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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城冷月     仙朝纪元txt下载     仙朝纪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天刑教主至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第五百五十二章 裂天斧之伤

    苏照身旁灵光一闪,突然现出一个带着青玉面具的女尸,周身一股无形的凛然杀机荡开,向着四方散开。

    黑黢黢的瞳孔背后,寒光幽幽闪烁,仅仅是对视一眼,就觉心头一突。

    天刑教主自是不例外,失声道:“古仙人之尸!”

    当日,苏照祭天之时,他就已见过那女尸退去悬天之劫雷,惊异人心。

    但事后一想,其实倒也不用太过忌惮,盖因,上古仙人之尸道韵再强,可也终究只是死物。

    面对悬天之劫雷,因其身上古仙之道韵,使劫雷消散,但如果面对飞仙同道,谁会畏惧一仙人之尸身上的道韵。

    嗯,说不得还想抢来,一悟古仙长生大秘。

    可如今直面其威势,才知先前想法他错特错。

    竟觉立身所在之周方空间,恍若寸寸凝滞。

    怒喝一声,手中裂天斧高高扬起,向着女尸劈去。

    这一击,蓄集他法力,只见天地之间,寒芒乍现,耀眼夺目。

    苏照心头就是一惊,然后就是向女尸身后躲去。

    女尸:“……”

    裂天斧斧芒凌厉,斧芒落处,宛有裂缝呈现,那是虚空承受不住神通伟力的重压。

    仙道到了洞虚之境,举手投足之间,就可见虚空裂纹,况飞仙大能?

    然而女尸抬起手掌,向着裂天斧迎去。

    就见光影戛然,天地一震。

    苏照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心悸,抬眸看去,心头就是一喜。

    裂天斧倒飞而回,连同天刑教主闷哼一声,也向着远处撞击而去。

    天刑教主气息萎靡,口鼻溢血,然而双眸却幽深如渊,带着难以置信之色。

    “天元九州,为何有这样的存在。”

    就在这时,杀机席卷而至,向着天刑教主镇压而去。

    天刑教主目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惧色,拿起裂天斧,撕开虚空,竟是逃之夭夭去也。

    杀机如潮水般退去。

    苏照刚刚松了一口气,忽地,鼻翼间嗅到一股异香,心头就是一惊,继而是一抹刺目的嫣红让心头一揪。

    只见女尸洁白如玉的手掌,嫣红血迹顺着手腕长流,滴嗒嗒……

    苏照一时愣在原地,抬眸正对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眸子,青玉面具之中的眼神仍是茫然。

    但苏照不知为何却从中体会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

    苏照上前,拉起女尸的手,忽地一股杀机向着他袭来,如山岳一般,但顷刻之间,又是烟消云散。

    苏照以人道气运驱逐着伤口之上裂天斧的黑色神芒,但伤口之上的神芒颇为棘手,费了好大功夫才驱逐殆尽。

    取过一方手帕,缠在女尸纤纤素手之上,不多时,就已缠绕一圈,抬头向女尸看去,就见仍是青玉面具之后,瞳孔幽幽地看着自己。

    苏照心绪复杂,低声道:“这次……多谢了。”

    其实,他隐隐有种感觉,这女尸灵台之中的尸魅,多半是残留着前任主人的一些零碎意识的。

    有时候,他也想揭开这女尸的青玉面具,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过,现在还不是良机。

    光芒一闪,苏照心念一动,再次将女尸收纳入仙鼎空间之中。

    远处,幽罗教主歪着头,静静看着苏照和女尸之间的互动,心头浮起一抹玩味。

    古仙人之尸,这苏侯的癖好……

    在她印象之中,魔门不是没有那种小门小派,养尸、炼尸,以尸为道侣。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苏照已乘遁光返回,落在幽罗教主之畔,道:“等会儿就可入主龙朔郡城了。”

    ……

    ……

    皓月之下,虚空荡起圈圈涟漪,一人现出身形。

    天刑教主立身半空,又是吐出一口鲜血,不过目光却有几分狂热,纵然此刻身上伤势颇重,哪怕经脉道之中法力四窜,让他五内俱焚。

    “裂天斧,原来如此!这是仙人之宝,本座道为何,威力平平无奇,哈哈,原来其上由着封印,方才那古仙人一击,竟然破了七重禁制,此宝已有斩仙之能!”

    天刑教主此刻甚至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势,伤势罢了,只要他调养三个月,就可恢复如初。

    而这灵宝之秘,被他挖掘出来,再与同道交锋,战力可凭空提升三层。

    正思忖之间,忽地一愣,看着掌中的裂天斧,喃喃道:“这是什么?”

    只见裂天斧之上,红芒乍现,呼吸之间,自斧刃蔓延而上,在斧面之上铭出一道特殊的图案。

    似梅花,又似牡丹。

    “这……是血禁!”天刑教主心头一惊,连忙放出神念试图消融斧面之上的印记。

    然禁制原是仙人之血设下,岂是那么轻易解下。

    “啊!”天刑教主心头涌起一股怒火,如何不知,这是以那上古仙尸之上的血设下。

    原本因为灵宝被解封之后的喜悦瞬间消失不见,面色阴沉似水,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本就十分恼人。

    此刻,天刑教主强行按捺住返回龙朔郡城,再找苏照和女尸算账的心思,身形一闪,向着西北方向遁去。

    卫磐之事,顾不得了。

    目光重新拉回龙朔,经过一夜之大战,杀声彻底减弱,整个龙朔郡城彻底落在苏国军卒手中。

    卫磐之军三万,斩八千,余者皆降。

    此刻郡衙堂下,以郸郡郡守朱介为首的降将,被捆缚着,跪伏于地,大气都不敢喘。

    昨夜之战,这些将领兵败被俘,然后就被真别出来,由苏国禁军押赴至郡衙,听候苏照发落。

    “秦将白攸行呢?”苏照自案上拿起一册公文,沉声问道。

    朱介面带惶恐,说道:“白将军为秦将,身旁有仙师护持,此刻想来已是逃之夭夭了。”

    苏照道:“逃得倒是挺快。”

    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白攸行身旁有天刑教的归阳大能护持,想要留下其人,还是不容易的。

    除非他亲自出手。

    而昨晚与天刑教主对上一阵后,他也无力再去擒拿白攸行了。

    好在,龙朔一破,卫磐就彻底成了丧家之犬!

    苏照念及此处,看向下方的朱介,冷笑一声,在下方朱介等一降将的提心吊胆中,说道:“朱郡守,武连县的伍策,你认识吧?”

    “罪臣认得。”朱介垂下了头,说道。

    苏照道:“那就劳烦朱郡守,前往劝降,如今伍部两万卒,退至杨集邑拒我大军,朱郡守若是劝得伍策投降,孤就保尔等富贵。”

    朱介闻言,顿了下,心头一喜,道:“遵命。”

    苏照摆了摆手,着人将朱介带下去,另着人将这些降将也带出官厅,然后看向一旁的尹霓玉,道:“如何?”

