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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城冷月     仙朝纪元txt下载     仙朝纪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剑奴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多线下注的例子。

    “好在……还有时间慢慢布置。”贾珩思索了下,他心中已有一些谋划。

    大汉高祖陈璟在位二十三年,又经太宗三十一年,至于今日,太上皇在位三十九年,于三年前,方禅位于今上,承平日久,百弊积生。

    却说李纨带着书册一路回到荣国府,正要往住处而去,走不大远,看见来人,就是顿住步子。

    远处一个少妇道:“刚刚还说呢,珠大嫂子这是去哪儿了呢。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第一百八十一章 范潇

    苏照将十几团光球收入掌中,一一察看着光球中的灵宝,不得不说,一位洞虚大能的身家着实丰厚,天极印一枚,星象雷云灯一盏,元阳无量尺一把……

    察其品相,无不是灵宝,且多在中上品之列。

    “只可惜,灵宝再多,面对一位上古真仙残灵,却毫无施展的余地。”苏照念及此处,心头也在暗暗告诫自己。

    灵宝也好,终究是万物,可依不可持,切不可执着于此。

    将各式灵宝收进储物灵宝,以待有空再探索其妙用。

    诸事停当,苏照这才转头看向一旁容色苍白,美眸含怒的陈姬。

    “这些灵宝,都是我夫君的。”陈桃一双美眸满是怒火。

    任谁看到自己的夫君的遗物,被敌人肆意搜检,也会觉得忍无可忍。

    苏照面色微顿,道:“现在,它们都是我的战利品,包括你。”

    陈姬玉容一滞,惊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这位神照境的上人,却是想到了某些不堪之事。

    她修行有成之时,也曾云游列国,那种女人落于敌手之后的处境……她如何不知?

    “我告诉你,你若敢……无礼,我绝不会苟且屈从!”

    陈姬说着,眉眼之间,已现死志。

    “你一天天在想什么?”苏照轻笑一声,说道:“走吧,随孤去郡守衙门。”

    而后,也不看陈姬纠结的脸色,苏照以传音入密的手段,和彭纪招呼一声,就折身返回郡守府。

    此刻,郡守府衙。

    一座飞屋檐斗拱的八角凉亭静静坐落在池塘之旁,雨幕四下,千丝万线,目之所见,朦胧帮忙。

    幽静、清澈的池塘涟漪圈圈泛起,倒映着一道年轻女子的孤寂身影。

    凉亭之内,范潇扶阑而坐,怔怔望着池塘中的游鱼出神,此刻的少女刚刚沐浴过,玉容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

    鬓发之间,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尚存。

    只是换了一套云纹素色衣裙,一如斯人心境,寡淡清素。

    一头秀郁青丝披散在削肩之后,一张晶莹玉容神色幽幽,微微抿着樱唇,春意阑珊的柳叶弯弯细眉下,双眸失神,清泪不知何时,已从睁开的明眸中流淌而下,无声划过脸颊。

    前十六年,视若珍宝的贞洁,却在昨夜一场噩梦,沦丧于陌生人之手,她……

    每念及此,一股滔天恨意就从心头生出,缠绕、束缚着她的内心,如同心悸,几令窒息。

    少女的拳头已然攥紧,指甲狠狠刺在掌心,丝丝缕缕的鲜血自指缝间渗出,痛至如此,犹自不觉。

    “苏照,妖女,我范潇哪怕死无葬身之地,也一定要你们付出代价!”少女轻轻呢喃着,眸中恨意幽生。

    就在这时,郑韵儿也从游廊中走出,伫立在远处,目光复杂地望着范潇。

    这位郑国的公主,也刚刚沐浴过后,着天蓝色广袖流光长裙,腰带高束,将窈窕曲线呈现出来,双腿笔直修长。

    明洁如玉的额头上,悬戴一条蓝色系带,碧玉波澜的明珠镶嵌,愈发衬托的肌肤白皙如玉。

    因为安安已禁住了二人的丹田,故而没有修为的两人,和真正意义上的弱女子,也没什么两样。

    “潇师妹……”郑韵儿轻轻说了一句。

    “这不是公主殿下吗?”范潇回眸望去,忍不住讥诮道。

    她也不知为何,一看见郑韵儿就来气。

    “你这又是何苦?”郑韵儿颦了颦眉,道:“你我都是苦命之人,又何必互相作践?”

    范潇闻言,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郑韵儿走到一旁坐在范潇身旁,小声道:“师父和你义父都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等到宗门来人,我们还有脱离魔窟之时。”

    魔窟?

    此刻,暗中修炼的白虎安安,神识时刻监视着的二女,闻言,嘴角上扬,面上不由闪过一抹讥诮,垂下一双晶莹蓝眸,看着掌中的书卷,嗤笑道:“没有见识过真正的魔窟,还敢妄言魔窟?”

    范潇闻言,眸中微动,低声道:“你……”

    “我师父是飞仙,你义父也是洞虚大能,我看那妖女还有……他,最多不过金丹境界,我们两个再忍辱负重三五天,等师父他们收到消息,就是他们这对狗男女的死期!”郑韵儿眸中冷意闪烁,恨恨说道。

    想她昭阳公主,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昨夜,还让她跪下含……

    范潇此刻也暂且放下私怨,压低了声音道:“那天你们行刺,为何失败?”

    郑韵儿清声道:“是人道龙气,夏侯竹不过一击,就重伤而逃,不过你不用担心,师父他神通广大,一定不受人道龙气的压制。”

    想起自家师父纵横天元九州的绝伦风采,郑韵儿心头确信无疑。

    范潇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兄长此去,肯定会禀告母亲,恐怕援兵已在路上了,义父和母亲一定会来救我的。”

    郑韵儿道:“那就更好了,到时,昨夜之辱,我当百倍奉还!”

    “百倍奉还什么?”苏照淡淡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不多时,已走到近前。

    少年君侯,气质英武,冷眸闪烁,静静看着郑韵儿。

    郑韵儿闻听这声音,不由心头一震,转头看向苏照,死死抿着唇,不知为何,只觉得嘴里一股腥咸尚存……

    一旁的范潇冷声道:“恶贼,我要你死!”

    “一日夫妻百日恩,虽为露水情缘,但也不至如此绝情吧。”苏照神色淡漠,目光沉静地看着少女,渐渐走至范潇近前,面色微怔。

    别说,范潇眉眼五官还真像陈姬,怎么说呢,许是初为人妇,眉梢眼角流淌的一缕春韵,已得陈姬三分风情。

    范潇清叱一声:“去死!”

    突然寒光一闪,掌中持着一物,向苏照脖颈儿方向刺去。

    “额,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苏照面色不改,探手捏住范潇的手腕,金钗锋锐之端,不得前进分毫。

    苏照捏着少女手腕的手,渐渐用力,少女顿时俏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

    “你放开我!”范潇咬牙切齿道。

    “求我!”

    “休想!”

    咔嚓一声,范潇手腕已被捏断,痛哼一声,一双清眸泪光点点,但仍是瞪视着苏仙。

    苏照目光微动,隐隐有莫名的情绪生,放开少女的手掌,淡淡道:“倒是小看你了。”

    先前还以为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傻白甜,没想到还真有几分贞烈不屈的味道。

    “苏照,我发誓,一定会杀了你!”范潇手掌无力垂下,少女额头之上,冷汗颗颗渗出,仰着俏丽一张面孔,神情满是不屈。

    苏照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上一个对他喊打喊杀的,已经叫爸爸了,不过看着眼前少女苍白如曦的小脸上,那毫不掩饰的仇恨和不屈,也觉得颇有几分趣味。

    “那孤就给你一次杀孤的机会。”苏照轻笑道。

    “额?”范潇愣了下,然而未等反应过来,就已被揽起腰肢,向一处厢房而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为了大业罢了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多线下注的例子。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孤会无趣的

    书房之中——

    一灯如豆,橘黄灯火,柔和如水,蔓延开来。

    苏照垂眸端详着手中的水神符箓,映着灯火,棱形无色晶体绚烂出七彩光芒,光晕流转往复,煞为神异。

    据升龙鼎传来的讯息,这是上古水神之物,如果炼化之,可以借用部分水神权柄,操控地下河脉,掌御水脉。

    苏照面色沉寂,试着将一缕神识投入符箓,随着时间流逝,面上的表情从凝重变得舒缓,分明是渐渐摸清了一些脉络。

    “上古水神也有多位,司掌不同水域,而这位神君似是洪河水神,名为冰夷,修为有着地仙境,此人所属阵营应该是神庭一方,而后被一位天庭大能斩杀,先天神灵符箓则是四散,最终化而三部,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是最小的一部分……”

    所谓先天神灵符箓,多为集天地气运所钟的神祇掌控,上古之时,神庭治世,先天神祇得天地气运所钟,统御天地人三界,十方六道,这一时期更像是蛮荒神话时代。

    但彼辈神祇,对其他山海八荒的种族屡行欺压,作威作福,一直等到人族道门出世,天帝率人族道门联合其他种族伐天,建立天庭,治世定伦,厘定三界秩序。

    至于前朝余孽,有冥顽不灵,随神庭埋葬者,也有见机投效者。

    而洪河水神因为作恶多端,在仙神之战中,就被天帝座下一位天仙大能斩杀。

    “水神符箓——洪河水神冰夷,记得前世地球华夏神话之中,黄河的河伯,又名冰夷、冯夷,也屡屡在神话故事中客串着反派,什么河伯娶亲、祭祀童男童女云云。”苏照眉头皱了皱,目光闪烁,思量着。

    当然,他倒也不觉得奇怪,此界原就和华夏神话似是而非,肯定是两个世界有着什么联系,否则,他也不会穿越此界。

    “这些谜团,总有弄清的一天。”

    苏照收回悠远神思,再次将注意力投向水神符箓,“我如今非神照境,恐怕不能完全炼化这先天符箓,但如果以金丹级的神识,倒是可以稍稍借助一部分水神权柄。”

    金丹到神照是一个门槛,神照意味着神识化念,可称上人。

    苏照正要闭关炼化,门外传来一声有意无意的清咳,苏照怔了下,抬眸看向依门而立、身形婷婷袅袅的素裙少女,轻笑一声,问道:“母女谈的如何?”

