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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纪元全文阅读

作者:西城冷月     仙朝纪元txt下载     仙朝纪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石荆关前

    石荆关上,黑衣黑甲、气势雄壮的军卒,昂然而立。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目光警惕中带着几许紧张,弓上弦、刀出鞘,目光或冷漠、或凝重地望着远处郑国大营。

    一顶顶军帐,在山林之下扎营,营盘之中,一队队雄壮、严整的郑国军卒,持刀巡弋,营盘栅门两旁的岗哨之楼上,着土黄色号衣的军卒,手持硬弓,眺望警戒。

    如果有懂得望气之道的方士远远眺望,就可见石荆关上方笼罩着一团凝而不散的军煞之气,其色呈玄。

    相对郑国大军的土黄色,苏国号服之色为黑,再加上苏照修的也是玄水之道,给人的感觉,似是承着水德。

    这一点,苏照其实有意在战后调整,在他的设想之中,无论是苏国还是苏军,都应该尚红,那是热血的颜色,忠诚的颜色!

    在苏照心中,如有朝一日,赤色燃遍天元,倒也不枉来此世一遭。

    城关之上,几个披甲佩刀的青年将领,陪同着一个气质英武,一身戎装的少年贵人,扶着城墙垛口,眺望着远处列阵而待的郑国大军。

    石荆关高有十几丈,两旁山势陡峭险峻,山石如斧凿刀砍,难以攀爬,下有深沟高堑,注入溪渠,这时正值正午,日光下澈,水波荡漾。

    “君上,敌军屯于关城之外东南之山,砍伐树木,大造云梯,大举而攻就在这一二日了。”苏照身旁落后半步,跟着一位身形魁伟,紫红色脸膛,浓眉大眼,腰悬金刀的中年将领,沉声说道。

    此人名为杨阜,这位大将镇守石荆关多年,一直默默无闻。

    不同于前苏国大司马袁彬,为苏国六卿之一,名声显著于列国。

    眼前,这位苏国大将却是籍籍无名,十八岁从军,后历任屯长、军侯、校尉……履历平平无奇,但是发于卒伍之间,一步一个脚印,很是扎实。

    当然,杨阜从军二十余年,戎马半生,相对中规中矩的军旅生涯之中,也有一二亮点表现。

    其中,要属十年之前的苏郑国战,最为瞩目。

    当时,杨阜率三千军卒,抵挡郑军一支偏师四万大军长达一个月,极大迟滞了郑军攻势,遂为鲁卫二国派兵及时来援争取了时间。

    自此,杨阜为苏照之父——前代苏国君侯提拔,托付南方关城隘口之要任,防备郑国入寇,这一坐镇就是十年。

    “杨将军,城内民夫、丁口调度如何?”眺望远方的郑国大军,苏照冷峻坚毅的面容上,布满了凝重之色,以手抚摸着雨后的城墙青石。

    雨水浸润的青石,层层绿色苔藓密布其上,翠意勃发,生机盎然。

    整座石荆关都以条石垒砌而成,坚固难摧,浑然一体,故而才被庞灌称之为雄关。

    杨阜沉声道:“自后方调来的万余青壮,都在大营之中接受守城整训,现已编为十个千人队,入山采挖矿石,砍伐林木,还有卧牛山之上,原本有着一大片竹林,末将已让李司马动员青壮以之打造竹矛、竹箭,供应大军军需。”

    苏照道:“杨将军老成持重,做的不错。”

    有着这样一位久镇边关的大将,提前将事情办置妥当,无疑很是省心。

    而今石荆关守军三千,加上一万青壮,大约有着一万三千人,如果仅仅是闭关不出,支撑个一个月,貌似问题不大。

    但看过前世不少战史、军史的苏照,知道如郑国大司马庞灌这样的名将,在长期顿于关城不前的情形下,一定会另谋他途,出奇兵制胜,可能不仅仅限于自洪河而上的舟船水师。

    苏照忽然想起一事,心头微动,转头问道:“杨将军,此关两侧可有难以通行的小路,绕过石荆关?”

    杨阜沉吟片刻,道:“末将于此镇守十年,从未听过什么小路,这关城两旁都是巍峨山峰,嶙峋乱石。”

    苏照微微松了一口气,前世他可是久读《三国演义》的,其中经常有这么一个桥段,有猎户献出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来……

    “对了,君上,后山倒是有一道悬崖。”杨阜想起一事,忽而说道。

    苏照眸光微动,急声问道:“悬崖多宽?”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是有仙人的,如果彼辈仙人以渡空法器从旁协助,庞灌派个一支千余人的奇兵——后果不堪设想。

    但,苏照转念一想,就觉得可能性不大。

    前日,他和昊阳宗就约定过,神照以上的仙人,不得出现在两国相争的战场之上。

    而且,仙人施发受两国军气冲击,术法神通大多受着一些影响。

    说来,这还是苏照最近的发现。

    两国交锋,引起人道气运的厮杀,以石荆关为中心,方圆百里形成了一个术法的迟滞地带。

    可以说如今的石荆关,就如一个气运泥沼,纵然是神照上人都不敢轻易朝军兵出手,否则会引来两国人道气运的双重碾压。

    至于金丹以下的仙道弟子,受得人道气运和军煞之气冲击,术法也多有失灵。

    “这是仙宗玄门,还没有和王朝签订共享气运的道契,如果仙宗,受着王朝敕封,人道气运加身,融入一方,自然大为不同,而这分明是此方天地为仙朝争锋埋下的伏笔。”苏照皱了皱眉,思忖着。

    “而我不一样,我严格意义上来说,已是运朝之主,集人道和仙道于一身,而且水神符箓,得天地本源造化蕴生,似乎也不受人道气运镇压。”

    这边,见苏照面色凝重,似乎再思索着什么。

    杨阜想了想,就朗声道:“大约三百丈宽,末将在那里设置了一屯兵马驻扎。”

    而后又补充一句,“悬崖险绝,飞鸟难渡。”

    苏照默然片刻,道:“杨将军心思缜密,能够想到提前派兵马守卫,不过一屯兵马,还略显不足,可再加派二屯之兵,如有敌情,就吹响号角,关城之内,随时给予支援。”

    杨阜闻言,点头应是。

    苏照说完这些,抬眸,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兵营账,感慨道:“十余万大军直扑石荆坚关,而没有分兵东向铁锁,这位庞大司马,倒也不愧是兵家门徒。”

    如果分兵,力散而势弱,倒不如集攻一路,待他分兵来援,然后再于暗中行调度之事,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大抵如是。

    苏照下了城关,就向关城内的将军府邸而去。

    这里原本是关城主将杨阜的宅院,而今苏照巡查边关,自然临时充当行在。

    进入宅院,一个气息阴沉的青年就拱手道:“君上。”

    “蔡安?”苏照看着许久未见的蔡安,问道:“什么事儿,可是卫国有变。”

    蔡安道:“启禀君上,卫国倒无动向,只是卑职最近得到消息,许多仙宗,魔门,青年一代天骄,都聚集在附近,察看两国战事。”

    说来,这还是楚蔓送来的消息。

    不仅仅是正魔两道,就连未来在大争之世担任主角的人物,也陆陆续续在附近出没。

    甚至,姬令月都要过段时间前来,一观苏郑二国之战。

    苏照闻言,怔了下,继而就自嘲一笑道:“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估计这帮人都不看好于孤吧。”

    这时,不知从何处出来的谢沧,面色古怪,苍声道:“苏侯,听说卧牛山深处被一位洞虚大能,划出一片涵虚洞天,现在聚集着正魔两道不少门人弟子,好像一家魔门三流宗门,还开了盘口,赌苏国几日破城,多久亡国,听说……很是热闹。”

    这几日,谢沧探视敌情之外也没闲着,于周方游历警戒,就发现了不少修为不俗的仙宗弟子。

    事实上,随着郑苏之间的国战逐渐向天元九州扩散,不仅仅是三教九宗,魔门六道的年轻一代,聚集而来,就连一些洞虚大能也在暗中观察着人道龙气变化,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两国气运交锋,讳莫如深,这些仙宗大能暂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苏照闻言,心头微动,饶有兴趣道:“仙宗之人都能赌什么?”

    “功法,仙丹,法宝,神兵……炉鼎,不一而足。”谢沧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攻守,试探

    苏照面上现出一抹思索,问道:“现在何处?”

    谢沧问道:“苏侯打算过去?”

    苏照微微一笑,道:“去看看热闹,倒也未尝不可,说来,孤在苏国,也很少见识同道中人。”

    如非他为人主,那种一剑而来,一剑而去的陆地剑仙生活,才是他所欣欣向往的。

    眼下,石荆关之战,并非短短时间可以分出胜负,他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去探探这些仙宗玄门,魔门六道年轻弟子的底,为将来仙宗下场做好准备。

    当然,心中还有着一丝恶趣味,既然没人看好他苏国获胜,那他就押自己赢!

    赚他们个盆满钵满!

    至于白龙鱼服,会有着危险云云,那只是多虑,他为人主,万邪不沾,诸法不侵,在苏国国势没有衰败之前,人道龙气加持,无疑就有着一道护身符。

    谢沧见苏照神情不似说笑,沉吟片刻,正色道:“那明天,我带君侯过去看看。”

    翌日,晨曦微露。

    石荆关之下的十余万郑国大军,用罢餐饭,就见令旗招展,战鼓擂动,郑军已然开始了第一轮试探性进攻。

    “咚咚……”

    战鼓声密集如雷,箭矢“嗖嗖”破空之声,几如雨下,落在城墙的山石之上,叮叮当当,其音铮铮。

    郑国大批军卒,连夜就架起一座座巍峨高立的箭楼,箭楼有着十余座,高达十几丈,善射军卒张弓搭箭,朝着石荆关攒射,下方郑军则是扛着一架架云梯,朝石荆关城源源不断进攻。

    遇着沟堑,以沙土填平。

    郑军一如土黄色的波涛,猛烈撞击着礁石。

    杨阜此刻着一身玄色甲胄,腰间挎着宝刀,身形高大魁梧,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眺望着下方如潮水一般的郑军,目光冷肃,面色如常。

    倒是身旁的副将微微色变,惊异道:“将军,这郑军仅仅是试探,攻势就这般猛烈……”

    杨阜冷笑一声,道:“这才哪到哪儿,先让编练的青壮,上来三队,协助守城,也提前适应一番这郑军攻势,另外擂木滚石,金汁竹矛都备好,让郑军尝尝。”

    副将闻言,整容敛色,连忙领命而去。

    嗖……

    这时,郑军架起的箭楼之上的射手,明显看到了被众将簇拥着的杨阜,心知是大将,张弓搭箭,冷箭射来。

    箭矢破空而过,声音在下方冲透云霄的厮杀声掩盖下,不显分毫,但杨阜身为先天武者,耳聪目明,如何不察?

    就见其人冷哼一声,抬起一只粗壮的手臂,五指成爪,浑厚的武道真元在掌间吞吐白虹,探手如电,一把抓住那箭矢,弃之一旁。

    “来人,弓来!”

