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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鬼鬼梦游     上善若书txt下载     上善若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八五章 该如何

    柳卿的遇刺迅速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话题,大家都知道,这事玩大了。

    不说柳家如何查探真凶,向来吃饱了撑的除了玩乐无事可做的世家子们也纷纷在私底下打探究竟是谁这么有勇气,或者该说吃了雄心豹子胆。

    他们可好奇的很,当然,更多的还是存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态,也一点都不介意把京城的水搅得更浑。

    “卿儿,疼吧,放心,你爹要是不把那个天杀的查出来,我就不让他回屋。”文语菲眼睛通红,很明显是好好哭过一场了。

    头发散落,脸色苍白的柳卿此时任谁都看得出是个女儿身,那股柔弱之姿很有点她母亲的遗传,“娘,我可听说爹有几个美妾的,你这不是给爹机会吗?”

    在这里哪有真正的一夫一妻,爹再疼娘,不也另有侍候的人,只是看娘的神情应该是幸福的,至少爹心里有她,虽然无法完全忠于她,但是在这样一个女人如同货物一般可以交换的年代,娘很知足。

    文语菲笑得自信,“你爹这时候要还是有心思去找美妾,你爷爷都会收拾她,谁都没有你重要。”

    原来她有这么重要啊,柳卿握住娘亲柔软的手,想沾染上她散发出来的那种幸福,所求少点,要求低点,说不定这种幸福她也能拥有呢!

    自嘲的笑,她能让自己的丈夫爬完别人的床后再爬自己的床吗?估摸着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成为那种丈夫宠完了小妾还得送补药的大肚正妻,她现在有身份有地位更不缺钱,等时机合适了悄无声息的离开京城去走遍天下也未尝不好,以现在的交通工具,说不定到死都走不完。

    可是,她宁愿死在路上也不想去和别人争一个男人。

    文语菲推了推女儿,“卿儿,想什么呢?叫你都没反应。”

    抓回跑得太远的心神,柳卿紧了紧手里握着的手,“在想我到底得罪了谁,我平日里门都少出,怎么就招人恨得欲夺我性命呢?”

    “你得罪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柳松君拄着拐杖进来,看到精神尚可的孙女儿满意的点头,“看起来好多了,伤口疼吗?”

    “还好,可以承受得住。”柳卿哪会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刚也不过是不想让娘亲担心罢了,“爷爷,有消息了吗?那个女人现在如何了?”

    示意侍从把椅子搬到床边,柳松君安坐下来,“要不是柳全下手又快又精准,让她一时间动弹不得,当场她就自尽了,不过她倒是挺硬气,用了很多手段她都抗过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哪家的死士,忠诚得很。”

    忠诚?也许确实有,比如某些军人对国家的忠诚,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背叛的,可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抗得住的,地下党还出过不少叛徒呢!更何况还是个女人,她更相信女人对于感情的忠诚。

    “阙子墨是不是有来过?我昏迷那会好像有听到他的声音。”

    文语菲复杂的看着自己优秀的女儿,是不是因为她其他方面太优秀了,所以在感情方面才这么迟钝,在伤那么重的情况下,人也是昏迷的,她居然也能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是不是在她心里就是希望当时他在的?

    柳松君同样扬了扬眉,“你被柳全带回来没多久他就来了,还带着太医,听说那太医是被他强行带上马的,年纪又不小了,平时没骑过马,下马时腿都是软的。”

    “……”柳卿无言,这是不是也该叫双人一骑?平日里想着挺浪漫的一事怎么想着这么别扭?

    “那太医确实有两把刷子,来得也及时,伤好以后好好去道个谢。”

    “是,爷爷。”柳卿心里还糊涂着,道谢?向那个太医还是向……阙子墨?对阙子墨需要说谢谢吗?他们皇家都奴役了她多久了,她献上去的那些东西哪个是简单的,最多……最多就扯平了其中一件事,他们皇家欠她的还多着呢!

    看她还是懵懵懂懂的不甚明白,柳松君叹息着摇头,算了,让那定王爷继续头痛去吧,他还巴不得多留卿丫头几年呢!

    可是想想卿丫头的年纪,心里又纠结了,这丫头是真不小了!家族里出嫁的另一个侄孙女在她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孩子他娘了。

    记起自己问起阙子墨的原因,柳卿提议道:“爷爷,把那个女人交给阙子墨吧,他有办法的。”

    “这么相信他?”

    “我相信他的本事。”

    不也是相信吗?柳松君觉得真应该给这丫头准备嫁妆了,“我会派人把她送过去,对了,前厅有人想见你,你要不要见见?”

    “有说是谁吗?爷爷,我现在这样子不太适合见外人。”

    “我和他说过你现在不见客,他说有话要带给你,赖在前厅不肯走,问是谁也只说是受命而来,要不要见见你自己决定。”

    柳卿懒得费神去想究竟是谁,既然坚持要见那便见吧,她也好奇那人的身份,“让他过来吧,全婶,把幔帐放下来,娘,您先回去休息,看样子我得在家里呆上好一段时间,能好好的陪陪您了。”

    “难不成你还想这个样子回城里去?想都不要想,不好了我可不会放人。”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再按了按被角,文语菲道。

    “恩,不好我一定不走。”

    待文语菲离开了,全婶才把幔帐放下,没人可以看见的床内,柳卿眉头才皱了起来,伤口一抽一抽的疼,再加上失血过多,身子一阵一阵的畏冷,这次真的亏大了,不管如何,这痕迹是留定了,女人身上留下疤痕怎么说都不是件让人痛快的事。

    “公子,人带来了。”

    “小的见过柳公子。”

    声音有点耳熟,通过幔帐朦胧的看到那人,唔,确实是认识的,“原来是你,三皇子让你来的?”

    阿随弯着腰,眉眼不抬,“喏,三皇子担心您,可是自己又不方便过来,所以派小的过来看看您的情况,好让他放心。”

    亏得还记着她,倒也没白教他一场,“多谢他记挂了,三皇子可有话让你转达?”

    “喏,三皇子说他会查出背后之人是谁,请您安心静养,以身体为重。”

    稍微抬手,擦掉额上快流进眼睛的汗水,柳卿很想让自己的声音更接近以往,让这人好回去交差,她哪敢让那人动用关系去查这事,皇宫那样的地方是不能轻举妄动的,也不能轻易揭了自己的底牌,可是再勉强,说出口的话依然柔弱不堪,“回去转告你家主子,这份好意本公子心领了,要真当我是先生就听我的,在心里记挂记挂就行了,其他事自有柳家来做,他的心力不应该放在这方面,要是他有多余的动作,告诉他,我会不高兴。”

    “喏,小的定当一字不漏的转告三皇子。”阿随行了一礼,柳卿以为他是要离开了,正想叫全婶给她拿点酒来喝,没成想那人又大包小包的进来了,看样子来的人不止他一个。

    “这是三皇子让小的带来的各种药材,估摸着都是您可以用到的,希望您能早日痊愈。”

    这个人以前见过几面,每次都是安静的跟在阙晓潜身边,跟个影子似的,没想到说起话来却也动听,“全婶,接了吧,皇宫中出来都是好东西,有多少我都收了。”

    “……”屋里几个人都无语的很,虽然他是柳家公子没错,但是那人怎么说都是个皇子,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被打劫人家似的。

    让柳全把人送出去,柳卿才扯了扯幔帐,“全婶,拿点酒给我来喝,太疼了。”

    不等全婶表示,一直沉默着坐在一边的柳松君便皱了眉,“酒是活血的,你是嫌流的血还不够多?”

    “可是爷爷,我太疼了。”全婶扎起幔帐,露出她大汗淋淋的脸,头发都浸湿了。

    柳松君坚决的摇头,不是不心疼,但是再心疼也不能不把她的身体当一回事,“你再忍忍,下一贴药里我让他们加点安神的进去,让你睡过去会舒服点。”

    好吧好吧,没有麻醉药的地方她还能如何,那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她是不是也去研究研究,下次再被人扎了刀子就能用上了,阿呸呸呸,哪有人还期待下次受伤的,自己这是伤了脑子吧。

    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不留神又动到了伤口,疼得柳卿嘶嘶嘶的直抽冷气,妈的,真想骂人泄恨,太疼了。

    “你就安份点好好养伤,别自己给自己找罪受,阿兰,好好照看着。”柳松君看在眼里,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她才好,摇了摇头,慢悠悠的拄着拐离开房间。

    “喏。”

    柳卿知道,自己的养伤过程将会是个不太好受的过程,药是必须要吃的,床是必须要躺的,娘亲的眼泪只怕也是必须要见的,最后这一点尤其让她害怕,她对爱哭的女人真的没辄。

    平日里忙惯了的柳卿突然之间闲散下来了,一开始还好,被疼痛折磨着,全身心的对抗去了,几天过去伤口不那么疼了,她便觉得六神无主了,手边空空的感觉非常不实在。

    “全婶,给我拿几卷书过来。”

    全婶艰难的摇头,“族长有交待,您只能休息养伤,不能做其他的任何事,尤其不许大家拿书简给您,请您不要为难奴。”

    那她还能干什么?数着时间过?这太难熬了……

    可是,依然得熬着。

    柳卿没有过问幕后之人有没有查到,也没打听柳家有什么举动,她相信柳家绝对不会善罢干休,不管是因为她还是为柳家之名。

    接连几天阙子墨都没有出现,柳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也不明白心中的不忿是为何,可是看到那些他派人送来的各种补品和药材,为什么她有全部扔出去的冲动?明明三皇子的都接了,以她和阙子墨的交情,收这些东西收得太理所当然了。

    想来想去,柳卿得出结论:因为柳家不缺这些。

    “主子,暗一回来了。”

    等得焦躁不堪的阙子墨猛的起身,然后又坐下,“叫他进来。”

    很快,暗一低着头进来,跪在书桌前边,“见过主子。”

    “说。”

    “回主子话,动手的是吴家。”

    “吴家?外戚吴家?”阙子墨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千万不要是他所想的那样才好。

    “喏。”

    真是那一家,阙子墨闭上眼,脑子转得飞快,要真是这吴家,这事情只怕是……

    “继续说。”

    暗一心下踌躇,再说下去,就是议天家事了,咬咬牙,“回主子话,吴家只是动手之人,幕后……另有其人。”

    阙子墨睁开眼,“吴美人?还是六皇子?又或者还有其他人?”

    再说下去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命在,暗一不敢多作耽搁,回道,“回主子话,吴美人和六皇子都牵扯在其中,但是真正的幕后之人却是二皇子。”

    二皇子,倒真是有些本事,居然能把六皇子顶在前头抗着,要是他心思正些,皇兄未尝不会考虑……

    看样子希及是老三先生的事已经被人知晓了,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被人瞧出来了?

    老二确实是狠,希及做了多少事他不信老二不知道,哪一桩哪一件不是皇家得利?这样的人皇家不供着捧着就算了,还要夺人性命,就为了那点子心思就置皇室的利益于不顾,置天下于不顾,这样的人,不适合为帝,皇兄果然目光如炬。

    现在想这些无用,阙子墨揉着额角,还是想想怎么向柳家人交待吧,为皇家办事,被皇家伤害,若是不做点什么,以希及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只怕是转身就离开,一辈子不再见都有可能,哪还会任他绑在身边。

    “还有其他的吗?”

    “回主子话,没有了。”

    “下去吧,让知情人嘴巴封严实点,本王不想太造杀孽。”

    “喏。”命保住了,暗一腿有些软,还是坚持着行礼躬身退了出去,天家的事知道太多真的会短寿。

第一八六章 如何交待

    安静的书房仿佛无人存在,很久很久,阙子墨都没有变换坐姿,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谁也不想认输,却又因为势均力敌而分不出胜负。

    再这么拖下去,等柳家也查明真相,皇家要是没有表示的话,他真不敢想像柳家会如何做。

    维护皇家利益的观念早就在他脑子里生根,每件事最先考虑的都是皇家,可是这次,他做不到,他无法置希及于不顾,连处理正事都无法静心,眼前总闪过那把插在希及胸膛上的匕首,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天人永隔了,让他如何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老二,老二,你可真有本事,生生的把偏于皇家的人推远,要是柳家因这事和皇家离了心,皇兄去哪里再招揽到柳家这样的家族,柳家的辅助之名可不是白得的。

    从腰上的扇袋里抽出扇子,自从在希及那里得到这把扇子后他便一直随身带着,从来没有离身过,不久前听希及无意中说过纸张代替绸缎做出来的扇子更有手感,他一直在等着希及做出来好再去讨一把,恩,得顺便求一首诗,他的诗可不易求。

    并不是他手底下的匠人就做不出来,可能还会做得更好,但是,他更想从希及手中夺得,要是他能主动送自己一把就更好了。

    不过,要是这事没处理好,不要说扇子了,以后能不能再见到人都得两说。

    老二啊老二,你的举动毁掉的不止是柳家对皇家的善意,更可能搭上你皇叔下半辈子的幸福,我怎么能允许,怎么能。

    抹了把脸,把要呈上去的东西收拾好,衣服都来不及换,阙子墨便闯去了皇宫,这事首先要告知的便是皇兄,动他的孩子总得要他点头才行。

    不知道皇兄会如何选择。

    皇帝不敢置信的看完那些东西,他是该称赞二小子的好手段,还是该怒骂他的没远见?

    那是柳家,目前所知的传承得最久的一个家族,最主要是,他不止是好好的传承下来了,还非常的昌盛。抛开那个辅助之名不说,柳家这一代出的这个柳希及便是个不逊色于柳家祖上的任何一个。

    他还这般年轻,要是用好了,以后还指不定可以把大预朝带到怎样的一个盛世去,就算嫉妒,就算眼红,他不知道去巴结巴结,居然用了这么蠢的手段。

    一般人确实是查不出来,使用了这么多跳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确实是好手段,但是那是柳家,这京城之中不知道暗藏了多少力量,怎么可能会查不出来。

    也许这个时候,柳家的人就已经在商量对策了。

    抬头望了眼微微低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人,不熟悉的人看不出来,皇帝却是知道他这个弟弟是恼极了,也是,花了这么多心思慢慢靠近,连心意都还没有让人家知道便有可能什么都打了水漂,他没直接去逮人已经是很顾及他这个兄长了。

    “你打算如何做?”

    阙子墨抬头,眼中波澜不兴,“皇兄,这得看你决定如何做。”

    “哦?!你的意思是,要是我要保下二小子,你也会听从?”

    阙子墨不吱声,面前这人是皇帝没错,但同时也是把他带大的兄长,所以难得的,他发了犟。

    你儿子有很多,弟弟可只有一个。

    皇帝苦笑着摇头,闻听的态度足以说明问题,就算他想保,他也不会善罢甘休,虽说不会要他性命,折腾得他一辈子忘不了的手段闻听绝对有。

    可是,“老二暂时不能动。”

    阙子墨猛的抬头,脑子里快速转动起来,皇兄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了,这话里的意思绝对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皇兄这究竟是……

    眼前一亮,“您是要拿他当磨刀石?”

    真聪明,皇帝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帮儿子里,没一个及得上这个弟弟,“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只有老二能和老三斗得旗鼓相当,其他人都不行,老三还需要磨砺。”

    “可是,柳家绝对不会查不到这事背后有哪些人的影子,皇兄,要如何向柳家交待?”

    皇帝起身在书桌前踱步,儿子他有,也能再生,但是柳希及只有一个,他的脑子比朝堂上那一帮子人合起来都要管用,有他辅助,何愁迎不来盛世,更何况柳家已经有人入朝,就算他们比不得柳希及,他也相信比其他人要强。

    “传朕旨意,吴美人教养皇子不当,打入冷宫,六皇子胆大妄为,闯下滔天大祸,禁足于居处,没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如有违着,全给朕去陪老六。”

    “喏。”内侍恭敬的领着口谕躬身离开,他知道吴美人和六皇子这是彻底失宠了。

    “皇兄打算如何处置二皇子?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柳家不会满意。”对于那两人的结局,阙子墨不是太关心,被人顶在前面的炮灰而已,被利用也只能怪他们太过无用。可是二皇子这个隐在幕后的祸首不一样,要是换做他来处理……

    皇帝虽然也恼怒于老二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对于阙子墨难得一次的咄咄逼人还是有些不满,“为了一个男人,对亲侄儿都要下狠手?”

    被愤怒冲昏的头恼瞬间清醒过来,他怎能忘了,这人先是皇帝,然后才是兄长,要处置的还是他的儿子,有所偏颇是肯定的,“皇兄,臣弟是心疼希及,毕竟只差那么一点就……可是,臣弟现在想得更多的,是怎么向柳家交待,让柳家不和皇家离心,柳家没受皇家一点恩惠,反倒是皇家得了不少利,柳家,不是皇家可以轻易拿捏得住的,更何况,要是希及不能为皇家所用,很可惜。”

    希及要真是不在掌控之中,皇兄你能放心吗?帝王心术他并不是一点不懂,若不然也不会和皇帝相处得这样,皇帝的猜疑心是最强的。

    也不知道皇帝有没有信,这个话题就这么被忽视过去了,“朕还是那句话,老二暂时不能动,至少明面上是这样,暗地里你要让他吃个什么亏,朕也不会阻止,不要伤了他的根基就行,以后他要真是被老三收拾了,不也是给柳希及报仇了吗?”

