触得不多,但是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他也摸得差不离,看上去强势有主见,有时候更是比男人还肆意轻狂,但是内里,却是个要求非常少的人,想简单的生活,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可是她的命运注定了这样的生活她难以得到,柳家给了她生命和富贵,同样的,也有她该背负的责任。

    从挑女婿的角度出发,定王爷不是个合适的人选,他背负的不比卿儿少,可是以卿儿的身份和性子来说,眼下定王爷却是唯一适合为婿的人,看他们的相处就知道,定王爷非常包容她,大多数时候也是由着她去,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给卿儿想要的生活,足够强大,又不压抑她的性子,只是,希望定王爷喜欢上的,不非得是男人的卿儿才好,不然就太悲剧了。

    叹了口气,柳逸时转身离开,所以他没有看见阙子墨投过来的视线,以及眼中的若有所思,希及的父亲……这是在顾及些什么呢?

    “闻听,战事将起吗?”

    话题突然转至此,阙子墨有些无奈,这样的话题并不安全,有些话他不能说,但是他更不愿意给希及他不坦承的印象,“你得到什么消息了?”

    柳卿坐了起来,太过大力的动作让摇椅摇个不停,红玉不得不搭把手才能让她坐稳了,“不要小看了柳家的情报网,这么大的事柳家还是能收到点风声的。”

    习惯性的食中两指曲起敲击着桌面,阙子墨明言,“边境摩擦不断,越来越有升级的迹象,皇兄……是从战马上打下的天下,当时能把他们打回老家,现在也不会容许他们放肆。”

    柳卿睁大眼,“你的意思是,皇上会亲征?”

    可以不这么聪明吗?阙子墨更无奈了,“这事还在商议,没有最后定下来。”

    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柳卿皱眉,“皇上亲征,朝内的事怎么办?由谁监国?谁负责调度后方粮草?”

    “你倒是想得远,这不是还没决定下来吗?皇兄是想亲征,也要看老臣们放不放人,粮草的话,不急。”

    “什么叫不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兵书上所写,就算我这个不懂兵事的人也知道这点,你要是拿话敷衍我还不如别回答我。”柳卿不冷不热的回道,从摇椅上起身靠在凉亭柱子上,国事,她不关心,她只在乎她活着的这些年可以平顺些,不要有战乱,也不要有灭国之灾,覆巢之下是没有完卵的。

    阙子墨没想到希及的反应会这么大,微一征愣,便想明白了,“难得见你对一件事上心,怎么,担心晓潜了?”

    确实有那么点,他现在还不够强大,要是皇帝不在就变数太大了,不过,她不会承认的,“你想多了。”

第一八零章 酒精配方

    阙子墨是谁?有心的无心的算下来,他自认已经是最了解柳卿的人了,哪能看不出他话中的不甘愿,晓潜到底还是成功了,成为了希及在乎的,被她护着的人。

    被看得脸热,柳卿甩袖往回走,也不管外面细雨不断,“跟我来书房,给你点东西。”

    比红玉更先行动,阙子墨拿着伞追了上去,遮住柳卿的身子,自己却露了半个身子在外边。

    红玉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放弃了追过去的举动,她是聪明人,府里对这定王爷是什么态度她看得明白,就算是瞒了身份,定王爷依然在公子的良人之例。

    后知后觉的发现阙子墨湿了一半的身子,柳卿愣了愣,一些曾经在电视上,小说上看过的情节莫名的跳进脑海里,她这是……被人保护了吗?

    心情无比复杂的吩咐颜青拿了干净的布巾过来递给他,“擦擦吧,刚才……多谢了。”

    阙子墨挑了挑眉,他以为他已经做得很明显了,这人怎么还是这么不开窍呢?他需要的根本就不是他的一句多谢。

    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奇怪,颜青侧头看了看两人,最终还是决定退回自己的位置,反正他也没弄懂。

    到底是不忍看他为难,阙子墨像以往每次一样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定,“不是说要给我东西,是什么?”

    回过神来,柳卿把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压了下去,从堆满竹简和丝帛的书桌上翻找出需要的东西,和以往不同,这次的故事全是战场实例,历史上打得极漂亮的那些阵仗只要她记得的都写了上去,“这是给三皇子的,趁着空闲给他弄了点出来。”

    “就这个?”阙子墨扬眉,他还以为是给他的呢!

    柳卿看他一眼,不吱声,径自坐下来铺开雪白的纸张,提起笔一气呵成,这是她自从知道战事将起时便打好的主意。

    “我只是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不用说上战场了,但是有些东西我却是知道的,每一场战事都会死人,每一场胜利也是将士们用生命换来的,可是就我所知,很多死去的将士并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而是死于伤势,有时候明明就是一个小小的箭伤也会夺去人的性命,其他事我帮不上忙,这件事上倒是研究出了点成果。”

    把纸张递了过去,柳卿继续道:“你应该也知道我把酒坊交给族里了,其中包括一种新酒,这种酒我的建议是销往边境或者寒冷之地,因为它太烈,一般人接受不了,我一时好奇,就把那酒再蒸了一遍,结果发现浓度更高,入口辛辣得开不了口。”

    柳卿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杀菌消毒这个概念,小心组织着措词,硬着头皮往下说,“我做了下实验,发现这酒对伤口很有用,浓度越高越好用……”

    看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阙子墨体贴的给他总结,“你的意思是,这酒能用在战场上受伤的将士身上?能阻止伤口的溃烂?”

    “对,就是如此。”松卿松了口气,幸好这是个聪明人,不用她细说就能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轻弹着手中明明没什么重量,他却觉得重若千斤的纸张,阙子墨面上平静无波,心中早已翻起了万重浪,他从小就是在战场上混大的,见过的死人不知凡几,身为将者最心疼的,就是那些将士死得毫无价值。

    他相信,那些士兵心中同样是不甘的,他们宁愿是在战场上拼杀而亡,而不是死于伤痛。

    “希及,你将挽救千万人的性命,我代他们感谢你。”

    “我能做的也就这点事了,不过闻听,这配方稍做修改便是我家那酒的酿制之法,你可得手下留情,我还指望它生钱呢!”

    阙子墨无语的看着这个刚刚还带给他感动的人,“你很缺钱?”

    “我只是不嫌钱少。”

    “……要是让那帮追捧你的人知道你没有视金钱如粪土,他们会很失望的。”

    “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让他们更失望,一个人在神坛上供着多寂寞。”柳卿笑喷,想起了那句经典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因为内心的欢乐,柳卿笑得格外开怀,眉眼彻底舒展,五官柔和得如一团水般,从阙子墨的角度看去,那是怎样的一种温柔。

    这个人啊,哪怕前面再多阻碍,他都不想放手。

    皇帝的心情很好,非常好,这才从柳家拿到纸张的制作之法,柳希及就又送来这么个有用的东西,在他看来,这东西比纸张更有用,能救人性命的,可不比那轻飘飘的纸张更有份量。

    “他有没有对用兵说什么?”