    幽罗教主玉容淡淡,道:“恭喜苏侯,抵定卫国西北胜局,看来让苏侯猜对了。”

    “现在说抵定胜局,还为时过早。”苏照淡淡笑了笑,好奇说道:“我猜对了什么?”

    幽罗教主轻轻一笑,道:“我并非卫磐之密谍。”

    苏照就是一愣,不由失笑。暗道,这尹姑娘和卫磐没什么关系,他并不意外,可到底是什么来历?

    “苏侯在想什么?”就在这时,幽罗教主向前行了几步,美眸一瞬不移地盯着苏照。

    苏照收回神思,道:“待诸军打扫战场而毕,我就返回河阴,以堵卫磐北逃,尹姑娘可愿同往。”

    幽罗教主心头一动,点了点头道:“嗯。”

    她来干嘛了,不就是在眼前少年和李璐鱼身旁煽风点火。

    既然李璐鱼此刻就在河阴,她去河阴却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幽罗教主:我忍!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第五百五十四章 故人相见

    “只要让李璐鱼见到我,以李璐鱼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情,肯定要和这苏侯断绝私情,若是我这时转身就走,无疑前功尽弃。”

    幽罗教主看着前面那道少年挺拔的背影,美眸闪过一抹冷俏之意。

    这时候,让她无功而返,方才那该死的亏,就不是白吃了。

    “好在这苏侯,纵然怀疑,也不会怀疑到我只是气走李璐鱼罢了。”幽罗教主美眸幽闪,芳心稍定。

    “还有那女尸,也不可小觑,纵然翻脸……也讨不了好。”

    这才是让她真正忌惮的原因。

    以天刑教主攻伐之能,都被古仙人之尸击上伤退走,她纵然翻脸,也并无太多用。

    苏照虽不知身后女子具体的心事重重,但也能猜测出身后女子的患得患失。

    “方才,那泄露的一丝法力气息,果是飞仙了。”苏照心头生出一抹古怪,“可女人终究是女人。”

    这般想着,已进入庭院之中。

    神念之中,寻找着李璐鱼的身影。

    他之所以敢带着身后女子来见鱼鱼,却是因为一来,李璐鱼从来没有因她身旁有女人而吃醋过。

    二来,身后女子为居心叵测之徒,他只要和李璐鱼一说就是。

    就在这时,苏照面色一顿,却是发现了李璐鱼的气息。

    “嗯,邱掌教也在,嗯,还有几位。”

    就在思忖的空当,花厅之中的邱羡以及正在议事的太真教一干人等,齐齐来到廊檐之下。

    “苏侯……”邱羡手持拂尘,苍老面容之上笑了笑,抬眸看去,忽地就是一愣,打量着苏照身后的幽罗教主,苍老眼眸之中,隐有青色道韵闪过。

    而此刻,幽罗教主同样怔住。

    她这副本相容貌,太真教的同道没见过不假,可是修为到了邱羡这种份儿上,辨人直接是洞察神明。

    难保……

    此刻,浮丘子身后,除却李璐鱼外,还有太真部分三山九峰之主,一共四人,二山二峰。

    其中两位山主,天柱山主蔺玄,天台山主常柏,二人修为俨然已是飞仙境界,一飞仙中期巅峰,一飞仙后期。

    其中一个面容和气,着一身灰色道袍的道人,正是天台山主,常柏忽然笑了笑,问道:“掌教师兄,想必这位就是苏侯了?”

    这两位山主,可以说是太真教明面上的三尊飞仙之二。

    三真大教何以地位超然于道门九宗,就在于其飞仙并不止一尊。

    当然,在李璐鱼突破之后,太真教无疑又多了一尊飞仙,虽然只是飞仙初期。

    幽罗神教教主芳心就是一惊,她这一刻真的有了来到道门魁首老巢的感觉。

    哪怕邱羡对她的身份,可能仅仅是怀疑。

    但……有人认得她。

    果然,这时,一双冰冷、清冽的目光投了过来,犹如实质,令人如芒在背。

    幽罗教主心一横,银牙一咬,轻轻一笑,盈盈走到苏照身旁,挽起苏照的手,道:“苏侯,这就是你之前提及的诸位道长吗?”

    苏照面色一僵,下意识抬眸去看李璐鱼。

    却见李璐鱼眸中清寒一片,眉眼之下的戾气让人心惊。

    不是该压抑的喜悦吗?

    小别胜新婚来着。

    苏照心头一惊,此刻当着这么多太真教大能的面,他也不好和李璐鱼神念传音。

    只是,不动声色挣开了尹霓玉的手,笑道:“邱前辈,龙朔那边已事了。”

    邱羡此刻收起看向幽罗教主的狐疑目光,道:“苏侯可见到了那天刑教主?”

    苏照道:“我以妖兵协助攻城,为天刑教门人察知,以秘法告于天刑教主,天刑教主与我交手,受伤而归,”

    此言一出,太真教几道无不动容。

    本以为他们教中赶来,是来救火来着。

    邱羡看了一眼苏照身旁的,拧了拧眉,分明是误会身后的女子,施以援手。

    苏照道:“说来,还多亏了古仙人之尸。”

    邱羡恍然道:“原来如此,二月二当日,那古仙人之尸击退天劫之雷,想来击退孙厉真,也不在话下了。”

    “苏侯,贫道原本想找曹胤劝离孙厉真,但未曾联络到曹胤,而今只有率教中同门来此,既然那孙厉真已走,想来龙朔大事已定了,却是白跑一趟了。”邱羡苦笑说道。

    苏照笑道:“也不算白跑一套,孤早已仰慕太真教几位长老的风采,奈何缘铿一面,今日相见,也算遂了心中之愿。”

    而此刻,已得知苏照以“自己”之力,制止了孙厉真的干涉的太真教二山二峰主,都不由收起埋在心底的一丝自矜之意。

    交换了眼色,显然对邱羡所言苏侯可辅之语,多了几分认同。

    这边厢,邱羡也向苏照介绍着二山二峰之主,而后众人来到花厅。

    李璐鱼自始自终不发一眼,玉容清冷,不时将冷眸扫过苏照身旁的幽罗教主。

    别人不认得此女,她就算其化成灰,她也认的。

    她来做什么?

    而且还和那小混蛋这般亲密……

    嗯,那小混蛋似不知她的身份?