    范潇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秀发随意束于脑后,腰间挂着一根短萧,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怒视着苏照,冷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照将水神符箓收起,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少女,迎着那一双湛然目光,默然片刻,沉声道:“你母亲应该和你说了,她已成为孤之剑奴,至于你,你也一样。”

    等到他将那金剑之咒修成,这范潇就是第一个施术对象。

    “放过她……”范潇扬起一张俏丽的小脸,抿唇道。

    苏照冷笑道:“你们一家好端端的刺杀于孤,你却让孤放过仇敌,孤没有将你们处死,已是宽宏大量,还让我放过你娘,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范潇面颊之上闪过一抹屈辱,贝齿紧紧咬着樱唇,唇瓣苍白而无一丝血色,低声道:“放过我娘,我以后任你……”

    苏照这时,从案后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戏谑道:“你先前难道不是任孤予取予求么……”

    “你!”范潇嘴唇几乎都咬得出血,早已攥得紧紧的一拳,必杀一击,向苏照腹部打去。

    拳风如罡,分明是事后就被苏照解除了禁制,恢复了元罡后期,先天中期的修为,以法力恢复己身,否则,初为人妇,连承恩泽,应该不良于行才是。

    “你没有资格和孤谈条件。”苏照伸手抓住范潇的手腕,一手托起少女光洁滑腻的下巴,看着那张清丽可人的小脸上流露出来的愤恨和屈辱神情,心头生出几分异样,吻了吻少女的唇角,“潇儿,你可不要这么容易屈服,否则……孤会无趣的。”

    范潇愣怔半晌,玉容又羞又怒,斥骂道:“你这个禽兽,变态……”

    “潇儿,你这一拳,孤先给你记在账上。”苏照摸着范潇羞愤欲死的脸颊,对于少女的谩骂充耳不闻,过了一会儿,正色道:“至于你娘,我不妨告诉你,你娘所中剑咒,为上古真仙手段,就是昊阳掌教来了,也解不了……而且,我也不认为昊阳掌教会为你母女二人出头。”

    相比于金阳道人,陈姬和范潇等人,恐怕在昊阳掌教眼里就是可有可无的角色,甚至以此为耻,也说不定。

    范潇身形一震,道:“你胡说。”

    其实,从陈姬口中得知金阳道人陨落之后,范潇心中也有这种隐隐的猜测,盖因她母女在昊阳宗这么多年,就一直不怎么受昊阳宗的欢迎,就算有着金阳道人这位洞虚大能的回护,但暗中也被不少昊阳门人的闲言碎语指指点点。

    被苏照一言揭破,可范潇还是本能的不服气。

    “郑韵儿还有回去的可能,至于你,还有你娘,就乖乖留在这里吧。”苏照松开范潇,回到书案之后,转身道:“还有,下次别穿这么清素的衣裙,看着像死了丈夫一样,晦气的不行,多学学你娘……对了,下午,孤要去赴宴见客,你侍剑随行。”

    范潇脸色变幻,怒道:“我穿什么,要你这恶贼管!还有下午,我要陪我娘说话,哪也不去。”

    苏照冷哼一声,也懒得搭理这少女,继续研究着水神符箓和金剑之咒。

    怎么说呢,自从卫湘歌走后,他身边其实就没有什么女人了,安安因为道业影响,身子多不方便,血气方刚的少年,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纪,又不愿随意对付,这范潇的出现算是暂解寡人之疾了。

    ……

    ……

    傍晚时分,漫天雨雾似乎小了一些,郡守府前的廊檐下,禁军簇拥着一辆马车,停靠在石阶之下,车轮辚辚转动,碾过厚厚积水,向着蒙山方向的武家庄园而去。

    此刻车厢之内,檀香袅袅升起,苏照盘膝而坐,轻轻抚着一把神兵,垂眸思索,《太白剑典》的精要在心中如水流淌。

    他前世在太渊门是修过剑法的,而且造诣颇深,但剑意这种东西,金丹或者宗师才有资格掌控。

    坐在不远处的范潇,同样抱着一柄剑,冷冷地看着苏照,此刻少女还是那一套清素衣裙,一张俏丽小脸上挂着寒霜,梳着少女妆容的飞仙髻,一朵白色小花在鬓发间别着。

    女为悦己者容,她恨这恶贼入骨,既然这恶贼说一身清素晦气,那她就这般打扮,哪怕是恶心他一番,也能稍解心头之怒。

    苏照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范潇的心思,还是有些神思疲累,忽然抬起冷眸看了少女一眼,一双沉静、幽邃的眸子,锐利如剑,隐隐有虹芒闪烁,令范潇心中一悸,不由自主地避开目光对视。

    “你在领悟剑意?”范潇面色微顿,忽然开口道。

    苏照诧异看了一眼少女,淡淡一笑道:“潇儿也知道?”

    “昊阳宗内有修剑之法,我……见过同门师兄,以观剑之法修行剑道。”范潇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什么,怒目而视道:“你不许叫我潇儿。”

    苏照淡淡一笑,对于少女的反抗不以为意,道:“剑意难凝,需要一颗纯粹之心,我为人主……”

    “也是,你这好色之徒,心思肮脏,如何能修得了剑道?”范潇不等苏照说完,就是打断了话头,讥讽道。

    苏照:“……”

    见苏照沉默,范潇似乎越说越来劲,冷声道:“我来之时,郑国大司马庞灌屯驻边境,你这苏国迟早会灭亡,到时我倒要看看你亡国之君的下场!”

    苏照默然须臾,淡淡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郑国虽强,可郑之昭阳公主还不是落在孤的手中?哦,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还是当好你的护卫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不知不觉,就到了蒙山之下的庄园,雨雾笼罩天地,而庄园之前的青石板路上,一柄柄大伞撑起,以武德本为首,丰乐郡郡望世家的二三十位家主,翘首以待,恭候多时。

    马车缓缓停下,彭纪撑伞近前,低声道:“君上,到了。”

    苏照应了一声,而后挑帘而出,看向丰乐郡的一应大小郡望世家,在一片见礼声中,朗声道:“诸君免礼,让诸君冒雨等候,孤于心何忍。”

    “君上为丰乐郡黎民上下,在河堤上费心费力,我等安坐后方,不忍的是我们。”在武德本身侧的老者,苍声道。

    此人却是那赵家家主。

    苏照看了一眼其人,面孔隐隐熟悉。

    他尤记得这老者,当日在郡守府中的悭吝之态,而今一副公忠体国的模样,实在是……

    不过,苏照也不会没有度量地出言讥讽,反而温声道:“此地非讲话之所,先进去吧。”

    众人连忙附和着,众星捧月一般,随着苏照步入武家庄园。

    花厅之内

    经过一番推辞,苏照还是坐在了主位上,武德本则在左手之旁作陪,以示亲厚之意,此方世界,应圣人执左券之意,以左为尊。

    另外一个就是那赵家家主,以其年长,倒也居于右侧,陪笑说话。

    此刻,范潇俏立在苏照身后,面无表情地抱剑侍卫,听着苏照和一众老狐狸的寒暄,面色微动,心绪复杂。

    有些时候,她都有些佩服这少年,年岁比她还小,却能举重若轻地和这些人精……

    “呸,我才不佩服这恶贼,这恶贼毁我清白,或早或晚,要丧命于我手!”范潇连忙将心中一些想法抛至一旁,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苏照。

    苏照这边厢,正在和几家家主寒暄。

    一些郡望原是公卿之后,与之攀谈,倒也不会言之无物。

    席间,不是没有人不想问,对于周蒋二家僮仆的编户齐民,土断分田,是否预示着什么。

    但终究不敢出。

    随着苏照神色和缓,出言宽慰,彼辈暂且放下心来。

    其中,就有那心思活泛的人,比如赵家家主,笑道:“君上这次来丰乐郡,据说身旁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老朽有一孙女,年方十六,与君上同龄,性情柔婉,善操琴曲,不若留在君上身旁侍奉起居。”

    此言一出,下方十几家都是面色微动,蠢蠢欲动。

    分明是赵家家主的话提醒了他们!

    苏国君侯年岁不过十五,正是贪恋美色的年纪。

    而且一众阅女无数的老男人,抬眸瞥了一眼苏照身后那剑侍,眉梢眼角,春韵未褪。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若献美人,以保富贵,这笔买卖不亏!”一些郡望家主心头如是想道。

    见着这一幕,武德本不由皱了皱眉,他倒不想献女求荣,只是自家女儿先前似对这苏国君侯有一些好奇,今日准备了一曲才艺,打算作为席间祝酒。

    而前面这几个老狐狸,搞了这么一出,他后面再开口,多少落了下乘,只得作罢,再觅良机。

    此刻,范潇在一旁听得冷笑涟涟,看着手拿酒杯,含笑不语的苏照,不知为何,心头鄙夷更甚同时,还有着一股说不出的不爽,“这人果是好色之徒。”

    苏照清咳了一声,顿时四下寂静。

    苏照放下酒杯,朗声道:“诸君之好意,孤心领之,孤至丰乐郡,前方军民奋战一线,孤与军民朝夕共处,同甘共苦,却也不需什么婢女服侍。”

    武德本闻言,当先道:“君上爱民如子,不崇奢华,草民佩服。”

    其他家主也是各种恭维之话,此起彼伏而来,不过也只能作罢。

    苏照不以为意,这一次来,其他几家在试探他的态度,有道是金口玉言,他当然不会给予承诺。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其中一位家主壮着胆子,开口问道:“君上,郡守邹大人那里,若修堤筑堰事毕,我等在堤上劳作的僮仆,可会放归?”

    随着丰乐郡守邹仪派出大量郡吏,清点人口,丈量田亩,编户齐民……这一桩桩、一件件落在丰乐郡的大小家族眼中,自然是惶恐不安,一夜三惊。

    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苏照诧异道:“这位是?”

    “这是李家家主。”一旁的赵家族长,笑着接话道。

    苏照沉吟了下,沉声道:“都是我苏国子民,待事成之后,自是散归。”

    散归,至于散归何处,苏照却没有说。

    其他几家家主,却没有听出这弦外之音,自以为得了承诺,互相对视,无不心安许多。

    一旁的武德本,打了个圆场,岔开话题,说道:“今日我等只为君侯接风洗尘,席间不谈国事。”

    众人都是笑着应和。

    苏照看着这一幕,暗暗摇头,不过对于武德本倒是多看了一眼。

    等到时辰至于酉正时分,酒宴进入尾声,丰乐郡望世家的大小家主,也是三三两两离开了武家庄园,至于苏照,则也在武德本的诚恳请求下,下榻在武家庄园。

    不管如何,从今日苏照的态度中,这些人起码放下了心头的一些忐忑。

    夜色笼罩,雨落成丝,苏照负手立身在阁楼上,眺望着远处一座座庄园之中,星星点点的灯火,一时间陷入思索。

    “这些人真是虚伪、恶心。”范潇冷声说着,又补充一句,道:“和你一样。”

    苏照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范潇,却没有说什么。

    盖因,浓重雨幕中传来了琴曲之音,琴音清幽,似乎是从武家庄园后院传来。

    苏照目光微动,却没有起什么好奇探究之意,转头看向抱剑侍立的少女,打趣道:“潇儿,你要不给她和上一曲?”

    范潇颦了颦修丽的眉,不屑道:“这有什么好和的,弹得毫无神韵可言。”

    少女不屑说着,半晌,猛然反应过来,这人又叫她潇儿,嘴唇翕动了下,最终也觉得一直复读机,没什么意思,只是幽幽一叹。

    苏照却在这时,行至少女近前,从范潇腰间取下一根短箫,道:“潇儿,我还没听过你吹箫,吹首曲子,给我听听。”

    范潇清叱道:“我才不吹。”

    “也是,毕竟是玉箫,没有肉……有趣。”苏照捏了捏少女清冷的小脸。

    范潇面色一滞,继而心头暗骂。

    就在这时,阁楼之下护卫着的彭纪,高声道:“君上,武家家主求见。”

    苏照收起玩笑之态,端容敛色,道:“我去见见,你在这里等着。”

    出了厢房,步入一间花厅,二人寒暄罢,苏照就问:“武家主,这是还有什么事?”