    “臣弟知道要怎么做了,若是皇兄没有其他吩咐,臣弟现在就赶去柳家一趟,总不能让他们找上门来。”

    想到柳希及,皇帝也不是不庆幸的,他要真是出了什么事,动手的还是皇家之人,柳家必定会有所动作,“去库房找找有什么好东西,你要是觉得柳希及会喜欢的就挑去,朕再派人去藏书阁拿几卷珍卷过来,他会喜欢的,就当是陪罪了,老二的事你好好和他们解释解释,朕不希望柳希及心里留下疙瘩。”

    “臣弟遵旨。”阙子墨行礼退出书房,心底苦笑,这可真不是个简单的任务。

    不过想到能明正言顺的要求见希及了,心底又多了丝雀跃,不知道那人这几天是不是乖乖的在养伤,以他的性子只怕是不耐那么躺着的。

    事实确实如此,在床上躺了几天,除了吃药吃饭就是睡觉,一开始精神差,易疲惫,睡的时间多还好,就当是睡美容觉了,可是等伤口不那么疼了,柳卿就觉得身上有无数的虫子在爬,恨不得马上去好好洗个澡才好,虽然是秋天了,可天还是很热的,身上又是血又是汗的,粘乎乎的过了好几天已经是她的极限,再这么下去她会疯的。

    “全婶,我想沐浴,保证不会让伤口沾水的,你就行行好放行吧。”口都要说干了,全婶还是摇头,很坚定。

    柳卿无奈,要是有个热水器就好了,一扭开就有热水,哪用得着这么求,可现在要不求着,上哪提热水她都不知道。

    “小姐,不是奴不让您舒坦,等伤口好了自然会让您洗个痛快,现在只能每天给您擦擦,放心,您身上很干净,奴每天都帮您擦过了,您就不要折腾老奴了。”

    老奴都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柳卿闭上眼,自从受伤后,她就没从全婶那占到上风,处处被压制啊,这人表现自责的方式怎么和别人这么不一样呢?

    “卿丫头,今天感觉怎么样?”人未到声先到,中气十足的不像是出自垂垂老矣的人之口,几天相处下来,柳卿能感受到柢氏族长对她的疼爱,只是身上压着传承的责任,首先是族长,然后才能是爷爷,其实她很能理解,大家族不都不这样吗?柳卿想。

    “好多了,不知道还得在床上躺多少天,全婶都不让我动一下。”

    “阿兰做得好,你这样哪还能动,伤口裂开了怎么办?好好养着,等大夫说你能下常了就没人拦着你了。”照例让人搬了椅子在床边落坐,看柳卿的神色比昨日见着又要好,眼底闪过欣慰,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心下又沉闷了起来,这皇家啊,就没有一个好易与的。

    “卿丫头,幕后之人查出来了。”

    柳卿睁大眼,“究竟是谁恨不得我死?”

    “谁都没有想到,居然牵扯进来两个皇子,老夫倒是想看看,皇帝会如何做,定王爷又会如何做。”

第一八七章 坦承心意

    这可真是个出人意料的答案,柳卿眉头挑得老高,琢磨着阙子墨会怎么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不用指望皇帝,那是个动动口就能让人生就生,让人死就死的人,但是终究,那也是个父亲,把两个皇子来给她赔命这样的事,她最好还是不要想。

    不然就算是现在占着了便宜,以后也得吃大亏,皇家的便宜是能占的?

    “爷爷,什么都不要做,等着吧,我们柳家可以没有皇家依然昌盛,但是我相信,皇帝绝对舍不得没了我。”

    这话有点岐义,但理是那个理儿,以卿儿之材,哪个做皇帝的不想留着用?柳松君点头同意了柳卿的提议,他也想看看定王爷会如何做,柳家的女儿可不易求。

    这样的等待并没有多久,当天下午,阙子墨就登门了,任他万般想像,也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这样的场面。

    柳家的前厅再一次坐满了,柳家的长辈皆在坐,包括希及的母亲在内。

    想到皇兄对这事的处置,阙子墨心底有些虚,虽然他心里无比清楚二皇子只是磨刀石,以后肯定落不着好,但是现在,皇家始终是亏着柳家了。

    “不知我们是否要行大礼拜见定王爷。”柳松君摸着胡子开口道。

    从腰间取出扇子在手里捏着,阙子墨心里定了定,“柳族长说笑了,能让本王登门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知道就好,柳松君轻哼一声,没有因为他是王爷而收敛,这其中固然有因为知道他对卿丫头的心思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因为他是柳家族长这个身份,柳家从来都只对皇帝低头,但是,也只是低头,并不是把自己放到没有底限的最低处。

    “定王爷登门所为何事?”

    都摆出这样的阵仗了,还来问他所为何事?只怕在我查到真凶的那一刻,柳家也就查到了,他从来不敢小看柳家的情报网,柳家的存在可比大预朝久远多了。

    阙子墨苦笑,也不再端着个身份,自在的叫旁边候着的侍从搬把椅子过来,柳家的不满表现得明明白白,居然全部坐满,空位都没给他留个。

    看到族长微微点头,侍从才迅速去里间搬了张椅子过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放在了正中间。

    阙子墨眯着眼睛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似无所觉,极其本份的退回原处。

    走到屋子中间,抖了抖衣袍,阙子墨落坐,这才回答前面的问题,“柳族长,咱们就敞开来说吧,和希及呆久了,本王倒是染上了他的一个毛病,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

    柳松君挑眉,“老夫自然是求之不得,定王爷既然说起卿儿,那自然更清楚她要是知道自己效忠的人却是伤自己的人,以她的性格只怕是会躲得远远的,经此一遭老夫也想明白了,除卿儿外,柳家并不是没了能人,他既然不喜那些污脏事,那便遂了她的意,让她去过她想过的日子好了,为柳家做了这么多已经够了,做为爷爷,我愿意放任她。”

    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亦或真假掺半?阙子墨心下翻滚,面上却半分不显,“以希及之才要是退隐于市井之中,本王真真觉得可惜了,可是本王也知道希及的性子,比起劳心劳力效忠于谁,他确实更适合随心所欲的过日子,可是大预朝建朝才二十多年,离盛世还有着不小的距离,正需要希及为之出谋划策,柳族长一定不知道皇兄有多倚仗希及,恨不得希及一天一个主意的呈给他才好。

    这次的事是皇家对不起希及,再能言善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本王心中有愧,不止是本王的身份,更因为……,这天下任谁伤了希及,我都能为他报仇,唯有那几人,我轻易动不得,这是在柳家,本王愿意说上几句肺腑之言,有些事就算暂时只能忍下,但这并不代表就什么都做不了,分个明暗而已。

    本王能说的就是这么多,能做的,我一点不会少做,对希及的心思想必瞒不过柳族长,不管柳家能否接受,本王都不会放手,一生太长,需要一个人陪着才能走得下去。”

    话赶话的说到这,阙子墨干脆挑明了,他可以暂时不和希及挑破那层窗户纸,但是该解决的阻碍必须得提前解决,不能让它们成为希及拒绝的借口。

    柳松君看了柳逸时夫妇一眼,决定先把正事放到一边,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也不错。

    “定王爷,卿儿再好也是个男人,依我们对你的了解,你并不好男色。”

    “我也一直以为我不好男色,碰上希及才知道我也会被男人所迷,会为一个男人动心。”阙子墨把玩着扇子,那动作依希有着柳卿平素做这个动作的影子,“若是可以抽身,相信我,柳族长,我早就抽身了,身为皇家的人,爱上一个男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我所处的位置让我有几分把握,不然,就算再动心,我也不会把希及拉入危险之中。”

    “依你这话里的意思,皇帝知晓了?他同意?这若真传开了,对皇家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我要是娶个男人,皇兄应该会更放心,柳族长请放心,皇兄那里已经没问题了。”

    果然如此,柳松君了解皇家的人,再重的亲情也比不过皇权的重要,没有哪个皇帝的猜疑之心不重的,他不相信现在高堂上那个会是例外。

    “所以你一直没娶妻?那要是卿儿是女人呢?就算动心了,你还敢求娶吗?”

    是女人?阙子墨不由得想像一下希及女人的模样,穿上女装的希及一定也很美,但是……没有哪个女人会和他去喝花酒吧,也没有哪个女人能有这般才学。

    不过,“在希及之前,我从来没对男人上过心,只因为是希及,不管他是男是女我都接受,可要是希及真是女人,我想不止我会惊艳,整个京城都会震撼。”

    很好,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们柳家的这个女儿绝对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看着眼前尚不知真相的阙子墨,柳松君笑得得意,如狐狸般,让阙子墨不由得后背发凉,是不是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皇上想必会给我柳家一个交待,不知是个怎样的交待,定王爷今天来是为这事吧,请直说吧。”

    从坦言有求娶希及之意的时候开始阙子墨便没有自称本王,这种时候必要的低姿态还是要摆的,错开这个话题,阙子墨也不便再恢复那个自称,想想好像他从来就没有在希及面前那样自称过,他要真是那么自称,希及估计都不会理会他。

    又想起他了,从出事之前的几日他因为忙便没有去柳府,到现在好几天了,一开始还不觉得,时间一长便时不时的想起他,知道他遇刺后更是所有心神都围着他在转,希及,要是你不能接受我,那我便绑了你在我身边,可好?

    我这么全心对你,你一定再难找到比我还在意你的人,所以,陪着我吧,寂寞的宅院,我真是不想一个人呆了。

    这么想着,眼中便露出柔情万缕,不止人精样的柳家三老看得明白,连文语菲都觉得这个男人许是真的对自家女儿上心了,可是人家上心的现在还是她的‘儿子’。

    卿儿以后要是有这么一个人护着,应该也不错,比起她在琢磨的几个人选都要好,回去后得问问夫君,这人看着年纪不小了,虽然刚才听他们谈话知道了他没有娶妻,但是没娶妻并不代表屋里就没人,要是后院太过庞大,那还是考虑考虑的好,她的女儿哪能那么委屈的去和人争宠。

    “涉入这件事的人想必柳族长也查清楚了,吴美人打入冷宫,六皇子被禁足,终身不得出门一步,吴家是外戚,暂时还留着没动手,柳族长要是有什么建议不妨说说。”

    “吴家是真正动手的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但是,老夫更感兴趣的是……二皇子。”

    他就知道瞒不过,老二虽然隐在幕后了,但是这并不能瞒过有心要查的柳家,“二皇子暂时不能动。”

    柳松君脸色冷了下来,就算是他刚登门时都没有摆这种脸色,阙子墨知道要是不说清楚,柳家肯定会有所动作,“柳族长,不是我们护短不处置二皇子给柳家一个交待,而是为了希及的学生,三皇子。”

    这时候提起卿儿是为何?柳松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我不能说得过细,只能说,二皇子是磨刀石,刀还没有磨利之前,他还有用。”

    原来如此,想起在卿丫头那见到的身上已具龙气的三皇子,要真如他所说只是磨刀石,那现在确实还动不得,可是要什么都不做,柳松君又觉得不甘心,卿丫头那伤就白挨了?只差那么一点,她的命可就交待了。

    难得的,柳逸时接过了话题,“是不是磨刀石那是你皇家的事,和柳家没有关系,定王爷,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这是希及的父亲,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阙子墨用比面对柳松君时还要好的态度回道:“我自然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皇兄有话,只要不动了老二的根基,小惩小戒他不会管,而且,以后他也落不着好,老三可是希及的学生,而且对他敬佩得很,希及遇刺的起因又是他,他心里愧疚得很,恨不得把老二剐了才好,只要给他逮着机会,他一定会重重的报复回来。”

    “哦?!那你打算如何做?”

    “这个……我想同希及商量,依他的意思。”

    不趁着这个机会见上希及一面,估计得等到希及大好回城里时才能见到了,还有这么长时间,他等不了,从知道希及受伤的那刻开始,他就想亲眼见到人确认他的平安,不然这心总是悬着,食不安睡不着。

    柳逸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答话,大家都不是笨人,哪能看不出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阙子墨知道决定权在柳家族长那里,也不说话,看着柳松君等他的答复。

    柳松君垂眼看了手中的茶杯半晌才抬头道:“这个交待并不能让老夫满意,六皇子禁足,二皇子还在逍遥,就算以后能把他如何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的事实是,卿儿九死一生,罪魁祸首却毫发无损,定王爷,老夫看不到诚意,我柳家虽然避居多年,但老夫自认也没有到可以任人贱踏的地步,还请定王爷转告皇上,柳家请皇上严惩凶手,卿儿的伤不能白挨。”

    阙子墨皱眉,虽然他也知道皇兄有些轻忽了,但是那是他自己的孩子,自然不会下重手,这不同于夺皇位,成王败寇,落个怎样的结局都是他们自己选的,只能怪自己本事不够,怨不得任何人。

    柳家这样逼迫,会不会让皇兄不满?要是因为皇兄的不满生了别的心思,只怕皇家和柳家就真要走岔了。

    这个结局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皇家这些年确实攒下了不小的力量,但是柳家树大根深,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暗棋,真要拼起来,皇家还不一定能赢。

    最主要是,两家一旦别路,那他和希及不要说在一起,只怕连朋友之谊都保持不下去,立场足以改变所有的事。

    “柳族长,有些事情徐徐图之比一蹴而就要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族长该明白才是。”

    柳逸时轻笑,“我怎么听着定王爷倒像是站到我柳家这方了,是我听岔了还是定王爷说岔了?”

    “我是不想两家任何一方有损,这事闹得京城无人不知,不管是皇家还是柳家,此时肯定都有无数人在盯着,要是……那就要便宜别人了,而且,皇兄毕竟是皇帝,最是受不得逼迫,这个法子不止无法给希及报仇,可能还会把事情弄得更遭,请族长三思。”

    就算皇兄因为一些原因真的重责了两个皇子,柳家表面上看是为希及报了仇,可也在皇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天天如鲠在喉,总有想拔掉的一天,到时柳家该如何?再次退回隐居之地避居百年?

    那他和希及又该如何?

第一八八章 终于看出来了

    环顾四周,细看了下柳家人的表情,阙子墨接着道:“柳族长,请让我见希及一面,不说商议什么事情,不见他一面我始终心中难安。”

    “你倒是真敢说。”柳松君原本打的主意就是这事得由卿丫头自己决定,要真想向皇家要个交待,他自是支持,哪怕是坏了现在所有的布局也无怨,要是她有别的想法,他也不会反对,所以说,在这件事情上他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套出皇家的态度,决定权从一开始就在卿丫头手里。

    “请柳族长成全。”

    身为王爷却这般委屈的求全,如此放得下身段,为的是什么柳松君又怎么会不知道,换个人不见得能做到此种程度,以后要是将卿丫头交给他,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捻了捻花白的胡须,“王爷都如此说了,老夫自不会再阻拦,逸时,你带着定王爷去见卿儿。”

    “喏。”柳逸时起身,压了压想跟着起身的文语菲,想观察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若真是卿儿的良配,这人跑不了,“定王爷,请跟我来。”

    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谈,阙子墨倒是有心说上几句以讨希及的父亲欢心,免得在自己这条本就不甚通畅的路上再设些个路障,可是看柳逸时表露出来的拒绝交流的姿态,他识趣的闭上了嘴。

    大概没有哪个做父亲的愿意自己的儿子被个男人相中,更何况那人还是希及这样如此出色的人,若是和他在一起,就算再出色,他的身上都会留下污点。他被柳家不待见也是情有可原的。

    “卿儿,定王爷来访。”

    早就得到通传的柳卿收拾得很是妥当,虽然脸上的柔弱没有完全遮掩住,但是也无法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女人。

    “父亲,定王爷请进。”随着柳卿的声音传来,全婶恰好将门打开,把两人迎了进去。

    看着半靠在床头的人,比不得平时的神采飞扬,脸色还带着苍白,嘴唇也不若以往的红润,阙子墨眼中难掩心疼,再看到希及眼中似笑非笑的嘲讽神情,让他觉得连心疼都没有资格。

    “全婶上茶,别让定王爷觉得我怠慢了他。”

    “希及……”

    “定王爷有何吩咐?只要我现在能办到的,定不敢推辞,只是我现在下不得床,能做的事不多,定王爷别提为难人的要求才好。”

    柳卿的姿态摆得太好,好得让阙子墨浑身无力,柳家的人倾巢而出他都不怕,可是他害怕希及对他的疏远。

    “希及,我知道你生气,我再不想认也没法撇清,你说说要如何才能消气,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满足你。”

    柳卿原本想再刺上几句消消气,从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开始,她就知道这事只能大事化小,要报仇很容易,可是报仇之后呢?阙家终究是坐拥天下,而柳家再厉害也只是辅助之人,和皇权做对即使是能占一时的便宜,也不可能一直占上风。

    可是看到阙子墨这般伏低做小的态度,柳卿收起了那些个心思,轻轻叹了口气,“闻听,说说吧,皇上是怎么个意思。”

    阙子墨松了口气,总算是不叫他定王爷了,以前听他玩笑似的这么叫唤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是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那种明显的疏远让他心都有些慌。

    把在前厅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边仔细的打量着希及的表情,不想错过他任何一点的变化,可是从头至尾,希及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就那么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的听着。

    “皇上的意思是押后处理?”