    这时,就有黑甲护卫,默然上前,递上一张弓。

    这弓古朴、厚重,弦都是牛筋而制,强有六石。

    杨阜微微眯眼,搭上一根精刚羽箭,弓如满月,武功道真元灌注箭矢之内,刺……骤然射出,箭矢在空气中高速运动,发出阵阵爆鸣声。

    就听“噗呲”一声,几朵血花绽放。

    分明是箭矢射穿那箭楼之上的郑国军卒脖颈,带动着尸身撞破箭楼护栏,自高空跌落。

    这一箭射出,顿时引起石荆关之上,军卒的阵阵欢呼声。

    杨阜怒喝一声,此刻再次张弓搭箭,朝着箭楼之上的郑军连连射去,将十余座箭楼之上的几十军卒,一一定点射杀。

    放下强弓,面不红,气不喘。

    顿时关城之上,冷箭为之一空。

    此刻,在郑军后方督阵、观战的郑国大司马庞灌,就是皱了皱眉。

    此公也为先天武者,目力自是不凡,将这一幕看得真切。

    “这杨阜还真是棘手!”

    庞灌的这次试探性进攻,本意是查看石荆关主将的兵力调度,以及防御守御薄弱,这种兵法大家,可以从这些细节中窥得一闪而逝的战机。

    防御和进攻体系,运转的流畅不流畅,可以说,稍稍试探一下就知。

    如此一来,试探结果,无疑让这位兵法大家皱紧了眉头。

    “庞公,这杨阜本就以善守闻名,当初如果选择铁锁关进军,许……”一旁的记事参军,小声谏言道。

    庞灌沉声道:“本将自有主张,杨阜不好对付,铁锁关的蒲宝,也未必好对付到哪里去。”

    “再投入一军,本将倒要看看这杨阜的手段。”不等一旁的记事参军多言,庞灌命令道。

    话音微落,令旗摇动,顿时军阵之中,整装待发的一支郑军,推着冲车、扛着云梯,向石荆关大举而攻。

    冷兵器时代,攻城之战往往惨烈非常,拼得就是双方的意志和消耗,历时一年半载的都有。

    自晨时攻城,分作两波,一直到夕阳西下,郑军才鸣金收兵,除了填平一些沟堑,就是在城墙之下留下一两千具着土黄色号服的尸体——再无所获!

    夜色低垂,久雨之后的天际,迢迢银河悬于中天,星河浩瀚,夏夜之中,时有流星一闪而过,几声虫鸣在山林中响起,愈间幽静。

    郑军大营之中,灯火通明,彻夜不息,连绵数里的营帐,火把如龙,人影憧憧,那是一队队郑国军卒正在执兵巡弋。

    中军大帐——

    郑国大司马庞灌坐在虎皮帅椅之上,望着下方汇聚一堂的众将,沉声道:“白日攻城,敌我伤亡如何?”

    这时,一个虬髯、黑面的将军,瓮声瓮气道:“回禀大司马,我军伤亡一千八百余卒,受伤者三百余人,苏军伤亡……虽无法准确统计,但不超过三百人。”

    “这……”

    军帐之中,众将议论纷纷,纵然知道这种坚关对于攻伐一方极为不利,可这种战损比,还是让众将难以接受。

    黑面将军道:“苏军真正的精卒伤亡恐怕不足百,死伤者,从号服来看,似是郡兵?”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战争的特点,守御一方据坚关或高城而守,能让攻城一方进攻到怀疑人生。

    庞灌脸色冷硬,咳嗽了一声,道:“好在试探出了苏军的一些虚实,这伤亡并非全无用处。”

    从其冷洌的话语之中,可以看出白日里的军卒死伤,在这位兵家门徒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数字。

    所谓慈不掌兵,正是此理!

    这时,众将躬身聆听示下。

    庞灌也不卖关子,沉声道:“苏军弓弩之利,尚在我军之上,居高临下攒射,我军伤亡泰半由此,近得城墙之后,苏军以滚石、擂木、竹矛、金汁而攻,又对我军造成了大量杀伤,但本将也看到,其间有一二骁勇锐士,冲上城关,小范围地引起了苏军混乱,本将估计苏国兵员,恐有不少民壮混入其中,披甲协防。”

    原本根据郑国方面的情报侦测,石荆关上大约有一军三千兵力,但从白日里城头上箭雨、旗帜来看,这个数字似乎翻上了一倍。

    苏国大举增兵石荆关,倒不让庞灌感到丝毫意外,甚至乐见于此,但从白日里的一些观察来看,苏国增援的这批军兵,恐怕还是另有来路。

    下方一位白面无须,目似朗星的青年将领,皱了皱眉,拱手道:“庞公,据末将所知,苏国有着六军,最为骁勇善战,不在我大郑禁军之下,这石荆关守军原也是这一军,而今增兵,许是苏国为了应对我等攻伐,自后方抽调了一些郡兵协助。”

    庞灌笃定道:“本将可以断定,协防之卒,必是未经战阵的青壮、民夫!”

    下方的诸将,闻言,都是面面相觑。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三阴魔宗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多线下注的例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苏照,赵素?

    而涵虚洞天之中的一座雕栏玉砌,琉璃瓦覆的玉楼之上——

    漆凤雕花的屏风之下,一张梨花木制的椅子上,着鹤纹白绡道袍,头上挽起道发髻的女子,娴静而坐,手中托着一个茶盏,低头品着。

    一头秀玉青丝自脑后垂落,披散于削肩之上。

    此女仪容端庄,姿色秀丽,纵然一身道袍清素,但眉眼间的典雅、宁静,却也是难以掩饰,一如洛水清漾,幽宁平静。

    小萝莉蒹葭,白嫩的小手中,拿着一块儿桂花糕,正在往嘴里塞,粉嘟嘟的小脸上鼓起,粉嫩的好似能掐出水来。

    除此之外,其他几张椅子上,卢守真、徐秋明二人都是于一旁作陪。

    正首之位,一架铺满锦缎的云床上,盘膝坐着一位黄袍老者,老者身形微胖,脸膛圆滚滚,一脸和气笑容,手中正拿着一面镂刻佛像的铜镜。

    “秦师侄,这夺自菩提寺那帮秃驴的千叶宝镜,还真是妙用无穷,不仅能助老夫开辟一方涵虚洞天,感悟虚空之道,还能借助镜光,鉴照人道气运迷障,一窥两国交锋之虚实。”黄袍老者是上真教的一位洞虚长老,名为易,此刻一双眯起的小眼,望着云烟暗生的宝镜,其上一幕幕图景现出,不由手捻颌下花白胡须,满意不尽。

    洞虚又称虚仙,既然沾了一个仙字,自然就有着造化玄奇的浩瀚伟力。

    可纵然如此,也只是开辟一方储物空间,想要开辟这样一方容纳活人活物出入的涵虚洞天,也几无可能。

    但谁让这位上真教的易道人,在不久之前,刚从菩提寺的慧明法师那里,赌斗赢上一件灵宝呢。

    虽只借用他三个月参悟,但无疑掌拥此宝,让这位易道人对于洞虚之力更为洞察。

    秦冰绡抿了抿樱唇,道:“易师伯,两国交锋,气运纠缠,整个石荆关被笼罩,如同气运泥沼,术法难施,易师伯可能借助千叶宝镜,看出一些胜负变化的门道来?”

    易道人笑道:“人道争锋,两国战争,牵连其广,贫道也看不出来,不过,王侯之气北移,塞绝坚关,贫道断言,苏国国君似是来到了石荆关坐镇。”

    “哦?”秦冰绡柳叶细眉之下,就是眨了眨宝石般的星眸,似乎颇为意外此事,问道:“新任苏侯,竟已亲临阵前了?”

    一旁的卢守真轻笑一声,语气几多轻蔑,道:“小国之主,亡国之危在即,如何还在都城中坐得住?”

    徐秋明皱了皱眉,道:“这位苏国君侯,恐怕没有卢道友想象的那般简单,据徐某所知,月前,天变之灾中,苏侯就曾亲督一线,督建河堤,而这一个月来,诸位可曾听过苏国遭了水患,百姓流民失所的消息传来?”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思索。

    人道气运勃发,引发的灵气潮汐喷涌异象,经月不雨,笼罩了整个豫州,诸国几乎都被这场天变之灾搞的焦头烂额,郑国八郡之地则受水患侵扰,生民流离失所,百姓嚎哭于野。

    然反观苏国,却无一处洪河之堤溃决,淹没堤岸沿线居民之事发生,如此前后鲜明的对比之相,难道不足以说明,苏国君明臣贤,不可小觑?

    此言一出,易道人面上笑容也敛去许多,正色道:“听徐师侄一说,这苏国君主还真有几分少年明君的架势,贫道倒有几分期待这场苏郑之战了。”

    卢守真明显还有些不服气,冷声道:“纵苏侯已现明君之姿,但两国国力差距,却不是轻易能够弥补的。”

    他之前才押了一件中品法宝,还有三瓶太玄罗厄丹,就赌苏国支撑不过一月就会亡国。

    修道之人,并不意味着不好赌,相反这些向天争夺长生一线的道人,赌性其实很大,当然小赌怡情,甚至这些道人对于赌注都不是太过看重,借助输赢无定之间的得失之妙,进行悟道才是目的。

    如将千叶宝镜输给易道人半年的慧明禅师,额,此刻早已拍断了大腿……

    易道人,姓易,自是信奉等价交换的换易之道,算是行事素来古板、刻薄的三真大教中的一个异数。

    秦冰绡道:“以弱胜强,仙道之上尚且不乏此例,人道之事原就纷纷扰扰,说不得还真有可能让这少年君侯翻了盘。”

    徐秋明俊朗白皙的面容上现出一抹赞同之色,朗声道:“所以断言苏国必败,言之过早。”

    苏照还不知道,这位来自清微宗的道人,通过分析他继位以来的种种举措,对他颇为看好。

    ……

    ……

    翌日

    天光大亮,晨雾渐散。

    一青一白两道流光,裂开苍穹之上四处飘荡的悠悠白云,倏然落在涵虚洞天之外。

    少年君侯着一身素色云纹锦袍,长身玉立,白衣翩跹,背负一把神兵,分明是做少年剑仙打扮。

    其人原就眉眼冷峻,气质冷冽,这副打扮,果然不见王侯贵胄之气,多了几分落拓、不羁的韵味。

    身后落着半步,谢沧一身青色长袍,腰悬三尺青鞘宝剑,清颧脸颊之上,神情漠然,剑眸湛然锐利之光一闪而逝,此刻倒像一个忠诚护主的老仆。

    “谢道友,孤这副二世祖打扮,应该不会引起仙宗弟子瞩目吧。”苏照轻轻一笑,问着。

    说来,他在前世地球,见多了这种,一老一少的二世祖组合,不遗余力地为玄幻文主角拉着仇恨。

    谢沧打量着面庞冷峻、削立的少年君侯,清冷剑眸之中隐隐有着几分惊异,清声道:“君侯身上,人道贵气隐入虚无,竟有返璞归真之感,相反,仙道凌厉气势,却如一把绝世神兵,莫非谢某识得君侯,许是认为就是一位剑仙同道。”

    苏照点了点头,对自己这副Cos白衣剑仙的装扮颇为满意,朗声道:“那孤就以赵素之名,入涵虚洞天会一会玄宗、魔门的年轻一代弟子。”

    苏照——赵苏,赵素,年岁不过十五,据已是金丹修为,一身白衣,手执碎星级神兵……

    这些无不是苏照在给自己打造的人设。

    说来,他的乾天观象之法在突破金丹之后,已经达至举重若轻之境,可以适时将人道气运,王侯贵气收放自如,并不会第一时间被人识破身份。

    二人计议而罢,也不耽搁,一前一后化作两道杳杳流光,就是飞入涵虚洞天。

    一入涵虚洞天,苏照就觉得一股窥伺之感一闪即逝,眸光闪了闪,对着谢沧神识传音道:“这洞天之境,亦真亦幻,但幻处却在真之上。”

    目之所及,阁楼鳞次栉比矗立在街道两旁,仙道中人往来其间,人流喧闹,几如凡俗城镇集市。

    谢沧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这是一位洞虚大能借助一件上品灵宝开辟而出,比之那些上古自然形成的秘境天地,自然多有不如。”

    二人都是进过上古长生真仙开辟的仙园秘境的,有着对比,自然有着高下之分,比如眼前这涵虚洞天,一草一木都不如仙园秘境浑然天成,道法自然。

    苏照轻轻一笑,道:“先不说这些,进去看看再说。”

    而就在这时,一旁从酒肆中走出的年轻道人,似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道:“两位前辈,莫非去过上古秘境?”