    阙子墨当然知道皇兄问的是什么,老实的摇头,“希及向来奉行在其位谋其事,要实在放不开手的,也就是敲敲边鼓,倒是又让我带了个包裹给晓潜,皇兄可要过目?”

    皇帝目光还落在那张写着配方的纸张之上,满心想的都是战场上的事,亲征的心思更重了,听到皇弟这般问看都没看他的摇了摇手,故事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反正跑不了,今儿个还是给他点时间让他想想怎么说服那帮老臣吧。

    若是有以后,皇帝知道这包裹里都是些什么故事,一定会非常后悔当时没看上一看,说不定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可惜,假设终究只是假设,每个人的一生都是没有回头路,只能往前行的单行线,在这条路上上演的每一幕都是属于他的故事,单独的,谁也没有本事丝毫不变的重来一遍。

    连绵不绝下了几天的细雨让燥热的天气彻底缓和下来,怕热的柳公子终于隐隐感受到了期待已久的秋天的脚步声,“这雨再这么下下去就成春雨了,夏天的雨哪是这么个下法。”

    听着自家公子的抱怨,红玉掩嘴轻笑,“这不是正好趁了公子的心吗?天气太热公子都睡不好,这几天公子可是精神极好呢!”

    “那倒也是,可是为什么明明秋天都还刚到,我就担心冬天的到来了呢?”

    “那是因为公子不止怕热,还怕冷。”全婶咬断线头接话道,拿着新做的针线活在柳卿身上比划了下,继续埋头苦干,公子这几天可是发懒了不少,平时这个时间都在书房呆着的,这两天就在这凉亭里不移步了,躺在摇椅上的模样很有种从此在这扎根的气势。

    柳卿侧过头看着忙活的两人,对比下来她真是闲得全身长草了,算了,不贪念这凉丝丝的空气了,还是回书房继续做书呆子去吧。

    “红玉,来扶公子我一把,骨头都懒了。”

    放下手里的活计,红玉先蹲下身来给柳卿穿上鞋子,然后才扶着她起身,“难得有休息的心情,公子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就是。”

    “我倒是想啊,可是我忘了闭门谢客了。”柳卿抬了抬下巴,看向跟着柳全匆匆而来的人,这还有一事没收尾呢!

    舒展了下手脚,仿佛听到骨头在咔吱咔吱作响,前一刻还想着是不是要锻炼一下身体,下一秒身体便自动依到凉亭柱子上去了。

    这身体都懒出自觉性了。

    “小米,这么轻快的脚步是不是见到你姐姐了?”没等两人见礼,柳卿便道,顺便示意两人不用多礼了。

    小米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鼻头显得更红了,“喏,见到了,依公子的意思,小的把姐姐送去了城外庄子。”

    说完,满脸感恩的跪下来行了大礼,嘴里道:“小的知道公子不爱这些虚礼,可是不如此不足以表达小的心中的感谢,小的也代家姐谢谢公子的费心,小的知道为了这事,公子没少花心思。”

    “行了,起来吧,能得你这么一句公子我费点心也舒坦,你姐姐暂时就只能住城外了,叫她好好养身体,全叔,你找个大夫去好好瞧瞧,要是需要什么药的,只要府里有就给送去。”

    “喏。”

    真要认真说起来,柳卿不是多有圣母心,而是她需要得用的人,而小米的机灵会办事是她看中的,花这些心思得了他的全部忠诚,她觉得划算,当然,也是因为她确实对那个苦命的女人有几分同情,也因为她心中有善意。

    袁淮安已经开始清人了,看样子对清姿是真有几分心思的,这几天他人虽然没来,礼物却没有断过,事情会如何发展她早就心中有数,也就没有再去多关注,对清姿,她能做的只有祝福了。

    没有要柳卿等太久,袁淮安再一次登门拜访了,这一次他目标更明确,直冲清姿而来。

    清姿望着好几抬的箱子,眨了下眼问道:“袁公子这是……下聘吗?”

    “我确实是这心思,虽然我不想委屈了你,但是要八抬大轿迎你进门确实不太可能,只能在这方面多补偿你,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柳兄做个见证,就算以后成婚,我也必定不会亏待了清姿姑娘。”

    男人的誓言要是可信,母猪都能上树,这也就能骗骗无知小姑娘,可惜这里的两个女人都不是好骗的,柳卿就不用说了,受新世纪精英教育多年,见过的爱恨情仇不知凡几,哪是三言两语一个誓言可以骗过去的。

    清姿就更不用说了,在风尘中打滚过来的女人有几个还会相信情爱的?

    所以袁淮安这话是说给空气听了。

    柳卿好笑的看向清姿,用眼神询问,“需要吗?”

    需要吗?当然是不需要,清姿把眼中浮现的笑意压下去,换上无比信任无比真挚的眼神望着袁淮安,“袁公子不必如此,清姿不过蒲柳之姿,哪值得公子这般对待。”

    “清姿这么说是不信我吗?”

    “当然不是……”

    “那是如何?我只求一个让我对你好的机会。”

    “……”

    看两人一来一往的黏糊,柳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直到袁淮安离开都没有再看柳卿一眼,甚至离开时都只记得和清姿告别,并约下来接她的日子,压根忘了应该和主人告辞。

    “成了?”

    清姿浅笑,“成了。”

    “恭喜,后院再怎么样也是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会把握住这个机会,公子的事可是成了?”

    “我的事要成并不难,就算这次没成,通过你的手也能成,不算是什么大事。”

    看着屋中间那几抬放得足实的箱子,柳卿打趣道:“袁淮安其他方面不说,这出手大方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我今儿终于见识到了,为博美人一笑,他是真舍得出手。”

    清姿也看向那几箱子东西,“我也就值这么几箱子东西了,这还是我容颜还未颜色时,再过得几年,他眼里又哪里还会有我,袁公子……是个好金主,但不是个好良人。”

    “你想要个好良人?”柳卿问,这个问题她也问过红玉,红玉却说这样的期待在几年沉浮后早就没了。

    “好良人谁都想要,可是身家清白的女子尚不一定能碰上,何况是我们这种人。”

    柳卿起身,没有忍住好奇心的掀开其中一个箱子看了看,满目光辉,赶紧合上箱子,失了再开一个箱子的兴致,“清姿,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心态得改改,别忘了,你现在并不是风尘女子明月,而是身家清白的落难女清姿,你没有那些复杂的过往,只是从身世尚好的娇女落入平常而已,你现在唯一要想的,便是以后的新生活该如何进行下去,要是再想得细一点,不妨琢磨琢磨落红的问题,男人都很介意这个问题,我想那袁淮安也不例外。”

    饶是清姿见惯风浪,听得这最后几句也红了脸,这柳公子……可真敢说。

    见清姿不说话,柳卿继续道:“清姿,女人并不是过了某个年纪便风华不再,十多岁时青春年少,自是有种年轻稚嫩的美,二十岁时也是风华正茂,年华正好,而三十岁,你们便认为自己最美的年纪已经过去了,却不知三十岁到四十岁的女人有种成熟的美是十多岁二十岁的女人怎么都无法拥有的,就看你自己心态如何了,清姿,我期待有朝一日看到你雍容华贵的模样。”