    “这事毕竟是因皇子之间的争斗而起,二皇子一开始就注定了是磨刀石,等到三皇子羽翼长成,以他的性子一定会给你报这个仇,希及,我知道怎么说都是皇家愧对你,但还是希望你能暂时不计较,我发誓,等时候到了,一定会给你个交待。”

    柳逸时坐在一边听了,眼中浮现笑意,果然,阙子墨在前厅时还是有所保留了。

    天家啊,为了那把椅子能让自己的孩子成磨刀石,也就儿子重多的皇帝能狠得下这个心,啧,清朝的康熙不就是如此吗?为了磨练太子,挑起众皇子的心思,希望这个皇帝不会像康熙那样,玩到最后收不了场,时时要面对众皇子的逼迫和不孝。

    “磨刀石虽然是钝了点,但是凭份量也是能砸伤人的,希望皇上防住了才好。”

    阙子墨苦笑,“希及,你不妨明言希望皇家给你怎样的交待,我尽量帮你达成。”

    “在他们胸口上扎上一刀你也帮我?”觉得屁股有点麻,柳卿小心的移了移位置,阙子墨见状想上前搀扶上一把,被全婶眼疾手快的率先扶住。

    再次疑惑于希及为何从不和人接触,阙子墨暂时抛开这个一直没有想通的问题,琢磨着希及提的这个要求是真还是假,以希及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样做只能泄一时之愤,却会埋下大大的祸端。

    “希及,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真要这么做。”

    只是稍微这么动了一动,还是牵引起伤口疼痛,一会的功夫柳卿便汗如雨下,比之先前更显得虚弱了几分,阙子墨更觉得心疼,在心底把那两个不知事的侄子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恨不得一人给扎一刀才解恨。

    “你就是吃定了我不会这么做才会这样一脸理直气壮的站到我面前来,闻听,真要报仇的话,我根本不用借你之手,大预朝才稳定下来,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我知道做皇帝的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而我柳卿别的没有,就有一脑子的好主意,你不妨去查抄了我那个书房,看能不能找些好东西出来,但是更多的,在这里。”

    柳卿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可惜你们没本事把它们从我脑子里挖走,大预朝兴不兴与我无关,我柳家甚至可以现在马上退回去,坐看皇子争斗,或者不厚道的挑拔一下,添上一把火,谁又能把我们如何?要真说报仇,这才是报仇,皇上所说的交待太过高高在上,把吴美人打入冷宫,六皇子禁足,这种不痛不痒的举动入不了我的眼,打入冷宫可以重新获宠,禁足随时可以解除,这算是交待吗?我要不要跪谢皇上的恩典?

    定王爷,你不妨好好想想,我柳卿加上柳家都没有从你们那拿任何好处,反而是我,一直在为你们卖命,我图什么?荣华富贵还是青史留名?不要忘了,我随时可以抽身,要说是谁的损失,哼……”

    这般自信张扬的话要是别人说出来,阙子墨会嗤之以鼻,道那人的不知所谓,可是说这话的是希及,他信希及确有这本事,这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希及所做的一切足以证明。

    更何况希及不止本事了得,还给皇家调教出了那样一个出色的继位者,晓潜在柳府半年时间的成长抵得上在宫里的十年。

    “我知道,我也信你所说的每一个字,可是希及,我还是不希望你现在抓着这事不放,这于你没好处,于柳家也没好处,你这个亏先吃下,以后一定能十倍的报回来。”

    要真是三皇子得登大宝,那这个仇确实能十倍甚至百倍的报回来,可是那不一样,那是成王败寇,给她报仇只是顺便。

    可是阙子墨有句话说得太对了,这于她和柳家都没有任何好处。

    这是她早就想明白的问题,现在,呵,现在也不过是摆个姿态罢了,这个亏她不愿吃也得吃下去。

    虽然心里早就想得明白,柳卿心里还是觉得冷,说话自然就更不客气起来,把对皇家的不满全发泄在了阙子墨身上,“要是我这次没有熬住,或者说没有幸运的偏离了那么一点点,对着我的尸体皇上是不是会更不客气?反正也用不上了不是。”

    阙子墨身体都僵住了,当时听到希及遇刺时的那种恐慌重新涌上心头,他是真的害怕失去,他都还没有让眼前这人明白他的心意,明白他对他的执着。

    喉咙觉得有点堵,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沙哑,“希及,别这么说,我心里不舒服。”

    柳卿一愣,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痛苦是为何?为她吗?因为他们是朋友?朋友是这样吗?朋友会这么在乎吗?好像有点不对劲。

    细细的回忆起两人从相识起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两人的互相利用到后来的真心相待,是朋友吗?可是此刻,他眼中闪烁的是什么?

    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想岔了,她现在是男人,从不曾听闻阙子墨好男色,他对自己又一直尊重,从不曾有过多的接触,怎么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希及,怎么了?在想什么?”

    又是这种关心,太过明显了,她居然现在才觉得不对劲,朋友之间不会有那种包容宠溺的眼神,不会有那种带着紧张的关心,她究竟是有多迟钝,算算年纪,加上上辈子的都已经三十出头了,怎么会没神经到这程度。

    “希及,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从来没见过柳卿现在这副失神的模样,阙子墨有些慌,从袖袋里拿出早就备好的药,“柳家肯定不缺药,不过这种药是我费了些心思弄来的,对伤口复原很有帮助,以后也不会留下很明显的伤痕,你不妨试试。”

    这是好东西,就算在失神状态,柳卿也很不客气的伸手接了过来,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身上留下一个可怖的伤痕,不能完全消徐那淡化也不错。

    可是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那种心思呢?

    “看你神色不太好,是累了吗?先好好休养,别费神,其他事不着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无事的时候不妨想想向皇兄提个什么要求来补偿自己。”

    是了,她是得好好想想了,这事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往歪路上走的。

    “那就不送了,闻听,请代我向皇上表达我的不满,还有,我最近需要休养,费不得神,皇上要是有什么事请另找贤人,我现在脑子浑得很,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

    ……这是不是也是报复的一种?他说出去的话倒是都被他利用起来了,阙子墨起身抖了抖衣袍,“那我先告辞了,安排好京城的事再来看你,可不能把我拒之门外,你的伤怎么说都和我有关,不看着你我不安心。”

    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可是看到他不算好看的脸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从她出事到现在,这人大概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份心,有点重。

    示意柳全把人送走,柳逸时站在门口目送他走远,不是他怠慢,实在是对这个对自己的女儿有着别样心思的男人客气不起来。

    “看出来了?”

    柳卿抬头,面上的惊讶压都压不住,“父亲,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柳逸时在刚才定王爷坐过的椅子上坐下,轻叹了口气,“第一次见你们相处时就看出了点,不过还不确定,看到你在亭子里见他的那次我才知道自己没看错,卿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开始我很肯定他没有这心思,不然我也不会同他来往。”扯了扯没有束住的头发,柳卿觉得自己的心情现在就像这三千烦恼丝,做为朋友,闻听是合格的,错开前边的互相利用,她相信在皇帝面前,他没少护过自己。

    要怎么办才好呢?

    看女儿精神有些萎靡,柳逸时拍了拍她的手,“就像阙子墨说的,安心休养,其他事不着急,慢慢来。”

    “知道了,父亲。”

    看柳逸时准备离开,柳卿咬了咬牙问道,“父亲,你对这事怎么看?族里……对我的婚事可有做过安排?”

    柳逸时重新坐下,“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想嫁那些世家子弟,目前族里也不会把你嫁到别人家里去,事情还大有可为,你不妨好好考虑阙子墨这个人,看他是不是适合,他唯有一点让我满意,就是后院不复杂,虽然外面也有红颜知己,但是家里并没有安置美姬宠妾,你要是嫁了他,这点上能舒心不少。”

    想到父亲那几个小妾,柳卿丢开自己的事,带着些打探的心思调侃道:“父亲,女儿记得您好像也有几房妾室。”

    族里的事柳逸时从来没有和柳卿细说过,柳松君也没有,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所以柳卿并不知道一个大家族里的那些个弯弯道道,她一直就活得非常简单,自己当自己的家,显然柳逸时也清楚这点,想了想,觉得还是说上一说比较好。

    “柳家虽说是避世百年,但是柳家传承这么多年,与之有牵扯的家族自是不少,论家族势力,没有哪个世家及得上柳家,所以攀附的家族也有不少,为了把两个家族绑在一起,献美是最常用的手段,我那几个妾室就是这么来的,你不用担心,我从不曾对她们用心,她们也没那个胆子去招惹你娘,卿儿,你的性子太过纯粹了,有些事情看不得,但是你若真有成婚的那天,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男人有几个美姬那是最正常不过了。”

    这点柳卿当然知晓,不过她现在感兴趣的不是这个,“柳家传承这么多年,那光是姻亲就不知道牵扯了多少家族,他们都在哪?京城有吗?”

    “诺大个京城是世家最多的地方,当然有柳家的姻亲,曾经带着你大哥一起来拜访你的那个刘捕头的家族就是,但是不是每个家族都能像柳家一样传承这么久的,所以有些家族没落了,来往自然就少了,抛除这些,柳家的姻亲还是很多,这些也是柳家可以借助的力量,卿儿,不要小看了柳家,你能倚仗的家族绝对不是外面表现出来的这些而已,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是给别人看的,明白了?”

    “懂了。”柳卿点头,她确实有点小看柳家了。

    柳逸时再次起身,语重心长的道:“有些事情可以拖,有些事情不可以,对于阙子墨这人,你好好想想,我听你娘说过你曾说不嫁人,柳家当然是巴不得你留在族内,但是卿儿,人的一辈子很长,一个人走会很累很寂寞,有个人相伴也不错。不管你最后做何选择,我都不会反对,族里我也会让他们点头,你不用担心。”

    “是,谢谢您,我会仔细想清楚。”

    从没有一刻这么确定,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和上辈子的老父一样为自己着想,希望自己能幸福。

    阙子墨,卫孚,闻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是真爱上了男装的柳卿吗?要是柳卿成了女人,你会如何?

    闭上眼,回想起两人平日里的相处,好像都挺美好的,对自己,他好像确实有些不同,可是一个王爷,在这个三妻四妾无比正常的年代,他的喜欢能坚持多久?只怕也是,色未衰爱已驰吧。

    阙子墨……

    PS:看到了大家的留言,小BUG也已经改过来了,但是实在没时间回留言,多写了点字数感谢大家。

    对于能按时更新,鬼鬼自己也挺得意的,希望下个月也能做到。

第一八九章 给不了她

    接下来的几天,柳卿难得的沉默,没有谁真的想一个人走一辈子,那样的人生就太长了,也太过孤单,但是,她终究受的是现代的教育,这几年改变再大,有些东西也不可能忘记。

    在一夫一妻合法制的现代社会,男人都是逮着机会就出轨,更何况在这里,三妻四妾宠姬无数都是明正言顺,她不相信有哪个男人能把自动爬上床的美人推开。

    阙子墨是谁?大预朝唯一的王爷,站在权势的顶端,不管他想要谁,甚至都不用他开口便会有人奉上,在这个女人如货物的年代,这样的男人太过值得攀附了。

    她相信阙子墨是喜欢她的,眼神做不了假,发自内心的关心也做不了假,可是……她要的不是一时,是一世。她想在年老容颜不再时,身边依然是那个人相依相扶。

    她不相信阙子墨给得起,更不想介入到皇家之中,虽然她也不是多有感情的人,但是她也做不到皇家的无情,如此,还是靠边站吧,既然阙子墨自己都没有说开,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想开了,柳卿也就不再执着于这件事,一开始就没有得到总好过得到了再失去不是?

    “决定了?”

    看着安然喝茶的柳逸时,柳卿觉得其实她这个父亲也挺八卦的,她一直以为会关心这种事的是美人娘亲才对。

    “也许他是个好人选,但是皇家的人我要不起,而且,父亲,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给不了我。”

    “一生一世一双人。”柳逸时轻声附和了一句,眼神有些复杂,就算他自认对语菲情深意重,不管是自愿还是无奈,屋里不也有着几房妾室,而且若是他真心不想要,也没人会强求。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人柳家不是没有,只是太少了点,就他所知,柳家的第一代老祖宗就做到了。

    “这样的人世间少有,卿儿,你要是想求一个这样的人,这辈子怕是只能在柳家做个老姑女了。”

    “自由自在,不用面对女人争宠,不用为男人的不忠伤心,我很乐意过这样的日子。”摊开今天才送到她手里的纸扇,上面还是空白一片,没有题字,握在手里的感觉确实要比那绸缎做成的有质感许多。

    抬起头,柳卿有些没大没小的笑言,“父亲,或者娘也曾经伤心过,只是她认命,而我,不认命,要是得不到,我宁缺勿滥。”

    伤心过吗?应该是有的吧,只是那时候他没有发现她笑容中的勉强,原本挺让他自傲的情深意重被卿儿这样一说倒是有些像笑话。

    “定王爷要伤心了。”

    “有什么伤心的,他自己不都没有和我明说吗?那就说明他自己都没有下定决心,再说,定王爷是谁,一时的失望会有,不过也就如此了,皇家的人哪有那么容易伤心。”

    不想再继续说这个话题,柳卿扬了扬扇子,“父亲,我怎么听说现在族里不少人都盯着我手里这东西,让他们去找匠人做不就行了,干什么要图谋我的。”

    柳逸时眼里遮不住骄傲,嘴角勾起,“谁不知道你爱在扇面上题诗,现在大家就等着你在这上面题好诗再来求,上次你送给族人的那把我也有瞧过,诗写得不错,你大哥说你答应把那诗写全了给他?”

    说起这事就头疼,那诗好长啊,虽然她记忆好记了个差不离,但是前面那些她真不怎么爱,林妹妹的诗总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她真担心那诗要是传出去会让不少人也忧郁了,“父亲,你和大哥说说,那诗我写不出来了,让他别再用眼神来催我了,实在不行我新写一首给他。”

    身为穿越者,她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了,什么意境的都有,柳卿脑子里灵光一闪,你们不是等着我题诗吗?我还真是想起一首。

    “全婶,帮我准备笔墨。”

    “喏。”

    看到柳卿摊开扇子,柳逸时也来了兴趣,走到她身边站定,打算好好见识一番自家女儿被追捧的才学。

    柳卿笑得诡异,提笔蘸墨一挥而就,“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落入花从皆不见。”

    柳逸时嘴角抽搐,这是打油诗吧,和女儿以往的才学相比简单不在一个层次。

    “怎么样,朗朗上口吧,嘿嘿,我看他们哪个拔这个头筹。”

    原来如此,柳逸时哭笑不得,不过看在女儿心情好了不少的份上,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看看他们的表情也不错。

    这厢养伤养得很开心,那边阙子墨却不太好受,一边是自己喜欢的人,一边是自己的家人,虽然这个家人不普通了点,但是血浓于水,他终究是无法完全偏向希及的。

    那天从柳府出来就直接回宫复命,就着柳家话里的意思,尽量把话说得漂亮些,可就算如此,皇兄依然发了脾气,世家势力大受打击,多年掣肘没有了,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就算知道柳家和希及的重要,也始终把自己高看了一等,在他看来,他处置得已经够狠了,他表现出来的厌弃告诉了所有人六皇子与皇位无缘,宠爱的吴美人彻底失宠,而没有处置二皇子也是因为他还有其他作用,为的那人不也和柳希及有关系,日后老三得登大宝,哪能不为他的先生报这个仇,只是推迟点时间而已,又何必斤斤计较。

    阙子墨苦笑,大概在皇兄的眼里,希及有点恃宠而娇了,要怎么样才能缓和和柳家的关系?他一点也不想得罪柳家,更不想被希及拒之门外。这样的事希及他相信希及绝对做得出来。

    “皇叔请留步。”下了朝正准备回家换了面目去柳家,他又有四日没见希及了,身后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眼中闪过厉色,回过头时已经恢复如常。

    “二皇子有何事换本王。”疏远的态度让阙晓翔心下不满,同是皇子,为什么要这么偏心?

    缓缓走近,阙晓翔在离阙子墨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身高的差距让他要稍微抬头才能对上对方的眼睛,“不知道皇叔有没有时间,侄儿想和皇叔一叙。”

    “本王有事,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好。”

    虚岁也就十八的阙晓翔再也保持不住脸上的笑意,眼中的怨恨喷涌而出,浓烈得让阙子墨都心惊不已,他何时得罪这小子了?

    再走近一步,二皇子压低了声音,“皇叔,同是父皇的儿子,侄儿非常不明白,为什么您要偏向老三?我究竟哪里不如他?还是有什么事做得不好让皇叔厌弃?皇叔能不能为侄儿解惑?”

    阙子墨挑眉,眼中闪过嘲讽,话里如此的自信究竟是谁给他的?他就那么肯定自己能得到那个位子?同样压低了声音靠近,“晓翔,皇叔只能告诉你,我向来只谨守本份,没有逾越一分,如果逾越了,皇兄都不会容我,你说我偏向老三,我可有向他提供人手做任何事?我连消息都没有给他泄过一条,唯一一次出手,也是依皇兄的命令,在他和你的斗争中失败时把他带出皇宫,保住他的性命,若是败的是你,我保下的就必定是你,明白了吗?皇叔告诉你,你们之间的争斗我不会插手半分,皇兄也不会允许我插手,你们各凭本事,谁是最后胜利者我都会支持。”

    阙晓翔眼里闪过惊喜,他知道这个皇叔向来一言九鼎,他这么说就一定会这么做,可是,他一定要解了心里的疑惑,“既然如此,那皇兄为何要把柳希及介绍给老三为先生?”

    “我只能说,那是老三自己的缘法,与我无关,晓翔,你不用担心我会偏帮谁,皇兄曾有言,他最看好你和老三,谁赢了谁就能得到他认同,你……知道了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父皇如此看中他,那只要把老三……哼,他能拿下他一次,就能拿下他第二次。

    “谢皇叔告知,侄儿知道了,以后若是侄儿……必定好好感谢皇叔。”

    “你若真有这个本事,到时候本王不也得臣服?皇兄明令禁止本王和你们过多接触,你们……各凭本事吧。”

    阙子墨不再多言,径自转身离开,待得上了马车,眼里的嘲意才尽情展现出来,既然是磨刀石,那就好好发挥你磨刀石的作用,给你希望越大,越能让你跌得痛,希及那一刀可不能白挨了。

    希望老三能聪明点,不要这时候来和他接触,说到底希及受伤也是因为他,他不保证现在见到他不会折腾他。

    “公子,杜公子来访,现在在前厅,您要见他吗?”