    这道人一袭杏黄色道袍,头戴莲花铁冠,面相消瘦,一双小眼睛中不时现出丝丝精明之色。

    赫然是昨晚在酒肆之中,说郑国是样子货的那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白云宗柳诚

    此刻苏照和谢沧一个是初凝金丹道行,一个是刚刚渡过三灾,将凝阴神的半步神照之境,难怪被这年轻道人称之为前辈。

    仙道之上,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不过这也仅仅局限于初识,如某一宗门之人,原本的师长有朝一日不如自己,难道还要令其改称长辈?

    苏照和谢沧对视一眼,苏照就是开口道:“这位道友,不知有何见教?”

    那年轻道人,眸光流转,微微笑道:“看两位前辈,似乎初入涵虚洞天,或许还不知这涵虚洞天之内的情形,如蒙不嫌,可否寻个地方歇脚,小酌几杯?”

    苏照思索片刻,微微颔首:“可。”

    那年轻道人闻言,面色大喜,笑道:“两位前辈这边请。”

    说着,引入昨夜那家人流喧闹的酒肆,步入一倚窗位置落座,就有一二筑道基的低阶修士,奉上茶汤、果品。

    年轻道人开口自我介绍道:“贫道白云宗柳诚,不知两位前辈如何称呼?”

    苏照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微微一笑道:“赵素,无门无派。”

    “谢沧。”谢沧同样淡淡说着。

    年轻道人在心里琢磨着这两个名字,却是没有任何印象可言,情知二人不愿透露姓名,倒也不强求。

    不过,年轻道人对于苏照和谢沧二人的身份,多少也有所猜测,至少是玄宗道门弟子。

    这个判断是基于苏照的年龄、修为分析而出的,如苏照这样看着年岁二八的英秀少年,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不俗道业,如果再说什么无门无派,打死他柳诚都不相信。

    不过,仙宗玄门弟子,往往秉承交浅言深的处事准则,柳诚也没有刨根问底。

    “两位前辈……”

    “你我年纪相若,以道友相称即可,无需前辈之称。”苏照放下茶盏,抬起一双灿然星眸,打断了一下,朗声问道:“柳道友,我等二人入得此方涵虚洞天,目之所见,发现这方洞天世界,正魔两道弟子,竟是出入无阻,相安无事,却也不知何故?”

    柳诚面上笑容真切了一些,道:“赵道友有所不知,这方涵虚洞天之主,易道人来历不简单,出自上真大教,早已定下规矩,此地之人,无论道行高深,一律不得争斗!否则,重者遭易道人打杀,轻者驱离出这方涵虚洞天世界,昨天,这家酒肆之中,嘿,就有人冲贫道动手,结果被一道镜光光柱照定,扔到洞天之外。”

    昨晚,这柳诚和一些人发生了言语冲突,有那个别脾气暴躁的仙宗弟子,就要以力服人。

    但刚刚动手,就被千叶宝镜鉴照,一道镜光照耀而下,施法中断不说,直接将人直接……带走!

    “所以,两位道友,如果与人发生口角,切莫动手。”柳诚郑重说道。

    苏照清声道:“我二人此来,只是为了见识一下诸位同道,不会无端与人发生冲突。”

    二人又是闲聊了几句,苏照问道:“听说此地由魔宗弟子开了一家盘口,赌注苏郑两国战争胜负?”

    柳诚道:“不是魔宗,是此间之主,那盘口背后之人,就是此方涵虚洞天之主。”

    苏照眸光闪了闪,不过倒也不以为意,谢沧先前不明就里也是有的。

    柳诚道:“赵道友,一会儿想要去见识见识?”

    苏照轻轻一笑,道:“我随身带了一些丹药、神兵,稍后倒是想要去试试押上一手。”

    他手中各种等级的神兵就有着上百把,丹药更是不计其数,哪怕是拿出来一小部分,也能赚到盆满钵满。

    只是……

    “不知这庄家信誉如何?”苏照顿了下,笑着问道。

    柳诚道:“赵道友有所不知,此地之主是上真教的一位长老,上真大教,那是执天元九州道门魁首的仙宗玄门,神兵、仙丹,灵宝无数,自是言出必践,不会出现那种赖账不给的事情。”

    苏照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他手中碎星级神兵就无数不少,真的全部押上去,这上真教的长老估计也要当裤子。

    苏照笑道:“那饮完这盏茶,一同去看看。”

    苏照压下此事,转而问道:“柳道友所在的白云宗,也是豫州门派吗?”

    柳诚笑了笑,道:“宗门在郑国,小门小派,苏道友没听过也属正常。”

    见苏照面上现出好奇之色,柳诚又道:“郑国昊阳宗一家独大,其他都是小门派,如贫道山门之中,掌教师叔也才神照之境,宗门神照有着七八位吧,这在整个豫州四五十家大大小小仙宗玄门中,也算排名前三十的门派了。”

    苏照闻言,面色虽沉静,但心中也有些感慨。

    “这就是虹吸效应,好的修道苗子都被昊阳宗挖走,剩下留给其他宗门的修道种子,资质就次之一等,只是,这些二三流仙宗,对于昊阳宗可能看不上眼,但于我而言,却是一股可观的力量。”

    因为神照九重天,一重天就是一劫,历经九劫才能至于归阳之境,和金丹三灾合称三灾九劫,这两个境界的特点也就决定了,人数最多。

    “人间仙朝有着一个特点,就是可以敕封仙官,将人道气运通过符箓分流给仙官,部分程度上提供佑劫之力,如果我先一步建仙朝,将这些神照上人吸收进仙朝……”

    苏照拿着茶盏,面上不由现出思索之色。

    他在仙道门派的支撑力量就单薄,仙道大宗眼高于顶,而且大部分和大国公室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他想要后来居上,几乎不大可能。

    既然寻仙道大宗合作,那就在中小门派

    “而且和这些人合作,也不用担心出现仙道试图凌驾人道之上的情况,反而少了许多掣肘。”

    种种思绪在苏照心头一一闪过,再看这柳诚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不说其他,突破口就可以先放到柳诚以及背后的白云宗,然后逐渐收拢、整合豫州的中小仙宗。

    苏照道:“柳道友此次可是和师长一起来的?”

    柳诚不知道苏照已将他作为联系中小仙宗的枢纽,道:“那倒没有,贫道这是自己只身一人出来游历,寻找凝结金丹的机缘。”

    苏照点了点头,正色道:“金丹,为长生之基,却是关乎我辈道业的大事。”

    柳诚面上也露出一抹苦笑,轻声道:“宗内没有资源,其实如三真大教,就有灵清腾云宝丹,如服用,可夺天地之造化补后天根骨之不足……贫道自认法力充盈、道韵感悟也不输九宗内门弟子,但宥于根骨所限,就差这临门一脚。”

    苏照道:“那等宝药可遇不可求,况且以天地造化灵物,弥补后天之不足,恐非一粒丹药能够办到吧?”

    柳诚自嘲一笑,说道:“赵道友所言不差,可能需要三五十粒,也可能百八十粒,不过总要试试的。”

    苏照凝了凝眉,道:“那柳道友?”

    柳诚道:“贫道在宗门后山偶获一件太乙白圭,此物尚在上品法宝之列,至于妙用,说实话贫道也不太清楚,求问过家师,说品相就在灵宝之列,但家师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说着,取出巴掌大小的白色玉圭,流光澄莹,玉圭上椭圆,下方形,其首正反两面,以鸟纹铭刻,此外再无它字。

    苏照眸光微动,不知为何,那白色玉圭给他一种很眼熟的感觉。

    “那柳道友押的哪国赢?”苏照收回若有若思目光,沉吟问道。

    柳诚轻轻吐出两字:“苏国。”

第二百章 热闹

    见苏照面上现出诧异之色,柳诚嘿然一笑,道:“这白玉圭材质虽是灵宝之相,但于贫道何用?倒不如赌一把,到时如果苏国赢了,贫道就可以灵宝兑换紫玉腾云宝丹,兑换上一二百粒,服用罢,说不得就能凝结金丹了呢?”

    苏照闻言,面色恍然,心头也由为这柳诚的决断。

    “只是为何不押郑国赢,郑国毕竟赢面大上一些。”苏照问道。

    柳诚自嘲一笑道:“但收益也低,不是吗?既然众人都押郑国赢,那贫道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看好苏国能够打赢这场国战,这白玉之圭,反正在贫道手中,也难以发挥什么作用,倒不如赌一赌,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柳道友好心态。”苏照赞了一声,道:“心似白云常自在,身如流水任东西,不愧是白云宗门人。”

    柳诚闻听此言,眸中亮光一闪,只觉一股感悟在心底生出,醍醐灌顶,似乎长久以来困于金丹瓶颈的修为,都有着几分松动,默然许久,道:“赵道友这联,微言大义,当真是暗合我道。”

    这时,再看苏照的目光,明显就有了几分真实的亲近。

    苏照心头也有些错愕,不过想了想,也觉得正常,前世这诗往往是某

    他在此世,从来不曾刻意抄诗,而且事实上,前世又不是中文系毕业,也记不得太多古诗词,许多都是随口一说,当然随口一说的往往是印象深刻的诗句,自然是经典。

    苏照道:“如有进益,也是道友厚积薄发。”

    柳诚闻言,对于眼前这名为赵素的白衣剑道真人,更是好感倍增,只觉和其人交谈,有着如沐春风之感。

    说来,苏照这副打扮,往往是那种鼻孔朝天,倨傲无礼的剑仙,但也可能是居王侯之位久了,言谈举止之间,就多少自然而然流露出礼贤下士的气度来。

    二人又谈论了一会儿,离了这家酒肆,就向外间走去,行了约莫有十几个呼吸,转角就来到一座琼楼、玉阁。

    阁楼红木金漆匾额之上,题着三个鹰钩铁画,灵光流转的三个大字:“无涯阁”。

    “赵道友,就是此地了。”柳诚道。

    苏照点了点头,一行三人就要抬步,进入无涯阁。

    就在这时——

    就听的几道清朗的声音响起,男男女女都有。

    “这不是神霄派的卢道友吗?”这是一道冷笑的声音。

    苏照徇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袍,方额广颐,长着丹凤眼的青年道人,神色轻蔑,嘴角闪过一抹讥诮。

    正是修罗宗的红袍青年——令狐绍。

    先前和秦冰绡以及徐秋明、卢守真一行撞上,就是发生了一些言辞冲突,卢守真本身就是那种阴阳人,说话带刺儿,见到魔道中人,虽碍于此间主人定下的规矩,没有拔剑相向,但言谈中的冷嘲热讽却是少不了的。

    而令狐绍,明显也不是什么唾面自干的善男信女。

    卢守真冷哼一声,轻声道:“贫道当是谁,原来是你这魔道贼子!贫道师门景和山上的镇魔塔,正缺阁下这样的魔道俊彦坐镇……”

    “还真是巧了,某家修罗宗后山青藤窟的赤练蛇群,也许久没有进食过仙宗弟子的骨血了,仙宗弟子长久浸润灵机,骨肉鲜美,赤练蛇吃的可欢实了。”令狐绍冷笑说道。

    这令狐绍身为修罗宗的年轻一代弟子,看着好似是罗真喽啰的样子,但谁要真的将其当成不入流的逢迎谄媚之徒,那就大错特错!