    清姿被这新奇的言论打动,不由得也想像一番自己三十岁四十岁的模样,也许在自己现有的基础上,再怎么样,也应该不会太丑吧。

    PS:带小鬼好累,好辛苦啊!大家的留言是我现在码字的动力了,虽然没时间回,但是每条我都看了,么大家。

第一八一章 事成

    袁淮安如约而来,不是八抬大轿,却也比柳卿以为的青色软轿好很多。

    四人抬的红色大轿停在柳府门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帮起哄看热闹的世家子弟,柳卿身后跟着阙子墨,云燕青,齐家业,吴怀玉,以及终于得到首肯能来姐姐这里呆上一天的柳莲城。

    袁淮安瞪眼,“柳兄要是反悔了,我可就带着这帮兄弟抢人了。”

    柳卿伸出食指摇了摇,笑成狐狸样,“反悔的事我不会做,但是为难为难你我还是很乐意的,好好一美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你抢走了,袁兄怎么着也得让我心里顺了不是。”

    袁淮安大笑,从面子上来说,这实在是非常给他长脸的事,柳卿是谁啊,柳家公子,京城名人,皇帝宠信着,家族也宠爱着,能从他手里抢一美人,这足以说明他的本事。

    “行,柳兄你说要怎么样你这心里才能顺了。”

    柳卿满意的点头,移开身体,把身后的人晾了出来,“看到没有,这是第一关,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从这里进去了就算数。”

    袁淮安眼光跟了过去,卫孚,没什么交情,除了柳卿,他好像和任何人都没交情,云燕青,云家嫡长子,倒是有几分交情,不知道许个美人能不能让他让道,齐家业和吴怀玉倒是熟人,不说交情如何,至少他们不会在这事上和他真为难,另一个生面孔不知道是谁,不过看他一脸兴奋的表情,小孩子般,应该也好对付。

    “柳兄说话得算话。”

    “当然,你只要过了这第一关,后面的关就容易过了,放心放心,我不会误了你良辰的。”

    没时间去计较柳卿那算计的神色,袁淮安决定先解决相熟的,“齐兄,吴兄,你们是识相的自己让道呢还是让我提溜开?”

    两人摸摸鼻子,很自觉的让开了身子,反正他们本来就是临时来凑热闹的,可没打算把面子丢在这,这袁家小子真做得出提着他们扔开的事,他也有这力气。

    柳卿在边上哼哼两声,很不待见这没骨气的两人,幸好没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

    “云兄,今儿你要是给我行个方便,明天我便着人送个美人入你府上如何?”

    云燕青大笑,边往边上移步边对柳卿道:“希及,对不住了,能被袁兄称之为美人的我实在难以拒绝,哈哈哈。”

    “总有一天你会肾虚的。”柳卿小声诅咒,撇开头不看他,为了个女人不顾他的面子,太没出息了。

    柳莲城移了移位置,重新把门堵严实了,信誓旦旦的道:“三……哥,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守好门。”

    对这差点就露出尾巴的四弟实在没有把握,不过也不好打击他,忍下上前摸摸他脑袋的举动,“你要是守住了,我就让你在我这多呆两天。”

    袁淮安忍不住打断两人的讨价还价,要真是守住了,他还能抱得美人归吗?“柳兄,你这是存心让我空手而归吗?我可告诉你,今儿要是不能把清姿抬走,我就赖你这不走了。”

    “不走没事,我管饭。”

    “哈哈哈……”一众看热闹的看得津津有味,起先还能忍住笑,这时非常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还有人起哄道:“袁兄,你要是抬不走了,兄弟我不介意把人抬走,只是是抬到我府里去,哈哈哈。”

    “哈哈哈……”

    袁淮安假意怒道:“你们究竟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拆我台的,上来几个人帮我把这两人抬开了,就算你们化身为泰山,今儿我也要把你们搬开了。”

    阙子墨看着欢乐的柳卿眼神中难掩宠溺,也有些无奈,他是非常高兴能看到希及这么高兴,可是可不可以他也在一边陪着高兴,而不是被他拉下水成为戏中人。

    被袁淮安一声喊,还真过来了几个人,虽然不是人高马大的,但是要抬两个身板不算太壮实的男人还是够力气的。

    柳莲城还不待人靠近就自己跳开了,被保护得太好的孩子还有着羞涩,哪愿意被这么多人看着任人抬走,“不要你们抬,你们别过来,三哥,我今儿就回去。”

    看着躲到自己身后的小子,柳卿无语望天,他们的身份是不是该对调一下,怎么觉得四弟比她更像是女孩子,至少这种羞涩在她身上是看不到的。

    阙子墨更不可能让人靠近把他抬走了,虽然披着卫孚的皮,但是内里可是实实在在的王爷,希及的任性他能包容,甚至配合,其他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看着施施然走到她身边的男人,柳卿怒了,“闻听,我对你抱着很大的希望。”

    “众怒难犯。”

    袁淮安笑得志得意满,柳卿越怒他越高兴,“柳兄,那就承让了,兄弟我先接美人去了。”

    柳卿有些后悔后面的关口太轻松了,恨恨的撇了阙子墨一眼,这人有功夫,她原本以为他可以靠得住的。

    “好了好了,人家都抬着轿子来了,你总不能真把人堵这里吧,走,我们也看戏去。”自然的拉住希及的手,软呼的感觉让阙子墨瞬间乱了心跳,一开始真不是存心占便宜,可是一入手,他是真舍不得放开了。

    “我一直在看。”甩开他的手,柳卿大踏步往里走,并不是察觉到了阙子墨的逾越,这时候她满心都只有没有为难到袁淮安的不甘。

    拢回袖中尚带着另一人余温的手似是不甘的搓了搓,希及的手,很软。

    后面的关口果然很容易就冲开了,也是,就算是柳府的下人也终究是下人,限于身份他们也不会下死手阻拦。

    终于到达清姿面前的众人瞬间收敛了笑意,这种戛然而止的效果让柳卿很满意,不亏她把清姿拾掇成现在这样。

    没有很隆重的装扮,只是一直是素装打扮的清姿今天却是着了一身红装,白玉般的脸庞被映衬得如红霞般,这是再好的胭脂也抹不出的颜色。

    头发全部盘在了脑后,围绕着发髻插上了些首饰,但是最打眼的还是那只随着动作颤微微抖动的金步摇,这是柳卿亲自画了花样让人做出来送给清姿的,当然不止这一样,这样特殊又独一无二的首饰足足有一盒子。

    “果真是美人,近看更美。”不知道是谁嘀咕道,只是这声音有些大,屋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袁淮安回过神来,虽然不高兴清姿的美被人看了去,依然掩不下心里的志得意满,这样的美人马上就是他的了。

    柳卿上前,扶着清姿起身,肢体相触,明明是有些轻薄的举动,可是奇怪的,没人觉得柳卿的举动很轻狂。

    “虽然清姿不算我柳家的人,但是终究是从我府里出去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往后经年,希望袁兄都能善待之。”