    杜容夏?好久不见的人了,这是来探病的吧,她遇刺一事估计满京城都传遍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幸灾乐祸,她得罪的人好像不少。

    “请他过来吧,全婶,你帮我收拾一下。”就算那人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份,她也不想让他见到自己那一面,有妇之夫哪,还是远着点好,杜容夏若是好好待他夫人,那她还会高看一分,要是拿一个女人当跳板,她真心看不起。

    PS:要是有错别字,请容忍一下,毕竟现在时间没以前那么多了,修文也没以前细,鬼也会尽量注意的,恩,亲爱的们,柳卿曝光倒计时开始。

第一九零章 泄露

    随着脚步声的渐进,柳卿在全婶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打起精神,不愿有一丝的失态。

    “希及,伤势恢复得如何?”刚在门口站定,眼睛看到了人,杜容夏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若是可以,他希望是在得知希及受伤的第一时间便陪在她身边,但是柳家的闭门谢客没有给他机会。

    这几天他连办差都没法集中精神,时时都在担忧希及的伤势,还有……关于希及的身份,这几天他时刻留心着京城的动静,就担心希及这女儿身的身份曝露了,要是现在曝露,他唯一的优势便消失了。

    柳卿笑了笑,“好多了,能吃能睡,不用几天就可以下床了。”

    “那便好,那便好,听到你受伤的消息我魂都吓飞了。”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坐定,仔细观察了下希及的脸色,确定还不错后杜容夏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话在知晓她身份的杜容夏口里说出来真暧昧,柳卿垂下眼,脸上笑容还在,只是淡了点,“多谢关心。”

    杜容夏仿佛没发现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依然是满脸关切,“大夫怎么说?不会留下什么毛病吧。”

    “伤总得慢慢养,大夫也没说其他什么话,就要我好好养着,行了,别盯着我这伤了,反正命还在就不算大事,石岩,和我说说现在京城是怎么个热闹法,我这次出大名了吧。”

    “你向来有名。”杜容夏看着柳卿笑得温柔,这样的女人他不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才学一流,偏偏还挂着个风流的名声,比他这个大男人还混得风声水起,让他如何不放在心上,他就担心在他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希及的身份被别人知道,比如说卫孚,那他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非常清楚,和卫孚比他完全没胜算。

    柳卿头皮发麻,心里更有些恼怒,因着以前那点交情,她不想和他撕破脸,他倒好,得寸进尺了,以前她说过的那些话,他都没听到?那么清楚明白的拒绝,和欲拒还迎的姿态可离得有点远。

    都结婚生子了,摆出这样一副情圣样子给谁看呢?恍然记起那个在藏书阁中修竹简的男子,和眼前这人判若两人,权力果然使人堕落。

    “希及……”

    “石岩,我们是朋友吗?”柳卿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那些听得出真心,但是让她无法接受的话。

    “当然是。”杜容夏心里一紧,直觉希及接下来的话他不会喜欢。

    “既然是朋友,那有些话我就不藏着揶着了,还是开门见山的把话说明白的好,我也不想失去一个朋友。”柳卿直直的看着他,“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对吧。”

    杜容夏沉默不语,柳卿叹息,这个男人比之那时候的青涩不得志要意气风发许多,眉宇舒展,明显日子过得很舒心,既然如此,又何必老是纠结于她呢?果然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那就请继续这么觉得吧。

    “石岩,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可是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我柳卿虽然是女子之身,但是不管是才学还是其他,我自认不比任何人差,若是不能折服于我,我想我不会屈居于任何人,更不会让自己陷入后院女人的争宠之中,石岩,你有妻有子,若是真求娶了我,你置他们于何地?抛弃原配,你又置我于何地?

    石岩,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没人能给,我一辈子不成婚又如何?这天下很大,我很有兴趣去踏遍了,京城是权力的中心,可是我迟早会远离,要是我身边那人是你,你会舍得丢开已经到手的权势吗?不用这么快回答我,摸着心口好好想想,女人可以有很多,但是权势一旦丢开,想要再找回去可就难了。”

    杜容夏心中惨然,他又何尝不知以希及的傲气不会接受他这个有妻有子的人,就算他丢开现在的一切去和希及共游天下,希及对他的定位也只会是朋友,更何况,他丢不开姚家,姚家虽然现在声势比不得以前,但是要让他走投无路还是很容易的。

    一步错步步错,要是当时他经受住了诱惑,他绝对能理直气壮的追求,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知道希及女儿身份的人,也只有他以爱一个女人的心态来爱希及,他原本应该很有希望和希及并肩的。

    闭上眼,掩下眼中的酸涩,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希及,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知道他是放弃了,柳卿露出由衷的笑意,毕竟从到这个地方开始,杜容夏是她第一个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当然是,石岩,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希望以后也会是。”

    “那就好,我会做你最值得相信的朋友。”能以这种方式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我也认了。

    暧昧终于是到此为止了,朋友也保住了,柳卿心里高兴,话自然就多了起来,拉着杜容夏问京城现在的情况,她养伤都已经七八天了,这么久没有她的消息,京城应该热闹了才对,肯定不是关心她,但是热闹嘛,谁都爱看,八卦的心态谁都有的。

    上了马,回头看着柳家的屋宇,盘算着希及在其中哪一间,以后就连心意都要藏起来了,不然以希及的性子只怕会连朋友都没法做,步步为营的朝堂,水深又浑的京城,既要用他又要防他的姚家,天天在这其中周旋,他已经变得有时候连自己都认不出了,只有在想起希及时,那份没变的心意,想起她时快乐的心境才能让他有力量再撑下去。

    希及,我衷心的希望你能找到那个能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只是很遗憾,那个人不是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那个人是我。

    “回城吧,找个酒肆,我要去坐坐。”

    “喏。”

    以后的很多年,杜容夏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后悔这次的酒醉还是该庆幸这次的酒醉,虽然在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但是到底让希及以女儿之身站到了大家面前,让所有人见识到了女人也可以这么有本事,也让希及……收获了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夜半时分,姚家大小姐姚若婷等回了酒醉的丈夫,看着平日里自律甚严,从不曾失态的丈夫今天醉得两眼迷蒙,姚若婷万分好奇,对这个自己挑中的人,姚若婷是骄傲自得的,用自己的本事不但在家族站稳了脚跟,还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不曾呼朋唤友出去喝过花酒,家中的美婢也从来不多看一眼,她满意,很满意。

    唤过使女帮丈夫洗漱好,脱了衣衫躺在床上,姚若婷手指划过杜容夏儒雅的五官,平日里总是显得有些清冷,可是她知道,睡着了的夫君有着无比安静又温暖的睡颜,成亲两年多,从一开始的喜欢,她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男人,这个属于自己的男人,相比起族里其他姐妹,就算是和其他世家小姐相比,她也是幸福的,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希及,希及……”

    姚若婷的手一顿,刚才她是不是听错了?希及,那不是柳卿柳公子的表字吗?现在京城中谁不知道那位公子的大名,平日里别人喜欢用表字来称呼他,所以现在就连他的表字也是知道者众。

    垂下头,把耳朵凑到杜容夏嘴边,果然听到他嘴里还在喃喃念着,“希及,希及,希及……我后悔了,后悔了……”

    心里一紧,姚若婷憋住呼吸,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是下意识的又想逃开,不想知道丈夫嘴里可能泄露出来的事,她害怕,怕自己的幸福只是自己以为的。

    攒紧手中的丝帕,姚若婷最终还是没有动,又或者,她是被杜容夏接下来的话惊得无法动弹。

    “希及,希及,若是在得知你是女人的那一刻我就表明心迹,那你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是就由我来给予?希及,希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那个人是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眼角有泪滑落,姚若婷怔怔的看着,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哭,第一次,原来他是有眼泪的,可是这眼泪却不是为她。

    泪如雨下,姚若婷死死的捂住嘴,抬起头,不敢再去听男人嘴里还在喃喃个不停的话,自己的丈夫心里装的却是别人,那她又算什么?她的孩子算什么?

    等等……柳希及,柳卿,名满京城的柳希及是女人?姚若婷不可置信的摇头,女人向来置于内宅,以夫为天,能识字已经是不错,拥有那种把男人都比下去了的才学,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女人,哪家会教出一个这样的女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听岔了,一定是。

    擦掉眼泪,按住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再一次垂下头去细听,入耳的依然是希及,破碎的言语中便是关于希及的事,越听姚若婷越忍不住的掉泪,真的是那个柳希及,真的是她,若是别人她还能想想办法抓回丈夫的心,可是……

    那是柳希及,论容貌,把京城四美都比下去了的柳希及,论才学,被无数人追捧的柳希及,论家世,那是世家之中的世家,她拿什么去比,拿什么去比。

第一九一章 流言是真,还是假?

    呆呆的坐着,直到天色微明时,姚若婷才反应过来,打开门,早上的天气有点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脑子被凉风一吹清醒了过来,勾起的嘴角看起来也有点冷,她不好过,她又怎么能让别人好过。

    回过头,隐约可见的床上躺着的是她姚若婷,姚家大小姐的丈夫,谁都夺不走,杜容夏,你也得认命,进了我姚家的门不是那么容易出的。

    走出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关上,终究是舍不得他着凉。

    虽说是招的上门女婿,但是姚家也确实没有薄待了杜容夏,成亲后两人便僻府别居,离姚家不远,有什么事也能很快就通知到,这多少也是给杜容夏留了颜面的。

    管家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睡眼迷蒙,府里向来事不多,来的一路上他就在想小姐这么早把他唤来有何事,这么早就传唤他,这可是头一遭。

    “见过小姐。”

    “王管家,我有事吩咐你去做。”她知道只要走出这一步便没有退路了,但是一想到丈夫的酒后言语她的心就揪起来疼,再一想到名满京城的柳大才子的身份将由她来揭开,她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请小姐吩咐。”

    攒紧手中的丝帕,姚若婷面无表情的说道:“天明后你找些人去散播流言,就说柳卿柳希及公子是女扮男装,其他的话不用多说,只要揭开她的身份即可,事后把那些派出去的人处理掉,我不能让人知道这事是从我府里传出去的,王管家,你也是姚家的老人了,一家老小都靠着姚家过活,你该知道怎么做。”

    王管家最后一点瞌睡也没了,柳希及是女人?骗人的吧,就那副风流姿态比那些世家子弟更像个男人,双壁楼的红玉还在他府里呆着,还有不久前那个有名的公子宴上的清姿姑娘也是从他府里出嫁,这在京城可是很轰动的,可不是每个世家子弟都有这种胸襟,那么美的美人,管你乐不乐意,到了公子哥儿手里肯定是先吃了再说。

    “王管家,你听到了吗?”

    王管家赶紧回神,做为姚家的世仆,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喏,小的马上去办。”

    “等等。”喊住行完礼就要离开的人,姚若婷面沉若水,“这事你知我知,不可让姑爷知道,若是……我剥了你儿子的皮。”

    王管家心里一紧,“喏,小的遵命,万不敢让姑爷知道。”

    “去吧。”

    空寂的房间里凉意更甚,若是夫君知道这事是她做的……不会的,只要把尾巴收拾干净,夫君不会知道的。

    任何一朝的京城都是最繁华最热闹的,可是吴怀玉敢打赌,没有任何一天有今天热闹。

    挥了挥手把店小二赶走,吴怀玉揉着脑袋,使唤身边的侍从,“去,给公子我打点水来,我怎么感觉这还没醒酒啊!”

    另一公子哥儿用扇柄狠狠的敲了他脑袋一下,“痛吗?痛就证明你现在是醒着的,不过德明,这事是真的?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要不是怕你们错过了热闹,我才懒得去把你们从温柔乡里揪出来,怎么样,我够朋友吧。”秦德明很是得瑟,看着别人吃惊他终于找回了平衡,想当时他知道这事时,茶是从鼻子里出来的,早上喝茶这习惯以后得改。

    狠狠抹了把脸,吴怀玉起身在屋里踱着步,“柳兄……柳希及我们都见过,你们觉得她哪里不像男人了?就他那风流样,要真是没点节操的,这京城都没我们混的地儿了,有女人敢去喝花酒吗?”

    秦德明把玩着扇子,这东西也是柳希及弄出来的,“怀玉兄,你还忘了说最重要的,不管我们服不服,柳希及那文采我们都得承认他的出色,要他真是女人,我们这些男人都该把脸藏裤兜里去了。”

    屋里三人同时叹气,柳希及要是女人,对他们的打击就太大了,不,不止是对他们三人,应该说对整个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打击。

    吴怀玉猛的起身,抖了抖衣服准备离开,“我得再去探探消息,也有可能是有人看希及不顺眼故意散播这样的消息,我是真不信他柳希及是女人,世上要真有这样的女人,我真愿意去娶了供起来,矮她一头我都乐意,这样的女人,世间绝对是独一份。”

    听得关门声,屋里的两人才缓过神来,对望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内容,怀玉兄真有胆,这样的女人都敢娶,他就不怕在床上硬不起来?

    大概是这流言太过惊悚,短短一个时辰不到,整个京城除了还在上朝的朝官们,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凡夫走卒,几乎没人不知道了。

    云燕青听得这个消息时,手里的折扇都没有拿住,啪一声掉在地上,“这是哪放出来的谣言,给公子我去查查。”

    “公子,小的有稍微查了下,没有头绪,散播消息的人很聪明,在几个人流最集中的地方把消息传开,查无可查。”

    希及是女人?云燕青闭上眼,仔细回想每一次见到柳希及的情形,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在吴怀玉府上的那次菊园宴,那风流姿态让他都侧目,哪里像个女人了?

    后来的几次见面无一例外的他都是一副风流态,难不成,这是他用来蒙蔽他人的一个面具?

    这么一想倒真是很有可能,他虽然表现得极风流,但是却从来没有和哪家公子哥儿真正去风流过,不过他府里那个红玉怎么解释?

    揉了揉眉心,“继续去打听消息,有什么特殊的马上回报。”

    “喏。”

    抛开这又一个纠结的人,阙子墨下朝回府,还没上马车便被暗一拦住了,看着这个平日里不常在他人面前露面的人,阙子墨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看周围散朝的官员挺多,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希及又出了什么事?”

    暗一一愣,赶紧回禀道:“回主子话,确实和柳公子有关。”

    “说。”阙子墨心都提了起来,想不明白他都在家里闭门不出的养伤了,怎么还能出事。

    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消息,暗一有些心上心下,主子对柳公子是什么心思,他当然明白,可要是柳公子由雄变雌了,主子还会有那心思吗?

    “回主子话,今早京城就流传有一条传言,说柳公子……是女人。”话还没说完,暗一就敏感的发现周围的温度有了变化,衣领也被人提溜了起来,“这样的传言你求证了吗?”

    “回主子话,没有……”

    “没有你还敢报到本王面前来?”阙子墨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悲还是喜,自己挣扎纠结了那么久才下定决定去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什么心理准备都做好了,猛然间那个男人又变成了女人,任他心性坚定,这会的心绪波动得也让他有点晕。

    暗一艰难的吞了口口水,衣领勒得喉咙很疼,可他一点也不敢动,哑着声音道:“回主子话,小的有散出人手去查,可是散播消息的人很老道,小的这组有一半的人出去任务了,现在人手有些不够,要想查出来可能需要些时间,小的只能先报与主子知道。”

    阙子墨松开手,从怀中拿出手令,“隐组的人先调给你,迅速去证实流言的真实性,以最快的速度,明白吗?要是人手再不够,我会再派一组给你。”

    “回主子话,有隐组足够,小的先行告退。”

    阙子墨挥了挥手,在原地站了半晌才爬上马车回府,从暗一离开他脑子里就什么都想不到了,木木的,连警觉性都消失了,幸好现在也没人对他这个王爷动手,不然还真有可能会成功。

    希及是女人吗?虽然是一则还没证实的流言,可是他却是打心眼里相信的,以前一些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也豁然开朗,难怪希及从来不和人接触,他身边的人也会杜绝这种情况,以前他一直以为是希及有洁癖,不喜欢和人接触,现在想来,却是因为男女之别了,就算是着男装,她也谨守了男女之防,闺誉无损。

    希及要是女人……

    阙子墨按住胸口,心脏跳得有些急,焦躁的情绪奔袭而来,希及要是女人,变数就太大了,虽然他求娶变得名正言顺,但是……皇兄会允许吗?他手里的势力若是放在一般人手里,绝对是让人忌惮的,现在皇兄是相信他,可是这种相信是倾刻间就消失的,要是再加上一个柳家,皇兄能放心吗?

    以希及之貌,之才,之背后的势力,若是皇兄自己要纳入后宫,他该如何?

    要是皇兄为了晓潜以后着想,把希及定给他,给他拉一个强力助力,那他又该如何?

    不,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放手的,那是他最早相中的人,在她还是男人的时候便相中了,就算是皇兄,也不能勉强他放手,就算,就算要他放弃手中的力量,他也愿意。

    要是可以,他真的愿意把手中的力量放出去,要是没了这些,只是一个闲散王爷,那皇兄便不会对他再有任何的猜忌,而且,他也相信就算没有这些,他也不用担心自己会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第一九二章 早知有这一天

    柳家收到消息的时间也不晚,看了看时辰,卿丫头这个时辰还没起,自从受伤后她便嗜睡了许多,上午基本都在睡觉,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被人揭露了会是什么反应。

    那丫头啊,要是以后都只能锁在后宅那就真可惜了。

    柳松君叹了口气吩咐道:“时儿,你亲自把这消息给卿丫头送去,我要先做些安排,一会再去听听她的打算。”

    “喏。”

    柳逸时行了礼,往后宅行去,女儿的身份揭穿后势必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自在,那样的女儿肯定不会快乐,想到这些他免不了心疼,以卿儿那身本事,要是真为男儿身,为王为相都是够的。

    但是他又有些庆幸女儿的身份是在她的好年华还在的时候揭露,现在卿儿才名在外,着男装时便有着美名,想必会有许多人求娶吧,语菲准备的那么多嫁妆说不定就能用上了。

    想起见过几面的定王爷,要说最好的人选,还真是没人能和他比,就不知道他相中的究竟是男装的卿儿,还是女儿身的卿儿一样喜欢。

    一路走一路思量,到了门口便看到柳全在门口等候,这是……他也得到消息了?