    李璐鱼玉容幽幽,美眸微微眯起,心底一时浮起狐疑,她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如果说二人还未有过亲密关系,李璐鱼可能怄气,而经过负距离接触的李璐鱼和苏照,并不会相疑。

    但要说没有恼怒,也不是。

    “什么居心叵测的女人都往家里领……”李璐鱼瞪了一眼苏照,芳心忽然生出一股诡异的想法。“或许让这混蛋把那……不,我在想什么。”

    李璐鱼正思绪纷繁之时,忽地就听到邱羡的声音,道:“璐鱼师妹。”

    “掌教师兄。”

    邱羡笑了笑,看向尹霓玉,道:“你先带着这位尹姑娘安顿下。”

    李璐鱼应了一声,情知这是掌教师兄要和苏侯谈深度合作事宜了,转头看向幽罗教主,压抑着蕴藏在心头的复杂情绪,淡淡道:“尹姑娘,随我这边来。”

    幽罗教主看向苏照,眨了眨眼,问道:“苏侯。”

    苏照笑了笑,道:“去吧。”

    和李璐鱼单独相处,正合幽罗教主之意,起身,道:“那我就过去了。”

    说着,随着李璐鱼出了花厅,向后院而去。

    却不说苏照和太真教的邱羡及一干高层如何谈判,幽罗教主走在回廊之上,看向走在前方的李璐鱼,幽幽一叹道:“故人相见,却也不识了。”

    忽地,前面的女冠转过身来,目光清冽地看向幽罗教主,道:“是李观鱼让你来的吧?”

    幽罗教主愣了下,见事情的预想完全不似自己先前所想,说好的大打出手呢?

    心念一转,又生一计,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听你兄长说你又有了新欢,我这旧爱就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你住口!”李璐鱼美眸含煞,周身涌起一股凛洌的杀机,席卷向幽罗教主,“我不管你有什么阴谋,速速从苏照身旁滚开!”

    幽罗教主玉容微滞,有些摸不准眼前女冠的心思,冷哼一声,道:“你这眼光不怎么样嘛,这苏侯,贪花好色,本座随便勾勾手,就被迷的五迷三倒。”

    李璐鱼美眸戾气丛生,冷冷道:“也比你这种女扮男装,雌雄难辨的魔头,要强千倍万倍!”

    幽罗教主雪腻、明丽的玉容之上闪过一抹羞恼,恼羞成怒道:“我看你……就是魔怔了,我当年也是一番好心,你忘了你我二人之间的甜蜜……”

    什么女扮男装,什么雌雄难辨,明明另有其人才是……她当年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若不是她,你李璐鱼这种现在都能被小孩子夺走芳心……早已为情所困,哪还有今日之飞仙道行?

第五百五十五章 昔日相戏之仇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第五百五十六章 幽罗教主:让这昏君付出代价!

    挨着镇将之官宅的一座宅院之内——

    冯匡已接着苏侯亲至河阴的禀告,暂且放下手中待处置的公文,正要前往拜见,忽然听到宅院之外,传来门人的见礼之声,情知苏侯已亲自前来。

    连忙整了整仪容,率领诸将以及军中文吏,前往大门相迎。

    苏照已绕过假山,来到庭院之中。

    “臣,末将……见过君上。”

    庭院之中,顿时黑压压跪下一片。

    苏照笑道:“冯卿,诸位将军还请免礼。”

    之前就在河阴城坐镇,故而,目之所见,并无生面孔。

    冯匡起身,问道:“君上,未知龙朔那边情形如何?”

    苏照道:“申屠卿已在坐镇收尾,接下来,我河阴之军只要扼守这两地通衢之地,以堵卫磐北遁之路。”

    冯匡道:“卫磐最近二日,攻势愈促,诸部将校死伤者众,想来这是卫磐已急了。”

    苏照冷笑道:“定不能让卫磐逃入晋国,晋军呢,最近可有异动?”

    君臣二人说着就向官厅中行去。

    冯匡沉吟道:“晋军在北岸,逡巡不敢渡,不过这二日也多有试探之举。”

    苏照进得官厅,在条案后的主座上落座,凝眉道:“晋军还需多加提防,孤此来,就是盯着晋军,以防其接应卫磐。”

    他之所以在龙朔郡刚下,再将妖兵善后事宜处置之后,就匆匆回返河阴,思念李璐鱼只是其一,真正的心思就是应在这里。

    冯匡道:“君上,如果一切顺利,恐怕,”

    苏照点了点头,笑道:“卫磐此刻已如困龙,你我君臣就在这河阴城坐等申屠枢密大展兵略了。”

    此言一出,官厅之中抱拳侍立的诸将,面上同样现出振奋之色。

    苏照见此,心下也稍定,倒也不枉一番心思。

    其实,卫磐接下来为了求存,多半要激发出潜力,几乎可以想见,其必猛攻河阴城。

    如今,众将怀必胜之期待,想来之后的抵抗也能更有力也。

    古代冷兵器时代,士气本来就是决胜的关键因素之一。

    至于妖兵,估计龙朔一战,其之后若再使来助阵,其突然性将会大打折扣,想来会随着天刑教中人的有意散播,已无突然之效。

    “而且用妖兵,终究被人道所生厌,这种非常规手段,还是不能多用。”

    苏照心头如是想道。

    待见过众将,温言抚慰了一些近来舍生忘死的忠勇之将,正好已是午时,苏照就着人传午膳,与苏军将校共用午饭。

    用罢饭菜,又在冯匡的带领下,查看了河阴城中驻扎的苏军诸营、军械粮秣,直到申时才重回河阴镇守官邸。

    因为李璐鱼先前说要去修炼,苏照就没有前去寻李璐鱼,在官厅之中待了一会儿,就向后院行去。

    此刻,幽罗教主正在屋中随意拿着一本书看着,不过这位魔道巨擘神念藏于暗影神通,无声无息,实际已悄悄留意着整个官邸的风吹草动。

    见苏照步入庭院,嘴角弯起一抹玩味弧度,“竟没有寻李璐鱼?看来,李璐鱼话虽说的不在意,实际已心生芥蒂了。”

    苏照这时不知幽罗教主已“脑补”一出,误会的戏码,已然神情淡漠地步入庭院之中。

    行至廊檐之下,迈过门槛,看向正在读书的尹霓玉,轻轻一笑,问道:“尹姑娘,可用了午饭?”

    幽罗教主抬眸看向苏照,晶莹如雪的玉容现出一抹讶异,道:“苏侯,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苏照道:“想着你可能没吃饭,就过来看看。”

    “你不说,我都忘了。”幽罗教主放下手中书册,正要起身,忽地晃了下,扶住梨花木椅子的扶手,说道:“还真有些饿了。”

    因为李璐鱼已经修炼,当然也不会想到幽罗教主堂堂飞仙大能,还需什么五谷之食,自然就没有交代府中下人,为其准备午饭。

    苏照也不理对着空气“飙戏”的幽罗教主,笑道:“我让他们传膳了。”

    说着,走到幽罗教主身旁的椅子上坐下,道:“尹姑娘。”

    幽罗教主此刻也坐了下来,抬起一双明媚的眸子,紧紧盯着苏照。

    此女身为魔门大能,纵然已将恣睢、睥睨的气息收敛,甚至伪饰了妩媚多情的模样,但偶尔流泻着的风华绝代,随心所欲的强势气质,仍可窥得一二,而这冰山一角,却尤为惊心动魄,道:“苏侯这是在关心于我?”

    苏照目光微失神了下,心头古怪了下。

    嗯,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都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苏照顾左右而言他,说道:“其实……算是吧。”

    其实,他想问这尹姑娘先前为何主动牵他手来着,但也不知为何,方才对上女子的双眸,却不好问了。

    幽罗教主美眸打量着对面的少年君侯,心头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明悟,似乎捕捉到什么,就是下意识问道:“什么叫算是?”