    武德本道:“惊扰了君上休息,是草民之过,只是确有一事,要请教君上。”

    苏照面上若有所思,沉吟道:“看来,武家主似有有话要剖白于孤啊。”

    武德本忽然扑通一声,双膝跪下,俯首拜道:“草民知君上之志,愿为君上大业毁家纾难,以解君忧。”

    这位家主已经察觉到苏照的想法,愿以身家性命来投。

    苏照见这一幕,都是略有动容,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魄力,默然须臾,道:“武先生起来吧。”

    武德本心下一松,道:“多谢君上。”

    苏照道:“既然武先生已经察觉出来,孤也就不瞒先生,而今诸国对苏国虎视眈眈,苏国想要富国强兵,这等蓄民为仆的事情,断然不能再继续容忍,否则,尔等都将百姓驱之为牲畜,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苏国收不上钱粮、税赋,拿什么养军?到那时,孤都要做那亡国之君!”

    武德本面色惶恐,拱手道:“草民深知蓄民为仆,大害社稷,说来,草民也不过三子一女,平时用着下人也不多,而且……”

    “武先生不用解释。”苏照沉吟道:“先生之心,孤已知之。”

    对于武德本这种义商,苏照也不会赶尽杀绝,会给予一些生存空间,毕竟无农不稳,无商不兴。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凝金丹!

    阁楼之中——

    武德本开口道:“草民见君上身旁无人侍奉笔墨,小女芫芷工于诗书,或可作一些抄抄写写之事。”

    苏照闻言,看了一眼武德本,微微一笑道:“武先生的好意,孤心领了,只是孤真的不需人服侍,否则先前宴席之上,也不会婉拒一众家主的好意。”

    他前脚才说了那些话,后脚就收了武家女,算怎么回事儿?

    况且,真的以为他好女色?

    还是那句话,苏国宫苑之中,什么样的绝色没有?

    如果只是花瓶式的女人,他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就算范潇,也是多少有些利用价值,他才愿意多花一些心思,以图俘获其心。

    不过,多少还是需要宽慰一下这武德本,朗声道:“方才听武卿所言,还有三子,不知年方几何,操持何种营生?有无读书之人?”

    武德本闻听苏照垂询,心头微动,面上分明就有些受宠若惊,回禀道:“长子武庆经营家里的矿业作坊,二子武丰在鲁国游学,三子武俞,在郡中为书吏,倒也勤勉。”

    武德本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祖上也曾为苏国官宦,可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三个孩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到最后,反而是女儿武芫芷颇有见识,只是这少年君侯似乎看不上。

    苏照点了点头,道:“明日回到郡守衙门,孤再看看武俞才干。”

    武德本闻言,压下心头狂喜,连忙道谢。

    安抚了武德本,苏照笑了笑,问道:“这是何人在雨夜谈曲?”

    武德本小心翼翼道:“小女芫芷就在后院,若是惊扰了君上,还请见谅。”

    “无妨。”苏照摆了摆手,默然片刻,朗声道:“曲中哀而不伤,虽不可称天籁,倒也有一二可观之处。”

    他不是话本中的穷书生,听到幽篁竹林响起琴曲之音,就升起了探究之欲,故而就没有继续追问,反而引得武德本心头一阵失落。

    挥手让武德本告退,苏照继续拿起水神符箓,凝神炼化。

    “弹琴之人,果然是武家家主之女,不过,为了引起你这昏君的注意,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一身素裙,抱剑而立的范潇,明眸之中满是讥诮之色。

    苏照摇了摇头,面色古怪地瞥了一眼范潇。

    “你这什么眼神?”范潇不知为何,被这目光打量的心头有些发虚,冷着一张清丽的俏脸喝道。

    苏照笑了笑,道:“没什么,还以为你吃醋了呢。”

    范潇:“……”

    默然片刻,继而咬牙切齿道:“我吃醋什么?我怎么会吃你这恶贼的醋!”

    苏照轻轻一笑,望着外间漆黑一团的夜色,道:“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范潇闻言,轻哼一声,目光躲闪,低声道:“你自己先睡,我才……”

    “你忘了上午还欠我一次,孤都给你记着呢。”苏照看着少女。

    范潇:“???”

    说着不等错愕的少女多言,就随手布下屏蔽声音的禁制,一手拦腰抱起少女,不顾羞红了脸颊的少女挣扎,就向不远处的秀榻而去。

    “恶贼,你放开我……”范潇玉容羞愤欲死,想要出手,但想起二人的“约定”,咬了咬嘴唇,就有些迟疑,一时间又急又恨,又羞又恼。

    说实话,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眼前这人属牛的一样,力气好似无穷无尽,她明明昨天才新瓜初破……

    苏照将范潇扔在床上,正要宽衣解带,忽然眸光微动,轻咦着一声。

    双眸紧闭,蜷缩装死的范潇,微微睁开一线星眸,红着一张含羞的玉面,怒斥道:“你这恶贼……又整什么名堂?”

    苏照面上现出一抹难掩的喜色,道:“孤可能就要凝结金丹了,你稍后在一旁护法。”

    分明是就在刚刚,许是编户齐民、登籍造册之事彻底完成,也许是经过洪河一战,十几万军民的凝聚力得到了某种提升,民心所向。

    苏国一百多万生口,磅礴、宏大的气运,源源不断地向苏照灵台中的升龙鼎转化而来,原本停滞于瓶颈的修为,霍然贯通,已彻底窥见了凝结金丹的曙光。

    此方世界,修道自观想而始,但实际金丹才是修道之始,至于此境,仙宗就可称为真人,佛门就可称为凝结了舍利子的法师。

    哪怕是苏照“前世”,都不曾凝结金丹,可见这一境界对苏照的意义。

    意味着他彻底走上了一条与前世不同的人生轨迹。

    “护法?我?”范潇晶莹玉容愣怔了片刻,抿了抿樱唇,一双明眸微微闪动,芳心忽然划过一道亮光,面色顿时变幻不定。

    苏照似乎没有看到范潇的情绪起伏,应了一声,就是在床榻之上盘膝打坐,将心神沉入灵台之中的升龙鼎中,承接着人道气运转化而出的本源冲刷。

    周身气势,节节攀升。

    丹田之中,法力哗啦啦流淌,一点毫光乍起,一点性命灵光,落在丹田之湖中,周身渐渐笼起一道道灵气,一如漩涡。

    范潇看着苏照闭目突破的一幕,俏丽小脸之上满是之色,藏于袖中的粉拳,早已攥紧,经脉之中,武道真元一如江河,奔涌不息,口中轻唤了一声,“恶贼!”

    苏照面色沉寂,静静打坐,半晌都没有反应。

    范潇神情幽幽,心头一时间纠结到了极致,思忖道,“不行,娘亲身上的剑禁还没有解除,若是这恶贼死了,禁制就无人能解了,还有,不能让他这么简单死了……”

    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暂且按下心头的杀机。

    抬起一双莹润如水的眸子,打量着不远处的少年。

    只见少年气质英武,面容冷峻,此刻许是突破金丹之境,一股天地伟力笼罩,竟多了几分出尘之意,少女目光微微失神,猛然回转过来,就在暗骂了一句,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却便宜了禽兽。

    范潇连连骂着,但却仍不时偷瞧着苏照,目光多少有些复杂。

    她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之人,平心而论……

    范潇连忙在心头驱逐了一些荒唐想法,不管如何,这人坏了她清白的身子……就是禽兽,恶贼!

    这边厢,苏照此刻丹田之中,法力奔涌往来,金芒万道,照耀丹田空间,周身一圈圈灵气之漩现出,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炷香,许是数个呼吸。

    苏照猛然睁开眼眸,周身一股出尘、超脱的道韵聚而还散,陡然虚空生电,粲然如虹。

    一双神采熠熠的眸子,光芒流转,湛然夺目。

    默然片刻,轻声呢喃道,“这就是金丹,似也没有什么不同。”

    轻松至极地适应了一下金丹境的力量,毕竟在仙园天地,连神照之境的力量都体验过,故而也没有丝毫凝涩、生疏之处。

    一言以蔽之,水到渠成!

    当然,此刻他也能察觉到,无论是神识还是法力,都有了长足的提升,心头还是欣然不尽的。

    “一入金丹,寿增三百载,在之后,就是风雷火三劫,神照九重天……万里长征,不过才迈出了第一步。”苏照平静着心绪。

    忽而,抬起清冷的眸子,看着失神凝望的少女。

    少女此刻面色幽幽,目光失去焦距,也不知在想什么。

    苏照伸手抚摸着少女的脸颊,笑道:“潇儿,你不会是想趁着孤突破的时候,偷袭于孤吧?”

    “你知道就好。”范潇醒觉,一边试图闪躲着苏照的触碰,一边冷声说着,心中大骂老天无眼,这恶贼竟然都能凝金丹,可她还连金丹的影子都没见到呢。

    “你做什么……”正在暗恨的少女,惊怒地看向苏照。

    分明是苏照将其按倒在床上,俯首而望,四目相对,凝声问道:“那缘何没有出手?”

    他当然不是色令智昏,在突破之时给予这范潇刺杀的机会。

    而是升龙鼎的突破有些特殊,并不会因为有人阻拦,而中断了进程或者走火入魔之类。

    就算刚才,他也是故意双眸紧闭,暗中却分出了许多心神,观察着范潇的一举一动。

    从其心生杀机,再到挣扎放弃,他都冷眼旁观。

    无论这少女经历了什么样的权衡之后,选择没有出手,但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我今天心情好,留你这恶贼一条狗命行不行!”范潇清哼一声,将一张俏丽的小脸扭过一旁,讥讽道:“你这好色之徒,早晚……”

    “唔!”

    然后还未等说完,就被某人翻身压在身下,噙住了两片冰凉,上下其手。

    许久,范潇微微喘着气,衣衫半解,玉容染绯,樱唇莹润泛光,但清眸之中满是恨恨之色:“恶贼,我刚才就该和你同归于尽!”