    接过柳卿递来的手,仿佛交接般的举动让袁淮安也庄重起来,“那是自然,我必不会亏待了清姿。”

    至此,柳卿知道自己的事已经了了,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虽然是她为了捞人把清姿拉下了水,但是如同当时拉红玉姐弟下水般,她希望最后谁都能有个好结局,终归是女人,再坚定的心志也总有一个角落是软的,何况她自认也不是个多硬心肠的人。

    顺着握着自己的手看向满面红光的男人,这是她即将相伴的人,以后许多年或许一辈子,她都将依赖他而生存,也许她该庆幸自己终于上了岸,良人也不是个老头子,是啊,再好不过了。

    抽回手,面向那个给了她新生的男人,再多的感谢也无法言语,只是带着满满的诚意福了一福,“多谢柳公子这段时间的照顾和真诚相待,就此别过,望公子以后顺心顺意。”

    柳卿虚扶了扶,“祝你幸福。”

    平常的告别场面无端给人一种虔诚感,袁淮安微微皱眉,旋即松开,清姿告别是应该的,毕竟是柳卿在她落难时救了她,并且没有趁人之危,而是给了她尊重,也让她自主选择,说来他都应该要对柳卿说声多谢的。

    拱了拱手,袁淮安诚心相邀,“柳兄以后要是有时间不妨多来我府里多走动走动,清姿无亲无故,心里必定难安,若是有机会多见见柳兄,想必她会非常高兴。”

    “袁府的门以后自当去多踩踩,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为了美人闹不高兴呢!时辰不早了,快回吧,以后也不是见不着了,用不着搞得跟个生离死别似的。”

    后面的话当然是说给清姿听的,至于以后要不要再见面,柳卿私以为,还是不见为好,风流名声她不嫌弃,可也不能往歹里传不是。

    站在府门口,送一帮人热热闹闹的离开,柳卿头也不回的道:“这么容易就让人把美人抬走了,我不高兴得很,闻听兄还是请回吧,今儿府里不欢迎你。”

    忍下拍拍前面人肩膀的举动,阙子墨哭笑不得的道:“还在想这事呢!希及不觉得这事早了早好吗?亏得你费了这么多心思,要是换成我……”

    不止是他,换成任何人都没有这么尽心,不过是个风尘女子,也就希及心软,想成全她的幸福。

    “谁都想过安生日子,清姿也是人。”

    回转府里,静悄悄的院落让柳卿恍然觉得刚才的热闹是种错觉,静谧得让人安心。

    PS:我感觉,下一章会出现小高潮了。

第一八二章 伤重

    日子过得悠呼悠呼,太阳终于不那么烈了,秋高气爽的天气让柳卿有了出游的欲望,说起来,她真是很久没有这样的闲心了。

    “全婶,换一套吧,这有点太庄重了,我只是去方先生府上走走,方先生也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刻意。”前前后后的打量了自己一番,柳卿不乐意了,这又不是去哪个府里赴宴,哪用得着穿得这么正式。

    全婶一想也是,这段时间下来,除了定王爷,就那方先生往公子这跑得最勤快了,以公子和他的关系,确实也不算是外人。

    重新换了一身既轻便又不显得轻浮的衣袍,禀持着一贯的素淡,配上发束上的白玉笄子,一眼看去,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公子,您这身打扮真好看。”红玉放下梳子,望着铜镜中的人笑道。

    柳卿对这铜镜不甚满意,再怎么靠近,人影也显得模糊,听得红玉这么说,绽开大大的笑脸凑到她面前,“那红玉可是动心了?”

    红玉推开那张脸,明知是女人,可是公子这个样子,还是很让人脸红的,“红玉不早就是公子的人了吗?”

    “哦哦哦,那红玉啊,今晚记得来侍寝,公子我等你。”

    红玉什么荦话没听过,笑语妖娆的回应,“红玉定会来替公子暖床,公子可不要一身酒味的回来才好。”

    柳卿……怎么好像她一出门就会化身成酒鬼似的,虽然方先生也是爱酒之人,但是好歹她去的地方也不是徐长州府上,要是去了那里,才更有可能一身酒味的回来吧。

    “行了,公子我出门了,大概不会回来得很早,今天你们都不用跟着我,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喏。”

    全婶原想反对,想想就算自己不跟着,明处暗处护着的人也不会少,怎么都出不了事,而且方府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几条街的事,公子要是不绕路,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喏,只是公子还得带一个人贴身侍候,不然奴不放心。”

    “那让阿未跟着我吧。”

    阿未福了福身应了,最常跟在公子身边的就是她和阿落,大家也只当是柳卿喜欢这两个丫头,却不知道只是阿未阿落这两字叫惯了,习惯性的总叫这两人而已,其他几人的名字,柳卿只怕都不太记得了。

    出了房门,带上早就候在门外的颜青,三人施施然的晃出了门,看到亲自驾着马车过来的柳全连连摇手,“全叔,这也不远,走过去就行了,我也想多走走。”

    “喏。”把缰绳送给旁边的人,柳全点了几个人跟上,再打了几个手势调动暗处的人,公子想走路,这中间的变数便大了许多,就算时日已经久了,他一刻也不敢忘有人对公子心怀不满。

    很久没来东大街了,感觉繁华更盛,只要再出个一代明君,便能迎来盛世了吧,她只要努力再活上个几十年应该是能看到的。

    虽然不常出门,但是京城中认识柳卿的人却不少,更何况能来这条街上消费的都是家底非常之好的,一开始还只是怀疑这人是不是柳卿,等注意的人多了大家便肯定了,毕竟就算是有一人认错,也不能这么多人全认错不是?

    “柳兄,难得啊,居然看到你出门了。”

    看向打招呼的人,柳卿搜遍了脑子也没认出来这是哪位,不过脸上早就带上了笑容,自然而然的回话,“出来去去霉气,在家都快长草了。”

    “哈哈哈,贴子是一张张往你府里送,就没见你出现过,早该出来透透气,成天呆府里难受不难受。”

    “你们出去玩也是找美人,我府里就有个绝色在,还不如在家好好被侍候,还免得受累不是。”

    柳全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话太有岐义了,公子是故意的吧,什么在叫家好好被侍候,说的好像……那什么似的。

    看那人还想继续说话,其他人也有上前来的意向,柳卿先他一步的拱手,带着点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得去方先生府上拜访,以后有时间了再和兄台相谈。”

    那人先别人一步和柳卿搭上了话,心中已经得意得不得了,听柳卿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想再在这里耽搁了,哪里还不成全了,“当然,柳兄请。”

    向其他人歉意的笑笑,柳卿加快了脚步,拜贴早就送去方府了,要是人被堵在这里,方先生估计要来寻人了,再说,她也不想一直在这假笑。

    看出了柳卿的意图,其他人虽然不愿,也不好再去留人,遗憾的停下了靠近的脚步,要说这京城中他们最不想得罪的人,无疑就是这柳卿,因为他身后不止有庞大的柳家,还有皇上,皇上对他的宠信早就不是秘密了。

    东大街拐入雨城街的岔路口,人少了许多,抖开扇子挥了挥,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要不是再过不久私塾就要开学了,这趟拜访之行她一定会再往后推推。

    “公子小心……”

    听到阿未的提醒,柳卿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扶住扑过来的人,一阵香风传来,让她有些恍惚,这算不算是投怀送抱?