    苏照道:“尹姑娘,还是这般喜欢咄咄逼人,当日在军营之中就是如此。”

    幽罗教主道:“苏侯不喜吗?”

    苏照面色古怪了下,道:“只是觉得尹姑娘不像是小门小户之女,倒像是一方杀伐果断的人主似的。”

    一教之尊,比之一国之主,论起威势,却是犹有过之。

    幽罗教主玉容幽幽,鬼使神差问道:“那苏侯,莫非喜欢这样的呢?”

    这话一出,当真是勾引魅惑了。

    苏照嘴角抽了抽,觉得眼前女子莫不是误会了什么,他可不是甘为女王,他是反过来好来,道:“尹姑娘,不是喜欢,只是尹姑娘,方才让……”

    苏照说着,忽然伸手勾起幽罗教主的下巴,只觉触感光洁圆润,滑腻难当。

    “……让人更有征服欲罢了。”

    幽罗教主玉容之上适时闪过一抹羞恼,心头冷笑,好个无道昏君,迟早给你个报应!

    不知为何,心底又是生出一抹古怪,她这想法,怎么有点儿像先前少年所讲述《封神演义》的女娲圣人的心境?

    暗道,她难道不自觉摹仿了那高高在上,万劫不灭的圣人?

    苏照见幽罗教主愣怔原地,以一种浮光掠影的速度落在那两瓣嫣红薄唇之上,轻轻点……吮了一下绛唇。

    甚至不给眼前女子发怒的机会,就是收回。

    幽罗教主:“……”

    幽罗教主彻底愣在当场,只有方才少年的温润余温在唇间残留,提醒着她一个惊怒交加的事,她的初吻……

    “苏照,啊,我要你死!”幽罗教主只觉怒火中烧,眉眼冷艳,戾气丛生。

    苏照不由咂巴咂巴嘴,嗯,就很润。

    “苏侯!”幽罗教主声音都颤抖,美眸含煞,终于被苏照这“回味”给彻底激怒,蓄满法力的一掌,向着苏照打去。

    什么暴露,什么谋算,什么交易,她要大开杀戒,让这昏君付出代价!

    然在这时,却见少年君侯周身升起人道龙气场域,面色淡漠,目光略有几分玩味。

    “尹姑娘,这就恼了?玩不起是吧?看来尹姑娘还是做不了妲己,这性情倒有些像女娲。”苏照身形爆退,但口中却不饶人,笑着打趣道。

    “轰……”幽罗教主玉掌残影落下,就见金气弥漫,翻涌如浪,纤纤素手凝聚的暗星掌力宛如陷入泥沼之中。

    “你……找死!”

    幽罗教主周身气势倏然上扬,叱喝一声,冷艳眉眼之间煞气隐隐,冷笑道:“人道龙气力场,别人忌惮,本座可不忌惮!”

第五百五十七章 叶拾欢的想法

    幽罗教主玉容如霜,口中发出一声冷喝。

    就见玉掌五指之间隐有星影幻灭,黑紫星络纵横交织成一张大网,向苏照当头罩去,继而在与人道龙气的交锋中,响起一片“滋滋”之声,最终化作星辰绳索,捆缚住苏照。

    苏照面色微变,目光凝了凝。

    挣脱了下,星索愈饺愈紧,竟暂且挣脱不得,心头就是一凛,不由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向自己款步走来的幽罗教主。

    “你这是要做什么?”苏照皱眉问道。

    幽罗教主冷声道:“苏照,你这人道龙气的确霸道,本座镇杀于你,必然承受人道龙气反噬,但若是捆缚于你,却又另当别论。”

    “所以呢?”苏照轻笑一声,问道。

    “你倒还笑得出来,你若本座若是将你带走,囚禁个十年八载…你什么王图霸业,都成了镜花水月吧?”幽罗教主轻轻一笑,冷艳眉眼之间带着几分讥诮,说着,就已走到苏照面前,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忍不住拍了拍少年的脸颊,也不知为何,这个动作让她心头一跳。

    被丽人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的动作招呼着,苏照面上笑意渐渐敛去,叹了一口气道:“尹姑娘,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羞辱你啊,苏侯。”幽罗教主挑起苏照的下巴,不知为何,见其一副冷眼而视的模样,心头异样之感愈发强烈。

    见对面丽人眸中的晶莹之光,苏照生出一股荒谬之感,暗道,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尹姑娘,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苏照看着对面丽人妖娆的面容,依然保持微笑。

    幽罗教主冷嗤道:“别想拖延时间,唤人来救?暗星力场,隔绝神念传音,谁还能救你,纵然李璐鱼来,她也救不了你,苏照,还是乖乖随我走吧。”

    说着,就要拉起苏照的手,周身荡开虚空涟漪。

    然而,却见少年纹丝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幽罗教主玉容微变,再一拉,却觉少年仿若磐石,根本拽拉不动,晶莹美眸之中就有惊异之色涌动,檀口微张,难以置信。

    她堂堂飞仙巅峰……

    “尹姑娘,人君之重,身负山河锦绣,亿兆黎庶,可不能和姑娘私奔。”苏照轻笑一声,反手拉住尹姑娘的手,猛地带入怀中。

    什么人君之重,当然是扯淡,真正原因是人道鼎器——升龙鼎沟通苏国人道气运,若他不愿,飞仙想要带他走,几无可能。

    真的以为不击杀人君,囚禁人君就可以绕开人道龙气的反噬?

    那所谓人道大兴,就成了一句笑话。

    试问,都把人君如猪狗一般囚禁起来,仙人为所欲为,人道掌天,还掌什么天?

    “你,唔~”幽罗教主正要暴起,忽地,容色微滞,就是一愣,只觉一股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息迫近自己,这一次却是比先前更霸道、恣睢的掠夺。

    “尹姑娘,这是惩罚。”苏照神念传音说着,贪婪攫取着怀中丽人的甘甜,手掌更是攀缘其上……

    轰……

    苏照闷哼一声,身形暴退,目光静静看向虚空涟漪圈圈生出的原地,面颊之上略有几分妖异的潮红涌现,将一口喉头甜血压下,将嘴角渗出的嫣红血迹擦了擦,轻轻叹了一口气。

    指尖的柔软触感,在心湖一点点荡漾开来。

    “纣王只是写了几句艳诗,就落得国破家亡,自焚鹿台的下场……多少有些冤,”苏照喃喃说着。

    而院中的动静,也终于引来了李璐鱼的注意,厅中光影明灭,现出女冠清冷、纤丽的身姿,看着苏照嘴角带血的模样,弯弯柳叶眉下的,一剪秋水浮起几分莫名之色。

    心思电转之间,如何猜不出方才发生何事?