    “潇儿,孤要奖励你。”苏照捏着范潇的下巴,正对着自己,低声说道。

    话说,如范潇真的反抗,苏照除了禁制其身形,也没别的办法可想,毕竟,神仙难日打滚儿……

    “奖励什么?”范潇愣了下,下意识问道,但问过之后,就后悔莫及。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三天过去,苏照这三天,以初凝金丹的修为,一边熟悉着水神符箓,一边熟悉金剑之咒,随着时间流逝,已渐渐炼化水神符箓,至于金剑之咒,也能初步操控。

    至于洪河之堤的修筑,则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就连编户齐民也渐渐步入了尾声。

    这一日,郡守衙门前的青石板路上,一队队盔明甲亮,严整雄壮的禁军翊卫护从,丰乐郡守和一应郡吏恭谨而立。

    苏照朗声道:“诸君,暂回吧。”

    却是丰乐郡的各项事物已经步入正轨,由司空范延序督促,苏照也没有必要一直留在此地,于是就带着随行禁军,前往广平、武陟二郡。

    在一众郡吏的恭送声中,马车辚辚转动,向着南方二郡继续行进。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昊阳掌教

    南行官道之上,禁军打着仪仗,树着大纛,冒雨而行。

    车厢之内——

    这是六匹骏马拉动的御辇,车厢宽敞、明亮。

    纵然坐着几人,尚且不嫌拥挤。

    一方暗红色的梨木小几上,熏香蒸笼,燃着沉香、冰屑的青烟袅袅升起,一股旷远幽静,宁神定意的清香散逸开来。

    左侧,陈姬一袭绛色衣裙,不施粉黛,玉容白皙无暇,不见往日娇艳,神情愁苦地跪坐在一旁,刚刚死了丈夫,装扮自是清素许多,只是黑色衣裙却笼不住曼妙玲珑的身姿,眉梢眼角流泻而出的哀恸之色,以及鬓发之间别着的一朵小白花,愈发将未亡人的哀绝风韵勾勒出来。

    范潇则是一身素色云纹百合裙,端坐在陈姬之旁,冷着一张俏丽小脸。

    郑韵儿则是着天蓝色衣裙,垂眸,少女的脸颊上满是倦色,似是昨夜没有睡好。

    安安此刻已然变成一只小猫大小,在苏照怀中打着瞌睡,虎皮猫洁白无暇,毛茸茸的,琼鼻小巧可爱,红艳艳的嘴唇微微抿着,呼吸均匀,分明是在修炼。

    这几日,安安似乎受着苏照突破金丹之境的刺激,也开始变得勤勉起来。

    毕竟苏照岁不过十六就凝结金丹,而她都八十岁了才凝结妖丹……

    当然,白虎和人的年龄不能这么算,此刻安安的心理年龄可能也就十八岁。

    安安在苏照怀里翻了个身,白虎血脉的修炼,本身就是在沉睡中汲取天地之间的庚金之气,转化成最精纯的四灵本源,但庚金之气在体内穿行、转化,往往体验就不太美妙。

    但她最近发现,在苏照怀里睡觉,这种汲取庚金之气似乎都变成了一种享受。

    苏照宠溺摸了摸安安毛茸茸的小脑袋,此刻紧闭的大眼睛,繁密的睫毛颤了颤,两个娇小玲珑的虎耳乖顺地向后顺起,似是在睡梦中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一旁的范潇瞟了一眼这人虎偎依,亲昵无状的一幕,玉容幽幽,心中暗骂。

    却是想起恶虎的可恨之处,只觉得面红耳热,难以自持。

    不说远的,就昨天,四人同床共枕,大被同眠,这恶虎就命令她和郑韵儿叠起来,想想那姿势,灵魂都为之战栗……而且这恶虎意乱情迷时,撅着翘臀变出白虎原形,都吓了她一大跳,而那恶贼竟视之平常,不,应是不惊反喜的神情,一手拽住虎尾,忙碌不停,天呐……

    范潇只觉得前几日,简直一次次冲击她的心神……

    苏照看了一眼脸颊微红的范潇,皱了皱眉,问道:“潇儿,身子不舒服?”

    “我没有,要你管!”范潇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苏照看了一眼范潇,也不多言,继续凝神参悟水神符箓,随着他步入金丹之境,神识增长,水神符箓已能初步掌控。

    “再炼化半个月,就可借用上古水神的部分权柄——以之操控方圆六百里水脉地泽,到时,这场水患才彻底算是高枕无忧。”

    因为冰夷是上古大能、地仙老祖,苏照就算简单炼化,也只能借用一部分神祇力量。

    当然,随着苏照修为渐高,比如神照、归阳以后,所能借用的神祇之力,也会愈来愈强。

    陈姬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由转眸看向范潇,见自家女儿眉梢眼角那一抹动人的春韵,微微垂眸,幽幽叹着一口气。

    她旁观者清,如何看不出来,自家这女儿对这苏国君侯的复杂情绪。

    马车一路南行,不知不觉就已到了午后,风雨渐渐稀疏,笼罩天地,马车忽然一顿。

    苏照皱了皱眉,正要询问,彭纪沉闷有力的声音就在马车外传来,“君上,前面有两个道人,自称昊阳宗来人,拦住了去路。”

    此言一出,车厢之中,忽而肃静,唯有郑韵儿从瞌睡中惊醒,眉眼欢喜道:“师父他老人家来了。”

    官道之旁,杨柳依依,绿荫成行。

    其中一棵上了年头的大柳树,枝干遒劲,柳叶繁茂,万千翠意盎然的柳条,迎风摇曳。

    柳树之下,赫然伫立着一中一青两个道人。

    中年道人着杏黄色道袍,头戴星冠,手拿桃木银丝拂尘,发髻以一根青木簪束起,其人身形昂藏,相貌堂堂,负手而立,不避风雨。

    纵然没有施展任何神通,但天地之间,却无任何一滴雨敢于落在他的身上。

    此人正是天元九州三教九宗之一——昊阳宗掌教李鹤远。

    其人有着飞仙境道行,在三教九宗之中的飞仙之中,也是能排进前十的仙道巨擘。

    李鹤远脸型瘦长,双眉斜飞入鬓,一双神光暗蕴的眸子略微细长,面如冠玉,唇似涂脂,静静望着前方冒雨而来的五百禁军以及那辆马车。

    三天时间过去,足以让这位神通广大的昊阳掌教,了解到洪河一战的所有经过。

    金阳道人,不能承敌一剑,疑是上古真仙出世……

    这一桩桩秘闻,不仅仅震动着李鹤远的内心,也让整个昊阳宗都为之哗然。

    落后半步,恭谨侍立的青年道人,则是其徒符修平,其人年岁二十七八,五官俊朗,皮肤白皙,一身昊阳宗制式金纹素色道服,身后背着一把木剑,同样是不避风雨。

    只是相比其师李鹤远几乎和天地融为一体,这位神照境的道人,周身还是升腾起一道道灵光将雨水隔绝于外。

    “师父,小师妹应在那辆马车上。”符修平朗声道。

    李鹤远点了点头,目光几乎一瞬不移地注视着苏照所在的马车,喃喃道:“青气郁郁成伞,暗中抚育一丝紫气,更有妖灵之气、仙灵之息随侍左右,这位苏侯果非善于之辈。”

    这边厢,苏照得了彭纪的禀告,就是和变化出人形的安安,一起下得马车,视线穿过重重雨幕,望着柳树之下的二道。

    四目相接,无不心头一震。

    李鹤远面色顿了顿,打了个稽首,目光在安安身上停留片刻,朗声道:“苏侯一直在等贫道?”

    虽为疑问语气,但确有十二分的笃定。

    一旁的符修平,诧异地看了下,暗道,师父说错了吧,明明是他们等了这苏侯一个时辰。

    苏照清隽眉宇之间闪过一抹异色,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李掌教。”

    李鹤远挥了挥手,顿时桌椅在柳树之下现出,方桌之上,摆着精美典雅的茶具。

    紫砂壶口冒着腾腾热气。

    李鹤远作了请的姿势,道:“苏侯,这是昊阳洞天之中的日月华光露,也不知能否入苏侯之眼,还请一品。”

    苏照静静望着那棵柳树以及李鹤远,目中闪过一抹异色,笑了笑,朗声道:“承蒙道长盛情。”

    倒也不惧,在安安陪同之下,向着柳树所在行去。

    一步踏入柳树枝条范围,果觉心神一震,方圆天地陡然变化,光影交错之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余光瞥了一眼外间风雨,无疑朦胧不清了起来,似乎隔着千山万水。

    心头冷哂,人道气运若是能被这转换界空之道隔绝,那岂不是可以任意伏杀人主?

    总有一些人,心存侥幸,以此相试。

    李鹤远默然片刻,将一抹杀机挥去,坐将下来,一旁的符修平连忙斟了茶,退至一旁,面色好奇地打量着一人一妖。

    李鹤远伸了伸手,相邀道:“请。”

    苏照神情从容,端起茶盏,就是抿了一口,只觉入口即化,原本初凝金丹,还未稳固的境界,竟渐渐夯实下来,不现虚浮之感。

    不由仰头一口饮尽,道:“好茶!”

    李鹤远面色淡漠地看着这一幕,心头愈见凝重,他当然不会下什么毒,在没有解决人道龙气反噬这个问题之前,任何行动都是愚蠢之举!

    “劣徒韵儿,可在苏侯那里?”李鹤远开口问道。

    苏照呷了一口茶,不客气道:“就在马车上,不过郑韵儿行刺于孤,为孤所擒。怎么,李道长也想步令徒的后尘?”

    却是暗暗点出方才的试探。

第一百八十七章 赠三宝,约一事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多线下注的例子。

    “好在……还有时间慢慢布置。”贾珩思索了下,他心中已有一些谋划。

    大汉高祖陈璟在位二十三年,又经太宗三十一年,至于今日,太上皇在位三十九年,于三年前,方禅位于今上,承平日久,百弊积生。

    却说李纨带着书册一路回到荣国府,正要往住处而去,走不大远,看见来人,就是顿住步子。

    远处一个少妇道:“刚刚还说呢,珠大嫂子这是去哪儿了呢。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多线下注的例子。

    “好在……还有时间慢慢布置。”贾珩思索了下,他心中已有一些谋划。

    大汉高祖陈璟在位二十三年,又经太宗三十一年,至于今日,太上皇在位三十九年,于三年前,方禅位于今上,承平日久,百弊积生。

    却说李纨带着书册一路回到荣国府,正要往住处而去,走不大远,看见来人,就是顿住步子。

    远处一个少妇道:“刚刚还说呢,珠大嫂子这是去哪儿了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回来就好

    与李鹤远谈好条件,苏照仍是和其人签订了道契。

    事实上,如果苏照知道这位昊阳掌教的为人,甚至连道契都不用签。

    其人修昊阳之道,煌煌之道,除非违背道心,否则根本就不会背信弃诺。

    能将道行修至飞仙之境的人,无不是道心坚毅、卓绝之辈,否则食言而肥,背信弃义的下三滥小人,不是说成不了道,而是修昊阳之道,就不合适。

    一个人蝇营狗苟,让他走堂皇之道,还取得了飞仙之境,怎么可能?

    这就正魔两道的区别,魔门中人,诡诈多变,签了道契,不遵撕毁的胆大妄为之辈都有,至于随口承诺的事情,翻脸比翻书都快,你和他讲诚信,他还要反过来笑你迂腐。

    不是说他们不讲道理,而是他们有他们的道理——豹变之道。

    但正教玄门,不说所有人都会讲信誉,但起码执掌一宗的掌教,或者大能,一言九鼎,说话不算话的都算很少了。

    要么干脆不承诺,一拍两散,既然承诺,就会勉力做到。

    夏侯竹一个金丹真人,都知道欺人容易,欺天难,况这些动辄感悟天心、道韵的飞仙大能。

    但苏照却不会赌昊阳掌教的个人信誉,签了道契,冥冥之中的天地意志见证。

    这边厢,苏照接过了李鹤远的三宝,转身和安安,向马车而去。

    “你师父就在柳树之下,你可以走了。”苏照上了马车,望着郑韵儿说道。

    此刻郑韵儿早已掀开车帘,看到了自家师父,心头激动不已。

    着天蓝色长裙,头戴蓝色水晶头饰的少女,一时欢喜,好悬没落下泪来,转头看向苏照,扬起天鹅般修长的脖颈,樱唇翕动,冷声道:“苏照,前日之耻辱……”

    “百倍奉还,孤都会背了。”苏照打断了郑韵儿的话语,近前,顺手揉了揉白皙入云。

    “你做什么……”郑韵儿玉容惊怒,朝一旁闪躲着,羞愤欲死。

    “额,给你解开禁制。”苏照神色自若,全无一丝一毫轻浮之态,但手中法力作轻重变幻,对着脸颊绯红的郑韵儿,清声道:“别说,真走了,还有些舍不得……这手感。”

    郑韵儿:“???”