    其人掌拥一柄修罗饮血刀,在西北之境,纵横无匹,心性凶狠悍勇,就连天心宗内门弟子的大好头颅都斩落过。

    是因为其人在刀道的出色天赋,才为罗真身后的三阴魔宗一位洞虚长老出手维护,免遭天心宗神照上人的出手灭杀,眼下跟着这罗真,也不过是增长见识而已。

    卢守真眸光微眯,冰冷杀机一闪而逝,道:“那你最好祈祷一直在这涵虚洞天待着!”

    听着二人言语争执,一旁的秦冰绡不动声色地颦了颦修丽的双眉,清丽无双的脸蛋儿上,明显有些不悦。

    这边,令狐绍去似乎被激怒,身后血光一闪,一股霸绝无双、凶悍凛冽的刀意,遥遥锁定着卢守真,挑衅意味颇浓。

    必杀之意,毫不掩饰!

    尤为让人瞩目的是,刀意激荡而起煞气,卷起狂风,朝着前方几人扑面而去,刀意之中有着一股浓重刺鼻的血腥气。

    这……是造了多少杀业,才能形成的腥风血雨!

    苏照都是皱了皱眉,盖因他和谢沧就在双方之间靠近无涯阁门前的位置,多少受其波及,不过这等程度的煞气刀意,对他影响自是微乎其微。

    “你找死!”

    这边厢,卢守真面色如霜,冷哼一声,眸中寒光凛冽,显然动了杀心。

    他就不信他出手斩杀了这魔道贼子,易道人作为玄门大教长老,会为这魔崽子出头!

    至于二人修为相仿,并非短时间可以决出生死胜负的事实,完全不在此刻杀心炽热的卢守真考虑之内。

    “卢师弟,”就在这时,秦冰绡丹唇轻启,声音一如飞泉流玉,珠圆玉润,轻声道:“卢师弟,易师伯既已有言在前,你我还是不要让易师伯为难才是。”

    见得这一幕,对面的罗真也是皱了皱眉,对着令狐绍道:“令狐兄,此间主人非可欺之人,还是等出去之后再说吧。”

    令狐绍冷哼一声,面色冷硬,倏然收了刀意,不过看着卢守真目光颇为不善。

    “秦仙子,我的同伴,性情宁折不弯,若有一二冒犯之处,还望海涵。”罗真笑了笑,望着风姿清绝、遗世独立的秦冰绡,幽沉如渊的眸中闪过一抹惊艳。

    秦冰绡神色淡淡看了一眼罗真,清冷如洛水幽幽的目光着重落在其人身后的黑袍、斗笠老者身上,停顿片刻,清声道:“罗道友,易师伯虽然在三教之中向以性情宏阔,广交朋友闻名,但如果真的公然不给他面子,洞虚大能的怒火,不是你和你带的人能够成熟的。,”

    罗真那阴柔诡谲近乎妖异的面容上,薄凉笑容不减分毫,只是一古井深潭的眸子,隐有幽芒一闪而逝。

    倒是身后的头戴斗笠的黑袍老者,冷哼一声,显然对秦冰绡的话颇为不爽。

    这人自是罗真的护道者,有着归阳后期道行,算是三阴魔宗为罗真的安危布下的第一道保险。

    “我们进去吧。”玉容笼霜的秦冰绡,清声说了一句,当先而行,和一旁的小萝莉蒹葭,举步朝无涯阁而去。

    罗真看着秦冰绡,面上闪过一抹莫名之色,淡淡笑道:“我们也进去吧。”

    落后半步,着黑色衣裙,烟视媚行的虞惜霜,似乎捕捉到罗真神色的变换,轻轻一笑,一双妩媚难言的桃花眼,隐隐藏着一抹冷峭、讥讽。

    令狐绍脸色阴沉似水,不发一言,随后而行。

    苏照静静看着这一幕,摇头一笑,低声道:“倒是错过一场好戏。”

    然在这时,经过身旁的秦冰绡和小萝莉蒹葭,听得这话,瞥了一眼苏照和谢沧二人。

    蒹葭糯软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不悦,道:“你这人,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苏照看着身高刚刚到自己腰间的小萝莉,此刻粉雕玉琢的小萝莉扬起一张粉嘟嘟,好似要掐出水的小脸蛋儿,一双稚气微微的大眼睛,瞪视着苏照。

    苏照按捺下想要捏捏这萝莉脸蛋儿的冲动,打趣道:“看热闹,自然是热闹越大越好。”

    这时,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这位兄台,小心看热闹把自己也看成了热闹。”

    卢守真冷哼一声说道。

    苏照淡淡道:“苍天之下,芸芸众生,何人又不是别人眼中的热闹?”

    说来也有趣,这些人聚于两国战场之侧,看的不就是他和郑国的热闹吗?

第二百零一章 秦冰绡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多线下注的例子。

第二百零二章 我看好我自己!

    而就在秦冰绡以神念玉录评语之时——

    就见刚刚下楼的青袍管事,领着三人进入厅中,秦冰绡抬眸看去,赫然发现正是苏照一行,面色顿了下,目光微冷。

    蒹葭撇了撇嘴道:“你这人,怎么还阴魂不散的。”

    一旁的卢守真也是神色不善地看着苏照和谢沧一行。

    徐秋明倒是打量着苏照一眼,顿了顿,“这位道友?”

    苏照嘴角抽了抽,道:“赵某也不想进来,看一大一小的死……冰山脸,但奈何被人邀请上来。”

    司马脸到了嘴边,还是改了口。

    蒹葭闻言,粉嘟嘟的小脸上,恼怒道:“你这人说谁冰山脸呢?”

    秦冰绡没有和苏照说话,而是看向领着苏照一行上来的中年管事,清声道:“莫师兄,这位道友缘何至于此地?”

    那莫姓中年管事,脸色现出一抹古怪,道:“这位赵道友要谈一笔大生意,还需要徐老拿主意。”

    “大生意?”青袍老者,沟壑深深的面容上现出诧异之色,道:“什么大生意?”

    莫姓中年管事道:“十五件碎星级神兵,六十件撼山级神兵,五十件镇岳级神兵,三十支后天灵药……”

    青袍老者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双苍老眸子望着苏照,问道:“小友……莫非是在开玩笑。”

    此刻,就连卢守真都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照。

    他身为神霄道子,可也不敢说有这样的身家收藏,而且更为可恨的是,这人要全部押上

    徐秋明也是面色古怪,暗道,这是偷偷盗开了某个仙宗的宝库吗?

    但转念想想,就知道此事绝无可能,纵然是赃物,也不会堂而皇之地拿出来搞什么赌注?

    苏照摇了摇头,道:“难道贵阁不愿做这笔生意?”

    青袍老者道行在神照八重天,闻言就是笑了笑,道:“小友可能不知,我们无涯阁可不是在此地临时而开的一家门面,背后可是有着蓬莱商会作为支撑。”

    蓬莱商会背靠东海蓬莱岛的龙宫,此界本来就是有着龙族存在,蓬莱商会出售各种珍异灵宝,将之行销整个天元九州,自然每至一地,都要和三教大宗,魔门六道打好关系,结成利益共同体。

    比如易道人就占据无涯阁的三成红利。

    三教九宗,魔门六道不是没有想过撇开蓬莱商会单干,但无不尝试失败,因为商贸之道,原就十分复杂,运营不好,亏损都是常有之事。

    苏照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押苏国赢。”

    此言一出,场中倏然一寂。

    十五件碎星级神兵,六十件撼山级神兵,五十件镇岳级神兵,三十支后天灵药,全部押苏国赢……

    就连秦冰绡都是清眸微张,显然十分意外。

    青袍老者沉吟片刻,忽而问道:“赵小友莫非和苏国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是比较看好新任苏侯,觉得似有英主之风,许能以弱胜强,也未可知。”苏照眸光流转,微微一笑,清声道。

    我看好我自己?

    一旁的谢沧,眸光闪了闪,毕竟是将窥神照之境的一代剑仙,心性果决冷酷,听得这话,连声色都不露。

    秦冰绡皱了皱眉,清丽玉容之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青袍老者道:“赵小友可知,一但押下,就不得反悔,老朽再问赵小友一句,道友真的要将这些神兵,仙药押在郑苏国战之上吗?”

    苏照点了点,道:“你少说了一件事?”

    “什么?”

    “我押苏国赢!”

    众人:“……”

    这该是多么看好苏国会赢得这场国战……

    青袍老者沉吟片刻,朗声道:“鉴于小友这批神兵、灵药过于贵重,本阁可只收十分之一作为定金,同时会签押道契,由天地见证。”

    说着,就吩咐那莫姓中年管事去准备诸般事宜。

    这时,一旁的小萝莉蒹葭,也难掩心头的好奇和探寻,问道:“哎,你怎么这人,这么笃信苏国会赢?”

    苏照看了一眼小萝莉,笑道:“让我捏捏你的脸,我就告诉你。”

    “你……”蒹葭一阵气结,轻哼道:“你这人不是好人。”

    这小萝莉是白鹤得道,看着只有七八岁,额,心性也七八岁,但实际已经有着一百多岁了,被人当小孩子一样捏脸颊,自然是十分不爽。

    “不过一妄人罢了。”秦冰绡看着苏照又是那副轻佻无状的样子,在心头将方才的狐疑不定再次会去,思忖道。

    徐秋明笑道:“赵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照笑了笑,道:“我这位同伴还有事情要和无涯阁谈,等稍后可小酌两杯。”

    相对于卢守真等人的傲慢,相对而言,这位白衣道人,倒是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可以试着结交。

    苏照此行出来,当然不是为了仅仅押注自己,此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来意,就是趁机结识一番玄宗魔门的年轻一代弟子。

    否则,长期盘桓于苏国方寸之地,想要收揽人才都不可能。

    苏照这边和徐秋明在一旁落座,叙了几句话,那边柳诚就打算将那白玉之圭递给无涯阁一方的中年管事。

    也不知是不是侧对着那白玉之圭的缘故,抑或是映照着明珠毫光之故,还是苏照脑海亮光一闪,忽然知道那白玉之圭是什么。

    古天庭之物!

    苏照道:“柳兄,这白玉之圭不若与我如何,你到时所需多少灵丹用来破境,我可一并给予。”

    柳诚愣了下,看向苏照。

    苏照笑了笑,道:“你我既然都是押苏国赢,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输了,自然一切休提,如果我侥幸赢了,那么到时,柳兄需要多少灵丹,我会全力供应。”

    柳诚心神一震,颤声道:“这如此使得?”