    不知为何,芳心深处竟有几分快意生出,但细究,却也不知是因为谁。

    然而,走上前去,从袖中拿过一方手帕,递了过去,柔声道:“擦擦吧。”

    苏照:“……”

    苏照接过手帕,擦了擦嘴,看向玉容清冷的李璐鱼,一时间,多少有些心虚,再怎么解释,也有被原配捉奸在床的尴尬。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任你肆意轻薄的。”李璐鱼幽幽叹了一口气,似有些无奈,尽管不排斥眼前少年的胡闹之举,甚至乐见其成,但见他如此“狼狈”,也有些生气。

    苏照明智地没有接话头,暗道,不能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默默走到桌旁,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准备漱漱口中的鲜血,他知道鱼鱼定还有下文。

    果然,女冠幽幽说道:“她是幽罗教之主,是李观鱼让她来的。”

    苏照拧了拧眉,沉吟道:“幽罗教主,她怎么会听你兄长的指派?对了,你兄长……让她过来做什么?”

    女冠冷笑一声,道:“还能如何?不过想离间你我感情,自作聪明罢了。”

    说着,上前拿过苏照已经斟好的茶,仰头喝了,似有些气闷。

    苏照敢怒不敢言.jpg。

    苏照又拿过一个茶盏,倒了盏茶,漱了漱口,弱弱抱怨道:“你认得这幽罗教主,刚才怎么没告诉我?”

    “我就想看你如何炮制她,这幽罗教主,当年就是联合李观鱼戏弄于我的同谋……总之,你也算是为我报了一仇。”李璐鱼清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

    苏照讪讪一笑,根本不敢应。

    李璐鱼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苏照,道:“她吃了这么大的亏,不会善罢甘休的。”

    ……

    ……

    晋国,代郡郡城

    一家高有三层的客栈之中,临窗上房内,幽罗教主同样拿着茶盏,在漱口,一边漱口一边暗自生着闷气。

    “终日打雁,让雁啄瞎了眼。”

    “还有李观鱼,谋算谁不好,偏偏要谋算这苏侯,奸滑似鬼偏又好色如命。”

    幽罗教主艳丽脸蛋儿之上现出一抹思索,暗道,“不行,得让李观鱼给个说法。”

    都到这份儿上,不管如何,李观鱼要给她一个交代。

    心念及此,就是抬起纤纤玉手,结了个手印,隐入虚空。

    不多时,客栈之下,现出一个身形挺拔,面如冠玉的青年道人,伫立青石板路上,忽然抬眸看向客栈三楼,身形一闪,就已来到幽罗教主所在的厢房之中。

    “你来了。”幽罗教主一张艳丽的脸蛋儿,如覆清霜,目光冰冷。道

    李观鱼拧了拧眉,道:“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幽罗教主冷声道:“将那小旗给本座。”

    李观鱼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淡淡瞥了幽罗教主一眼,道:“你允诺之事,办的如何?”

    幽罗教主道:“苏侯和你妹妹正在恋奸情热,针扎不透,水泼不进,本座已经尽力,然而还是功亏一篑。”

    李观鱼:“……”

    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冷声道:“道友,还请慎言!”

    幽罗教主冷声道:“那灵宝对本座殊为重要,本座为之吃了大亏,你若不与本座,休怪本座与你翻脸。”

    李观鱼面色淡漠,平静的语气中却有着斩钉截铁的气势,“既未完成你我之诺,何谈灵宝之事?”

    “嗯,道友到底吃了什么大亏?”

    说到最后,李观鱼也有几分疑惑。

    按说以幽罗教主的修为,谁能让她吃亏?谷

    幽罗教主讥诮道:“女人在男人面前,你说能吃什么亏?哦,本座却是忘了,有人非男非女,恐怕懂不得这些。”

    这位魔门宗主吃了大亏,心态失衡,就有些蚌埠住……尤其见李观鱼一副油盐不进,根本不愿让出灵宝的样子,气到开始人身攻击。

    李观鱼面色淡漠,沉静如渊的目光深处隐有一簇火焰跳动,起得身来,淡淡道:“道友未曾完成你我约定,恕贫道不能践诺,告辞。”

    说着,化虹离去。

    “你……”

    见李观鱼拂袖而走,幽罗教主脸上青红交错,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还真是气糊涂了。

    明明知道那种话,就不能当着李观鱼的面提,她偏偏忍不住……

    以她对李观鱼的了解,说不得她说几句软话,李观鱼就将那件灵宝予她了。

    “说来说去,都怪那昏君!”幽罗教主恨恨说道。

    却是将她如今之局面都怪到了某人头上。

    ……

    ……

    距龙朔郡城攻破已有五日,河阴城外的卫军大营,陷入了一片惶惶不可终日。

    中军大帐之内——

    卫君卫磐面色灰败,神情憔悴,嘴巴上都起了几个火泡,显然最近的连日败报,已让这位前卫君夜不能寐,着急上火。

    合欢宗宗主叶拾欢道:“君上,眼下局势已危若累卵,龙朔既失,大势已去,当务之急,是离开卫国,再图后计。”

    卫磐脸上一片愁云惨淡,叹道:“河阴已为苏军控制,眼下还能向哪里撤退?”

    合欢宗宗主道:“河阴城中苏军不多,当整军全力以攻河阴!贫道业已求助晋国领兵之将,以为接应。”

    卫磐面色变幻了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唯今之势,也只得如此了。”

    “传令诸军,攻下河阴,和晋国大军汇合!”卫磐强打起精神,对着一旁的护军将军吩咐道。

    随着卫磐军令既下,数万卫军整顿攻城器械,向着河阴城而去。

    正如苏照先前预料一般,卫军将逃亡晋国视为救命稻草,攻势急促,如暴风骤雨,不计伤亡。

    自早至晚,河阴城下,尸相枕籍,血腥之气猎猎。

    与此同时,晋军也在尝试渡河呼应卫军,但皆被苏照操控洪河之水阻挡。

    因为担心折损人道气运,苏照也只是阻拦其搭建浮桥,并没有滥施神通,水淹晋军。

    这样的攻势,就这般持续三天。

    这日,河阴城头之上,随风作响的旗幡之下,凭城墙眺望的苏照,目光扫过远处的卫军大营,对着一旁的冯匡说道:“卫军已是强弩之末了。”

    冯匡点了点头,道:“君上,只待申屠枢密的大军一到,卫磐所部就可覆亡。”

    苏照感慨道:“近半年来,卫国西北之地,屡被兵燹,已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之后想要治理,需花费一番心思了。”

    卫国西北龙朔、郸郡、孟泾等几郡,因为卫磐穷兵黩武,青壮人丁几乎被抽调一空。

    冯匡道:“大乱之后,当有大治。”

    正在君臣二人谈论之时,从城墙马道上来一个小将,抱拳说道:“君上,申屠枢密的书信。”

    苏照和冯匡对视一笑,道:“大军到了。”