    苏照道:“走吧,希望你下次别在落在孤手里。”

    郑韵儿抿了抿樱唇,恨恨地看了苏照一眼,身形一闪,化作一道冥冥鸿光出了马车车厢。

    “下流!”范潇冷声道。

    苏照感受着指间残余的滑腻,看了一眼冷着一张精致小脸的少女,讥讽道:“孤猜的如何,昊阳掌教果然对你母女二人只字不提!”

    陈姬在一旁,就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如何不知,当年金阳道人娶她为妻,昊阳宗就有闲言碎语流传,而昊阳掌教李鹤远本就是讲脸面的人,虽没有说什么,但实际对此也很不满,只是碍于她夫君金阳的面子,才给予容忍。

    如今她和潇儿落入敌手,昊阳宗主估计都是觉得甩出去了个包袱。

    范潇容色苍白,哪怕早已预料到这结果,可真正出现,也觉得颇为难受,尤其被苏照言语挤兑,怒道:“都怪你这恶贼!如果不是你……”

    安安嗤笑一声,道:“怪照照,如果不是照照收留你们母女,你们就算回到昊阳宗,也要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一位洞虚大能因你们母女而陨,你猜昊阳宗什么想法?”

    诚如安安所说,此刻的昊阳宗对于陈姬母子已是厌恶不胜。

    昊阳掌教行事煌煌,治理宗门,处事公允著称,但金阳道人在宗门中,为了陈姬的一子一女,尤其是范泰,不知截取了其他道脉多少仙道资粮,这在以前还有金阳道人在,旁人顶多说几句闲话。

    而今,金阳道人一陨,群情汹汹,千夫所指。

    陈姬玉容苍白,微微闭上双眸,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开口欲辩的范潇说道:“潇儿,别说了。”

    范潇忿忿不平地冷哼一声,恨恨地怒视着苏照,一双美眸瞪大,隐隐有星星点点晶莹闪烁。

    她谁都不恨,就恨这人。

    这人拿走了她的清白,还这般……她怎么就这么命苦。

    望着眸光晶莹的范潇,苏照清咳了一声,道:“安安,你也少说两句。”

    安安眨了眨蓝宝石般莹润的眼睛,打趣道:“啧啧……照照心疼了。”

    苏照没有接这话茬,而是取出方才的玉壶,递给安安,温声道:“这纯阳露,也不知有用没用,你拿回去试试罢。”

    提起自家母亲,安安也收起了那副浑不吝的态度,应着一声,接过纯阳露,灵光一闪,化作一头虎皮猫,落在苏照怀里,继续睡觉去了。

    苏照这时才检视着李鹤远给予的二宝。

    严格说来,斩杀金阳道人之后,他获得的灵宝,有不少都位列灵宝,甚至有一些达到了中品,但那几宝的用处,并没有眼下这二宝用处大。

    因为凝结金丹之后,紧接着面临的就是金丹三灾。

    不管是安安还好,还是他本人,定风珠和抵御雷火二劫的星纱灵宝,都是急需之物。

    可见,李鹤远在选择宝物交换上,也是动了一番心思的。

    却说,郑韵儿离了苏照一行的车驾,终于见到自家师父李鹤远,鼻子一酸,就是泪珠盈睫,悲伤道:“师父……”

    李鹤远看了一眼郑韵儿,见其元阴之气尚存,心下稍安,和声道:“回来就好。”

    却也没有说什么责备之言。

    但郑韵儿却愈发难受,咬牙切齿道:“师父,我要杀了那苏照,还有那妖女,我要杀了他们!”

    这几日令她羞耻到灵魂几近战栗的不堪记忆在脑海之中萦绕,如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不,正如毒蛇在啮咬着她的内心。

    那一人一虎,不仅仅是让高高在上的她如母狗一样跪下服侍,而就在昨晚,她在那恶虎的威逼下,后庭被……

    郑韵儿只觉得心神剧震,心口一闷,暗道,不行,这些绝不能传扬出去。

    还有那恶虎录制的留影玉简,她也要一个人取回来!

    李鹤远倒是不疑有他,只当是自家这个徒儿心高气傲,落于敌手,一时接受不了这等挫折,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位昊阳宗的掌教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方才他还略有些欣赏的少年君侯,在暗地里都差点儿把自家的宝贝徒弟玩坏了。

    李鹤远宽慰道:“此次汤谷秘境开启,有一上古神祇传承现世,与你之道体有缘,如能获得传承,报先前之仇,不费吹灰之力。”

    说来,这也是灵气潮汐之后,天象变化导致的一些上古秘境入口一个个出现在仙宗的视野之中,前日李鹤远就率领这宗门之中一批归阳门人,在探索着这

    郑韵儿点了点头,望着已经行驶远的苏照马车,绝美、明艳的玉容之上宛如笼罩着薄薄清霜,眸中寒光闪烁,心头暗恨,“苏照,妖虎,你们两个给本宫等着!”

    ……

    ……

    苏照这边马车一路不停,沿着官道一直向南,天色渐晚,道路泥泞难行,再加之先前和昊阳掌教李鹤远的一番交锋,就耽搁了不少时间。

    “君上,天色已晚,道路泥泞难行,距前方县城驿站还有三十多里,恐怕赶不上。”彭纪沉声说着,提议道:“前面似有一座破庙,可否宿营?”

    虽然苏照是仙道之人,不怎么需要休息,但随行的五百禁军为肉体凡胎,还是需要修整。

    苏照应了一声,同时也将神识投向远处,只见山脚之下,蒿草深深之中,有着一片断壁残垣的屋舍,其中一座金漆剥落的庙宇,已现破败、简陋之相,分明是有着不少年头。

    因为自苏照先父这一代苏君,才不崇佛道,并命官府不给予度牒,而在之前的许多年月里,佛道二家,都有在苏国活动,当然,也不是什么仙道大宗。

    苏照道:“前面宿营吧。”

    五百禁军就是翊卫着苏照的御辇,拨开厚重雨幕,向那破庙方向进发。

第一百八十九章 阎先生

    庙宇之内

    禁军军卒在彭纪的指挥下,在供桌之下的空地上,整理出一片干净之地,铺上羊毯,放上一些茶水点心,远处干柴堆起,篝火燃起,火光彤彤。

    随行护从的五百禁军,翻身下马,在一处处屋舍中,支起瓦釜、铁锅,开始煮着一些干粮和肉干,没多大一会儿,腾腾热气伴随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

    苏照此来的五百禁军,至少都是炼体三境的武者,因为来自仙园天地源源不断的灵药供应,有为数不少的军卒,甚至已经突破后天境界。

    就连彭纪也在不计消耗的灵药栽培下,在短短时间,又从先天初期,进入先天中期。

    并且开始习练着苏照从太白剑君过往储藏中收集的一门刀法—天武刀法,据说这是上古天庭天将习练之刀,刀法刚猛霸道,可添三分悍勇之气。

    “君上,将士们已宿营。”这时,彭纪持刀而入,抱拳说道。

    苏照点了点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吧,孤暂不需你典宿于侧。”

    彭纪点了点头,抱拳而退。

    苏照就着篝火,拿起飞星莲一边炼化,一边借助其感悟星辰之力。

    他所修的金剑之咒,严格来说,就是以剑意和启明星为基础而推演出的一种禁制妙法。

    苏照收回心神,明眸湛然,不由暗暗感慨,“将两种力量以阴阳两仪,真虚转换的手法,近乎于道地融合在一起,也只有太白剑君这位上古真仙,才有这样道心独蕴的手笔!”

    这时,怀中的虎皮猫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轻哼一下。

    彼时,屋檐之上的雨水如断线珍珠一样,洒落而下,庙中一片宁静。

    陈姬这边厢和自家女儿神识传音说着体己话。

    “潇儿,你是怎么想的?”陈姬毕竟是神照上人,此刻神识传音,几乎不被任何人察知。

    范潇巴掌大的精致小脸,现出一抹疑惑之色,“什么怎么想的?”

    陈姬皱眉道:“和这苏国君侯,真的要这么不清不楚地过一辈子。”

    “他,我恨不得他死!娘,你问这个作什么?”范潇纵然是神识传音,可言语中的愤恨之意,也是难掩。

    始终无法释怀被这人强迫……

    陈姬幽幽一叹,看着言不由衷,面如冷霜的少女,暗道一声冤孽,无奈之下,还是叮嘱道:“你们平时注意一些,仔细别怀了孩子,生孩子很耗元气,你还没有凝结金丹,到时会很麻烦……”

    她当年有了孩子才入道,但她是玄阴之体,纵然生了孩子,也宛如处子,入道更是一日千里,但自家这女儿范潇却不是。

    “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和这恶贼……”范潇闻言,心间一颤,神识传音中都待着几分忿忿之意,说着,却偷瞧了一眼双眸紧闭,也不知在思索什么的苏照,冷声道:“他现在是金丹道行,可以炼精化气,再说他敢故意弄进去害我,我也……用法力逼出来!”

    而且心中还有一句私密的话,不能和陈姬说,每次最后都弄她脸上……

    想起这个,范潇心神一荡,粉颊微烫同时,心中也恨的牙直痒痒,这恶贼就是个变态……

    陈姬看着自家女儿范潇眉眼之间的春心荡漾,暗暗摇了摇头。

    这就是小儿女的情感,她岂能不知,莫要看强迫

    如果这苏国国君又老又丑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顾盼自雄、英武不凡的王侯贵人,她女儿朝夕相处,纵然现在恨意入骨,但日久生情……落入情网也是迟早的事。

    倒是她……又该何去何从,真的要给这少年做一辈子剑奴?

    还有亡夫金阳道人的仇。

    陈姬念及此处,心中闪过一抹没来由的怨恨,她又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外间一阵喧闹传来,让陈姬回转过神。

    苏照睁开眼眸,放出金丹级神识,赫然发现屋舍之中,几个禁军将士正在围拢着一个面容清朗、气质儒雅的中年书生,神色不善地盘问来历。

    那中年书生头戴蓝色方巾,一身棉布儒衫,坐在篝火之旁的干草丛上,手边放着一道杏黄色布幡,看情形也是在避雨。

    此刻面对一众禁军骁勇的喝问,神情从容,怡然不惧。

    一个禁军校尉沉声喝道:“这位先生,我家君侯里间歇息,方圆里许,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还请这位先生去别地避雨吧。”

    “你这军汉,说话好生没有道理,在你家君侯未至之前,阎某就已到这里歇脚,现在正是夜里,外面雨大,如何能够另寻别地?”那中年书生微微抬头,皱眉说着。

    此人据理力争,言谈之间,条理清晰,寸步不让。

    闻言,禁军校尉脸色也沉了下来,按紧了腰间雁翎刀,冷叱道:“君侯驾前,岂容你这来历不明之人于侧晃荡,来人,将此人叉出去!”