    柳全机警的上前,看到这情况才松卸下来,绷住嘴角忍住笑,这女人如果是无心的那还好,要是有心的……那注定要伤心了。

    “姑娘,你怎么了?”柳卿扶正她,正视她的脸,对这女人的容貌她挺好奇的,唔,完全没有电视上小说里所说的那么美嘛。

    女人咬着唇,像是忍着什么痛苦,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怯怯的,“让公子见笑了,我走得太急,像是崴到脚了。”

    “严重吗?还能不能走路?”

    女人试着走了一步,马上疼的惊呼出声,额上都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显然疼得不轻。

    柳卿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估算了一下时辰,回头问道:“全叔,这附近有医馆吗?”

    “禀公子,医馆是有的,不过在东大街那头,您和方先生有约,不如先去赴约,这位姑娘小的会派人送去医馆。”

    “这样也不错,姑……啊!”钻心的痛让向来能忍的柳卿大喊,身体向后倒去,胸膛上明晃晃的插着一柄匕首,几乎……没柄而入。

    在柳卿气息变了的那一刻,柳全便发觉了,完全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反应过来,一把扶住柳卿,另一只手一掌劈出,女人被甩出老远,柳全还不罢休,怒声道:“抓住她,要活的。”

    被族里几个主子千交待万交待要保护好的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受伤了,有多自责自不用说,听到柳全的吩咐马上分出两人上去捉人,其他人以柳卿为中心四散开来,以防再有其他贼人趁机行事。

    外围另有一队人也围了过来,形成另一个包围圈,看他们也是以保护为目的,柳府的人只是提防着,却明智的没有与之起冲突。

    说来话长,从柳卿遇刺到大家反应过来也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柳全万分着急,调动自己全部的内力护住柳卿的心脉,抱起人就要回府,边吩咐道:“阿未,你回族一趟把事说明,带着族里的大夫速度回来,不行,公子经不起等,我亲自带公子回族里,你回府里去和我婆娘说一声,让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喏。”阿未早就自责得想以死谢罪,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听得吩咐,顾不得再保留实力,飞奔回府。

    “要是不嫌弃,这辆马车你们先拿去用。”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待得知遇刺的是柳卿后,幸灾乐祸的,担心的,惋惜的,看戏的,各种心态,无一有足,当然,也有愿意伸手帮忙的。

    柳全哪里还会客气,这时候什么都没有公子性命重要,手不得空,柳全用最诚恳的语气道:“多谢,这正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以后定当重谢。”

    至于这人是谁,属于京城哪家,柳全现在根本来不及去多想,反正跑不了的人家总能查出来的。

    迅速又小心的抱着柳全上了马车,一人马上在前边坐定,甩鞭狂奔,伤在那个位置,他们都知道公子耗不起。

    不到片刻,柳卿受伤的事便传开了,离得很近的方府很快得到了消息,方熙锦面沉如水,担心与愤怒共存,在来自己府上的路上出了事,这事怎么说都和他有关系,更何况,他是打心眼里喜欢那个学生,也为他的才学所撼,这样一个不愿与人争锋的人,怎么就招了别人的恨了?

    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旋即吩咐道:“管家,你去库房看看有哪些用得上的好药材,全带上,跟我去柳府。”

    “喏,小的这就去,不过老爷,柳公子回城外柳家了,并没有回府。”

    “那就去柳家,你快去做准备。”

    “喏。”

    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阙子墨,不消说,另外那些个保护的人自然是他的人,平日里都是暗地里护着,今天却是逼得他们现了身,只是任务依旧失败了。

    阙子墨一脚踹翻领头之人,怒得再也保不住平日里的冷静,声音都透出嘶吼的劲,“叫你们保护他,你们就是这么给我保护的?要是他真有三长两短,你们全给我赔命。”

    盛怒之下的阙子墨无人敢惹,直到他飞奔出房间,跪着的人才觉得自己还活着,全身大汗淋漓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在回来报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好果子吃,最严重的结果,主子会一刀劈了他。

    好在,命还在。

    其他府里也陆续得到了消息,虽然心态不一,但是动作相同,都收敛了自己的人,原本的小动作也停了下来,出了这样的事不说柳家不会罢休,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柳家不久前才献上一份大礼,这最出息的子弟便遇刺,无疑是当众打了皇家的脸。

    此时的柳家早已经是一片兵慌马乱,看着满身是血的柳卿被抱进来时,恰巧在前厅的文语菲便晕了过去,这日也盼夜也盼,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女儿才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便生死不知,让这做娘的怎么承受得了。

    柳逸时压下暴躁的心绪,让侍女把夫人送回房,亲自领着抱着卿儿的柳全急步往里走,边不停的下达命令,大夫要通知,父亲那里也要送消息过去,还不知道父亲会怎样的震怒,寄予厚望的人被伤着要害,命若悬丝,这事无法善了。

    “阿全,还撑得住吗?”

    柳全满头大汗,这时候根本无法顾及愧疚自责的心情,救下公子才是首要大事,“还可以,小的已经让人通知阿兰,她得知后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柳逸时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族里其他人不行吗?”

    柳全苦笑,只能摇头,“全族就小的和阿兰是练的同一种功法,其他人也有练过,但是练成的,只得小的夫妇。”

    这可真是,太过独一无二也不是什么好事,事到临头连个替手的人都找不到,只能死撑,要是柳全内力用尽阿兰却没赶到,他的女儿……

    使劲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的女儿怎么可能如此短命。

    柳松君携着两位长老匆匆前来,智长老难得的没理那些规矩,没有去看柳卿,却是探向柳全的脉息,然后迅速从怀里取出一粒丹药塞到他口里,命令道:“吞下去练化,卿丫头可还靠你吊着命。”

    后力不继的感觉从入府开始就有了,柳全感激看向智长老,内力充赢的感觉让他松了口气,要是没有这颗丹药,他刚才都有油尽灯枯的觉悟了。

    他怕的不是自己的送命,而是无法救回自家公子。

    柳松君也不问这是怎么回事,探了探柳卿的鼻息后转身问一旁的儿子,“都安排下去了?族里几个大夫都派人去请了吗?”

    “请了,应该就快过来了。”

    话音刚落,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来人比预想得多。

    柳松君虎着脸走向门口,冷声道:“大夫进来,其他人,哪来的回哪去。”

    “爷爷……”柳莲城跳着脚的想争取进去看看,被二哥捂住了嘴巴,这时候添乱可没人会对他客气。

    “知道了爷爷。”

第一八三章 救治

    几个老人各自提着个小箱子,步伐稳定的进来,一步一步的,像是丈量好了一般,那种波澜不惊的心境影响了屋内的几人,连同柳松君在内大家紧绷的心都放松了些许。

    不会有事的,既然卦象上显示卿儿是柳家的中兴之人,那便万不会就这么失了性命。

    想到这里,拉着柳松善到一边轻声问道:“这几天卦象上没有什么提示吗?”