    而就在河阴城南方三十里外,申屠樊以及卫湘歌率领的十万大军,迤逦而来。

    因为龙朔被袭取之后,前方还有数万卫军顽抗,申屠樊又是招降纳叛,又是靖宁地方,于是就耽搁了几天。

    待局势稍安,申屠樊就马不停蹄,率领所部卫军。

    “娘娘,前面十里外就是卫磐大军了。”申屠樊此刻坐在一匹枣红马上,一身虎头金甲,遥指着远处说道。

    “申屠枢密,本宫不若带一支骑兵,冲击卫磐大营若何?”卫湘歌一身红色披风,内里着玄甲,马鞍之上横放着一根红色璎珞的亮银枪。

    正是赤林枪。

    申屠樊手捻颌下胡须,笑道:“正要派将冲阵,娘娘既是有意,却是最好不过了。”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一旁的贵人,会因为女子之身,在刀枪无眼的军阵之前可能会受伤,难以和苏侯交代。

    但,经过近半个月的熟悉,神照境界的卫湘歌,已然证明了,她身旁甚至不需护卫。

    卫湘歌笑了笑,眉眼弯弯一如月牙儿,道:“还请申屠将军为本宫掠阵。”

    说着,驱驰座下马驹,率领所部之兵,向着前方的卫磐所部连营冲去。

    八千骑兵,如一阵旋风般,踏动着大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卫磐麾下大营正在用着午饭,准备午后的例行攻城。

    数日的僵持难下,终于让卫军那股绝地求生的士气再次萎靡下去。

    而惨重的伤亡,将卫军将校的厌战情绪再次浮起。

    尽管卫磐频频以激烈,

    最为致命的是,龙朔郡的被袭,意味着后方再无军需粮秣向前线解运而来,卫磐军中粮草即将告罄。

    “呜……”

    伴随着苍凉的一阵号角声响起,箭楼之上的卫军校尉刚要张弓而射,就见眼前寒芒一闪,冰凉的箭矢破空而来,甚至感受不到喉头的痛楚,就被黑暗吞噬了意识。

    卫湘歌一袭红色披风随风而扬,手擎赤林长枪,挑开鹿角拒马,瞬息之间,已带着黑压压的苏军骑兵冲入卫磐大营。

    “敌袭!”

    杀声在卫磐大营中响起,但骑兵冲进大营,明晃晃的马刀,收割枯草一般,刈割着卫军将校的头颅,更有赤林枪所过之处,火焰点燃帐篷。

    中军大帐之中,一将冲进帐中,对着正在用着午膳的卫磐禀告道:“君上,苏军骑兵杀进来了!”

    卫磐面上现出一抹悲凉之色,苦笑道:“叶先生,大势已去,我等将如何?”

    显然这几日的顿兵河阴城下不前,也让这位前卫军冷静下来,认清了形势。

    一句话,大厦将倾,无力回天。

    叶拾欢此刻已将神念投放在营外,皱眉道:“卫君,唯有向晋国以避难了,我合欢宗还有几架仙舟,卫君可拣选亲信部署,乘仙舟避至晋国。”

    “先生呢?”卫磐叹了一口气,纵然心头再是不甘,也知眼下这是唯一的出路。

    至于兵败自杀,呵呵……

    他才尝到仙道长生的滋味,如何甘心丧命于乱军之中。

    “况古之君主,国中生乱,祸起萧墙,多有避他国,而后复位者,大丈夫立身在世,岂可因一时之挫折,就心灰意冷!”

    叶拾欢神念之中,见那一袭红色披风女将,纵横于乱军之中,目中闪过一抹冷意。

    “据闻这是苏侯之贵妃,卫珲之孙女,果真是飒爽英姿,明媚娇艳,若是将其擒下,淫辱一番,方解叶某心头之恨!”

    心念及此,洞虚之境的叶拾欢,就已出了军帐,向着卫湘歌镇压而去。

第五百五十八章 区区神照,竟能伤我?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第五百五十九章 善后

    河阴城

    天已入夜,暮春之夜风已不如先前严寒。

    河阴城外十里之外的原卫磐军营已在在苏国军将的忙碌下,打扫残局,而河阴城中却是灯火通明。

    历经近月,这场平定卫国西北内乱之局,终于落下帷幕。

    苏照也是面色欣然,看着帅案之上的叙功薄册,阵亡数字。

    是役,苏国前后共投入十几万将校,又动用了妖兵,一鼓作气,这才剿灭了卫磐乱军。

    伤亡七千多人,可以说,苏国为此一战伤亡巨大,光战殁士卒抚恤一项,不知消耗多少钱粮,而经历近半年战事的卫国西北几郡,从战争的满目疮痍中缓解出来,再走向大治,也需要不知多少钱粮。

    但战果辉煌,经此一战,苏国的势力版图已事实上扩张至卫国西北河阳、郸郡、孟泾、龙朔四郡,如果再加上谷粱、云邑二郡,对卫国的隐形蚕食,已经逐渐剩下手尾。

    几乎可以遇见,携平叛之威势,返回卫都帝丘,整个卫国朝廷都有一种如日中天,天命在苏的感觉。

    “君上,申屠枢密和冯枢密到了。”就在苏照心潮起伏之时,廊檐之下有禁军将校沉声禀告道。

    “让他们进来。”苏照吩咐着。

    不过多时,申屠樊和冯匡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官厅。

    “臣等见过君上。”苏国枢密院两位枢相,拱手见礼道。

    苏照笑道:“申屠卿和冯卿,快快平身。”

    待申屠樊和冯匡行礼而罢,苏照问道:“卫国降军可还安稳吧?”

    申屠樊道:“已经监押起来了,彼辈士气已失,并无异动。”

    冯匡也接话道:“我军无论怎么说也是替卫国中枢靖平叛乱,前卫君已死于乱军之中,卫卒无效忠对象,自无抵抗之心。”

    苏照闻言,面色顿了下,看了一眼冯匡,隐隐觉得这位军国重臣在暗示着什么。

    错觉吗?

    可惜,他已答应过卫婧,要保留卫国宗庙社稷。

    对于卫婧,说来,还是有些愧疚的,如今卫国西北之境为他所有,这种感觉却是愈发强烈了。

    “只能多加补偿了,她最喜浮华名位,只能在此处补偿了。”

    苏照收起一些心中的思绪,抬眸看向申屠樊,道:“两位爱卿,卫国西北如何布置戍务,诸郡郡守可有人选,不妨一并议了。”

    可以想见,未来的一段时间,卫国西北诸郡,一要抵挡晋国的滋扰,二也要监视秦国的异动。

    他不欲再在西北陈列苏国重兵,自然需要委任诸郡郡守、镇将,把守关隘、城池,至于申屠樊和冯匡则随他一同率十万大军回返温邑,解决帝丘之事。

    是的,他这次率军入卫,是赖着不走了。

    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他就要在帝丘和温邑来回办公。

    先前已咨询过鱼鱼,帝丘可以和温邑建设传送法阵,那时,不仅是他可以往来,而且

    就是要用此法,一点点将卫国并入苏国,真的做到苏卫一体。

    对苏照的垂询,冯匡嘴唇翕动,正要开口,却厅申屠樊拱手开口道:“此君上乾刚独断,非臣可以置喙。”