    一时间,周围四五个军卒,都是上前,准备架起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不怒反笑,讥讽道:“还真是霸主身侧,常伴虎狼之卒,既然如此,阎某就教训教训尔等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卒!”

    说着,绰起一根拨火棍,顿时,木棍挥舞,落在围拢过来的禁军军卒腿上,霎那间,点点火星四溅,而后就听得一声声痛哼,正围拢着禁军军卒仆倒于地,口中发出此起彼伏的痛哼声。

    “好啊,果是心怀鬼胎的歹人!”那校尉见此,面色大变,又惊又怒,喝道。

    蹭的一声,一道寒光现出,腰间雁翎刀就已抽出。

    “住手!”

    就在这时,一把威严、清冷的声音响起,苏照在彭纪的护从下,来到近前。

    “见过君上。”一见苏照前来,五六个禁军小校心头一凛,垂首而立,惊惧说着。

    不等苏照开口,彭纪冷喝道:“尔等真是好大的胆子,几人围攻一个文弱书生,本将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吗,每人下去领二十军棍!”

    苏照皱了皱眉,看着这一幕,知道这是彭纪在维护手下小校,倒也没说什么。

    彭纪训斥着,那禁军校尉以及军卒连连称是。

    “都退下吧。”苏照挥了挥手,说道。

    那几个禁军校尉、军卒如蒙大赦,连忙四散而退。

    苏照看向不远处的中年书生,打量片刻,心头不由微动,盖因,以他金丹级的神识,竟无法窥得眼前这书生的虚实,默然片刻,朗声道:“这位先生请了,方才手下军卒粗鲁无礼,冲撞了先生,还请海涵。”

    那中年书生此刻也拿一双湛然有神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苏照,然后起身,施了一礼,客气道:“阎某只是过路之人罢了,寻一破庙避雨,刚刚惊扰了贵人,还要请贵人见谅才是。”

    苏照在心头思索着眼前这位仙道中人的来历,笑了笑,道:“阎先生说笑了,这样大的雨,方圆几十里都无人烟,在此避雨,也是应当的。”

    阎先生道:“君侯宽宏,阎某佩服。”

    苏照也没有将这恭维之言放在心上,道:“阎先生,听口音不像是苏国人?”

    阎先生道:“阎某是晋国人。”

    “缘何至此?”

    “近些年云游列国,也是月前不久才至苏国。而今雨夜和苏侯道左相逢,也是一场缘法。”

    此人不是旁人,就是在温邑暂居的阎先生,几天前的洪河河堤,苏照和金阳道人一战,此人也全程见证,甚至白日里,苏照和昊阳掌教的对峙,都落在暗中隐藏的此人眼中。

    显然并非如其所言仅仅是偶遇,而是提前算好时辰,在苏照的前进之路上,等候苏照。

    这时,彭纪从一旁取过一个锦墩,苏照道了一声请,就是和阎先生坐在篝火旁,外间风雨如晦,篝火簇簇而燃,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豆声。

    苏照问道:“还未请教先生仙乡何处,出身于哪家仙宗玄门?”

    阎先生手中仍是拿着那根竹棍,拨动着篝火,笑道:“无门无派,修得微末之术,不入君侯之眼罢了。”

    苏照抬眸,看着一旁的布幡,上写“吉凶祸福”四字,心头若有所思,笑了笑,开口道:“先生既通卜易之道?可否为孤算上一算?”

    阎先生沉吟片刻,道:“君侯是贵人,气运纠缠,不太好算。”

    苏照道:“不太好算,那就是还能算?”

    阎先生点了点头,道:“君侯要算什么?如算一国之运兴衰,长生道途之远近,阎某道行不足,不敢以渺渺之躯,上窥天心,恐怕要让苏侯失望。”

    “孤不算那些虚无缥缈之事,孤只算眼前。”苏照思忖片刻,说着伸手指了指南方。

    阎先生沉吟道:“兵戈之事,也系国之兴衰,但好在还在阎某能力所及,可勉力为之。”

    苏照笑了笑,目光流转着莫名之光,意有所指道:“先生果是非常中人。”

    眼前这中年书生,周身一股晦涩的天机之力萦绕,不仅是修为还是气息,都给他一种镜花岁月之感。

    而他对于其人道左相逢,避雨之言,也不太相信。

    这边厢,阎先生说着,摊开手掌,灵光闪烁,一只金青光晕笼罩的白玉小龟现出,白龟玲珑剔透,背部光洁圆润,毫无一丝裂纹。

    迎着苏照的好奇目光,阎先生解释道:“此龟为通天龟,卜算一次,需一个月才能蕴养过来。”

第一百九十章 兰若之对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第一百九十一章 河洛八宗

    苏照面色倏变,目光明晦不定,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乾天宗主之名,他如何不知,在前世记忆中,此人为大衍国师!

    前世他所在的太渊门,面对大雍的攻势,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住,就被天刑教攻灭。

    但与此同时,河洛八宗之首的乾天宗,则是大衍的镇国之宗,乾天宗主之于大衍,无疑类似于天刑教主之于大雍,二人都是位列国师尊位。

    这样一位名震天元的大人物,几乎是大争之世的主角,他当初再是孤陋寡闻,也不可能没有听过。

    “阎先生,如何得罪了乾天宗主?”苏照平静了下心绪,抬起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向阎先生。

    这阎先生明显是见到了他有上古真仙护道,这才投效,但这么一位来历神秘的道人,值不值得他冒着得罪乾天宗的风险,给予庇护呢?

    阎先生轻轻拨着篝火,道:“阎某之师当年是乾天宗主的至交好友,二人痴迷天机之道,把臂同游,恩师后来得了一件证道重宝,为此界一卷天书,恩师研之不透,遂邀请乾天宗主共参天书,然不想乾天宗主此人见宝起意,欲图据为己有,恩师错信于人,遂为乾天宗主算计,虽侥幸保全性命,但道基受损,将一身传承传于阎某后,就郁郁而终。故而,阎某和乾天宗……仇莫大焉。”

    听阎先生叙完过往,苏照一时默然,主要是对于阎先生的话语,半信半疑。

    这里面肯定还有着其他的算计交锋,不过介于二人不过初识,阎先生有所隐瞒,也是情理之中。

    “从前世轨迹来看,乾天宗根本不会出来支持于我,那位布衣帝君是如何获得乾天宗主的青睐?我也不知,更遑论复刻,相反这位阎先生……”

    苏照在心头权衡着收留这位阎先生的利弊,思忖片刻,觉得与其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朗声道:“先生以后就留在孤身旁,赞画国策吧。”

    阎先生闻言,面色依然从容,道:“愿助君侯成就大事。”

    苏照道:“先生可否和孤说说这乾天宗眼下是什么情形?也好让孤心中有数,还有彼等眼下在筹谋什么,打算支持哪一凡俗势力?”

    阎先生点了点头,就开始介绍起乾天宗来。

    乾天宗属于河洛八宗之一,河洛八宗是一个术师学派,发轫于洛水,比起三真大教历史悠久,可追溯至上古,河洛学派似乎是伴随着姬周天命的出现,应运而生,在底蕴上就比不上三教九宗。

    一直以来都是二流学派。

    河洛八脉专修批命篡运,风水勘舆,观星占卜之道……其中以乾天宗术法最为玄妙高深,衍算时光卜道,几为天元九州魁首。

    面对三真大教的威势,河洛八宗表面上自是同气连枝,乾天宗作为八宗之首,享有名义上的号令权,但几百年过去,其他几宗早已心思各异,离心离德。

    相当于一个组织涣散的仙宗联盟。

    阎先生道:“八宗并非铁板一块,据阎某所知,地宗就不怎么服乾天宗。”

    苏照问道:“八宗之中,唯乾天宗主一人是飞仙?”

    如有飞仙坐镇,那就勉强算是一流宗门。

    “修命篡运之道,常窥天机,故而多为天妒,如非恩师那卷天书,乾天宗主连飞仙之境,都难以窥其门槛,至于其余几宗宗主,修为则多在洞虚之境。”

    苏照沉吟半晌,心头恍然。

    怪不得这阎先生兜兜转转地选择自己来投效。

    如果投靠其他宗门,比如三真大教,彼辈自成体系,势力盘根错节,外人绝然难以融入。

    而他为人主,势单力薄,手里又握有一张底牌,纵然乾天宗主和八宗齐上,太白剑君也能仗剑横扫!

    可从此以后,大浪退去,他就成裸泳了。

    “未知,阎先生修为几何?”苏照默然片刻,问道。

    阎先生愣了下,道:“归阳之巅,未入洞虚。”

    苏照赞道:“那先生之资质,也算是精彩绝艳了。”

    从和这位阎先生的交谈中,可以看出其人藏有许多秘密,但对于苏照来说,这些并不重要,眼下能得一位归阳巅峰的助力,对他来说可谓及时之雨。

    二人又是攀谈着北向国策的一些细节。

    “而今人道龙气勃发,仙道中人还不明就里,反应迟钝,所以留给君侯的时间,还有三五年,这三到五年的时间,灭卫功成,大势一成,那时仙宗纵然想要插手,君侯也非没有自保之力了。”阎先生道:“君侯,此次天象变化,波及豫州全境,郑国也不会幸免,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君侯若信任阎某,阎某可启程至郑国,为君侯暗中串联反抗力量,牵制郑国。”

    苏照眼前一亮,道:“先生将如何施为?”

    阎先生道:“郑国曾陈、滑等国,彼辈公室子弟,常怀复国之心,尔等落魄王侯气运,旁人难知,但于阎某而言,如暗夜烛火。

    苏照面色微动,拱手道:“此事就多劳烦先生了。”

    就在二人雨夜谈论如何拒郑、乱郑之时,磨刀霍霍的郑国也没有闲着——

    颖阴郡

    阴雨连绵,笼罩天地

    郡尉衙门后堂,书房之中点着几盏油灯,橘黄色烛火将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投在窗纱之上。

    庞灌端坐在条案之后,手持羊毫管笔,正伏案书写着军令。

    门外廊檐之下的军将,甲叶碰撞声不停,进进出出,接过军令,匆匆而去。

    随着据昊阳宗卜算天象转晴的日子,愈发而近,颖阴郡的备战也如火如荼进行着。

    这几日,郑国数万禁军以及周围边郡大批军兵的入驻、扎营,军马辎重络绎不绝,旗帜遮天蔽日,为这座边郡之城增添了几分繁华。

    此刻的郑国,已经毫不掩饰对于苏国的野心。

    事实上,十余万大军的调度,也没办法掩饰太久,庞灌此人用兵,擅长以正合、以奇胜,堂堂正正的大军压境无法隐瞒,但以舟船载奇兵,破袭丰乐郡的诡谋,就可掩藏着。

    值得一提的是,郑国洪河两岸的八郡,也饱受洪水泛滥成灾滋扰,不同于苏国对抗洪之事的重视,就连苏照这个国君都亲临一线、督造河堤。

    郑国八郡郡守大半采取了尽人事,听天命的放任自流态度。

    以至于八郡之地,多有溃堤淹田之事发生,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不过郑国家大业大,洪河两岸受灾之地域尚不足郑国四分之一,真正的重灾之地,就更少了,故而在郑国公卿眼中,不过疥癣之疾。

    庞灌看着后方一些简报,脸色铁青,其上禀明一件事,供应伐苏大军的十万石粮秣,被安丰郡的一群饿急了眼的灾民给抢走了。

    虽然粮秣损失不多,但这让庞灌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如后方灾民生乱,袭扰粮道,恐怕会影响他的伐苏大业。

    庞灌怒声道:“安丰郡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出郡兵清剿?”