    苏照笑道:“反正不差柳兄那一份儿,主要是对柳兄掌中之物有些兴趣。”

    柳诚面色变换片刻,似在权衡道得失,许久,凝声道:“那就将这白玉圭赠于道友。”

    说着,将白玉之圭递给苏照。

    苏照接过那白玉之圭,只觉入手细腻,打量片刻,忽然眸光一动,却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第二百零三章 举重若轻,顾盼自雄(二合一章节)

    无涯阁中——

    苏照正襟危坐,眸光深深,掌中摩挲着白玉之圭,心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只是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盖因此刻灵台之中的升龙鼎毫光万丈,颤鸣不止。

    “果是天庭之物,且是北方玄武星门的一面通行令牌,为低阶仙官所有。”

    苏照检阅着脑海之中的信息洪流,心头闪过诸般计较。

    从升龙鼎传来的一些片段来看,古天庭似乎在一场大战中毁于一旦,成为了废墟、绝地。

    苏照将白玉之圭收好,转而看向徐秋明,温润一笑道:“徐道友,出去小酌两杯?”

    徐秋明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冲一旁的秦冰绡道了一声失陪,然后就欲起身,打算出得无涯阁。

    然在这时,小萝莉蒹葭眨了眨懵懂晶莹的大眼睛,说道:“徐师兄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秦冰绡颦了颦修丽的双眉,轻声道:“蒹葭,他们前去喝酒,你跟着去作甚么?”

    蒹葭糯声道:“我就是去看看嘛,时间还早,难道回去睡觉嘛。”

    小萝莉抱着秦冰绡的一直胳膊,撒娇说道。

    徐秋明洒然一笑,看向一旁的苏照,道:“赵道友,不如”

    “那就一起吧。”苏照无可无不可地说道。

    众人离得无涯阁,行不多远,来到一家酒楼,步入二楼一临窗的位置,众人落座,望着下方的熙熙人流。

    转而,就有伙计上了热气腾腾的热茶,茶叶清香袅袅,沁人心脾。

    徐秋明朗声道:“还未请教赵兄为何会看好这苏侯?”

    这也是让徐秋明颇为意外之处,如果说眼前这赵素对于苏国两眼一抹黑,就无脑将一些灵宝财货押在苏国赢得这场国战,那简直就是开玩笑。

    谁会将半个小宗门的库藏,全部押在苏国身上,既然如此行事,那必是有着十二万分的底气。

    苏照清咳一声,依然是面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言词铿锵道:“我观苏侯即位以来,沈谋机断,奋发有为,先是剪扫权臣,而后重拳惩腐,加之亲赴洪河之堤,督造堤堰,这次天变之灾,苏国竟无一处江堤决口,无一家一户罹遭水患,先贤曾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苏侯爱民如紫……如何会是那亡国之君?”

    徐秋明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微笑道:“赵兄之言大善,在下也是观苏侯即位以来的种种作为,都不像是那失国去位的无能之君,旁人见识浅薄,以之国弱兵少,就言必败,实在是轻率之极。”

    蒹葭撇了撇嘴,轻哼一声道:“那你们……就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卢守真道:“徐道友所言,倒也全无道理。”

    这位神霄道子刚刚对冲了风险,心思多少也有些动摇起来。

    徐秋明沉吟片刻,说道:“只是赵兄所为也太过冒险,如此之多的神兵、丹药,几乎不下于小宗门的库藏。”

    无论再如何看好苏国,可终究也不该押上这样贵重的身家,起码学一下卢守真,两边都押一些,起码能减少一些风险。

    苏照朗声道:“既是看好,岂有瞻前顾后之理,见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首鼠两端,此非我辈道人所为!”

    徐秋明闻言,默然片刻,赞道:“赵道友之言,深得我心。”

    倒是卢守真暗暗皱眉,总觉得这厮话里有话,似在讽刺于他,冷哼一声,低头品茶。

    倒不是这人改了尖酸刻薄的性子,而是他再如何发作,也很难于此地动手,倒不如暂且压下心头火气。

    主要二人就并非仇敌,这位神霄道子虽然嘴巴毒了一些,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结仇。

    秦冰绡却是听着二人的对话,自始自终一言不发,只是将一双晶莹粲然的明眸,不时打量着苏照。

    心头渐渐浮起一抹狐疑之色,以神念催动着阴阳离合镜,感知着苏照的虚实。

    这位太真教的人间行走,心思机敏,已经察觉到眼前这名为赵素的少年剑仙,来历不凡,至于赵素,肯定是化名。

    当然,这一点徐秋明也是知晓。

    徐秋明和苏照又叙了一段话,序过年表,不觉谈话愈发投机,徐秋明岔开话题,问道:“赵兄似修得是剑道?”

    苏照点了点头,笑道:“入不得方家之眼,剑道还未凝出剑意。”

    苏照“前世”就修有玄水一类的剑道,只是当初不过元罡巅峰之境,而且连金丹都未凝,自然对于剑意这种涉及道意的东西,望之如天堑。

    徐秋明笑了笑,道:“赵兄过谦了,如赵兄要修剑意,可得空至齐鲁之地游历一番,尤其是泰山,那里剑修荟萃,剑意化云,更有无数剑道前辈于山石之上留有剑意之痕,以赵兄之资质,如观山石之剑意,假以时日,必有所获!”

    苏照闻言,心中一动,他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等地方,面上不由现出悠然神往之色,清声说道:“如有机会,赵某一定会去看看。”

    “徐道友呢,清微宗不是在越国,徐道友如何到了此地?”苏照也问道。

    徐秋明自嘲一笑道:“徐某虽早渡三灾,但于神照之境毫无头绪,原本随着家师至神霄做客,后来碰着秦仙子,索性一同在九州游历一番。”

    “原来是这样。”苏照感慨说着,也适时将一双冷峻目光投向秦冰绡。

    “你这人,看什么啊,秦姐姐是神照上人,没让你这人喊前辈就不错了。”蒹葭不满地撅起小嘴,不满道。

    苏照目光微垂,瞥见萝莉粉嘟嘟的小脸,忍住想捏的念头,问道:“秦仙子是太真教弟子?”

    秦冰绡一双冷峭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苏照,默然片刻,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笑意,道:“太真教秦冰绡见过赵道友,赵道友不姓赵吧?”

    却是方才,秦冰绡静坐之时,反复在心头琢磨着苏照的身份,赵素,赵素……

    再结合阴阳离合镜的反应,一个令秦冰绡为之震惊莫名的猜测在心头酝酿而出,最终接近笃定无疑。

    苏照面色怔了下,轻轻一笑,道:“出门在外,用着化名隐藏身份,难道不是平常中事吗?”

    徐秋明诧异地看着苏照和秦冰绡,道:“两位这是在打着什么哑谜?”

    秦冰绡深深看了一眼苏照,丹唇轻启,道:“没什么。”

    心头却是生出一股啼笑皆非之感,如果方才还是有着几分怀疑,那么听到苏照这番言语,他已是百分百确信——赵素,就是苏国君侯!

    只是大战在即,苏国君侯不在石荆关坐镇,竟然作白龙鱼服,来到这涵虚洞天……

    此女心思原就玲珑剔透,再加上阴阳离合镜微不可察的反应,种种猜测。

    秦冰绡若还不能将确定,那这位太真教人间行走未免也太过愚蠢了。

    苏照目光沉静地看着秦冰绡,如何不知已被这心思敏锐的秦冰绡觑破了路数,心头暗道,“还是名字取的太过随意了,还没怎么……就被人识破。”

    秦冰绡既已确定了苏照的真实身份,再回想其人方才的种种表现,饶是素来心性清冷,也不由有着几分好笑。

    “自我标榜明君英主,还真是腆颜……”

    想起苏照方才那一副自信满满,自我吹嘘的样子,秦冰绡倒没有觉得望之不似人君,反而先前因为蒹葭一事的恶感驱散了许多,再看苏照,心头生出一种欣赏之意。

    “举重若轻,顾盼自雄,或许这苏国还真有以弱胜强的希望。”秦冰绡思量着。

    这边厢,几人又是闲聊几句,而后就各自道别。

    目送苏照和谢沧、柳诚三人一同离去,秦冰绡轻轻摇了摇。

    蒹葭好奇道:“秦姐姐,莫非看出这人是什么来路?”

    这话一出,就连徐秋明和卢守真都是将一双探寻目光投向秦冰绡。

    徐秋明也是问道:“秦师妹素来慧眼如炬,如是看出这位赵道友的身份,不妨……”

    秦冰绡道:“这人身份其实并不难猜,顾盼自雄,举重若轻,这等人物,必是久居上位,无非仙道独尊,以及人间王侯。”

    未等徐秋明面上现出若有所思之色,秦冰绡就已轻轻吐出两字,“他是苏侯。”

    徐秋明、卢守真:“……”

    蒹葭:“???”

    苏照离了酒楼,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涵虚洞天之内同样是分着昼夜,经由某种法阵,将皎皎明月、迢迢星河,投映于界天之内,夜色清凉如水,三人乘着月光就出了这涵虚洞天。

    柳诚面色复杂,欲言又止道:“赵兄……”

    苏照笑道:“柳兄有话不妨直说。”

    柳诚神色顿了下,似有些为难,说道:“赵兄,可否将真实身份告知于贫道……当然如不方便,就算了。”

    苏照闻言,沉吟片刻,道:“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在下苏照,正是而今赵苏国战之苏国君侯,方才涵虚洞天以化名行事,只是为了省着麻烦而已,并非有意隐瞒。”

    柳诚闻言,面色难以置信,道:“苏侯?可为何……”

    只觉得世界观宛如被冲垮一般,人主不是受人道气运妨碍,不能修有长生之法的吗?

    为何这苏国君侯……

    苏照自是看出柳诚的疑惑,道:“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如有空闲,再和柳兄详谈,如蒙不弃,柳兄可至关城一叙。”

    柳诚面色变换不定,分明有些犹豫,但片刻之后,就是下定了决心,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石荆关,翌日

    天光大亮,东方一抹金色晨曦刚刚投落在苍茫大地之上,战鼓擂动,郑军又是发起了一波强势进攻,不过与之前天不同,这次攻击郑军无论是强度还是人数,都要更多。

    宛如土黄色潮流的郑军,一波波,源源不断向石荆关攀爬,空气中传来嗖嗖的破空之声,密集如蝗,一道道喊杀之声冲透云霄,从高关之下,往下俯瞰,郑军密密麻麻。

    这一次扣关,更像是郑国在前天攻坚受挫之后,自觉见辱于苏国之后的一次猛烈进攻。

    中军大纛之下,郑国大司马庞灌目光冷峻,望着前方的巍巍雄关,转头问着一旁的副将,道:“军令是否发往各郡?”

    副将拱手道:“已行文各郡,如武阳、宁平等郡,已经动员受着水灾的民夫、丁壮,向着颖阴大举而来,第一批丁壮,估计就在这两三天。”

    “灾民可有征发徭役之怨言?”庞灌凝声问道。

    副将面上现出一抹难色,似有难言之隐一般,支支吾吾道:“武阳等郡现在情况不太妙,郡中大家族囤聚米粮,哄抬物价,价格比平时高有五倍有余,中枢拨付的银钱,所购钱粮远远不够赈济灾民,饿殍遍野……故而一听前线授粮,百姓无不踊跃争先……”

    庞灌脸色阴沉,却也不知是该喜还是忧,沉吟片刻,道:“本将怎么记得武阳有着粟米之仓名为成仓,囤有粮米百万石,何以还将局势糜烂至此?”