    刚刚打赢一场胜仗,原是意气风发之时,但申屠樊却深知明则抱着

    郡守也好,郡尉也好,动辄两千石的封疆,他如何多参与。

    冯匡目光凝了凝,也是作如此之言。

    苏照摇头笑了笑,看着二人,道:“你我君臣,何须如此疑忌,不过孤对这龙朔郡守,还真有个人选。”

    申屠樊沉声道:“龙朔北临河阴,左顾壅塞,郡守之选非将帅之英,方面之才不足以担任。”

    苏照笑道:“这人,申屠卿说来也认识,掌军书记沈钧。”

    冯匡皱了皱眉,道:“沈钧,资历也太浅了吧。”

    苏照道:“孤观其才干,足称方面之任。”

    其实,适合出任龙朔郡守,也没几个人。

    如冯匡倒是可以,但堂堂一国副枢密,显然不能长期屯驻于此,而连阳郡守岑休倒是深知兵略,但其人毕竟是文臣。

    苏照也想给这沈钧一些机会,看能否历练

    大争之世,本就是人才辈出,将星璀璨。

    申屠樊道:“沈钧才具倒是有了,经过数场大战,经验也可,只是恐无法镇服人心。”

    身为龙朔郡守,不仅要照应一郡戍务,还要看顾河阴之军,可以说需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按着申屠樊的设想,龙朔一郡就要屯驻三万苏军,至于河阴则也要留兵一万,这两路事关卫国西北安宁。

    然后再于其他诸郡留一些兵,

    说不得战事,都要听从龙说

    苏照道:“历经多次大战,一些青年将领崭露头角,也该给这些将校一些机会。”

    申屠樊诧异道:“君上是要广用年轻小将?”

    冯匡闻言,也是面现思索。

    说来如今的苏军体系,军一级的主将,已尽数换上了青年一代,毕竟苏国近年以来,连番征战,不少将校受着提拔,以军功升入高位。

    但一郡郡守,一郡郡太尉,这样的官职,已经是封疆大吏,纵观苏国才多少个,如今看来,不过十几人。

    一郡封疆,权柄重于一方,让这些青年一代担纲方面之任,是否妥当?

    有道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真的可行吗?

    冯匡不由陷入怀疑,他却是忘记他担任临阳郡郡守之时,也不过三十左右。

    而对面的苏侯,年龄如今更是刚满二八,可已是帅师伐国。

    苏照笑了笑,拿起手中录载有军功的薄册,说道:“经连番大战,不知多少骁勇军将被提拔,对于其中将帅之英,自要委以重任。哦,对了,这军功之册评述之言,还是沈钧所记载的,若一但晋军渡河来犯,由沈钧权领兵权,倒也算知人善任了。”

    申屠樊闻言,倒也没说什么。

    说来,沈钧和他还算是师徒,他授以其兵法。

    至于冯匡,虽心头疑虑,但见苏照意极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除龙朔郡守外,河阳,郸郡,孟泾四郡的郡守,苏照也初初定了几人,如申屠奇,蔡旷,苏靖三人。

    以申屠奇为河阳郡守,算是以酬申屠樊之功。

    毕竟,以申屠樊的官位,想要再升也不可能,只能赐以食邑,绢帛,金银财货。

    待敲定了四郡郡守的人选,而后就是配置以郡尉,皆以军中青壮充任。

    从四郡郡守任命来看,几乎可以看出,都是武将,从此处也可看出苏照对卫国西北四郡的定位,左遏秦国,北挡晋国。

    一场对卫国西北新下疆土的善后事宜军议,至酉正时刻方止,苏照目送两位枢密重臣离去,这才离了官厅,向后院行去。

    嗯,鱼鱼此刻正在和湘歌叙话,也不知气氛如何。

第五百六十章 李璐鱼离去

    跨院之中,花厅,卫湘歌和李璐鱼隔着一方小几,相对而坐,品茗叙话。

    一个青色云纹道袍,挽着道髻,秀发如云,气质清冷;一个着火红衣裙,挽着单马尾,天真烂漫,宛如火莲。

    中有青铜烛台,烛火彤彤,月光透纱而过,落在地板之上,澄莹如水。

    这一幕,竟有雪山火莲,冰火交织之感。

    故而,当苏照进来之时,就是一愣。

    见没有什么修罗场,一切很是和谐,二人似说着修行之事,心头才松了一口气。

    转念一想,就觉得这担心毫无来由。

    毕竟,鱼鱼和他的关系,本来就十分隐秘,纵然湘歌心中偶尔会泛起一些嘀咕,但并未确证,也不会联想到这位女冠和他有什么瓜葛。

    只要鱼鱼不说,湘歌短时间不会知道,而以鱼鱼的性情,也不会将二人之感情,炫耀于人。

    “前面的事忙完了?”卫湘歌起身,笑着说道。

    李璐鱼丹唇翕动,欲言又止,美眸闪了闪,终究无言。

    苏照瞥了一眼李璐鱼,将其目中的情绪收入眼中,对着一旁的卫湘歌,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帝丘。”

    “这边都安排好人镇守了吗?”卫湘歌清声说着,上前拉着少年君侯的胳膊。

    苏照在一旁落座,拿起几案之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笑道:“人事都任命好了,大军休整几日,我们就班师回都。”

    卫湘歌笑道:“是呀,说来我在这都快一个月了,也有想家里了。”

    李璐鱼静静听着二人的对话,芳心之中隐有一丝异样生出,但毕竟是飞仙大能,脸上却不显分毫,起身,淡淡说道:“苏侯,若无他事,贫道先告辞了。”

    “李前辈,不再坐一会儿?”卫湘歌明眸弯弯,笑着挽留着。

    “时候不早了……”李璐鱼话到唇边,终没将后半句话说出来,只是瞥了苏照一眼,道:“苏侯和贵妃娘娘,也早些歇息吧。”

    苏照:“……”

    目送李璐鱼离去,卫湘歌英秀的双眉颦了颦,喃喃道,“我还想向李前辈请教修行问题呢。”

    苏照面色一滞,笑道:“你们方才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她问我修行的什么功法,指点我了神通,对了,她还问我是怎么和你相识呢。”卫湘歌说着,抿了抿樱唇,忽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年,熠熠晶莹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好奇,问道:“这位太真教的李前辈,仙姿清绝,谈吐不俗,恍若谪仙,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苏照面色一顿,拿起几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掩饰着心虚。

    说来,他倒是不担心眼前的朱砂少女会吃醋,按着湘歌的性子,说不得还觉得,他后宫中有这样一位大佬坐镇,对他助力颇大。

    就算如此,他也当着自己心爱女人的面,肆无忌惮地提起另外一个女人

    这就是他纵然广开后宫,却隐隐排斥左拥右抱的缘由。

    说好了一对一,一段时间,只动心一次。

    抛开事实不谈,嗯,他还是很专情的。

    尽管偶尔也会说“你来的正是时候”,但那更是一种自我调侃,他还是宁愿他喜欢的女人,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否则,屈意相侍,又有何趣味可言?