    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端坐着一个年轻人,正是一身锦袍的范泰,他脸色苍白,精神萎靡,鬓角的一缕头发,白的似雪,显然因为使用秘宝,再次折损了寿元。

    前些天,洪河一战,他将金阳道人陨落的消息带回宗门,毫无疑问引起昊阳宗的轩然大波,然后,昊阳宗上下,漫天的指责淹没了范泰,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金阳道人毕竟是一位洞虚长老,结果因为陈姬母女,落得身死道消下场,昊阳宗为之心痛,可想而知。

    群情汹汹,千夫所指,这也是李鹤远为何在苏照面前对于陈姬母女只字不提的原因。

    范泰终究难以忍受压抑的气氛,收拾一番,离了昊阳宗山门,准备赶回郑国,途径颖阴,就还想再等等郑韵儿的消息。

    当然,郑韵儿陷入敌手,这些他是绝然不会透露给庞灌的。

    “掌教亲往丰乐郡寻找韵儿,韵儿应无大恙,只是母亲和潇妹,也不知现在如何了……”范泰眉头紧皱,心急如焚。

    他当初没有选择,只能一人逃遁,再图后计,想必母亲也是能够原谅于他的……

    “范贤侄,安丰郡守是令尊的门生,你不如代老夫走一趟,督促其全力清剿匪盗。”庞灌抬头看着范泰,忽然开口打断了其人思绪。

    因为范泰之父范琼为郑国少宰,深得郑公信重,据庞灌前日得到的消息,范琼恐怕在不久后,就要荣升太宰,为一国宰执,故而庞灌也不想因安丰郡一事,让将相关系变得不谐。

    范泰连忙起身道:“愿为世伯效犬马之劳。”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国战之前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自苏照巡幸南三郡边郡之地已有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苏照几乎走遍了武陟、广平诸郡下辖的诸县,不仅仅是视察河堤的督造事宜。

    结合着之前在温邑阅览的资料,经过实地走访,对于武陟、广平诸郡的情形,有了更为真切的了解。

    武陟相对丰乐郡来说,铜铁金银之矿更是富饶,郡守官衙置办有官产铜金之矿,但令苏照大为皱眉的是,一些金银之矿,竟然被一些郡望世家承包。

    此刻,武陟郡守衙门——

    苏照面色阴沉,望着下方跪地请罪的武陟郡守,喝问道:“孤且问你,郡中矿山一半几乎都为私人把持,甚至两座金矿都为郡中大户操持,你这个郡守是干什么吃的?”

    “臣知罪!”武陟郡守面如土色,官袍中的肥硕身躯都在微微颤抖,后背中衣早已被冷汗浸湿。

    苏照冷声道:“来人,押下去,革职待查。”

    这时,就有几个殿前司的禁军上前,将张嘴欲辩的武陟郡守,押了下去。

    “这都是第几个了。”安安在一旁打着呵欠,道:“从广平诸县到武陟,拿下了四个县令,一个郡丞,各种犯官小吏五六十人,横行不法的郡望世家,县中豪强,下狱论罪者多达十余家,这一路上,竟和这些贪官污吏纠缠不清了。”

    安安一路而来,几乎全程见证了苏照在郡县地方肃清吏治,打击郡县豪强。

    一路之上,闻讯冒雨而来的官民士绅,拦车告状者,御史纠劾者,投书陷害者,……可谓此起彼伏,阻塞官道。

    范潇冷哼一声,嘀咕道:“还不是,上梁不正下粱歪。”

    苏照闻言,深深看了一眼范潇。

    暗道,这范潇,自己最近一边忙着参悟水神符箓,一边处理郡务,就有意无意地晾着这少女,然后这少女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竟然都开始在安安身旁扎刺儿了。

    范潇被苏照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冷哼一声,扭过一张清丽俏脸去。

    苏照道:“这次南下,除却巡视河堤外,本意就是整顿吏治,如今也算不虚此行,经过此番整顿,肃清内患,待彼伐我,起码能少一些居心叵测的……带路党,说来,还多亏了你和潇儿母亲。”

    这几日,陈姬也不知是不是图个眼不见为净,还是将一腔怒火,撒在了那些横行不法的虎官狼吏身上,施展神照之境的修为,帮助苏照搜集了不少贪官污吏的罪证。

    苏照自是照单全收。

    处置了郡务,天色渐晚,用罢晚饭,三人沿着回廊散步。

    安安一身雪莲色纺裙,银发少女肤白貌美,娇小可爱,挽着苏照一只胳膊,望着笼罩了假山、池塘的雨雾,问道:“照照,这天象变化还有多久?”

    苏照道:“也就剩十来天吧,最近雨都小了一些,我已初步炼化水神符箓,明日你随我一同入洪河,试试用这水神符箓调用水脉之力,然后咱们就前往石荆、铁锁二关察看,也该为即将到来的郑灭苏之战准备了。”

    从丹鹊和蛊钓夫妇二人侦察而来的消息来看,郑国大军已经陆陆续续前往颖阴,就待天气转晴,广发大兵,进逼二关。

    两国大战,可谓一触即发。

    而苏照这边,洪河之堤的修建,也渐渐步入尾声,源源不断的军士,也正在借着筑堤修堰的名义,向南三郡汇聚。

    安安点了点头,好奇问道:“那这场仗,怎么打,你有想法了没?”

    苏照顿了下,道:“有一些计划,晚上和你说。”

    银发少女脸颊一红,没好气白了苏照一眼,道:“人家逢大战之前,必先静气,你倒好……”

    不过这些时日,二人的确没有怎么在一起厮混。

    苏照面色异样了片刻,就想转了个话题,想起了前日昊阳宗宗主李鹤远所给予的纯阳露,就道:那开塞……额,纯阳露,有用吗?”

    “感觉没什么用。”安安倒不疑有他,幽幽叹了一口气。

    苏照默然片刻,道:“我们慢慢寻找就是,总有办法的。”

    安安“嗯”的一声,精致可爱的娃娃脸满是怅然。

    苏照道:“这几日修为可有进境?”

    安安蓝宝石的眸子密布着诧异,道:“照照,说来也奇怪,以前凝白虎之气,慢如蜗牛,可不知为何,自和你在一起,修为就有突飞猛进之感,似能三灾一口气全部渡过的感觉,你身上似有一种能够助我汇聚白虎之灵的力量。”

    苏照闻言,面上若有所思,道:“白虎血脉,既是四灵之力……”

    心中忽然想起诸般猜测,最大的原因,只有升龙鼎。

    升龙鼎,如他没有猜错,应为天帝之物,而当年天帝一统寰宇,这四灵想必也是他的手下,当然也可能是他的敌人。

    只是从安安如今的情形来看,那么天帝手下的可能性应该大上一些。

    安安沉吟片刻,道:“你这几天有时间没有,随我回一趟仙园秘境,随我见见娘亲。”

    当初,苏照带着眼前银发少女从仙园天地出来时候,因为二人的关系仅仅是炮……还没有进展到如此境地,安安就没有带苏照去见母亲。

    苏照点了点头,道:“等以水神符箓,将这次洪河之灾渡过之后,就去看看。”

    他其实也很好奇,到底是不是升龙鼎的原因,才导致四灵……

    其实最好的解惑之途是等下次太白剑君醒来之际,询问太白剑君这位老古董,以他当年天帝下属的身份,四灵和升龙鼎的关系,肯定门清儿。

    二人在随口交谈之时,范潇一身素色云纹百褶裙,裙裾上绣着一朵朵百合花,此刻就不远不近坠在后面,梳着空气刘海儿下的明眸,目光复杂地望着前方依偎随行的身影,不知为何,觉得一股气闷、酸涩在心底盘旋。

    只觉得自己是个多余人……

    在一处拐角之下顿住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少女仰头看着屋檐落下的雨珠,一股惆怅在心底萦而不散,取下了腰间的玉箫,放在唇边,但颦了颦,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间心烦意乱。

    这边厢,一人一虎又行了一段路途,不知不觉行至一月亮门洞处,安安诧异道:“你的潇儿呢,好像没跟过来。”

    苏照怔了下,也回头不见来人,道:“可能寻她娘去了吧。”

    安安嘴角忽然闪过一抹讥讽,道:“你这忽冷忽热,欲擒故纵之策,我都看得一愣一愣。”

    苏照默然片刻,道:“最近太忙了,倒是有些冷落她了,并非有意为之。”

    “得了吧,你那些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安安嗔怒道,“这招……好像叫什么屁哟……”

    苏照脸色一黑,死活不承认,道:“你这听人心声之术,倒是精进了许多。”

    什么PUA,他完全不知道,好伐。

    “注意别玩崩了,我看这姑娘最近几天自伤自怜,仔细后院起火,我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安安轻笑说着,伸了个懒腰,展示着玲珑有致的曲线,银发少女本来就是个童颜巨……

    苏照目光微动,抽回深陷泥沼的视线。

    等安安离去,苏照压下了心头一些躁动,转而折路而回。

    神识扫过,其实并不难找,此刻范潇正在一凉亭之中,手中拿着一根玉箫,清新、哀伤的旋律自箫孔中悠扬飘远。

    苏照面色沉静,认真听着那箫音,良久,箫音暂停。

    “乐为心声,孤却不知潇儿心中竟有如此之多的愁绪。”苏照徐徐说着,缓步走到范潇身旁,扶着栏杆,眺望着远处。

    “你……”范潇似有些恼怒,道:“你来做什么?”