    柳松善轻声咳了两声,带着些无奈,“我现在问卦已经有心无力了,逸堂差的只是心境,其他都还好,我最近把心力都放他身上去了,以我这身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睡不醒,所以……抱歉大哥。”

    对二弟的身体,柳松君非常明了,族里的大夫用了最大的心思也只是让他舒服了些许,消耗的生命力是药石补不回来的,柳家历代占卜师都是如此,没有长寿之人。

    叹了口气拍拍二弟的肩膀,瘦骨嶙立的触感让他更是心下酸涩,“难为你了。”

    “为家族做什么我都是甘愿的。”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柳松善早就看开了,或者该说在他学卜开始便明白自己不会长命。

    几个老大夫轮流诊脉,微弱的脉象让他们不敢拔刀,一旦止不住血,反而会失了性命。

    再者,他们也是柳家的人,自然知道这柳卿的女儿身份,伤在那个位置,即算是长辈,是医者,他们也不能不顾她的名声。

    “伤情如何?”看三人迟迟不言语,柳逸时忍不住问道。

    “三小姐天生有福,这一刀没有扎中心口,偏离了稍许,所以才能拖这么久,只是……”

    柳松君抢先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这匕首要是拔了有很大的可能会流血不止,就算是族里最好的止血药也止不住,而且……就算是止住血了,伤口也怕溃烂,尤其是现在天还炎热,老夫很担心……”

    “那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啊,就算阿全内力充足,卿儿也拖不起。”

    “时儿,别急。”柳松君安抚的拍拍柳逸时的肩膀,“他们都是柳家的老人,怎么可能不尽心,总有办法的。”

    “老太爷,全嫂子来了。”

    “快让她进来。”

    全婶,闺名阿兰三步并两步的进来,看着自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小姐这才出去这么点时间就生死不知,来的一路上都不知道责备自己多少遍了,她应该跟在身边的,应该跟着小姐的。

    “奴的错,都是奴的错……”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阿兰,你快替替柳全的手,让他休息一会。”

    阿兰胡乱点了点头,闭上眼平心静气,等情绪稳定下来才上前把柳全替下来。

    柳逸时提起阿兰放在一边的酒坛子,满目不解,“怎么带酒过来了?”

    阿兰边小心的控制着输出的内力,边回道:“公子说这不是酒,是比酒更烈的东西,人不能喝,对身体有害,但是这东西对伤口非常有效,尤其是利刃造成的伤口,用了这个就不会让伤口溃烂。”

    柳卿平素说话也非常注意,不会时不时的蹦出几句现代才有的词,什么酒精消毒,不会引发炎症之类的,说出来别人也不懂,还得费劲解释半天。

    她从心底告诉自己,她就是一古人,脑子里那些多出来的东西是做梦时神仙赐与的,只能选择性的让一些东西见光。

    三个老大夫眼睛冒光,没有谁比做大夫的更懂得这东西多有用处,要是用到战场上,得救下多少条性命。

    柳逸时也是大喜过望,“既如此,那是不是只要解决止血的问题就可以拔刀了?”

    “是如此,请族长给我们些许时间商议。”

    柳松君袖中的手握成拳,“时间不多,你们……务必要想出办法来。”

    “喏。”

    呆了十来人的屋子里静谧得针落可闻,偶尔能听到三个老人接近无声的言语,柳逸时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难过过。

    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的女儿,胸膛上的匕首刺痛了他的眼,哪家的女儿不是养在深闺,就算是只有联姻这一个作用,至少她们是完完整整的,磕磕碰碰一下都会呼痛,他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只是因为她太过优秀天嫉妒吗?

    要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语菲还不知道会怎样,就算柳家重获辉煌,于他们家来说也未尝无憾吧。

    “老太爷,定王爷来访。”

    “谁都不见,柳府从现在起闭门谢客,叫逸新过来见我。”知道自己有些迁怒,柳松君也没准备收敛,阙子墨要是真有心,怎么会连个人都护不住?

    不管这次是哪家动的手,柳家,绝不姑息。

    “本王带着太医署最好的太医来了,柳族长也不见吗?”闷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虽然一路从大门闯到了这里,要说扫面子是早就扫到底了,但是阙子墨还是决定给双方一个缓冲的余地。

    听说带了太医过来,不待柳松君再说什么,柳逸时就快步过去把门打开,“太医进来,烦请定王爷在外面稍等。”

    “我要见希及一面,确定他的伤势,不然我没法安心。”

    对于阙子墨的寸步不让,柳逸时恼恨异常,你和卿儿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呢,这般表现为哪般。

    “她就剩一口气吊着了,你确定还要继续在这里和我耗时间吗?”

    退后一步,阙子墨无声的表示了自己的退让,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这般委屈求全过,就算是年少时在战场上也没有过。

    可是这是希及的家族,是他在乎的,想要绑在身边一辈子的人的家人,他要是与之起冲突,希及必定是远他而不是远家族的。

    门关上之前,借着极好的目力,他还是看到了想见的人,只是他宁愿什么都没看到,而不是让那胸膛上的匕首刺痛眼睛,那个位置……居然是伤在那个位置……

    随着太医的加入讨论,很快就决定了要如何最大程度的止血。

    可是到得床前,看到昏迷的人,熟知内情的柳家人又犯难了,医治病人必定得有接触才行,可是一旦摸着脉象,卿丫头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太医是皇室的人,要是让他知道了卿丫头的身份,无异于就是告诉皇帝她的女儿身份,这样的话,变数就太大了。

    全嫂子率先反对,“我家公子有些个怪癖,平日里沐浴都不让奴婢们服侍,最是不爱在人前左袒露身体,所以,虽然不合理,还是请大夫同意由我来给公子拔刀。”

    太医坚决反对,“荒唐,你这是不拿人命当回事,你一个妇人,又没有学习过医理,怎么能让你拔刀,你这究竟是要救你家公子还是害你家公子。”

    柳家其他人自是知道全嫂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卿丫头的闺誉,他们就算不放心也只能依全嫂子这个方法。

    柳家的大夫保持了沉默,柳松君看向全嫂子,“你能把握好力度吗?”