    柳全看到柳逸时赶紧行礼,柳逸时扬了扬手,温和的道:“阿全,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多礼,你们夫妇照顾卿儿这么多年,比之我们还要亲厚几分,说起来是辛苦你们了。”

    “这是小的该做的,能有今日是小姐自己有本事,小的什么都没做。”

    柳逸时也没再讲客气话,“卿儿每天这时辰还在睡,你是找她有事吗?”

    柳全知道以柳家的能耐,必定也是得到消息了,他在京城经营几年,自有一套自己的门道,所以得到消息的时间也不晚,“回三老爷的话,小的刚得到消息,小姐的身份被人揭露了,小的来告与小姐知道。”

    果然如此,柳逸时赞赏的笑了笑,有柳全夫妇在卿儿身边,他确实放心,两人即忠心,又有本事,他们的儿子也是个能担事的,以后卿儿要真是嫁人,有这样一房家人跟着再好不过,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是远了。

    全婶打开门,看到柳逸时也不吃惊,“三老爷,阿全,小姐起床了。”

    柳逸时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今天柳卿已经能勉强起床了,看到父亲进来扬起笑脸,“爹,这时候怎么有时间过来?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睡不够。”看女儿气色好多了,柳逸时觉得多睡点也好,对于女儿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疏远的唤他父亲还是唤他爹他已经记不起来了,总之,这感觉不赖。

    柳卿吐了吐舌头,小女儿态尽现,想起来意,柳逸时叹了口气,在一边落了座。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柳卿一脸的莫名,本就不耐拐弯抹角,这会问得更是直接,“爹,有事要告诉女儿?”

    “有事,大事。”柳逸时也不拖沓,“卿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的女儿身份被人揭露了。”

    “这么快?”柳卿瞪大眼,衬得那张精致的脸多了几分无辜,“查出来是从哪传出来的消息吗?”

    “放心,已经可以肯定不是从这边柳府和京城那边柳府,具体的还在查。”知道女儿在担心什么,柳逸时给她吃了定心丸,柳家万不会出现背主之人,因为柳家轻易不收下人,真正跟在主家身边的都是世仆,一家几代人都为柳家效忠的,受的是柳家的教育,不说多有学问,但都是能识得几个字的,再加上柳家门第之高真没有几家及得上,背弃了柳家攀附上其他家,应该没有人会做这种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

    “京城要热闹了,真想知道那些公子哥儿的反应,被个女人压了一头的滋味如何呢?哼哼,叫你们把女人当玩物,不知道女人能撑起半边天吗?”

    柳逸时轻咳一声,提醒她在她面前还有个男人,柳逸赶紧讨好的笑笑,“爹,这些人里绝对不包括你,我说的是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世家公子哥儿呢!”

    无奈的叹气,以前远着的时候觉得这女儿傲气得不行,难以接近,更难以被她接受,现在近了才能发现这女儿其实娇气得很,也很灵动,比之男儿装时的风流姿态简直像是两个人。

    “卿儿,你别小看了那些公子哥儿,他们虽然经常呼朋引伴的吃喝玩乐,但是他们会的绝对不止这些,而且他们玩乐时结下的那张网更不能小看,看看已经接掌家业的那些人,他们哪一个以前不是玩乐中的高手,可是该会的,他们全会,小看了他们会吃大亏的。”

    柳卿一怔,与其说是小看了那些人,不如说她是打心里就没把那些人看在眼里,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他们,确实,就像爹所说的,在高门府第长成的孩子,尤其还是第二代,撑死了第三代,他们还没不济事到那种程度,真要论起权谋来,她这个半吊子绝对只能靠边站,果然,她还是自视甚高了。

    收敛起玩笑的表情,柳卿低垂下头,“谢爹提点,女儿记得了。”

    “你记在心上了就好,不管以后会如何,小看别人总是不妥。”

    全婶端着熬好的粥过来,上面还摆着几个小碟,青翠翠的颜色,看着就有胃口。

    柳逸时示意她先吃早饭,自己走到床边拿起那把扇子打开看了看,果然,是新诗,想起那天那把扇子被族里的子侄夺走时女儿的偷笑,和他们看到扇子上提的诗的表情,柳逸时也忍不住笑了。

    那样的诗看着简单无比,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打油诗也是诗嘛!

    不过还是这首更得他意,“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细细思量其中的意思,柳逸时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这是卿儿离家在外时作的吗?语句中有怨,却仿佛又带着种洒脱,果然像极了卿儿的性子,一开始归族时的不甘愿,到现在的和他笑眼相对侃侃而谈,好像也没有多长时间。

    “爹,你喜欢这首诗?”吃罢早饭,柳卿看柳逸时半天没动,回头便看到他拿着扇子在看,好像族里的人都有这习惯,来了她这里眼睛便四处溜着找扇子,非得看一看上面的诗词才心甘。

    “恩?”柳逸时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扇子,脸上重新带上笑意,“是喜欢,卿儿就把这扇子送与爹如何?”

    都开口了还能如何?柳卿无奈的点头,匠人给她送来的十把扇子已经只剩这最后一把了,现在看来这一把也要保不住了。

    “爹喜欢尽管拿去。”

    “什么东西拿去?”柳逸时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便有人接了话,柳松君看着神情平淡的两人,“时儿,你还没和卿儿说起那事?”

    “说了。”柳逸时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来的原因,好像话题被女儿带跑了,不过看女儿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想来是心中早就有了定数。

    柳松君看向自家孙女,说了还这反应?是不是也太不当回事了?

    “丫头,有什么想法,说出来给爷爷参详参详。”

    柳卿笑笑,“在穿上男装的第一天,我便有了被人揭穿的心理准备,能拖到今天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什么好着急的,爷爷,爹,能自由这么长时间,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爷爷,您不能因为我身份被人揭穿了便要求我嫁人,不然我可就离家出走了。”

    柳松君给了她一个暴粟,“还离家出走,你能走到哪里去,安心养你的伤,就算你想嫁人,爷爷还不会放人。”

    摸了摸被敲的地方,柳卿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也就不抱怨疼了,“柳家闭门谢客吧,任何人都不见,一动不如一静,看看他们会如何做。”

    “定王爷上门也不见?”

    “不见,为何要见,除非他是持了皇帝的旨意,不然也不见。”

    两父子在心里同情了下定王爷,喜欢上这么个极有主见的丫头真不是什么好事。

    柳松君摸摸胡子,“丫头,你就没想过要驳了外面的流言吗?也没人敢来剥了你衣服验正身。”

    “为什么要驳?事实如此,就算我今天驳了,以后再从别的事上露了马脚,这个谎就圆不回去了,到时候会更难收场。”

    确实如此,柳松君叹了口气,这丫头想事情向来透彻,要真是个男娃儿该多好,那柳家绝对能赶上鼎盛之时。

    “知道了,外面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你安心养伤,需要什么吩咐下去就行了。”

    “是,让爷爷劳累了。”

    起身拍拍她的脑袋,柳松君踱步离开,柳卿唤过柳全吩咐道:“全叔,你回府里坐镇,关紧大门,谁登门也不见,留心几个店铺的情况,要是有人捣乱就干脆关门,要是无事,就继续开着,大家的情绪你要安抚好,书局……书局也继续开着,让陶石他们几个轮班看着,不能让书局再出意外。”

    “喏。”

    柳逸时满意的点头,这样的安排很好,要是把书局也关门了,无疑是说明了卿儿的心虚,一切照旧,反而让人不敢妄动。

    不过最让他满意的,还是卿儿对书的爱护,柳家的人,就该如此。

第一九三章 皇帝的心思

    流言越传越甚,连在深宫之中的皇帝都听说了,速度把阙子墨宣进宫,话里带着质问:“这么重大的事为何没向朕禀报?”

    不用问也知道是指的什么事,阙子墨沉着的见了礼,像以往一样平静的回话,但是却不像以往那样态度松散,“回禀皇上,这事还没有得到证实,臣弟不敢将这样不知真假的消息告诉您,臣定已经派人去查了,应该不用多久就有消息。”

    皇帝点头,相信了阙子墨的话,以他这个弟弟的个性确实如此,不确定的消息从来不曾上呈于他,敲了敲桌子,皇帝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闻听,你觉得这事有几成是真?”

    “臣弟不敢妄猜。”看皇兄不相信的眼神,阙子墨继续道,“臣弟心里有些乱,既希望他是女人,又希望他是男人。”

    “哦?!”皇帝来了兴趣,重新落坐,“说来听听。”

    组织好语言,阙子墨把语气,态度都控制在一个度,让人听得出其中的迷茫,又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喜悦,“不瞒皇兄,当时下定决心追求希及时,臣弟便挣扎了许久,毕竟臣弟从来不曾近过男色,皇兄送来的那些男人有容貌不输于希及的,甚至比之他还要娇媚,但是……臣弟连他们近身都无法接受,可要是面对的是希及,臣弟却完全相反,想亲近他,想触摸他,想看他笑,想……让他的一切都只属于我。

    就因为如此,臣弟才怎么都无法放手,可如今,居然有消息说希及居然是女人,这让臣弟既高兴又……惶恐,希及是男人时那身才学本事便让人望尘莫及,要是女人有这身才学,臣弟……反倒没有自信能和她并肩了。

    而且……”

    “而且什么?”第一次看到自家兄弟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皇帝很是感兴趣,他可是很清楚,送去的那些男人闻听根本没碰过。

    阙子墨咬牙,他知道接下来说的话有些猜君心犯忌讳的意思,可要是不说,只怕皇兄心里的想法会更多,而那些想法,是自己必定不能接受的。

    “蒙皇兄看重,给了臣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也是因为皇兄的信任,臣弟才能一直稳坐这个位置,可是总有一天会由下一代的人继位,臣弟若是真和希及成亲,那牵扯出的势力便太过庞大,皇兄能信我是因为我是您弟弟,由您教养长大,知道我从没有不臣之心,可若是换个人,他可能会没有这个自信,到时候,怕是一场祸事。”

    皇帝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饶是阙子墨心性坚定,也自认是最了解皇兄的人,这一刻他的后背也有些湿了。

    沉默了很久,皇帝才悠悠开口,“难得你从事发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能想得这么远,闻听,朕该说你多虑了吗?”

    阙子墨不接话,这些是不是多虑了他心里明白,皇兄心里,也明白,不然刚才也不会有这么长时间的沉默。

    没有哪个皇帝能忍受别人手中的权力凌驾于皇权之上,柳家的根基太深,究竟有多深,连他都不清楚,这样一个柳家的女儿嫁给手握大权的王爷,怎么看都不是皇帝能容忍的事。

    嫁给皇帝反倒是最合适的,所以阙子墨才这般着急,连布局都来不及便直接出险招。

    也许把事情说开了,他顺理成章的交上手中的权力,皇兄就能放心了。

    一撩衣摆,阙子墨挺身而跪,“皇兄,希及我绝不会放手,不管他是男还是女,他都是我这辈子选择的人,我想和他过一辈子,哪怕是交上手中所有的一切我也愿意,皇兄,从臣弟十七岁着手创建暗中的一切开始到今天,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从来没有轻松过一天,最黑暗的,最血腥的都见识得麻木了,皇兄,臣弟是真的有些累了,前几天东子给我梳头时告诉我长了白发,当时臣弟突然就觉得很累,想退出的念头也是在那一刻产生的,今天希及的事也不过是加重了臣弟的这个想法,希望皇兄成全。”

    闻听向来傲气,就算是面对他也是以恭敬居多,长兄如父,更何况他本就是由他带大的,与其说两人是兄弟情不如说是父子情,所以他就算不信儿子,不信臣子,对于闻听却是给与了最大的信任,他太熟知他的性子了,对那个位子,他知道这个弟弟从来就没有奢望过,暗中的那一切交给他,他放心。

    可是,如果在这一切之上再加上柳家,那绝对不行,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事,就算他能掌控,他的继任者也掌控不了,一个处理不好便会两败俱伤。

    如果柳卿真是女儿身,那最好的结果便是纳入后宫,成了他的女人再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要是能生个孩子,那储君的人选便要有所改变了,他相信从柳卿肚子里出来的孩子绝对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聪颖,这样一想,皇帝真有些意动了,不说柳卿之才,单说那容貌,若是着上女装,该是怎样的风姿。

    阙子墨果然是最了解皇帝的,一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成真了,牙齿狠狠的咬在舌尖上才制止了自己的冲动,不能乱,现在绝对不能乱,他要是乱了,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他这般示弱,这般祈求,为的便是皇兄一刻的心软,他相信皇兄就算对别人再无情,对他也有着一分真心,在战场上时的相依为命,从始至终对他的支持,还有对他一直不成婚的微末歉意,凭着这些,他才敢一拼。

    “这事朕需要好好想想,你也不用急于交权,朕现在手里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其他人朕也不相信。”

    “喏。”阙子墨垂下眼睑。

    看他还是跪着,皇帝起身绕过书案把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闻听,你为皇兄做的,皇兄都记在心里,这些年辛苦你了,放心回去吧,朕会好好思量的。”

    “喏,臣定告退。”

    看着阙子墨离开,皇帝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拉扯,一边是想给自己唯一的弟弟一个家,一边是帝王心术作祟,许久之后,到底是君王思想赢了这场无声的战争。

    闻听,对不起了,皇兄怎么都不能让柳家和你连成一线,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那些个皇子加起来都不会是你一个人的对手,若论忠心自然没人可及你,但是若再加上一个柳家,那变数就太大了,朕不能给你们这个机会。

    也是皇帝小人之心了,柳家传承这么多年,又岂会没有称王称帝的时候,可是柳家就是不走那最后一步,不登那最后一梯,就算位极人臣,也恪守为臣之道,从不逾越。

    柳家的家规中最后一条便是:永不称王。

    回到府里,阙子墨坐在书房中静坐了好久,皇兄的心思他又岂会看不出来,若是面对别人,他有万千的手段,可要是对上皇兄,他再多的手段都使不出来,不说那是皇帝,更因为皇兄在他心里从来就不止是皇帝那么简单。

    皇兄对他始终比对别人要柔软上几分,他又一直谨守本份,两人的感情在这些年中也许掺杂了些别的,但总体来说还是非常不错,要是因为一个女人便反目,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是,那个人是希及,是希及,他又怎么能够拱手相让,就算是皇兄,也不行。

    “主子,暗一回来了。”

    阙子墨的心瞬间悬上了半空,“进来。”

    暗一还没来得及行礼,阙子墨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回主子话,消息是从姚家大小姐府上传出来的,小的用了点手段,从管家那得知这是姚家大小姐亲自吩咐他做的,而且让他瞒着她的夫婿。”

    姚家大小姐的夫婿——杜容夏,阙子墨闭上眼,希及十有八九真是女儿身了,现在细想起来,杜容夏每每看着希及的神情都太过于热切,他们又同是来自清远府城,以前便相识,杜容夏知道希及是女儿身便说得过去了。

    至于姚家大小姐是怎么知晓的,这便要好好问问杜容夏了,不过这事现在不急,也不需要他现在做什么,杜容夏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自己去和希及解释的,他只要把这事漏给他知道就行了,姚大小姐,可不是你想瞒便瞒得下去的,不管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你都选错了方法,虽然他该感谢,但是这无疑是让希及陷入了危险之中。

    “东子,你去安排一个人接近杜容夏,把这事告诉他,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说。”

    “喏。”

    走出书房,眯起眼抬头看着大好的天气,不知道希及在做什么,以她的性子不管在哪里当不至于亏待了自己,以柳家的情报网,她身份被揭穿的事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她想好应对之策了吗?她有想过身份被揭穿后她可能面对的情况吗?以她之才若是真入了后宫,她甘心吗?

    就算她甘心,他亦不会甘心的吧,所以希及,和我并肩,可好?

第一九四章 师生相见

    整个柳家,只有柳卿既然故我,一点也没被外面的事所影响,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而族里已经是几经商议,连最坏的局面都考虑到了。

    柳家并不怕什么,就算是皇家也有一拼之力,皇家有军队,柳家有的,却是差不多千年所攒下来的资本,一代代暗地里埋下的线要是全部启用,这天怕是要变了。

    而柳家最大的依仗却是占卜占出来的结果:有惊无险。

    既是有惊无险,那只要应对得当,说不定还能从中占到什么好处。

    柳松君捻了捻胡子,挥手示意柳逸时跟着他到书房,两父子坐定,柳松君才问道:“时儿,你心里可有章程了?”

    柳逸时苦笑着摇头,“以卿儿的性子,这事情又哪有我们插手的余地,爹,儿子劝您一句,这事最好不要替卿儿做任何决定,她表面上看着好说话,其实也是个烈火金刚的性子,倔起来怕是不好哄。”

    “恩,有个做父亲的样子,”柳松君调笑了小儿子一句,叹息似的道:“放心,我不会勉强卿丫头做任何事,她能走到哪一步,她愿意怎么走都由她自己来决定,族里要做的,是帮着扫平路上的拦路石,把她留下的漏洞补上,到底还年轻,再聪明在这些事上也需要时间的累积,老头子我恰恰就活得够久了,能帮上她一把,莲柏那里你去通个气,朝堂上的发难估计是快了,毕竟女扮男装是犯了欺君之罪的,揪不到卿丫头其他毛病,他们只能盯着这事不放。”

    “喏,莲柏心思细腻,能处理好的,可惜他们入朝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要不然我会更放心。”

    确实是如此,要是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最起码得卿丫头伤好了再发难也不迟啊!