    苏照轻轻一笑,忽地伸出手,摊开一只温厚白皙的手掌。

    一双冷峻的目光温润如水,却没有如以前那样,情欲炙热,只有直达眼底的温煦笑意。

    “你这恶贼,要做什么?”范潇皱眉叱道。

    苏照也不答,将那短箫捉在掌中,稍稍把玩了下,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你也会?”范潇终于意识到苏照要做什么了,先是面色一惊,继而是鄙夷,道:“你这恶贼,能会什么乐道。”

    虽然二人早已痴缠了不知多少次,但其实互相了解的并不多。

    苏照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凝神,顷刻之间,一段哀伤、悠扬的箫音响起,在茫茫雨雾之传至极遥,一股哀绝怅惋的意境萦而不散。

    前世一曲箫音,仿若跨越了两界重重时空,在少女耳畔响起,叩问着少女内心深处的一抹怅惋。

    一曲罢,范潇不知何时,竟已泪痕满面,心神久久不能平静,怔怔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天行九歌,喜欢吗?”苏照将短箫递给范潇,轻轻揩拭着少女白皙脸颊上的涟涟泪珠,道:“孤以后可以教你。”

    “我才不要你这恶贼……唔……”范潇下意识就想拒绝,但话还未出口,就已被噙住了两片薄凉。

    但不同于以往二人的亲吻,虽然浓烈如火,但其实有欲无情,而这次,犹如在品味着一杯甘洌醇厚的清酒,轻柔如水,余韵悠长。

    范潇微微闭上双眸,繁密睫毛颤抖不停,少女本就是小家碧玉类型,吹弹可破的脸颊,爬上两朵浅浅红晕,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如此,或可一试

    洪河上方,雨幕笼罩,白雾弥漫,目不能远。

    苏照垂眸,望着下方的滚滚河流,挥了挥右手,右手手背之上,一滴菱形水纹印记,熠熠闪烁。

    脚下洪河之水向两旁分开,水流在空中悬浮,现出其下河床。

    “这就是水神之力?还真是心随意动的神祇力量。”一旁的银发少女,看着这一幕,蓝宝石的眸子莹莹闪烁,惊奇说道。

    苏照道:“这种神祇力量,恐怕和你操控四灵之力的血脉神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经过这些时日的炼化,他已掌控水神符箓的部分控水之力。

    洪河之水经过上游河水的汇聚,途径武陟郡,水量已然十分磅礴,而且经过一二十天的暴雨,洪河滚滚流而下,裹挟着不少泥沙,河水滔滔,蔚为壮观。

    苏照此刻蹈浪御水,仿若感知到洪河河水的咆哮、欢快,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触。

    而随着时间流逝,苏照对于控水之法的诸般奥妙,明悟渐深。

    “御水,并不是将这些水源抽空,现在无处不雨,也无法排空,我现在所为,只是将这些水流以最快的速度流过河道,以此解决河水淹没堤岸的隐患……与此同时,随着河水流速度的加快,磅礴水量,对于河堤的冲击之力,也会越来越大,这在前世物理中叫做动量,即质量乘以速度,而御水就是通过施展一些仙道手段,将动量的冲击,由两侧向河床挤压……”

    苏照一边借助水神符箓操控着水脉,一边在心神中琢磨着控水、运水的关要。

    倏而,苏照心神一动,周身腾起一道白色流光,几乎化作了一尾蛟龙,徜徉于洪河河流之中,借助水神符箓的亲水神力,几乎在数个呼吸之间,就在南三郡之地的洪河,转了个来回。

    而随着实地操控水神符箓,对于水行神通的领悟,也正在以一种突飞猛进的速度飞快提升。

    就见洪河上方,一条白色水流形成蛟龙现出,在雨雾之中奔行,其中一个人影,于其中乘风破浪,神情悠远。

    苏照前世在太渊门之时,就精研水行功法,而今借助水神符箓,对于水行神通的造诣,也愈见高妙。

    只是以金丹境的法力操控水力,时间久了,多少还是有些吃力。

    就这般,一天下来,纵是苏照不停服用养神回气的丹药,可仍有一种来自灵魂的疲惫,好在洪河原本拥塞欲涌的处境,大为改观。

    至于原本筑有高堤的丰乐郡诸县,洪河水位也是持续下降,保持在一个安全位置。

    至于傍晚时分,一道粲然白虹破水而出,苏照周身滴水不沾,踏立虚空,眺望着似比先前平静了许多的洪河水面,沉静目光之中,渐渐现出几分欣然之色。

    这时,等候许久的安安,上前道:“照照,水位比早上下去了半尺。”

    “河床下面的泥沙被冲走后,河道加深了一些,水位自然也就下去,这般再忙碌个五六天,这场天变之灾,就算彻底渡过了。”苏照对安安点了点头,感慨说着。

    不管如何,这场天变之灾,苏国算是安然渡过了。

    据他这些时日——得自阎先生和蔡安的一些情报汇总,郑国同样为这场天变之灾焦头烂额,洪河流经之地,受灾军民高达七八十万。

    而在阎先生的暗中串联下,受灾之民,正在积蓄力量,小规模袭扰着郑国各郡县。

    当然,为了避免引起郑国的警惕,这些反抗力量,也没有大举起事。

    “就等十余天之后,郑苏两国的战争胜负如何了。”苏照收回思绪,也不多做耽搁,就和安安一同返回。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七八天过去,这一天,连绵近月的暴雨终于停下,一抹阳光照耀着大地,但战争阴云却密布在苏郑两国之间。

    郡守衙门

    松油灯在梁柱之上点着,灯火摇曳不定。

    苏照端坐条案之后,下方人头攒动,都是顶盔掼甲的军将,为首一位须发皆白,身形魁梧的老将,不是旁人,正是苏国枢密副使,统管苏军作训事宜的淳于朔。

    淳于朔拱手道:“君上,三万郡兵已尽数调至郡城,连同武陟、广平、丰乐三郡郡兵,合三万三千军卒,已集合在城南大营。”

    南三郡原有七八千郡兵,这段时日,经过裁汰老弱,整训补充,勉强凑出一军三千人。

    如果再加上石荆、铁锁二关各自屯驻的一军骁锐,此次苏国参与会战的全部兵力,甚至才将将四万。

    而郑国是多少军兵呢?

    整整十一万大军!

    单单拣选自新郑的骁锐之卒就有八万,汇同从五郡之中抽调而出的三万精锐,合兵十一万,再算上舟船和辎重部队,号称二十万,也并不全是夸兵恐吓。

    而今十一万大军,屯驻边境,秣马厉兵。

    已然是郑国所能抽调出的三分之一的机动兵力!

    苏照面色凝重,起身,走到山河舆图之前,指着舆图上的地理形势,朗声道:“此战,郑国率大军来攻,我苏国据石荆、铁锁二关而守,兵力虽略有不足,但我们为守御之方,守上两三个月不难,问题在于,随着国战僵持不下,郑国极可能会增兵。”

    许多战争都是这样,郑国可能一开始灭苏的估量可能不足,但随着战局僵持,基于沉没成本的考量,绝对会源源不断地增兵。

    “而且,还要防备北方卫国,也有可能被郑国鼓动,派偏师伐我,故而北方边境之兵,不得调动一兵一卒。”苏照将重重点在舆图上的临阳郡方向,语气坚定。

    别看卫国现在内乱丛生,疲于应对灵气潮汐带来的天象变化,但如果被郑国说动,比如瓜分苏土之类,极有可能派出一支两三万的偏师。

    淳于朔点了点头,道:“料敌从宽,北方边郡之地的军兵,的确不可调动。”

    长期以来,苏国因为国小民弱,奉行的都是防御型国防政策。

    南方屯精卒控二关,北方以一关一郡,防备晋国和卫国,然后同时和卫国交好,共御晋国。

    而一关一郡之的中临阳郡,更是全郡皆兵,苏国枢密副使之一的冯匡久镇边郡,长达十年之久。

    苏照道:“孤已让冯卿秘密前往临阳郡坐镇,密切监视卫国动向。”

    当然,有些话当着众将的面,人多嘴杂,就不方便说,同时配合天听司的探事,为来日攻略卫国筹谋。

    淳于朔作为股肱枢臣,自然知道一些内情,也不深究,反而提起一事,道:“君上,如果仅仅是守关城,或许不需郡兵前往,原本洪河之堤的民夫,可拣选出来两万青壮,尤其是那些前日授田的僮仆,将彼辈编练、抽调至二关,协助关城二军守城,至于眼下各部诸军,作为后备之军,游弋于二关之后,随时支援,伺机决战。”

    苏郑二国疆域,隔着洪河和连绵起伏的金牛山,郑国想要入寇,除却扣关外,似也无法可想。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派舟船水师,逆洪河而上。

    同样,苏照也可以沿洪河而下,直接从颖阴郡杀进郑国腹地。

    苏照点了点头,心头这些想法一一闪过,道:“淳于老将军此言,正合孤意。”

    等到议完一些进军细节,分派军令而罢,诸将渐渐散去,苏照单独留下了淳于朔,引至书房之中。

    “方才看老将军似有话要说。”苏照问道。

    淳于朔沉吟道:“君上,久守必失,以我国之国力,恐怕支撑不了连绵数月的战事,君上需早作打算。”

    苏照道:“孤自是明白,如果陷入战争泥沼之中,大争之势一起,失却先机,恐为不美,孤的意思,也是速战速决。”

    “君上似有破敌之策?”淳于朔问道。

    这位老将善于练兵,但并非如申屠樊那样的兵家国士,对于郑国的倾国之力来犯,也是无计可施。

    苏照道:“原本还不成熟,觉得异想天开,但先前……”

    自然是,白日里调用水神符箓,给了苏照一些信心。

    淳于朔道:“愿听君侯妙策。”

    “以水淹之。”苏照默然片刻,低声道:“淳于将军且看,颖阴郡处于洪河下游,为郑国北境门户,上通洪河,至于其余五郡,也全在洪河范围,如郑大军伐我,久顿坚关之下,以庞灌为人,如出奇兵,只有洪河可入,既然,寇可来,我也可往。”

    “君上,可我苏国似乎没有舟船水师……”淳于朔眼前一亮,但片刻之后,就是想起什么,疑惑道。

    不仅仅是苏国没有舟船水师,就是郑国也是缺乏一支精良的水师,整个豫州多是平原,哪里用得到水师。

    苏照道:“以民船用兵即可,彼十一万大军,粮草辎重屯驻颖阴,只要发洪河之水,我等伺机沿颖阴南下,绕后一击,郑军必溃,之后,甚至可沿洪河而下,直捣郑国腹地。”

    洪河本来就是商贸枢纽,从丰乐郡中调用一些民船,运兵南下,再配合着他以水神之力暗中相助,成算非常之高。

    而且,庞灌无论如何也不会算到苏照会出此策。

    淳于朔点了点头,心头也燃起几分希望,道:“如此,或可一试。”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玄宗,魔门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多线下注的例子。

    “好在……还有时间慢慢布置。”贾珩思索了下,他心中已有一些谋划。

    大汉高祖陈璟在位二十三年,又经太宗三十一年,至于今日,太上皇在位三十九年,于三年前,方禅位于今上,承平日久,百弊积生。

    却说李纨带着书册一路回到荣国府,正要往住处而去,走不大远,看见来人,就是顿住步子。

    远处一个少妇道:“刚刚还说呢,珠大嫂子这是去哪儿了呢。”

    李纨望向少妇,笑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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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纪元介绍:
旧世之末,余火回光!
龙蛇起陆的仙道盛景、缱绻多情的绝代佳人,春色绚烂下,是那腐朽的灰败。
仙人在沉沦中徘徊,旧神在欲望中复苏……
建仙朝、铸仙鼎,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叫那天地换个新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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