    全嫂子点头,“奴以前曾经给伤者拔过刀,只是位置没这么凶险,老太爷,奴一定会尽全力的。”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柳松君点头,向满脸不赞同的太医道:“若真有事,柳家必不会怪罪于你,开始吧。”

    全嫂子向自家男人使了个眼色,柳全默契的上前接替了她,空出手来的全婶找出剪刀,小心的把匕首周围的衣衫剪开,包括里层的束胸布也不例外,柳全抬头望向屋顶,眼神都不敢飞过去一点。

    此时屋内唯一的外人被另外几个大夫拉走研究分工,待他们分配好,一切可能露尾巴的地方都被遮掩过去了。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几人向全婶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全婶深吸口气,手掌握拳松开又握拳的重复了几次,直到确定自己的手够稳了才伸向匕首。

    公子,就疼这么一下,您要坚持住,心里默念着,全婶抓住匕首手柄一个用力,随着闪着红光的匕首出来的是一道飞溅的鲜血。

    “啊……”柳卿疼得大叫,原本就惨白的脸冷汗淋淋,头发都浸湿了,智长老直到这时才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一粒丹药塞进柳卿嘴里,刚才,他是完全不敢动,更不敢强行喂药。

    几个大夫老归老,行动却是丝毫不拖沓,一人迅速上前搭住手腕把脉,一人赶紧把手里的药粉递给全婶,一人拉着太医坐在桌前倚着前面的人报出的症状研究药方,分工明确,也把柳卿严严实实的藏在柳家人的保护圈中,没让太医瞧过一眼。

    鲜血像是找到了出口狂涌而出,不一会就把柳卿身下的被子都浸湿了,吓得身边关注着的人冷汗直冒,无比担心真出现血止不住的情况,年龄最大的老大夫上前,在柳卿身上几个地方按了按,这手法很有效,不一会血流得少了这才停下来。

    全婶先拿过酒坛,含了满满一口冲着伤口喷去,原本昏迷过去的人又痛醒了过来,人仿佛也清醒了,看到全婶的动作不由得调侃道:“全婶,你这动作真正确,再来一口。”

    声音很小,但是房间够安静,房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柳卿这是死不了了,放下心的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这丫头,是不是关注错地方了?

    全婶听话的又喷了一口,拿起另一坛小的倒上一杯直接给自家公子灌了下去,动作看着粗鲁,实则小心翼翼的,生怕牵动她伤口,边还解释道:“上药的时候会很疼,公子您喝点酒会好些。”

    柳卿没有拒绝,说那句话就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了,再者这伤口实在是疼,疼得她……想爆粗口骂人。

    感觉到全婶的手指在伤口上涂抹,那种钻心的痛被扩大数倍传达给了身体,柳卿忍不住的颤抖,切实的体会了一把汗如雨下的感觉。

    “公子,您别忍着,疼就喊出来。”

    喊……那太丢脸了,再说她实在不敢肯定,这疼起来她的叫喊声是不是像生产的女人那般尖锐刺耳,这屋外要是有外人,不就曝露了她的身份?

    紧咬着唇,品尝着嘴里的铁锈味,柳卿发誓,等查出来是哪家动的手,她绝对不会手软心软,她也要在主事的那人心窝上扎一刀才能解恨。

    “再给我来杯酒。”声音跟蚊子叫似的,还带着些沙哑,好在全婶耳朵尖,赶紧给倒上一杯递到她嘴边,等柳卿喝完不等她说什么,又倒了一杯,要是公子能醉过去反倒会好过些,至少感觉不到疼。

    一番折腾下来,不止受伤的人和抹药的人,就连旁观的几人都出了一身汗,对柳卿的举动他们没有多说一句,能忍下这种痛足以证明她比一般的男人还要坚强,赞叹都是多余的。

    看着昏过去的人,柳逸时轻声问把脉的人,“情况如何了?还有没有危险?”

    全婶快手快脚的给柳卿身上搭了薄被,一脸紧张的等着大夫回答。

    大夫仔细的确认过后,笑着安抚道:“要是没有柳全一直用内力撑着,公子肯定会有危险,好在柳全反应快,护住了公子的心脉,所以这伤口看似凶险,实则不致命,我们一开始也只担心血止不住和伤口溃烂,后一个问题公子自己解决了,前一个也比我们预料中要好很多,大家放心,公子是有福之人,只要不发烧就不会有事了。”

    有福之人,倒真是希望她大难不死有后福,柳松君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这一番下来他腿都有些软了。

    “时儿,外面的人估计也等得急了,你出去说一声安下他们的心。”

    柳逸时应了,看了眼昏迷的女儿走了出去,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早就被柳卿那声大喊吓得心惊肉跳的阙子墨都快把门盯出个洞来了,要不是他实在不想得罪柳家,这么一扇门哪里阻拦得了他。

    好不容易等到门开了,不用问,看到柳逸时的神情阙子墨就知道希及平安了,没着没落的心终于落回原地,伸手揉了揉,却感觉到连手都是麻的,刚才他究竟是有多紧张?

    “卿儿平安了,都散了吧。”

第一八四章 各方反应

    包括柳莲嘉兄弟在内的柳氏族人三三两两的离开,谁都明智的没有提出要进去看看,要是卿儿现在衣衫不整,不就毁她清誉了?这样的事他们可不能做。

    阙子墨却站在那里没动,看着拦在门口的人,用最诚心的语气道:“既然希及没事了,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只是看一眼,我不会吵到他。”

    “王爷还是请回吧,卿儿已经昏睡过去了,待她复原了,自有见面的机会。”柳逸时记恨于眼前这男人对自家女儿的不安好心,怎么都不想遂了他的意,这大概是每个有女儿的父亲都有的心态。

    看阙子墨还想说什么,柳逸时比他更快开口,“王爷要是真有心,不妨去帮忙查一查这动手的人究竟是谁的人,也烦请王爷告知皇上,不管这次动手的是哪家,柳家都不打算善了,请皇上到时不要阻拦。”

    阴狠的话从向来温和儒雅的柳逸时嘴里说出,虽然声调还和以前一样,但是话中的冷厉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更何况面对的人是阙子墨。

    暂时把对希及的担心放到一旁,阙子墨语气中的狠戾不比柳逸时少,“本王定当查个清楚明白,皇兄如此看重希及,早先便让本王派人好好保护,不管是哪家动的手,皇兄绝对不会护着,这点本王可以保证,万一皇兄……本王也会好好记在心里。”

    被这样一个人记恨上,那人还是自己求死比较好,不然这辈子都别想安稳了,柳逸时满意的点头,完全把阙子墨为了柳卿打算违背皇命当成理所当然。

    他的女儿值得最好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阙子墨也不过是勉强合格而已。

    “三爷,方熙锦来访。”柳文林快步走过来递上拜贴,虽然老太爷下令柳家闭门谢客谁都不见,但是这方熙锦是三小姐的先生,应该不在其内。

    柳逸时接过来看了看,没有给出反应,而是对阙子墨道:“定王爷请吧,等你忙完了该忙的事,卿儿也就该醒了,到时我自不会阻拦你们相见。”

    感觉自己好像是妨碍一对小情人相亲相爱的恶父,柳逸时很是不自在,话一说完便拿着拜贴转身回了屋,还不忘顺手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阙子墨暗恨不已,对这柳家人却也无法,要是没有图谋人家的儿子他还能理直气壮,但是现在,明显不行。

    想起那会看到希及胸膛上的匕首,阙子墨眼神沉了下来,转身往府外走去,先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也不错,等希及醒了说不定还能博他一笑。