    “老太爷,三皇子来访。”

    三皇子?虽然是闭门谢客,可这位的身份还真是有些特殊,以他和卿丫头的关系也不好拒了,“文林,你亲自去待客,再派个人去知会两位长老一声,让他们去卿丫头那里,顺便知会她一声,这三皇子想见的可不是我这个老头子,而是他的先生,这是她身份揭穿后头一次见客,让她不要失礼了。”

    “喏。”柳文林赶紧去安排,柳家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三小姐更是处在暴风中心,万不能再被人揪到任何小辫子。

    “时儿,随我一起去会客。”

    “喏。”柳逸时随之起身,抖了抖长袍,他也很好奇三皇子对卿儿的态度,见见也不错,毕竟他的年纪只比卿儿小个几岁,也没正式拜师,也算是个好人选不是。

    至于阙子墨,让他们叔侄抢去呗,卿儿可不是没人要的。

    在前厅中见到三皇子,柳逸时更满意了,虽然看着还带着几分稚嫩,肩膀也不够结实,比之他叔叔自是不及,但是……在这个年纪有这份沉稳已经是难得了,真要有了阙子墨的年岁,不见得就及不上那位定王爷。

    “三皇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阙晓潜避开没有受礼,不管先生是男是女,他在那里受益非浅是事实,先生为他费了心也是事实,这是先生的长辈,抛开身份,也算得上是他的身份,他哪还能受礼。

    “柳族长客气了,冒昧前来,多有打扰。”

    双方都客气的你来我往好半晌,到底是阙晓潜年幼,没有老狐狸沉得住气,看两人完全没有提及先生的意思,阙晓潜忍不住问道:“柳族长,不知道先生现在可好。”

    柳松君心下暗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沉下脸叹气道:“怎么可能好,被人当胸扎了一刀,没要了她小命是她命大,拔刀时又失血过多,最少得养上半年。”

    阙晓潜心下更是愧疚,没有谁比他更明白先生是为何而伤,他的迅速成长已经让二皇兄有危机感了,在知道柳卿是他先生后,怎么都容不下的,所以他才一直瞒着,父皇和皇叔也帮他瞒着,不敢让外人知道柳卿是他的先生,免得给她带来麻烦,现在果然应验了。

    皇子的尊严让他说不出自责的话,咬了咬牙,暗地里把二皇兄诅咒了千万遍,这仇他一定会报,站起身来拱手一礼,“柳族长,请看在我是先生的学生份上,让我见上一面。”

    柳松君旋了旋杯盖,要笑不笑的看着他,“现在京城都传卿儿是女人,三皇子,老夫很好奇你心里是怎么想,若是你的先生是个女人,你能接受吗?”

    “说实话,才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我很吃惊,也仔细回想过和先生相处过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愚钝,发现先生除了不爱和人接触外,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女人,先生若真是女人,只能说他伪装得太好,也让我开了眼界,女子中也有这般有本事的人,毫不比男人逊色。”

    若这是他的真心话,那这位皇子的心胸倒真是不错,不愧为身具龙气的人,就不知道皇帝是如何想,若是欺君之罪坐实了,卿丫头也落不着好,不过想必皇帝也会考虑柳家才对。

    “这话听着真窝心,没白为你费心。”声音从门外传出,一身长袍的柳卿在全婶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进来,两位长老跟在身后,善长老看到阙晓潜不由得变了脸色,真是奇怪,离上次见面的时间也不长,怎么这么短的时间……

    智长老敏感的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想到他的身体,赶紧在旁扶了一把,压低了声音着急的问:“二哥,怎么了?”

    柳松善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轻轻摇头,“我没事,一会说。”

    看到来人,阙晓潜迅速起身,刚想上前搀扶,便想起那则传言,有那些话打底,再一细看,他要是再把先生看成是男人就真是瞎眼了。

    收回脚步执了弟子礼,“先生,身体可还好?”

    “我要说不疼肯定是骗你的。”在椅子上落坐,接过全婶递来的丝帕擦了额头上的汗,走这么一段距离是有些勉强了。“怎么,来为你家二皇兄赔礼道歉?”

    “不。”阙晓潜摇头,“先生,总有一天我会把他送到你面前,任你处置,只是现在还不行,我本事还不够,请先生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柳卿未置可否的笑笑,转移了话题,“现在还当我是你先生?以你的眼神不会看不出我是女人。”

    只要不刻意做男装打扮,柳卿确实无法让人看成是男人,她的身段实在是太妖娆了,要是不束发,那张脸也实在是太过女性化。

    阙晓潜定睛看了一眼,脸上微微有些红了,“先生是女人只会让我更觉得了不起。”

    有这份容人之量,才会被皇帝定为储君人选吧,柳卿有些感慨,忍不住想,要是在三皇子继位时再曝露身份就好了。

    “那你今天来究竟所为何事?不会真是为了看我吧,要是担心我的伤势,你早该来了才对,而且阿随已经来过了。”端着个不失礼的坐姿实在太辛苦了,向爷爷和父亲投去个歉意的眼神,柳卿身子往后靠去,轻吁了口气,这样舒服多了。

    柳松君当没看到,径自喝自己的茶,竖着耳朵等着听那个三皇子怎么说。

    柳逸时只是摇摇头,她现在这个样子,谁还狠得下心去计较那些虚礼。

    阙晓潜看到柳卿头上的汗,知道这位称得上聪明绝顶的先生确实是还没大好,眼角瞄到侍女端了茶过来,快步过去接了,亲自递到柳卿手里,顺手揭开杯盖,好让先生喝上两口。却发现这茶杯里哪是茶,一股药香袭来,这根本是药,怎么用这种喝茶的杯子喝药?

    “奇怪?”柳卿笑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接过全婶递来的蜜饯丢入嘴里,压下满嘴的苦味,这才回道:“这样我才能骗自己是喝茶,而不是喝药。”

    每当这时候,她便无比怀念后世的医院,吃点药丸子,吊点水就行了,哪用喝这么苦的药,让她总是怀疑是不是煎药的人和她有仇,偷偷往里加黄莲了。

    这是他的先生,这是他的先生,不是可以笑话的人,阙晓潜在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免得自己忍不住笑出声,原来什么都会的先生也是怕喝药的。

    “接着说吧,今天来是想和我说什么。”

    阙晓潜重新落坐,听闻先生是女人后,他想了很多,这两个月父皇已经在暗地里教他为君之道了,所以对于父皇的心思,他也能推敲出一二,以父皇的猜疑心,必不会放一个这样的女人在外面的,再加上……

    以前想不通的地方现在也豁然开朗,皇叔在先生还是男儿身的时候便那般用心,得知先生是女人时又怎么可能没有想法,可父皇是绝对不会让皇叔和柳家成姻亲的,那样于皇权不利。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父皇打算将先生纳入后宫,这样既拉住了柳家,又有了先生这个助力,虽然对不起皇叔,但是父皇一定会从大义上来说服皇叔,就算知道皇叔会和父皇离心,父皇也一定会这么做。

    这就是君王,绝不会容许不在自己控制的势力出现。

第一九五章 龙抬头

    “怎么,不好说吗?”看他一脸凝重的神色,柳卿失笑,第一次见面时,明明还是个喜怒形于色,被兄弟伤害和背叛的少年,现在看着居然已经有点大人的味道了。

    这其中还有自己的功劳,只要这么一想,她心里便挺自得的。

    不管以后的路会怎么走,也不知道身份曝露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想到这个皇帝内定的继任者曾经奉她为师,便觉得这个世界没有白来,以他的聪明,就算看不起身为女人的自己,自己教给他的那些东西他也必定会认真的琢磨,这样便够了。

    说不定这是个好契机呢,要不要去浪迹天下呢?

    阙晓潜像是想好了,抬头望着柳卿,这是他们这次见面他头一次没有躲闪的直视,“先生,我来是想告诉你,父皇绝对不会允许你再游离在外不受他控制,以前你是男人,是柳家的人,你总共也只代表柳家,可是你是女人,会成亲嫁人,柳家已经足够势大,若是再联合其他家族……父皇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柳卿眯起眼看他,这个学生好像要重新审视了呢!“那你说要如何是好呢?”

    “学生不知道。”阙晓潜回得理直气壮,他站到先生的立场去想过,进不得也退不得,这样的局面换成他也不见得就能处理好。

    这答案可真光棍,柳卿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很是八卦的问道:“你现在有伺候的人了没?”

    阙晓潜不解,身为皇子怎么可能会没人侍候,先生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枕边人了。”

    阙晓潜很是尴尬的点头,记起柳卿还不是他先生时说过的话,赶紧澄清道:“先生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有人侍候也不过是因为不想做得和别人不一样,引起别人的注意,有些话也不好和别人去解释,我现在一步都错不得。”

    她都和这小子说过些什么来着?柳卿挠了挠头,好不容易才从脑子里翻出一些模糊的对话,啧,那种逗皇子玩的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

    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到了这了,阙晓潜无言的喝了口茶,他的先生还真是难以捉摸,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才更相信父皇也会和他一样无可奈何。

    他一点也不希望先生被圈入后宫,那是对先生的侮辱,整个后宫的女人加起来也比不得先生的千之一二。

    柳卿心里是真的欣慰,就凭着他在这时候来向她通风报信,而不是和他的父皇一样想着怎么利用自己,绑住自己,让她被皇家伤害的心有了些许的安慰,到底,这皇家也不是都那么无耻的。

    想起皇家,便想到了阙子墨,那人可不也是皇家的,无耻吗?无耻,可是,她还是很好奇那人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是什么反应,或者,他迷恋的不过是着男装的,经过伪装的自己……

    她还以为,那人会是第一时间找上门来的人,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先生,你有应对之策了吗?”阙晓潜到底还是担心的,看柳卿不答话忍不住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世上也许有死路,但是眼前这事绝对搭不上。”柳卿话中有着冷意,若是在君权绝对集中,君要臣死臣一定得死的明朝清朝,那她只能认命,可在这个朝代,说实话她没那么怕。

    至少皇帝不敢把柳家得罪死了,这点她可以肯定。

    “三皇子,你该回了,若是在柳家呆久了,你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只怕是要心生猜忌,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局面,不要一时冲动给毁了,这事你能向我报个信便已经是全了师生的情义,其他的事,你不要再管,于你不利。”

    柳卿起身准备回房,伤口有些疼了,“还有,我前不久让你皇叔带给你的故事一定要认真看,要是我猜得不错,你父皇一定会御驾亲征,那就必定要有个监国之人,你这段时间一定要要表现好点,不要让这个机会被别人夺走了,回去多多琢磨琢磨吧。”

    阙晓潜眼中光芒闪烁,父皇想亲征他知道,可不是被老臣给驳回来了吗?先生从不妄言,难道是从皇叔那听来的?

    若是能得监国之权,那基本就已经代表了父皇的态度,他便能争取更多的力量,现在持中立态度的大臣可不少……

    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谢先生提点。”

    “你回去吧,今天这事多谢了。”

    “要说谢也是我说,先生这么说太折煞我了,学生告辞。”

    直到上了马车,阙晓潜才发现,到后来他压根就忘了先生是女人这回事了,像以往的每次一样,面对先生时全副心神都用去记录她的所有言语了,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是女的,又如何呢?他的母亲便是个很有本事的女人,有个这样有本事的女人做他的先生,他引以为傲。

    唇角勾起笑意,不由得想起出来前谋士说过的话,‘三皇子,你与柳卿年岁只相差不到四岁,有师生之实,但是并无师生之名,况且你现在并无皇妃,若是你向皇上求娶柳卿,皇上应该会考虑,二皇子年初娶了皇妃,他已经失去了资格,而且,柳家必定知道行刺柳卿的幕后指使是二皇子,就算他没娶皇妃柳家也一定不会同意,可是三皇子你不同,你们原本就有情谊在,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要是能把柳家彻底拉到您这一方,那便是天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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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提议他不是没有心动过,先生之貌,之才都属上上,要再挑一个比她更出色的,只怕是难,可是他更清楚先生的傲气,虽然只相处了半年,也足以让他看得清楚。

    再加上皇叔对先生的心思,若是他求娶先生,不管成与不成,皇叔必定会对他有成见,要是他偏向二哥,那他绝无胜算。

    想通了这些,他也就歇了那些心思,反正他是先生的学生,这点无法改变,先生怎么都不可能不帮他而去帮他的对手。

    先生可是记仇得很,二皇兄那一刀扎飞了所有的可能,他确实该好好谋划谋划了,监国之权一定要拿到手才行。

    送走阙晓潜,柳卿准备回转内院,善长老出声叫住了她,“卿丫头,身体还撑得住吗?要是没问题就再留一会,我有点事想问你。”

    扶着全婶的手重新落坐,柳卿一脸好奇的望向柳松善,“善长老请说。”

    “你刚才说皇帝会御驾亲征?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我是通过阙子墨透露出来的意思总结出来的,他也没有否认,怎么?善长老觉得不会?”

    柳松善摇头,一脸的原来如此,“上次在你府里见到三皇子时,他身上的龙气还只是初具龙形,可是今天见他,他身上的龙形居然已经凝实并且抬头了,间隔的时间只有这么点,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绝无可能。”

    原本听得兴趣盎然,待得听完,左右一串想,柳卿瞪大眼,都忘了身上的伤,猛的坐正了身体,“善长老的意思是皇帝会……”

    “噤声。”柳松君轻喝,虽然这是柳家,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但是有些话还是不该说,“二弟,你确实看清楚了?”

    “确定,从进屋开始我便一直在观察,绝对不会看错,要不一会我去算一卦看看?”

    “不用。”柳松君摇头,“你的身体已经快抗不住了,留着这条命吧,皇帝的生死与我们没有多大关系,卿丫头,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柳卿还处在震惊当中,虽然不喜皇帝的无耻和无义,但是得知他将不久人世,心里还是有些不好过。

    “我能有什么想法?总不能去告诉皇帝他快死了吧。”

    柳松善满意的点头,他还真有点担心卿丫头会这么做,女人天生心软,卿丫头再聪明终究也是女人。

    “你能这么想就好,有些事是定数,人力无法更改。”

    “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嘛,我懂。”柳卿笑笑,她不是圣人,也没打算当救世主,以一己之力改变原定的结局,若是皇帝没有那些个心思,说不定她还会暗地里透个音,可是现在……真是抱歉了,您还是继续上战场吧。

    “爷爷,你有什么安排吗?还是打算置身事外?”

    柳松君捻了捻胡子,笑得如同狐狸般,“卿丫头,你不知道柳家是以拥戴之功起家的吗?柳家传承到我这一代,立有拥戴之功已经有七次了,你说我会如何做?”

    那还用说,当然是立这个功了,能看出谁身具龙气,要立这个功劳实在不难,也难怪柳家历经这么多朝代依然能够屹立不倒,柳卿是真有些因为生在柳家而自豪了。

    “三皇子上位也好,有那么一分交情在柳家吃不了亏,爷爷,那些权谋的事我不懂,看在他是我半个学生的份上就请您多费心了,我也不能看着他吃亏。”

    这丫头的护短由此就可看出一二了,柳松君觉得自己是真的挺喜欢这丫头,她很真实的面对自我,懂的事情不客气,不懂的事情也不会装懂,很是难得,“那是自然,爷爷马上开始布署,你安心养伤,外面的事先不用管了,皇帝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不着急。”

    确实如此,不着急,她也得好好想想用个什么招才能让皇帝歇了心思,安心上战场。

第一九六章 见面

    阙子墨在柳家众人的期待中终于登门了,当然,他们不会承认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迎接他的。

    原以为会被阻拦,没成想柳松君却扬了扬手,“定王爷,你有什么话不妨都留着,亲自去和卿丫头说,你也知道,她的事我们向来不插手,她的任何决定我们也都是支持的,定王爷,请跟我来吧。”

    阙子墨愣了愣,满腔说服柳家的话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那一瞬间的表情取悦了一帮不能跟去看好戏的柳家人。

    跟在柳松君身后,阙子墨没有言语,他知道自己有些乱了,所以刚才才会被柳家人压制住,对希及的迫切心思让他失了原有的沉稳。

    好好梳理了一下心情,在到达柳卿房门前时,他自认已经如常的心境却还是起了波澜,进门后面对的,会是女装的希及吗?是会矜持的笑着和他打招呼还是客客气气的,把他当成熟悉的陌生人?

    “卿丫头,定王爷来了。”眼角瞟了身侧的人一眼,柳松君扬声道。

    坐在窗边,握着扇子出神的柳卿手紧了一紧,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事实上自从身份被揭穿后,她一直在等阙子墨,她想知道他的态度。

    “爷爷,您带他进来吧。”

    声音依旧,人是否依旧?阙子墨心里如是想着,脚却自动跟随着柳族长的脚步往里走。

    看到坐在窗边的人,一身和大预朝着装完全不一样的长袍,手撑在窗沿上,另一手把玩着折扇,阳光恰好照射到她身上,给她整个人打上一层柔柔的光,她这个样子,再把她错认成男子那就真是瞎了。

    “怎么,不认识了?”被那样的眼光打量着,柳卿下意识的戴上了那副风流的面具,只是以往看着是风流态,现在看来那眼角眉梢却俱是风情。

    还是那个熟悉的人,阙子墨也放松了下来,用柳卿最熟悉的包容宠溺口气回道:“希及再怎么变不也还是希及?只是这一次的变化实在是让我意外。”

    “意外就对了,要是不意外那不是无趣。”柳卿从窗口的位置起身,全婶伸手扶住,带着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阙子墨见状,跟过去坐在离她离近的位置上。

    柳松君倒是挑了个既不会错过他们任何对话,又不扎眼的位置坐下,意图非常明显,明显到柳卿都想翻白眼了,感情现在柳家已经有这么闲了?