    副将沉声道:“庞司马可还记得?月前,刚刚入夏,天气燥热,成仓起了一把熊熊大火,百万石粮米化为一堆灰烬,当时此事传至中枢,郑公降下雷霆之怒,将太仓的监仓官吏,自上到下,尽数夷族,以正国法,中外无不震恐。”

    庞灌闻言,卧蚕眉下的冷峻目光愈见阴沉之色,冷声道:“本将倒是忘了,的确有着此事。”

    阴兵借道,火龙烧仓,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层出不穷。

    出现此事之后,郑公先是派人调查,然而却根本查不出原委,郑公一怒之下,也是狠辣非常,将监仓之大小官吏,全部夷三族,武阳郡守以及一位主管粟米囤聚的少司农以及十几属吏也坐连此事,下狱论死。

    此事可以说在郑国朝堂中枢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非是郑公不经鞠问,一概处死的做法,引起了一些法家门徒的议论。

    但这个封建时代,君主口含天宪,所谓法制条令,在其愿意遵守才是法令,如其怒而刑罪,法制条令也无非废纸一张!

    不仅仅是郑公,就是苏照一个不爽,也有掀桌子的时候。

    庞灌深深吸了一口气,恨声道:“硕鼠之辈,贪得无厌,该杀!”

    但在心中也不由生出一股无力感。

    他虽然作为郑国六官之一的大司马,位高权重,但郑国文武有别,如果过多插手地方政务,恐怕会引起人主猜忌,非自我保全之道。

    “后方可有灾民聚盗为乱,袭扰粮道?”庞灌转而问道。

    因为前线十余万大军征伐军阵,粮秣转运安全几乎关乎到伐苏一事成败。

    副将凝声道:“时有袭扰。”

    庞灌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将中军五千骑兵,沿路护送粮道,不得有失。”

    “诺!”副将抱拳道。

第二百零四章 筑高墙以攻?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第二百零五章 不破苏国终不还!

    不提庞灌内心的躁怒,却说关城之中,苏侯行在——

    梧桐掩映之下,是一座飞檐斗拱、帏幔四及的凉亭,晚风依依,夕阳晚照,金红色霞光披落在殿前司禁卫玄色甲胄之上,将这身形挺拔,面容坚毅、冷峻,擎刀而立的卫士,映照得宛若雕塑。

    临苏照正在和淳于朔相对而坐,光洁白皙的石桌之上,还放着一盘儿象棋,黄梨木制的棋盘上,黑白网格纵横,红黑之棋分列,中间原本的楚河汉界,却被以“洪河,郑界”替代。

    苏照和老将淳于朔二人,神情从容,分明是在手谈。

    象棋还是苏照当初在温邑中“研究”出来,后来将其引入讲武堂,作为将校平时娱乐节目,渐渐风靡整个苏军序列,传至淳于朔这里,更是迷上了这种兵棋推演的博戏。

    “君上,经今日一事,郑国大司马庞灌定然会出奇策,我们需要早做准备。”淳于朔头戴黑翎熟铜铁盔,身披玄色甲胄,这位老将自入宗师之境以后,一头灰白头发也渐渐青郁起来,而今和苏照对坐,精神颧硕,目光凌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只管来,苏某接着。”苏照这时,拿起一炮,翻过一重山,啪的一声,重重落在“车”之上。

    “将军!”

    清朗的声音响起,也将一旁歪着脑袋,怔望苏照的范潇给惊醒。

    看着夕阳柔和了那张冷峻、削立的少年君侯面庞,范潇抿了抿樱唇,目光闪了闪。

    淳于朔苦笑一声,道:“君侯棋艺,末将佩服。”

    苏照将棋子归拢好,说道:“老将军走神了。”

    淳于朔沉吟片刻,道:“这庞灌恐怕还要再玩一次声东击西,铁锁关恐怕要善加防御。”

    “经过一月交锋,庞灌已不寄希望从二关而入,孤倒是猜测他要行奇谋了。”

    淳于朔面上现出一抹诧异。

    苏照道:“老将军不用担心,孤会让人密切盯住郑军大营的动向,老将军先前在洪河之上做的布置,可做妥当了?。”

    淳于朔道:“已征调民船七七八八。”

    “先准备好,快则七八天,慢则半个月,就可大破郑军。”苏照目光幽幽,沉声道。

    苏照又叮嘱了一番淳于朔,直到目送其远,这才从石凳之上起身,眺望着西方天际的漫天夕阳,面上现出一抹思索。

    “你这恶贼,又在想什么?”一阵馥郁香风吹来,范潇行至一旁,清丽小脸上现出一抹好奇之色。

    苏照转头看着容颜俏丽的少女,梳着少女发髻,空气刘海儿下,柳叶弯弯,明眸善睐,以往的愁苦早已不见,只是一双眸子欲说还休,竟是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小家碧玉么……

    苏照心头莫名一动,微微一笑,说道:“潇儿……”

    范潇晶莹如雪的脸颊一红,眸光微垂,道:“胡说,你才不会想我……”

    苏照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潇儿你这一个月‘刺杀’我多少次了?”

    因为这些时间一则忙于军务,二则是继续融合水神符箓,确保水攻之计万无一失,苏照几乎远离了温香软玉,然后可能就疏远了眼前少女。

    少女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纪,天天厮混还不觉,一停下来……所以,这少女来来回回刺杀他几回了。

    “恶贼去死!”范潇只觉被苏照说的脸红耳热,恼羞成怒,一拳就向苏照心口捶去,但却没有用多少力,打情骂俏的意味反而多一些。

    苏照一把捉住拳头,将少女轻轻带入怀中,捧着娇小玲珑的脸蛋儿,啄了一口樱唇,轻笑道:“走吧,弦也不能一直绷着,孤就教训教训你这个女刺客!”

    ……

    ……

    颖阴郡·洪河渡口

    大批郑国军卒拥簇着一个老将,悄然来到渡口,正是早晨,晨光微曦,照耀在整个洪河上空,微风徐来,粼粼波光将一艘艘高大战舟投影在水中。

    五千郑军水师操橹摇桨,同时有三万郑国禁军虎贲整装待发,因为深入苏国腹地,自然需要一支精兵才能,于是庞灌就从石荆关前抽调了三万禁军,

    其中为了掩人耳目,还让这些禁军打扮成丁壮、民夫模样,分批次向铁锁关方向进发。

    哪怕到了此时,庞灌还放了一颗烟雾弹,苏国方面第一层还以为郑军要搞什么声东击西之策,然后这三万大军中途折道赶往颖阴郡。

    颖阴郡守早已在庞灌的吩咐之下,暗中命人准备了甲胄、器械,恭候郑国三万禁军,于是重新全副武装的郑国虎贲禁军,乘着郑国水师的舟船,准备沿洪河北上,绕过石荆、铁锁二关,绕袭于后。

    “诸君,灭苏成败,皆在诸君,本将在石荆关聆听捷音。”庞灌手中接过一旁行军主簿递来的一碗酒水,举起酒水,道:“诸君,拜托了。”

    本来这位郑国大司马想要亲率军卒北上,毕竟深入敌境,非权变之士不可担此重任,但在亲随的劝谏之下,庞灌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负”这时,被庞灌遥祝清酒,这次中心开花战术的执行者,郑军左监门将军蒯度,也是举起酒杯,慷慨道:“庞公,此去不破苏国终不还!”

    而后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反手将碗摔碎,扬手道:“出发!”

    而后,带着三万禁军大大小小的将领,登上一艘旗舰,扬帆破浪,沿着洪河逆流而上。

    庞灌望着浩浩荡荡的战舟航远,卧蚕眉之下的冷冽眸子就是闪了闪,不知为何,忽然有着一种怅然若失之感,眺望许久,却又细思不得原委。

    一旁落后半步的行军主簿道:“庞公,天色不早了,我们不如回去,否则引起了苏国探子的注意,恐为不美。”

    庞灌闻言,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心事重重将着手下亲卫,沿着原路返回,再次前往石荆关下的大营坐镇。

    却说这支由郑国左监门将军,率领的三万禁军虎贲,乘水师舟船一路北进,因是洪河中下游,洪河之水湍急稍减,加之张开船帆,水师健卒架橹摇桨,艋艟斗舰之速倒也尚可,一日一夜,就已行着百里。

    “将军,军卒多有晕舟呕吐者。”这时,一个方脸膛的副将,按刀近前,面色凝重说着。

    此刻,郑国左监门将军蒯度,腰按宝剑,正迎风立于舟头,旗杆之上“郑”字大旗猎猎作响,闻听副将所言,转头皱了皱眉,怒道:“这才多远一段路,这般不济事!”

    那副将脸色也有些苍白,道:“都没怎么坐过船,末将也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这副将甚至有着先天中期的武道修为,可置身舟船之中,仍觉浑身上下,无法借力。

    蒯度沉吟片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军卒晕舟,势必影响战力,如登岸之后还要修整一段时间,那就起不到突袭而至,雷霆一击的效果了。

    “本将记得随行军中不是有着仙师吗?可有仙丹、符水化解?”蒯度喝问道。

    因为苏照和昊阳掌教的约定,昊阳宗此战之中就没有神照上人参与两国之战,至于一些金丹真人,修为不高,手段有限,再加之收着军阵煞气冲击,术法威力就受着影响,就难以影响大局。

    副将应了一声,道:“蒯将军,那仙师过来了。”

    这时,就有一个身量高挑,气质儒雅,着杏黄色道袍,头戴金色道冠的中年道人,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来,拱手道:“见过蒯将军。”

    面对仙师,蒯度此刻倒也收起了一些桀骜,急声问道:“先生,船上呕吐军卒情况如何?”

    眼前这位先生是昊阳宗黄枫谷管理药园的一位内门执事,听说已入真流,主要颇通岐黄之术,而今扮演着随军军医的角色。

    然而这中年道人,如苏照在此,当会惊喜交加,这人哪里是什么昊阳宗内门执事,分明就是阎先生!

第二百零六章 分内之责,不敢居功!