    柳松君没有去见方熙锦,年纪大了,今天又受了惊吓,感觉全身都没什么力气,接待的人便变成了柳逸时。

    对于方熙锦的歉意,柳逸时没有接受,“方先生不用自责,这事和你完全没有关系,我们一直都知道有人会对卿儿不利,很可惜暗中防了这么久还是没有防住,卿儿不可能一直不出门,她又是那么个散漫性子,估摸着今天接住那女子时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英雄救美了,她性子就是如此,脑子里想的东西也和我们不太一样,要是她稍有警惕之心,也不会着了人家的道,所以方先生不用觉得愧疚,这事和你无干。”

    方熙锦也知道这事真要认真算起来和他确实没什么关系,不过希及终究是在来他府上的路上出了事,而且就在离自己家门不远的地方,怎么想都心里不痛快。

    “希及伤情如何?我带了些上好的药材过来,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朝身旁的管家示意,管家弯了弯腰,把身边的包裹打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几个盒子。

    柳逸时没有拒绝,示意柳文林接了过来,以方熙锦和自家女儿的关系,这礼收得。

    “按理这礼不该收,但是想必卿儿醒着也是不会拒绝的,我就却之不恭了。”

    方熙锦哪能不知道柳家根本不把这点东西放在眼内,柳家的门向来也不容易登,柳逸时会收下不过是全了他们的师生之名罢了,“柳家必定会追查凶手,我方家虽然没大本事,但人脉还是有一些,要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柳兄尽管开口。”

    “如此先谢过了,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必不会客气。”

    目的已经达到了,方熙锦没有多做停留,柳家现在只怕是没有很多心力来应对他的,他也得回去安排安排,虽说是师生,但是他和希及之间究竟是谁成全了谁,他心里有数。

    这事,他也不会坐壁上观的。

    阙子墨刚回府不久,追查的人刚刚才散落出去,便有内侍急步进来,头也不抬的跪拜下去,“王爷,皇上宣您马上进宫。”

    “正好,原本也打算马上入宫一趟的,东子,要是有人回报消息你速度派人送进宫。”

    “喏。”

    衣服都来不及换,阙子墨急匆匆的随内侍入了宫,皇兄肯定也是得到希及遇刺的消息了,想从他这打探具体的情况,眼前又晃过插在希及胸膛上那把明晃晃的匕首,阙子墨摇摇头,他不能这么自虐,明知道会心疼还是老想起。

    “别见礼了,快说说柳希及如何了?”听到通传,皇帝从书案后绕了出来,扶住想见礼的人。

    阙子墨顺势站定,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愤怒,“匕首拔出来了,好在希及不久前把那酒精练了出来,正好用上了,柳家又有几个医术高超的老大夫,不然……真是无法想像。”

    “平安就好,要是……那就太可惜了。”

    听得明白皇兄话里未竟的意思,阙子墨眼神闪了闪,却什么都不能说,为帝者,要不是有利用价值,他又怎么会去关心。

    没关系,希及有他心疼就够了,他知道希及想要的是怎样的生活,等继承人成长起来,能接手他手里的势力了,他会让希及如愿的。

    不想继续讨论希及的伤势,阙子墨把柳逸时让他转告的话转达了,顺便也表达了下自己的意思,“皇兄,这事不止柳家无法善了,臣弟这里也同样如此,不管哪家是幕后之人,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皇帝拔弄着按柳家交上来的配方做出来的纸张,洁白得让人想添上些污渍,“当然不能留情,柳希及为皇家尽心做事,柳家也放弃自家的利益,把纸张的练制之法交了出来,这才几天功夫,柳家最得意的子息便遇刺了,这不止是想让柳家难过,也是在打皇家的脸,查,给朕仔细的查,不管查到谁身上,朕都不会轻饶。”

    听到了最想听的话,阙子墨便行礼告退,皇帝知道他心里光火,也没有多说什么,心尖上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好在柳希及没出什么事,不然以闻听那小子的性子,这辈子是不会有其他想法了。

    几方势力排查此事,世家中就算势大如姚家也收起了伸出去的爪子安份起来,被柳家惦记上说不定还能想想辄,要是被定王爷惦记上……

    柳卿醒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还没睁开眼睛,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便提醒着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不是梦啊,真遗憾。

    “公子,您终于醒了。”全婶惊喜的声音刺入耳膜,真是的,平日里怎么没发现全婶的声音有这么尖呢?再说她这还没睁开眼呢,怎么就知道她醒了。

    慢慢睁开眼睛,柳卿未语先笑,“好像把大家都折腾得不轻。”

    一整天的提心吊胆,让全婶根本静不下心去调息,失了内力,再加上各种担心,让她看起来不比躺床上的那个好,同样的憔悴模样。

    “醒来了就好,阿兰担心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你发烧。”边说着,柳松君让大夫上前把脉确定情况。

    阿兰?阿兰是谁?再一细想,原来全婶的闺名叫阿兰啊,全婶全婶的叫了好几年,她压根就忘了全婶也是有名字的。

    大夫细细诊了脉,满脸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族长放心,三小姐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失了元气又流血过多,需得调养一段时间,切忌劳累。”

    最后那句明显是冲着她来的,柳卿被动的点头,其实她真的没有别人想象中的努力,至少她从来没有勉强过自己。

    柳卿的配合让老大夫很满意,转过头对全婶道:“一会来后头找老夫,有些要注意的我再细讲给你听,平时要精细着照顾三小姐,女人失了血对以后会很不利。”

    “喏,奴记住了。”

    要与药为伍了,柳卿哀叹,伤口的疼痛都仿佛更疼了些,哼哼了两声表达自己的不乐意,至于有没有用,以往的事实告诉她,这完全没用,只要涉及她的身体健康,全婶比任何时候都强硬,她也只能态度上发泄发泄了。

    “丫头啊,要吸取教训了,这明明就是个最简单不过的圈套,凭你的聪明怎么就吃亏了呢?”柳松君捻着胡须语重心长的道,这丫头的这方面确实需要好好敲打敲打。

    柳卿哪敢说当时脑子里尽想着书生救美去了,她对美人还是有所期待的。

    “爷爷,我以后会注意的,累您担心了。”

    “没人不担心,你娘当场就晕了,你爹是恨不得把幕后之人千刀万剐了才好,丫头,让爹娘担心是为不孝。”

    听到美人娘亲晕倒了,柳卿心里微微有点疼,那是个真心对她的人。

    PS:这章没修,鬼现在真是觉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够啊,写文这事还不能敷衍,写得马虎了自己这关就过不了,好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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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到现在,博览群书不一定能为自己博个怎样的未来,她只能随了自己心意当个图书管理员
当到了个似是而非的很古的古代,书还是竹简制成,没有大肆印刷,人人珍而视之
那么,装了一肚子正晃荡着的墨水,她的未来会如何呢
没有留芳千古的伟大志向,也没有遗臭万年的宏伟目标
柳卿只想做个教书育人的私塾先生
啥?信不过女人?那就先男人吧,总有一天让你们见识见识女人的厉害
喂喂喂,你你你,说的就是你,你到底是看上身为男儿身的我还是女儿身的我?
该不会,你也是那断了袖子的人吧上善若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上善若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上善若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