    阙子墨一点也不想失态,可是那眼睛仿佛成了别人脸上的一般,根本不由他控制,有意的,无意的,眼光无时无刻不缠绕在那人身上。

    希及这样既可以说是男装,却又完全没掩饰自己是女人的装束非常吸引人,那种雌雄难辩的气质让阙子墨进门前设好的心墙瞬间坍塌,有才如此,有貌如此的希及,让他怎么能够放手,就算对手是皇兄,这次他也会相争到底。

    “决定好要说什么了吗?”对于他的愣神,柳卿纵容了,不管他在想什么,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的表现都让她很满意。

    至于为什么满意,满意什么,她还没想好。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阙子墨也就心定了,身子往后靠了靠,一派轻松姿态,“原本有很多话想说,也有许多想问的,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问了,希及,若是你有成婚的打算,第一个考虑我如何?”

    柳松君……

    柳卿……

    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这人会直接这么问,他的城府呢?他的迂回呢?他的温水煮青蛙呢?大预朝的定王爷什么时候开始说话这么直接了当了?

    阙子墨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笑意更甚,“你喜欢这么明白的说话。”

    确实如此,只要可以,她都愿意直来直往,可是有太多的时候身不由己,现在想来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她已经改变了许多了,环境改变人,果然如此。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柳卿掩饰的端起茶杯,眼神也垂了下来,成婚吗?谁不想有个人陪而选择一个人寂寞,可是这个地方啊,能选择的人太少了,少之又少,她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运气可以碰到一个,她实在是不相信男人的操守。

    有几个男人能拒绝美人?又有几个能拒绝美人的投怀送抱?更何况眼前这人是位高权重的定王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感情正烈,她容颜还在时能守她三五哉,然后呢?花骨朵般的美人爬上他的床时,他能记起她来吗?这是个三妻四妾完全合法的地方,没有她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闻听,咱们说说你皇兄的打算吧,今天你来想必也是想和我说说这事。”

    柳卿的转移话题完全在阙子墨的意料范围之内,要是现在就给了他答案,那反而会让他惊疑不定了,“听说不久前三皇子来过,他是不是也说起过这事?”

    “是,他来给我通风报信了。”只要不说柳卿不愿意说的话题,她马上就恢复了常态,语带调侃的道:“这个学生倒是没有白收,知道向着我。”

    阙子墨看不得她得意,执意把话题往暧昧上带,“希及你这话可不公平,说得好像我没向着你似的,我哪件事没向着你了?”

    柳卿眉毛一挑,当她怕他?二十一世纪什么玩得最溜?暧昧,男人暧昧女人暧昧,她虽然没有玩过,但是看得可多,这方面她要是输给一个古人,那就真是白活那二十多了。

    “哪件事?只要和皇家有关的事你就没向过我,就算我真在你心里有那么点地位,和皇家也没有可比性,不服气我这么说?”柳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眉毛扬得高高的,手撑着头靠在扶手上,用眼角看他,“那把你们那二皇子扎一刀给我看看。”

    阙子墨理亏,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如此,自打两人相识起,两人之间有他单方面的利用,有两人的互惠互利,也有坦承相待,但是只要一涉及皇家,他便不自觉的偏了几分,对皇兄的忠诚已经深入骨髓了。

    他的权势来自于皇权,要对抗皇权谈何容易,可是这次,他不会同以往一般听从皇兄的决定了,只要皇兄做得出抢弟弟心上人的事,那他动点什么手脚也就在情理之中不是。

    “算了,不为难你。”柳卿笑了笑,“说说吧,皇帝的态度。”

    阙子墨脸上的笑意尽去,有些难以启齿,希及为皇家做了那么多,最终却被这般对待,以希及的傲气,远离皇家是肯定的,他也是皇家人,不怕和希及说实话,却怕希及连他也远离。

    “不好说?”

    “不是不好说,而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会让你不难过。”

    “我不会难过,皇帝姓阙,而我姓柳,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为什么要因为他做出的决定而难过。”柳卿无所谓的道,她是真心这么觉得,不管他再如何决定,也要看她配不配合不是。

    挥开扇子看了看,空白的地方好想填上去,可是一填上去,这扇子又要不见了,“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皇帝是想纳我为妃吧,这样他就能放心了。”

    阙子墨闭了闭眼,他就知道瞒不过希及,再加上晓潜又来过,以晓潜的聪明肯定也看得出他父皇的决定,希及又说他是来通风报信的,自然就明了了。

    “皇兄还只是有这个想法,并没有下定决心,希及,你还有机会……”

    “这话说得你自己都不信了吧,只有这么做皇帝才能一举几得,换成我是皇帝说不定我也会这么做。”

    阙子墨想提醒她不要说这种犯忌讳的话,可是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以前希及就没把皇兄看在眼里,更多时候还挺不待见,经过这事就更不用说了。

    柳卿看他一眼,摸着杯沿疑似好奇的道:“你呢,你怎么想?支持你皇兄的决定?”

    “当然不,希及,你应该知道的。”

    “哦?!若是皇帝真这么下诏了,你是准备反抗皇权?闻听,你要是这么做了,可能就什么都没了。”心里悄悄的乐了,柳卿脸上带了笑模样,心跳得也有些快,既期待阙子墨接下来的答案,又有些不想听,也许不听就不会失望,可是不听,又觉得可能会错失什么。

    阙子墨最是擅长估人心,希及细微的变化自然看在眼里,若不是地点不对,这一刻,他想大笑,希及心里是有他的,只是她还尚不自知。

    只要确认了这点,他便有了底气,“在来这里之前,我先去见了皇兄,告诉他,我愿意上交我手里所有的权势,只要他成全我……皇兄说会考虑,希及,若是我没了这些,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你可愿意给我机会?”

    “若你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有何不可,只是闻听,你可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阙子墨笑,“你要的是一心一意,我能给你,我现在倒是有些庆幸因为各种原因府里没有女人了,若是妻妾成群,我一点机会也不会有,对不对,希及。”

    他居然知道,柳卿有些怔愣,下意识的顺着话题道:“是,确实如此。”

    PS:有亲说阙子墨太无用了,其实大家得体谅,他要对抗的是皇权,做为一个古人来说,这是很难的,以后他不会表现得这么无用的。

第一九七章 合适吗

    “所以你看,我很适合你,要找一个没有妻妾的男人可不容易,再说以你的性子,希及,我不觉得你能接受样样不如你的男人。”

    柳卿摇了摇扇子,像是想把心里的那点涟漪摇走,“说得好像你样样比我强似的。”

    “我武力比你强,脑子可能没你聪明,但是相差也不会太远,家世应该算是相当吧,唔,还有什么?”阙子墨一条条的点出来,看着柳卿的眼里满是笑意,知道了希及心里也有他,再相处时他便更能清晰的感觉到希及的情绪变化。

    这种感觉真好。

    柳卿细一想,好像真的再难找出一个比阙子墨更适合自己的人了,以前怎么没这感觉?是不是被这人用话给套住了?

    眯起眼打量他半晌,阙子墨神色不变,换了个更轻松的坐姿任她打量。

    “定王爷,你的皇兄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阙子墨何尝不知道,可是他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暗中的布置早已经安排下去,皇兄不是想亲征吗?那便亲征去吧,天下与美人,没几个做皇帝的会犹豫,不过现在可不是说的时候,“那希及便陪我亡命天涯如何?”

    “我知道你想我说舍命陪君子,很可惜,我惜命得很,天底下美景很多,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到处去看看呢!”话是这么说,柳卿的嘴角却已经向上勾起,其实,亡命天涯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柳松君重重的咳了两声,提醒他们这屋里还有他这个族长在,不要当着他的面行勾搭之实。

    柳卿挥开扇子掩住嘴角的笑意,以前她没看出阙子墨的想法,有些事情确实是看不清,可是现在嘛……爷爷,她的戏可不好看呢!更何况,出去走走看看是她早就有的想法。

    担心希及的身体撑不住,阙子墨虽然舍不得,还是准备告辞,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起身抖了抖衣袍,阙子墨眼角眉梢俱是柔柔的笑意,“希及,我要回去了,要是……皇兄下了诏令,你也不要轻举妄动,我自有办法解决,你坐等就是。”

    柳卿不置可否的轻笑了笑,不要说她现在和阙子墨还没有任何关系,就是两人真情定了,她的事又何用他人帮忙解决。

    看那表情阙子墨就知道他这情是白表了,也是,以希及的骄傲更愿意自己去解决,可是……她就不能让他有个表现的机会吗?

    宠溺的摇了摇头,罢了,他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希及吗?不管在别人眼里好的还是歹的,他都觉得挺好便成了。

    “我走了,要是有什么事派个人去给我传个话。”转身朝柳松君微微作了个揖,阙子墨便一派轻松的离开了,也是,确认了希及对他的心意,他已经是用了所有的自制力在控制自己不要表露得太过了。

    希及脸皮可薄得很,要是惹恼了她,吃苦头的还是他。

    柳卿也没有起身相送,手撑着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出神,心里愣愣的想,自己是不是有点恃宠而娇了?好歹人家也是个王爷,而且位高权重的很,她怎么越来越不把人家当一回事了。

    “人都出柳家大门了,还看。”阙子墨坐过的位置上,柳松君一屁股坐了上去,调侃这个明显不在状态的孙女,他怎么觉得真应该准备嫁妆了。

    “看中了?觉得合适?”

    “爷爷觉得呢?”换了个坐姿,柳卿眼里也有丝迷茫,这人会是她的良配吗?阙子墨真能做到他所说的一心一意?他的话可信吗?

    柳松君叹息了一声,自打见面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孙女有这种不确定的时候,和以往自信满满的她可太不一样了,也让他有点心疼,在外面这么多年,身边只有一对仆人夫妻,还被他严令透露族里的事情,两人为了做到这个要求极少开口说话,让她养成了什么事都靠自己的性格,不是不好,而是让人心疼。

    她应该是个在柳家被众人宠着呵护着长大的娇女儿才对,可是啊,他终究是要心狠这么一回。

    “卿丫头啊,说穿了爷爷亏欠你,族里也亏欠你,爷爷知道你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容易,但是爷爷可以答应你,绝不会勉强你下嫁任何人,给你婚配自主权,我和你父亲也曾暗地里商讨过你的夫婿人选,可我不得不承认,没一人及得上定王爷,各方面都如此,要是他那个皇兄不做多余的事,我倒觉得这是个好人选,当然,到底怎么决定还要看你自己,我们只表态,你好好想想清楚。”

    亏欠吗?柳卿捂着胸口,你们真正亏欠的人已经听不到你们的道歉了,现在让这具身体的心脏还跳动着的,是她柳卿柳希及,一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我知道了,谢谢爷爷,我会考虑清楚的。”

    不出阙子墨预料,没过两日皇帝便下了诏令让柳卿入宫见驾,柳卿看着来传令的内侍,眼里有着冷意,这种招之既要来,挥之则要去的感觉真差。只因为她是女人,便连尊重都没有了吗?真是可笑,她以前都为狗卖命了。

    “请柳公……柳小姐马上随小人入宫,皇上在等着。”内侍偷眼看了几眼,以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现在见着确实极有风采,可是他们都是瞎子吗?怎么会看不出这是女人呢?啊,不能骂,皇上可也在其中呢!

    柳卿打量了下她的穿着,还是一身长袍,这身衣服入宫好像有些不妥当,示意全婶给了个重量不轻的封包,内侍喜笑颜开的收下,“请公公稍等,我先去换身衣服。”

    暗暗的掂了掂封包的份量,绝对不轻,就不知道里面是金还是银,“柳小姐请便,小的等得。”

    果然是有钱好办事,柳卿打了个眼色,被调过来侍候的小米机灵的赶紧好吃好喝的供着,阎王易过,小鬼难缠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回了屋,全婶打开挂柜,看着里面的衣服皱起了眉,“小姐……”

    “还是叫我公子吧,听习惯了,随便挑一件就行,去见皇帝用不着多费心思。”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隐绰绰的人影,柳卿心里有些不耐,虽然早知道这一关迟早得过,可还是不爽。

    她为皇帝做了多少事?让皇家得了多少利?身份一破就这么对她了?

    全婶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公子做平时一样的装扮,既不会显得随意,也没有太过郑重,平白让皇帝觉得柳家很把他当回事。

    虽然等的时间不算短,内侍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又吃又拿的,再去嘴上犯贱就太不知进退了。

    “劳公公久候,这便走吧。”

    “喏,柳小姐请。”

    全婶倒是想跟着,柳卿拒绝了,皇帝既然只诏她一人,那其他人就算去了也进不了皇宫,在外面等只会更心焦。

    等柳卿一出门,从后堂走出来许多人,对望一眼,虽然心中有底气,未免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欺君之罪是怎么都圆不过去的。

    柳府的马车一入城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微风飘过掀起的窗帘中偶尔露出来的脸让有心人明白了坐在其中的是谁。

    一传十十传百的,马车还没入皇宫,便有半个京城的人知道柳卿柳卿希及出门了。

    经过两日的时间,柳卿是女人的传言不但没有消停下去,反倒越演越烈,听说那些世家公子哥儿仿佛商量好了似的,难得的没有出去花天酒地,而是去自家后院里和女人谈心去了,说不定他们的女人里也有个满腹诗才的呢?

    当然,真正有这种感觉的只有袁淮安,清姿也是有些真本事,不止那张脸能看,做出来的诗也很能糊弄人,把个袁淮安喜得更是如珠似宝的对待她。

    进内城时必须得下马车,柳卿一边跟着内侍走,一边打量这最高权利中心,远没有后世的宫殿那般恢弘豪华,倒是那分金壁辉煌类同。

    单调的格局让见惯了精品的柳卿很快便失了兴致,想了想自己手里的底牌,她还是有底气的,知晓皇帝野心的她也很肯定他会如何选择。

    “柳小姐请稍候,小的去通传。”

    “公公请。”

    内侍心里虽然讶异,但是也有几分妥贴,身为庵人,他早习惯了人家的轻贱,这个柳小姐倒确实与众不同。

    不过片刻,内侍便重新走了出来,“柳小姐,皇上有请。”

    深吸一口气,这是一场战争,一场只属于她的战争,只许胜,不许败。

    走进很有厚重感的殿门,柳卿前行了几步,没有跪拜,而是躬身行礼,柳家之人有这个资格,朗身道:“柳卿见过皇上。”

    皇帝仿佛初识柳卿般,认真的打量眼前这人,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是个女人呢?往细里看,这明明就是个女人啊!不过哪个女人会去喝花酒,会一脸风流态的调戏女人?

    “抬起头来给朕瞧瞧,朕认识的柳希及可不是这么顺从的人。”

    柳卿顺从的抬头,“柳希及认识的皇上是睿智的,而不是注重容颜的,柳卿这张脸皇上应该很熟悉才对,现在看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第一九八章 和皇帝争锋

    殿中一片寂静,内侍宫女低垂着头不敢稍有动作,就算是皇上一直宠信有加的定王爷也不曾这么和皇上呛声过,这个柳卿,好大的胆子。

    皇帝习惯了女人的顺服,后宫佳丽无数,就算是一直陪他从艰难中走过来的皇后也不敢拂逆他的话,就算是男人中也少有这种敢和他顶声的人,闻听向来有进退知分寸,哪怕是平时私底下和他说笑也从不曾逾越,这个柳希及,可真是独一份。

    “柳卿,你就不怕朕治你罪?欺君之罪可是任你有千般理由也解释不了的。”

    柳卿笑语温和,就其中意思却不怯分毫,“柳卿从不曾和任何人说我是男人,做男装打扮也只是方便行走于世,若是有眼力劲的自然看得出来我是女儿身,再说……我一不曾入官场担任朝官,二不曾以男儿身份向您做过任何承诺,反而是为您献策若干,为您谋得了不少利益,请问皇上,我柳卿,何罪之有。”

    说得真是好,好得让他都没话可驳,皇帝脸色暗沉,这柳卿就不知道听君命是何意吗?这般不知退却凭的是什么?柳家?还是他那个皇弟?

    “柳卿,若是你的凭仗是柳家,朕该告诉你,朕从来就不曾害怕过柳家,柳家的势大朕不否认,在柳家没现身之前也想收柳家为己用,但是这并不代表朕就拿柳家无奈何,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手中的军队都是上过战场的精锐之师,小小一个柳家何足俱。”

    真不俱吗?柳卿心中嗤笑,要是不俱,今天下的可就不是招他入宫问话的诏令,而是直接纳她为妃的明旨了,早前她也担心过,怕因为自己的事殃及家族,可是看爷爷明里暗里的意思,柳家并不是她想像中的无用。不过话嘛,捡着好听的说总没错,一味的硬呛她也讨不着便宜,真把皇帝逼急了怒了并不是明智之举。

    “皇上是天下共主,自然不俱怕任何人任何家族,柳卿也从没那么认为过,只是,柳卿有自己的志向,虽不见得有多远大,但那是柳卿早有的决定,京城很大,但在柳卿眼中却太小,天下间山河美景无数,若是能看尽,柳卿既便是死在路上也心甘情愿。”

    “看遍天下美景?”

    柳卿点头,眼中尽是坦然,“如是。”

    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皇帝深思,柳卿这是知道他的想法了吗?所以表明自己的志向,可是她可知道,若是在眼皮子底下他反而更放心?真放到了外面,要是被哪个有异心的得了她,那他这天下是不是不那么安稳了?