    迎着蒯度的征询目光,阎先生沉声道:“皆无大碍,已用了丹药,化成丹水,到时分发给军卒服用,不会影响军阵厮杀。”

    蒯度拱了拱手,说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先生了。”

    阎先生道:“分内之责,不敢居功。”

    而后,拱手告辞,转身向船舱而去。

    船篷之下那张儒雅、清朗的中年面容上,在细微光线的照耀下,渐渐现出一抹若有所思。

    “这药,虽不会直接导致军卒丧命,但会令其使不得力,到时两军交战,郑军战力折损,伤亡惨烈,纵然有少量郑军登岸,也难逃苏军剿杀。”

    他对人道龙气的特性有着一些精研,备有种种后手布置,不过,因为没有签订共享道契之故,眼下能做的也仅仅是小心翼翼施展一些疲敌、弱敌的手段,以防人道气运的反噬。

    不提阎先生这边暗中相助着苏照“迫害”郑军,却说苏照这边——

    据石荆关百里之外的一座大营之内,军卒披甲执戟,秩序井然,旗帜猎猎作响。

    轩敞、明净的帅帐之内,苏照和一众军校正在议事,帐中人头攒动,济济一堂。

    一架木质屏风之上,悬着苏郑两国的山川舆图,其上山川河流,烽火垛口,多有标注。

    “淳于将军,据密谍来报,郑国禁军三万已经乘舟船水师,沿洪河向丰乐郡攻来。”苏照手指着舆图之上的洪河流域,道:“最多五天,郑军就能进入青浦县壶口河堤,那里水道狭窄,河流湍急,郑军绕过水道之后,多半就会弃舟登岸,攻我青浦县城,以此作为立足之点。”

    淳于朔看着这一幕,点了点头。

    “君上之意若何?”淳于朔道。

    苏照沉声道:“壶口河堤就是彼辈的葬身之地,我国之军卒,同样不擅水战,因此孤决意将其一部分以水淹没,另一部分上岸乞活厮杀者,淳于老将军可率军剿杀。”

    他如今以水神符箓操控洪河水脉之力,已经可以做到“兴风作浪”的程度,但还是做不到以一人之力倾覆舟船的地步。

    “还需要配合着军卒进行厮杀,才能一举轸灭郑军,当然这也有好处,起码人道反噬之力,同样有着人隆起给予到抵消,镇压。”苏照思忖着。

    此刻随着军令条条传下,整个郑军大营有序运转起来,旗幡摇动,军卒整装待发。

    “要不要调一些妖兵出来?”安安在一旁,神识传音说道。

    苏照道:“暂且不用,否则落人口实,反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人道争锋,以妖族间杂其中,如被三真大教察知,必定十分震恐,而且昊阳宗也难免不会再起反复,仙园天地中的妖兵只是他的一张底牌,等到来日作为一支出其不意的力量使用。

    安安撇了撇嘴,也不再多说什么。

    五天之后·洪河之上

    水雾遮蔽,目不能远,苏照此刻行走于河水水流之中,感知着周围一道道汹涌澎湃的水行之力,只觉心随意动,神念可以感知着水脉的运转和流动。

    此刻,洪河流经青浦县流域的一处险关之下,郑国满载三万虎贲大军的舟船水师,鼓帆而行,水花在船下哗啦啦流淌。

    经过五天五夜的赶路,这支舟船奇师,终于渡过重重险阻,进入苏国腹心之地——青浦县。

    然而,郑国左监门将军蒯度的脸色却十分难看,甚至阴沉似水,一双炯炯虎目之中满是愤怒。

    “你说军士用过丹水之后,上吐下泻,几不能战?”蒯度皱眉问道。

    那副将道:“蒯将军,都拉成了软脚虾,如不休整,也提不起刀。”

    “那仙师呢?”蒯度冷声道:“还不去抓起来!询问究竟?”

    副将闻言,惊恐道:“那可是昊阳宗的人?事后,郑公若是怪罪起来……”

    昊阳宗的仙师,向来受郑公尊重,如非必要,这副将并不想莽撞行事。

    蒯度冷冷瞪了一眼那副将,寒声道:“怎么,本将的话,你没有听见?”

    副将闻言,连忙应是,而后转身率人去捉拿阎先生去了。

    然而,不过片刻,就已带着军卒回返,脸色颓丧道:“将军,仙师不见了,在其箱子之中,发现了一具着昊阳宗道服的尸体。”

    蒯度此刻,脸色铁青,怒道:“好贼子!”

    此刻,如何还不明白,已经受着暗中之人的算计。

    “现在怎么办?”副将问道。

    蒯度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举兵而返,然在这时,听的四周传来一声声惊呼。

    “龙王发怒了……”

    却是原本波光粼粼的水面,忽然平地起了一层汹涌波涛,河水掀起三丈之高,向一艘艘郑国舰艟撞击而去,顷刻之间,天地一片晦暗,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就在蒯度惊惧不定之时,就听得“咔嚓”一声,继而是操着新郑口音的郑军,纷纷破口大骂。

    “不好,船要沉了!”

    一声声绝望、恐惧的嘶喊,一下子充斥在四周,令蒯度几乎眼前一黑,高声道:“不要慌,不要乱!已到渡口了,停船靠岸!”

    然而这时,巨大的骚乱如瘟疫一般,几乎在瞬间席卷了整个郑国禁军。

    一些即将倾覆的船只,不少穿着土黄色军服的郑军,就扔了兵器,向下跳,如下饺子一般。

    但郑军泰半军卒都不会水性,不少郑军跳入水中,吨吨吨几下,没有多久,就在洪河浪头吞噬,化成鱼鳖之食。

    还有不少逃不出的郑军,尤其是舟船水师的郑卒,见此也冷静下来,准备操控艋艟巨舟,试图挽救败局,但此刻也只是无力回天。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副将面色惶惶,急切问道。

    蒯度冷冷道:“让舵手停至船头,弃舟登船!”

    副将闻言面色大变,他本意是劝谏蒯度,实在不行,将兵力再调回石荆关就是。

    只是见蒯度脸色大变,执意如此,副将道:“诺!”

    可屋漏又逢连夜雨,随着大批郑军战船靠近青浦县的渡口,一声声密集不停的喊杀声,从渡口之上传来,令蒯度陡然色变。

    分明是苏军到了!

    此刻,一艘艘民船之上,来自苏国三郡之地的郡兵,张弓搭箭,向蒯度所在的首舰攒射而来,就听得一声声“嗖嗖”破空之音,顿时箭如飞蝗,落在郑军舟船之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郑军所乘舟船,泰半倾覆于河,郑军军卒如下饺子一般,哗啦啦落在洪河之中,激起一朵朵不大不小的水花,几个挣扎,就已汹涌河水吞没。

    嘭的一声,两船接舷,着黑衣玄甲的苏军,手持钢刀,跳荡至郑舰,三五成群,向着惊魂未定的郑国军卒砍杀而去。

    蒯度看着这一幕,心头已是又惊又怒,“蹭”的抽出腰间镔铁长刀,高声道:“杀散他们!”

    这时,一个明显是苏军校尉模样的军卒,和十几个军卒,持刀劈砍而来,一张年轻刚毅的面容上,神情满是果敢、坚毅,挥刀劈杀而来。

    铛……

    火星四溅,金铁交鸣。

    两刀交斩,校尉吐血倒退,面色震恐,只觉胳膊酸痛难挡,毕竟,后天中期的武道修为,明显不是蒯度这等郑国左监门将军可比。

    这时,随着两舰接舷,源源不断的苏军,冲上郑国舟船,就有一些苏军围攻向蒯度。

    蒯度怒吼一声,掌中宝刀斩出一道道匹练虹光,就见得血光四溅,真元爆发,苏军军士被连连斩杀,断肢残臂跌落至滚滚河水之中。

    淳于朔在后方一艘民船上督战,眺望着这一幕,冷哼一声。

    从背后摘下一弓,双臂用力,顿时,十六石的铁胎弓,弓如满月,一箭急出,化作一道迅疾流光,射向正在奋力厮杀的蒯度。

    箭光如星陨,箭鸣破空,甚至压住了战场之上的厮杀声,在蒯度急剧凝缩的瞳孔之中,箭光袭来!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蒯度擎刀在手,几乎是本能,将刀竖起。

    嘭……

    声若雷霆,音似山崩。

    蒯度掌中以精铁锻造千次打造的宝刀,在一箭攻击之下,片片碎裂,箭矢余力未消,贯入蒯度胸膛,蒯度面上表情怔了下,继而如破麻袋一般,向远处抛去,箭中真元混合着罡气爆发开来,嘭的一声,蒯度整个人碎成一团血雾。

    宗师一箭,何其恐怖!

    “将军死了!”

    蒯度的惨死,落在周围郑军眼中,几乎如坠冰窟,手脚冰凉。

第二百零七章 颖阴

    此刻,淳于朔放下弓箭,老将冷硬面容之上,有着睥睨四顾的神情,眺望着苏军源源不断地冲上郑军舰舟,大批郑国军卒倒在血泊之中,心头也不由生出几分喜悦,道:“此战尽殁郑军三万骁卒,算是为苏郑之战开了个好头。”

    而此刻苏照也从洪河水下而出,望着手下苏军驱杀郑国军卒,面色倒是平静非常。

    此战自午时而始,到暮色垂落时分,方才收尾。

    只见洪河之上,鲜血浸染整个河面,为数不少的郑国舟船燃起火光,夕阳披落,火光彤彤,倒映水中,一时绚丽难言。

    是夜,青浦县县衙

    梁柱之上,火把簇簇燃起,衙堂之中灯火通明,苏照端坐衙堂之后,道:“淳于将军,战果可曾统计出来?”

    淳于朔道:“郑军三万禁军骁勇尽丧,五千舟船水师,三千二百四十六人被俘,缴获大小船只一百一十五艘,弓箭、辎重不计其数。”

    “我军伤亡呢?”苏照凝神问道。

    淳于朔言及于此,脸上也难掩喜色,道:“郑军不知何故,战力远远低于我军,我军死伤不过六七百人。”

    淳于朔原本以为,纵然一战可尽殁郑军,但苏国军卒也要伤亡个几千人,却不想竟取得这样辉煌的大胜!

    以不及千之伤亡,轸灭郑国三万骁锐,纵观战史,也是罕有。

    苏照点了点头,道:“伤亡军卒要善加抚恤,受伤者更要全力救治。”

    淳于朔不知郑国军卒战力为何萎靡不振,他却是知道,阎先生前天就密报于他,不得不说,这位阎先生真是胆大。

    难道就不怕人道龙气反噬?

    显然掌握着人道龙气的某种特性。

    苏照收回神思,道:“接下来,整顿郑国舟船水师留下的船只,我们要沿河而下,绕袭颖阴之后,那里屯驻着郑国北寇大军的百万粮草,若下颖阴,郑军军心势必动摇,到时,孤要看看庞灌何计可施!”

    淳于朔闻言,抱拳道:“谨遵君侯之命!”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又是两天过去。

    夜深人静,洪河之上,舟船连绵,沿水而下,苏国枢密院副枢密使淳于朔站在舟头,看着前方的锦袍少年,道:“君上,明日凌晨就可至颖阴城了。”

    苏照此刻正在操纵水流之力帮助舟船朝下游,道:“以庞灌之谋略,七八天时间没有消息,就知事有变故,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将军可有把握,一天而下颖阴。”

    淳于朔沉吟片刻,提议道:“如命我军换成郑军旗帜、号服,以那左监门将军蒯度之令牌,或可试着骗开城门。”

    苏照道:“老将军此策与孤之想,不谋而合。”

    “如赚城不成,就只能抢攻颖阴郡城,如庞灌回援,就有着两天时间。”淳于朔道:“两天出其不意之下,攻下颖阴郡城,当不是难事。”

    苏照慨然道:“将军有信心就好。”

    而随着夜色渐深,前方颖阴郡已经遥遥在望。

    而石荆关前的郑军大营——

    帅帐之中,帅案之上还亮着一盏油灯,郑国大司马庞灌早已卸了甲胄,只穿一件便衣,此刻就着灯火,手拿一本兵书看着,这位兵家门徒,苍老、峻刻的面容上,沟壑纵横。

    庞灌原是郑国一普通农家之后,父因兵戎之事,早丧军中,庞灌由其母一手抚养长大,其母出身于刑名小吏之家,家中储书甚多。

    庞灌少时性情木讷,不与同龄稚童嬉闹,嗜读兵书,更喜垂钓于河畔柳树之旁,当时,木讷少年一手持钓竿,一手读书,至饵料尽,日暮方归,因专心读书,常至空手而无渔货,时人奇之。

    后遇当时兵家尉迟盛游历至郑国,乘舟而上,遇到垂钓的庞灌,爱其沉静、朴拙品格,收其为徒,授其兵家军争将略,穿其武道。

    “什么时辰了?”庞灌揉了揉眉心,放下掌中书卷,抬眸问着一旁的亲兵。

    “回庞公,戌正时分了。”

    庞灌手捻颌下胡须,脸上现出一抹深沉之色,喃喃道,“酉正时分了吗?”

    据蒯度领兵借舟船水师,兵向苏国腹心,已有五六天过去,按说应该已经自青浦登陆才是……

    庞灌披衣起身,挑帘出了帅帐,望着墨色苍穹的迢迢星汉,此刻星光熠熠,朗照大地,天地一片沉静。

    “庞公……天色不早了,是否歇息?”

    一旁的亲兵侍卫垂首恭谨问着。

    庞灌面色默然片刻,忽然脑海之中亮光一闪,愣怔半晌,面色阴沉道:“不好,失策了。”

    转身向一旁的亲兵,面色凝重道:“让各军主将,速至帅帐一叙,本将有话要说!”

    随着亲兵的传讯,原本已陆陆续续入睡的军中将校,都是起身,顶盔掼甲,腰悬宝刀,大步而入。

    “诸君,六天时间过去,石荆关上苏军抵抗意志不减反增,以本将观之,蒯度所率三万军卒,已然凶多吉少!”庞灌沉声道:“此为本将用策之失,本将意重回颖阴,以防苏军绕袭于后。”

    这时,一个将军壮着胆子道:“庞公,我们这是要撤兵?”

    庞灌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如蒯度所率偏师折戟覆亡,苏军恐怕已探知我军之虚实,沿洪河而下,绕袭于我军之后!”

    “洪河河道险绝陡高,应该不会……”这时,一个青年将领,迟疑说着。

    “我军既能逆流而上,苏军为何不能顺流而下?”庞灌虎目之中满是精光,似乎越说心头的那一抹猜测愈发笃定,沉声道:“秦雎何在?”

    “末将在!”这时,一个面容刚毅的青年,按刀而出,抱拳道。

    此人正是庞灌弟子。

    庞灌沉吟片刻,冷声道:“本将命尔率骑兵……五千,昼夜不停,速至颖阴支援,不得有误!”

    言及最后,庞灌心头阴霾更深,此次北上伐苏,因为要下两关,原本骑卒配置不多,仅仅有着一万,因为前日受灾之民袭扰粮道,他就命副将周积,率五千骑卒回护粮道,而今猛然发现,身旁可以调配的军卒根本不能在短时间内赶到颖阴。

    “五千骑卒,明天傍晚应能赶至颖阴,只要稍稍威胁苏军侧翼,不使其全力而攻,颖阴应不会有失!”庞灌心神凝重,但还是能维持着镇定。

    他知道,纵然焦虑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秦雎领命而去。

    颖阴郡

    天刚蒙蒙亮,东方刚刚现出一线鱼肚白,颖阴郡面朝东方的官道上,土黄色的军卒潮流,徐徐而来,人并不多,只有着千余人,但军阵严整,旗帜如林。

    颖阴郡城之中,守城之将,拢目观瞧,皱了皱眉,对着一旁的校尉道:“放箭,喊话,令他们止步!”

    “诺!”

    那校尉说着,就吩咐着一旁的军卒放箭。

    嗖嗖……

    箭矢落于军阵之前,前方率军之将挥了挥手,怒道:“我等是左监门将军蒯度手下,尔等还不打开城门!”

    郡城之上的守将,脸色微变,沉声道:“下方之将,蒯度将军现在何处?”

    “此为机密,岂能和你这小将诉说?”

    那守将皱眉思索片刻,道:“可有蒯将军之禁军金牌?”

    如蒯度这样的禁军大将,肯定有着可证身份的令牌,且为了防止伪造,往往以纯金而制,以郑国司空府的将作监丞,绘以特殊图案。

    率军之将为苏军一军统制,颇擅权变,闻言就递命身旁校尉至前递上令牌,放入吊篮之中。

第二百零八章 此苏之粟,何以为焚?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

第二百零九章 负民在先,忍戕在后?

    有些苏军校尉对视一眼,目光火热,以之为奇功,执长戟夹攻。

    然而,秦雎催动真元,掌中大枪如蛟龙入海,连连挑杀几名苏军校尉,怒吼连连,愈战愈勇。

    这位郑国郡尉,少习武艺,精擅枪法,而今擎枪而攻,苏军低阶军校自是不能匹敌。

    然在这时,这一幕却激怒了一个豹头环眼,身形魁伟的苏军统制,冷声道:“败军之将,也敢逞凶?!”

    说着,一夹胯下宝驹,就听得一声马嘶,一人一马已如离弦之箭冲将出去,掌中宝刀挥起一道匹练虹光,向秦雎当头劈砍而下。

    铛……

    火花四射,金铁交鸣。

    二人都是神情微震,皆为对方之勇力感惊恐,而苏军统制,原也是先天武者,面对同样是先天武者的秦雎,自然是夷然不惧,频频抢攻。

    二人密切交手,几十合之后,仍是不分胜负!

    城头之上,望着这幕的淳于朔皱了皱眉,就作势欲摘身后硬弓,准备射杀那秦雎。

    苏照笑了笑,道:“老将军稍安勿躁,也给下方将校一些磨练武艺的机会。”

    淳于朔点了点头,道:“君侯之言在理。”

    而随着时间流逝,双方战有百十回合,秦雎终于力竭,反应不及,被那苏军统制一刀劈成两段!

    至夜幕降临,郑军五千骑卒或死或降,苏军再次大获全胜,松油火把通明而燃,照亮整个郡城,将郡城之中一些涌动暗流彻底抚平。

    郡守衙门·入夜

    苏照目光冷峻,静静听着下方记室参军的战果汇总。

    白日一役,苏军剿灭郑军五千骑卒,缴获战马两千余匹,旗帜刀枪不可计数,一言以蔽之,战果辉煌!

    经过一个多月的国战交锋,苏军已累计剿杀郑军三四万人,可以说,经此连番重挫,郑国速战灭苏的企图,彻底破产!

    一夜无话,第二天傍晚,石荆关前郑国大营,庞灌终于接到了后方的败报。

    分明是郑军后方辎重粮草,转运不至,终究被前线营盘察知,庞灌此刻双手颤抖,望着掌中的信笺,面色又红又白,急剧变幻,许久,许是急怒攻心,一口心头闷血,吐将出来。

    “庞公!”

    “大司马!”

    一声声惊呼声响起,帅帐中的众将,都是齐齐围拢了过来,望着面如金纸、气息萎靡的庞灌。

    庞灌挥了挥手,“本将无事。”

    众将都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庞灌,此刻整个征苏大军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兵事不利不说,而今主将再一病不起,剩余的五六万大军将何去何从?

    是的,此刻的郑军经过连连折损,石荆关前郑军大营十一万大军,只余六万左右,而且由于在坚关之下顿而不前,郑军士气低迷,军心思退。

    “庞公,而今后方退路被阻,我等该如何施为?”一名青年将领抬头,急声问道。

    庞灌沉吟半晌,道:“向下层军卒严密封锁消息,徐徐撤军,回攻颖阴。”

    一个中年将领沉吟片刻,委婉说道:“庞公,颖阴失陷,后路被断的消息,根本就封锁不得太久,苏军也会将这噩耗传扬出去。”

    此刻,行军主簿同样面现难色,道:“石荆关下囤聚了十几万民夫,庞公,现今军粮只能支用三天,一旦粮匮,不仅是军心不稳,恐怕这民夫丁壮都要闹事……”

    庞灌闻言,脸色愈见惨白,显然知道行军主簿所言不虚,不说其他,行军途中带着这十余万民夫青壮,大大迟滞行军速度不说其他,一但匮粮,还可能会成为一颗随时可以爆炸的炸弹。

    戎马半生,庞灌行事果断,在此刻竟有一种骑虎难下之感。

    “庞公,不若先行撤走军卒,将这些民夫丁壮留在此地?”那行军主簿面色犹豫片刻,沉声道。

    庞灌面色默然,隐隐有些心动。

    在这个列国相争的时代,人口本就是资源,不过眼下如果丢弃此地,为苏国俘获,起码甩掉了一个大包袱不说,还能拖延一部分苏国的精力。

    然而片刻,庞灌就暗暗摇了摇头,弃国民而独走,说出去名声不好听,等他回到郑国朝堂,也要被人攻讦。

    这时,就有一个黑脸膛的青年将领,近前,目中现出一抹狠辣之色,作了个向下挥斩的动作,阴森森道:“庞公,不如将彼辈尽数坑杀!”

    庞灌冷喝道:“住口!”

    那青年将领面色一变,悻悻然而退。

    庞灌脸色阴沉,声音有些沙哑,但却仍是撑起虚弱的身躯,掷地有声道:“将民夫丁壮留在此地,将军粮尽数留下,我军只带三天口粮,携带云梯,冲车,回身猛攻颖阴城,此去如不建功,颖阴郡城之下,就是老夫和尔等的葬身之地!”

    众将闻此慷慨悲壮之言,面上无不动容,庞大司马这分明是要背水一战!

    “愿为庞公效死!”此刻,帅帐之内军将齐齐站起,抱拳道。

    庞灌咳嗽了一声,似乎牵动了某种情绪,脸色就是苍白了许多,道:“让信使给颖阴之南的武阳、宁平等郡报信,令其起兵策应,夹攻颖阴,本将要和苏国之军在颖阴城决一死战!”

    以庞灌的军略见识,通过派到颖阴的五千骑卒一战尽殁,已经看出,苏国主力已在颖阴屯扎,他要南北夹攻,剿灭这支苏国主力,为这次国战寻找一个体面的结束方式。

    此刻,随着庞灌的军令传达,整个郑国大营如一台运转高效的机器,迅速运转起来,旗帜猎猎作响,人马往来不停。

    然而,十余万民夫丁壮听说自己被弃置在大营之后,那种愤怒、绝望的心情一下子被点燃,有三五成群,汇聚成几百人,聚于中军辕门之前呼喊,

    “我为郑国流过血!”

    “我为大军立过功!”

    “我为大军筑过石墙,大司马为何如此将我们扔下!”

    筑城民夫、丁壮都是愤愤不平。

    谁知道留下之后,苏军会不会为泻私愤,将他们尽数坑杀?

    只是,郑军大营尚有六万虎贲大军,纵然士气不振,但毕竟久经厮杀,甲坚兵利,明晃晃的刀枪,黑黝黝的弓弩,对着正在闹事的郑国民夫丁壮,弹压骚乱。

    一个青年将领面色阴冷,森然道:“庞公,这些刁民闹事,是否斩之以正军法?”

    庞灌叹了一口气,道:“郑国负他们在先,老夫又如何忍心戕害在后呢?”

    于是,在后来的苏郑国战之史之后,又一典故为后人津津乐道。

    庞灌挥了挥手,苍老面容之上满是落寞,道:“驱散吧,大军今日就启程,兵进颖阴!”

    “诺!”那青年将领拱手应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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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纪元介绍:
旧世之末,余火回光!
龙蛇起陆的仙道盛景、缱绻多情的绝代佳人,春色绚烂下,是那腐朽的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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