    这么想或者是太过看得起柳卿了,可是她那身本事绝不能落在别人手里,若是不能为皇家所用,那么,还是谁都不可能用上比较好。

    柳卿是敏感的人,尤其是在这里的几年,无时无刻不留一个心眼,连喝酒都从来不敢喝醉,就是怕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皇帝身上一闪而逝的杀气她感受得分明,更何况皇帝是战马上打下诺大一个天下的开国君主,一旦起了杀心,煞气便难以掩住。

    想杀她吗?柳卿从一入大殿开始便调动了所有的脑细胞,紧绷着神经全神贯注的和皇帝对峙,她知道自己谋术不怎么样,唯有细心再细心才能全身而退。

    所以在说出那样的话后便想好了接下来要说什么,皇帝绝容不了一个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人。

    “皇上,蒙您看重才觉得柳卿有几分才华,其实柳卿也不过是占着些地利之便的便宜,柳家毕竟传承这么久,虽然我从小没生长在族内,可是族长也从不曾亏待过我,更因为某些原因而对我多加栽培,只要是我感兴趣的东西,就算族里没有也会想方设法的给我弄来,族里那些孤本更是只要我想要便会马上送到我手里,任是谁要是有这样的培养也能成长,只是柳家对子息的教育向来是自愿式的,所以族里可以称得上是百花齐放,我也不过是在这方面有些长才罢了。”

    皇帝眯起眼,“朕怎么瞧着这话里的意思好像不止字面上的呢?柳卿,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柳卿不敢,柳卿只是实话实说,若要论做买卖,十个柳卿加起来也没族叔一分,若论教书育人,百个柳卿也不如族里的先生,若论武功,千个柳卿也不敢和族里的堂叔一拼,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柳卿不过是向皇上展示了长的那方面而已。”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确实如此,他那些个儿子不也只有老三适合做君王?其他人就算逸力为之,也不过是泯灭了感情谋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皇帝的眼神缓和下来,他能明白柳卿话里透露的意思了,这是个真正的聪明人,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若是她因为一个欺君之罪便一味的软和退让,那他会失望,但是肯定能顺利纳她为妃,若是她和自己硬声对抗,做为皇帝,他也必定会容忍不了,那于他于柳家都不利,可是她却是如此做,不软不硬的让他怒不得,却也没有发火的理由。

    “柳卿,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朕要怎么做,又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你的猜疑之心,她就得顺他的意入宫承宠?皇帝又把她放于何处了?在他心里,就算她有才,也因为是女人而大打折扣吧,这个年代,女人就是杯具,除了承宠生孩子好像就没别的作用了,要是猪能给男人生孩子,那女人地位是不是更不堪?

    压下心底的不爽,柳卿依然回得平和,既然选择了走明道,那么生气怒火只会让她失去理智,进而失去先机。

    “柳卿知道,但是不妨让皇上知道,若是真入了后宫,那柳卿也不过是一般的女人,天天守着宫殿等皇上的驾临,可要是皇上给了柳卿自由,那柳卿愿以自由之心献上绵薄之力,如以往那般,这是个双赢的局面,就不知皇上要如何选。”

    “柳希及,你这算是威胁朕吗?”

    “若是能让大预朝更好,这样的威胁做为有着雄心壮志的您会拒绝吗?”

    两人的眼光在空中相撞,互不退让,皇帝心中闪过激赏,这样的女人有哪个男人拒绝得了?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在柳卿还是男儿之时,那个优秀的弟弟便会如此痴迷于他了。

    可是做为皇帝,男女私情哪能和天下相比较,就算欣赏,就算喜欢,也就那样了,要是纳入后宫,他也不会专宠她一人,因为他是皇帝,自己的喜好永远是垫在最底下。

    “柳卿,我需要更能说服我自己的东西。”

    这就算是一种表态了吧,柳卿心底松了一口气,表面上虽然一派的游刃有余,后背却已经汗湿了,皇帝,尤其是上过战场的皇帝的气场果然很不一般。

    从怀中掏出柔软的丝帛,记录重要的东西她还是习惯用这个,没纸张那么容易损坏,“请皇上过目。”

    内侍机灵的上前接过,躬着身小跑着呈到皇帝面前,皇帝看了柳卿一眼,拿过丝帛抖了抖,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他知道能让柳卿在这时候献上来的东西自然不一般,可是他也没想到会这么不一般。

    抖了抖丝帛重新从头看起,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又回过头去重看,点头的动作频繁,柳卿看在眼里,悄悄的动了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脚,要是有个位子坐就好了。

    皇帝心里的吃惊收敛得很好,没有在面上表露分毫,大预朝的官位构架臃肿非常,他早就有心要重新整顿一番,和心腹大臣暗地里商讨过几次,可是始终没有拿出最好的议案,手里拿的这份虽然还不够详细,但是就整个结构而言,这已经是他想像中最好的了,要是真能改成如此,官员的做事效率将提高一倍不止,对于他的政令行通也非常有用。

    这个柳希及,放于后院确实是可惜了,表情复杂的看了阶下的人一眼,可是放出去又哪里能放心,不愿意入后宫吗?皇帝想到了闻听,这两人凑一起其实挺好,要是都能再平凡点就好了,他那个弟弟的本事他从来就不敢小看,就算是藏着锋不也依然是让人无法轻忽的千面王爷吗?

    再想想吧,皇帝揉了揉额头,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攒住了那薄薄的丝帛。

    “柳卿,这事朕需要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听闻听说你伤还没好利索,安心养着。”示意内侍把包好的一扎上好的药材递上,“这都是贡品,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多谢皇上。”柳卿接过,不就是不希望她现在和别的世家多接触吗?她还不想呢!她不觉得自己会受得了那些人异样的眼光。

    “柳卿告退。”

    皇帝挥了挥手放了人,眼光放在丝帛上没有移开,这份东西得好好琢磨才行,要不是柳卿为了自由身,这东西还真不知道会不会交到他手里来,或者,她早就备着了?

    轻叹着摇了摇头,看遍天下美景啊,真是个不错的志向。

第一九九章 两人相处

    出了皇宫,站在马车前,抬头看着大好的艳阳心底暗叹,可算是活着出来了,这么压抑的一个地方,为什么就有那么多人想往里奔呢?她是真心希望自己不会再有进去的第二次。

    感觉到前边有人,柳卿也没有低下头,熟悉的气息让她都不用猜就知道来人是谁。

    “定王爷,这里也能碰上?”

    “我在这里等你。”从这个方向阙子墨看得分明,希及的颈后衣衫都湿了,在得知皇兄招希及入宫的那一刻他就无比担心,以希及的性子绝对不会听他的等他来处理这件事,不过逞强也好,倔强也罢,好歹是安全的出来了,没有激怒,或者说没有彻底激怒皇兄就好。

    “希及,我说过的,这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偶尔依赖一下别人其实也未尝不好。”

    “我知道,我也想依赖着别人,什么都不用想。”柳卿低头,眼神清澈的望着他,“可是我一个人太久了,每每有什么事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自己去解决,事后又总会想,其实我可以更轻松的,可是……你看,这次我又这样了。”

    看了看所处的位置,阙子墨压下想说的话,“先离开这里吧,你是去城外还是回城里的家?”

    柳卿想了想,“回城外吧,皇上有令,让我安心养伤,要是回城里我哪还能安心养伤,招待来人就够人烦的了。”

    “好,我送你回去,还有些话和你说,不过我是骑马过来的,坐你的马车可好?”

    想了想男女大防,再想想这人的身份,柳卿非常想拒绝,现在还是不要留人话柄比较好,可是看到闻听期待的眼神,柳卿默了,半晌才点头,“好吧。”

    阙子墨大喜,希及吃软不吃硬,他小小的示弱一下果然是必要的。

    摇晃的马车内,柳卿一派慵懒的倚在身后的松软靠垫上,束好的头发因为她的动作垂落下几丝,让因为着男装而掩下的妩媚泄露了一分,阙子墨按捺下去给她整发的冲动,眼神却怎么都收不回来。

    “怎么,定王爷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这是冲我发呆来了?”柳卿一脸戏谑的调侃,“我其实还是比较习惯以前的闻听,若是因为我的女儿身份让你这个样,那我想,以后还是……”

    “我还在适应这样的你,希及也得给我点时间不是。”不想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阙子墨不算礼貌的打断了,“希及,你可知道你的身份是从谁那里泄露的?”

    这是柳卿这两天一直在想的问题,从心底来说,她不想怀疑杜容夏,毕竟那是她第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而且她也相信杜容夏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女人,是男人的占有心态作祟也好,是不想破坏她现在的生活也罢,杜容夏应该都不会这么做,可是,除了杜容夏,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知道她的女儿身份。

    要不然,就是柳家出现了多嘴之人,可是爷爷很明确的告诉他,这消息绝不是从柳家传出去的,那么,她实在是没有很大的筛选范围。

    “是杜容夏吧。”

    阙子墨眼睛一暗,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介意,“你知道?”

    “猜的,除了柳家人,只有他一个外人知道我的身份,我想不出除了他还有谁。”

    转动着手上的玉戒,阙子墨状似不经意的问:“你就不生气吗?毕竟你的身份泄露给你带来的麻烦不少,恩,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

    “我在等他一个解释,想来想去,我都觉得他没有这么做的必要,至于身份揭穿……这是迟早的事,早点面对也好。”

    坐直身体掀开车帘看了看到了哪里,唔,还没出城啊,伤口有点疼了,大概是刚才汗出得太多浸进去了。

    看她微微皱起眉,手也无意识的抚着胸口,阙子墨自然明白她难受了,想把肩膀借她人家显然是不会要的,胸膛就更不用说了,打量了下车内,把几个垫子都拿过来斜叠在一起,半躬着身放到柳卿身后的车壁上,“先躺一会,有什么事先回去再说。”

    不想和身体做对,柳卿顺从的躺了下去,知道阙子墨想知道的是什么,闭着眼把在皇宫和皇帝交锋的情形说了一遍。

    阙子墨听得心脏紧缩,皇兄什么性子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希及这么步步紧逼的与之对抗居然活了下来……

    他现在非常想看看希及呈上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让皇兄这么痛快的放人回家。

    “想知道?”离柳家还有一段距离,柳卿也不想马车里太静默,那太尴尬了,找个安全的话题聊聊打发时间也好。

    阙子墨点头,他是真挺感兴趣的,不过能让皇兄看中的,自是于皇室有利或者是大预朝有利的东西。

    柳卿也不瞒他,“是精简后的朝堂的大致框架,现在的朝堂臃肿不堪,该设官职的地方没有,可有可无的官位却许多个,政令无法上通下达,我想这也是皇上目前非常想要的东西。”

    当然是皇兄想要的,身为皇帝最信任的人,又是王爷,皇帝为了这个召集重臣商讨过几次都没有拿出行之有效的议案出来,希及这无疑是及时雨,不过……

    “你就不担心交上去那个后皇兄还是要纳你为妃?东西可是到手了。”

    柳卿笑得如同狐狸般,睁开的眼里仿如星星般炫目,“那只有一半,还是个最简略的框架,定王爷当我是傻子不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得让皇帝知道,我就是那青山。”

    “你要是傻子,这天下就没明白人了。”阙子墨叹息似的道,眼中有着不容错辩的骄傲,这就是他看上的人,为男人时他爱,没有子嗣也甘愿,为女人时更是深陷,无法放手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要好好合计怎么把这人追到手。

    饶是脸皮厚,柳卿也被那眼光看得红了耳朵,恼羞成怒的嗔道:“怎么看人呢?就不能正常点?”

    难得看到希及这副模样,如此美好,阙子墨哪会错过半点,更是眼都不眨了,嘴里道:“哪个样子是正常?”

    “以前不就挺正常?男人果然都好色。”

    “希及这话可冤枉人了,你不知道以前我就是这般看你的吗?”

    “哪有,以前可没这么……”色迷迷三个字后知后觉的吞了下去,意识到现在的氛围有点不对,柳卿迅速闭上嘴,转开头闭目养神,男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色。

    阙子墨也不敢惹过了,连忙安抚,“别生气,以前是你没发现,在很早之前我就是这般看你了,只是你一直觉得我们是朋友,我又不敢轻易说出来,毕竟满京城都知道柳公子不是好色之人,对男人更是从没表现过半分兴趣,我要是说了出来把你吓跑了不就得不偿失了?”

    还在说还在说,这是哄人的话吗?柳卿不理他,但是上扬的心情还是从嘴角弯起的弧度泄露了出来,阙子墨看得分明,也就不再说话了,这种安静温馨中又带着点暧昧的氛围很好,他很喜欢。

    没多久便到了柳家,下车之前,阙子墨道:“后面的事我会处理好,希及,稍微相信我一点,牵扯上你,我不会轻易让步的,就算那人是皇兄,我也会努力争取。”

    柳卿微笑,“我尽量。”

    接过随从手中的缰绳,目送着柳卿走进大门再也看不见身影,阙子墨才翻身上马,扬起马鞭,“回去。”

    前厅中有人在等候,除了爷爷,父亲和两位长老外,还有个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人。

    “回来了?事情解决了?”柳松君连声问道,虽然一直表现得很是淡定,但是显然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

    “暂时是这样,爷爷放心,我会让这个问题永久解决的。”朝站起身来,满脸愧疚之色的杜容夏微微点头,“我也在猜你差不多该上门了,石岩。”

    她果然是知道了,杜容夏心中更沉,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道歉吗?事实已经造成,道歉有什么用,否认吗?虽然这事并非他说出去的,可是确实和他有着莫大的干系,要真是否认,恐怕希及会更加看不起吧。

    “听说你入宫了,皇上有没有为难你?”

    在全婶的搀扶下坐下,看样子还得等一会才能去上药了,“当然,皇帝想的永远比一般人要远。”

    生在世家之中,又在姚家呆了这么久,杜容夏的眼界自然不会只看在眼前,知道希及身份揭穿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希及要面对的是什么,皇上哪能容得了一个不在他掌握中的变数,以前只把她算在柳家,现在却得提防她嫁入另一家,且一定不会嫁低,两个超大世家的联姻,皇帝哪能放心。

    想到希及可能要入宫为妃,杜容夏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后宫佳丽三千,希及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向谁索要去?皇帝吗?

    向皇帝要一心一意,他都觉得这实在是太扯了,可是,这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不慎导致希及如今的处境。

    看他眼中难掩的悲伤,柳卿原本的几分怨气突然就消失无踪了,这个男人虽然功利心强,但是对她却一直算得上是有几分真心,只可惜那不是她要的。

    “算了,石岩,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你会做不利我的事。”

    杜容夏仿佛重新活了过来,脸上也有了生气,“你信我?”

    “对你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说吧,我有些累了,听了好去休息。”

    看希及脸上的疲态,杜容夏没有再说废话,希及相信他就够了,“那天从你这里回去后,我在酒肆喝了些酒,头一次喝那么多,人醒得人事不醒,应该是在那时候说了些什么,让姚若婷知晓了你的身份。”

    “消息是你夫人放出去的?”

    “是她。”杜容夏低垂下眼,掩住其中的厌弃,他记得希及曾经说过让他善待夫人,他也从不曾伤过她的脸面,更是连侍妾都没有一个,可是她却如此做,让希及陷入如此艰难的处境,他怎么可能会原谅,怎么可能,那是他都舍不得伤一分一毫的人。

    原来如此,这样就想得通了,女人一旦失去理智,什么事做不出来,生气吗?好像也还好,从事发至今,她都没有特别生气过,从穿男装束发的那刻开始,她就做好了身份在任何一个不恰当的时刻被人揭穿的心理准备。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是时间再往后推推就好了,至少让她身体好了,有心力去处境这些麻烦,又或者等皇帝去御驾亲征了,那麻烦就更小了,可惜,计较永远及不上变化快。

    “希及,这是我的疏忽,要不是我……也不会给你惹来这么大麻烦。”

    “能解决就不算是大事,石岩,就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也别太为难你夫人,只要她爱你,她便不可能因为你心里有别人而不伤心。”

    柳卿真觉得自己挺圣母的,被人害至此,还为那个女人开脱,可是若换成是她,只怕反应会更激烈,谁的爱情不是爱情呢?

    “我知道该怎么做。”杜容夏没有应承,起身拱手告辞,“你今天累了,快回屋好好歇歇,等时机合适了我再来看你。”

    从此往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只要有空便能去看她了,他不能毁了希及的闺誉,只要一想到这些是因为谁,他便差点咬碎了一口白牙。

    柳卿叹气,把人送至前厅门口便停了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希望那个女人有足够的聪明来消除杜容夏对她的不满。

    柳松君原本还想调侃孙女几句,看她脸色实在不好,连忙改了口,“阿兰,快扶着卿丫头回房去好好休息,我叫大夫去给你看看,伤口没裂开吧。”

    “爷爷,我没事,就是有些累,皇帝的气场很强,煞气重,不愧是夺得天下的开国之君。”

    “能夺得天下本就不是一般人,行了,快去歇着吧,阿兰,你好生照顾着。”

    “喏,奴省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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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书介绍:
放到现在,博览群书不一定能为自己博个怎样的未来,她只能随了自己心意当个图书管理员
当到了个似是而非的很古的古代,书还是竹简制成,没有大肆印刷,人人珍而视之
那么,装了一肚子正晃荡着的墨水,她的未来会如何呢
没有留芳千古的伟大志向,也没有遗臭万年的宏伟目标
柳卿只想做个教书育人的私塾先生
啥?信不过女人?那就先男人吧,总有一天让你们见识见识女人的厉害
喂喂喂,你你你,说的就是你,你到底是看上身为男儿身的我还是女儿身的我?
该不会,你也是那断了袖子的人吧上善若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上善若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上善若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