    他倒是愿意感知她们的喜怒哀乐,容忍她们的小小任性……红尘嚣嚣,情丝千回,原就是一场修行。

    虽然少了一些LSP的爽感,但心中却有一份美好永存。

    嗯,安安那是一个例外,白虎妖女不能以常人视之。

    卫湘歌见少年君侯失神,心头一动,关切问道:“怎么了?”

    苏照默然了下,目光略有些躲闪,道:“你别问了。”

    卫湘歌明眸瞪大,目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红晕,这让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女,多了几分可爱,“你不会告诉我,她……”

    苏照拿起茶盏,虽未出言,但也默认。

    这本来也没什么可隐瞒,毕竟他和鱼鱼已有过亲密关系,以卫湘歌的聪慧,看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卫湘歌晶莹玉容变换半晌,恍然道:“怪不得,太真教愿意……”

    “太真教与此事无关。”苏照轻轻说道,声音虽轻,但却极为坚定。

    卫湘歌一时失言,抬起亮晶晶的眸子,不过转而,芳心就涌起一股没来由的酸涩。

    苏照见此,就有些无语,道:“怎么了,好端端,又不开心了。”

    卫湘歌幽幽道:“我闭关那段时日,你倒是做了不少事。”

    念及此处,卫湘歌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隐隐有些后悔,当初她要是不回卫国就好了。

    苏照:“……”

    他发现刚刚对卫湘歌的想法就是错误的,什么不吃醋?哪有不吃醋的女人?

    就是反人性……

    苏照将少女拥入怀中,歉疚道:“我知道,从当初安安……你就生我气。”

    卫湘歌轻哼一声,嗔怒道:“我现在,还始终觉得都是那妖女带坏你的。”

    当初,她去苏国之时,眼前少年是多自律一个人,自从遇上那白虎妖女,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不算她,后宫嫔妃就有几人了?

    当初,明明是她先……

    苏照亲了一口朱砂少女粉嫩白腻的脸颊,笑道:“好了,是我不好,这次回去,就到卫府提亲。”

    虽说卫湘歌已被苏军将校,甚至是苏国枢密重臣称为贵妃,但实际苏照还没有正式颁布册封诏书。

    卫湘歌脸颊染绯,垂下眼睫,轻哼一声。

    朱砂少女也不是有意取闹,不过是对某人长期以来的拈花惹草,趁着这一回儿发作。

    上次,让苏照用一个贵妃名号给度过了难关。

    苏照轻笑道:“爱妃,时候不早了,歇了吧。”

    卫湘歌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毕竟是未及双十,韶颜稚齿的少女,纵然已和苏照亲密过不少次,可娇憨明澈的心性,却并未减少多少。

    苏照打横抱起着卫湘歌,向着里间厢房而去。

    帏幔轻落,几案之上灯火摇曳,火影彤彤。

    ……

    ……

    夜上中天,弦月如钩。

    李璐鱼在河阴城中另外一座跨院之中,看着院墙之外的疏影梧桐,白腻清冷的玉容被清冷月光照着,莹润剔透,忽地就是叹了一口气。

    身为飞仙,心起一念,神念就是查看那座小院。

    见院周设下禁制,默然了下,忍不住以神念秘法悄然穿过禁制,看着床榻之上……

    玉容苍白如纸,心口就是一阵烦闷。

    纵然已与那少年结为性命交休的道侣,对其身旁女子人来人往,也不当什么。

    可,她终究是一个女人,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与旁的女子颠鸾倒凤,心情如何好的了?

    要知道,她和那少年才刚刚确定关系不久。

    李璐鱼只觉心头烦闷,就不愿多待,离了河阴城,行至洪河。

    河水“哗啦啦”流淌,一轮弦月落在洪河之上,光影烁烁,波光粼粼,李璐鱼踏水而过,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寂寥和孤独袭上心头。谷

    “妹妹。”就在这时,远处河面之上,现出一个云纹广袖的青年道人,道髻被一根松纹木簪束起,显得洒脱、干练,面容清朗,萧轩疏举。

    “是你!”李璐鱼目光微冷,丹唇轻启。

    李观鱼打量着李璐鱼,不过片刻,瞳孔忽地一缩,身形一闪,却是如电光火石一般,不由分说抓起李璐鱼的手臂,骈指如刀,刺啦一声,皓白手臂显出,失声道:“你……守宫砂呢?”

    因为太过情绪激荡,原本浑厚、中正,略带磁性的声音,甚至有些尖锐和颤抖。

    当年,这守宫砂是他亲自为璐鱼点下……

    “轰……”

    李璐鱼妍丽清冷的玉容,又羞又恼,一掌向李观鱼打去,飞仙之力相撞,掀起洪河水脉震动,波涛汹涌。

    月光之下,李观鱼闷哼一声,飞至远处,嘴角渗出鲜血,双眸充血,怒道:“你……竟当真委身于苏侯?你竟敢为了他打我?”

    此刻,李观鱼俊朗如玉的面容,一片铁青,心头只觉一股怒火熊熊燃烧,更有一股酸楚,搅动着古井无波的道心。

    纵然是当初因为设计情劫而反目,也只是当妹妹未有如此锥心之痛。

    父母早丧,她自六岁起,装束成男子,将尚在襁褓之中的妹妹一手带大,虽是兄妹,却情同母女,然而……竟为了外人与她动手。

    焉能如此,焉敢如此,岂有此理!

    看着李观鱼嘴角嫣红,李璐鱼心头也有些悔意,丹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无言。

    李观鱼脸色阴沉,忽地抬起一双冷厉的眸子,看向远处的河阴城,厉声道:“他这是找死!”

    身形一闪,就向河阴城遁去。

    然而,就见前路现出一道窈窕纤丽身影,手持神兵,挡住去路。

    “你要拦我!”李观鱼怒道。

    “我已和他结为道侣,你若是对他不利,就先杀了我罢!”李璐鱼将神兵剑柄向李观鱼递去。

    李观鱼面色变幻,只觉心如刀绞,喃喃道:“道侣?”

    李璐鱼看着自家兄长道髻散乱,气息萎靡不振,芳心也是一痛,扭过脸去,低声唤道:“是的,我和他已为道侣,兄长……”

    李观鱼听着那一声二十年来未曾再闻的呼唤,身躯一震,忽地仰首,抬头看着弦月,只觉弦月光晕模糊,默然许久,转身离去。

    却说这边二人动手起来,苏照心有所感,看着身下的卫湘歌,凝眉道:“洪河之上,似有打能动手,我去看看。”

    朱砂少女脸颊绯红,抬眸,明眸之中闪过一抹忧虑,说道:“我……随你过去吧。”

    苏照亲吻了下卫湘歌的脸颊,道:“没事,等我回来。”

    说着,披衣而起,苏照就已出了河阴城。

    行至洪河之上,却见一女冠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神情寂寥。

    苏照想唤一声,近得前去,但猛然意识到不妥,嗯,先原地给自己使了个洁身术,将身上的旖旎气味彻底冲散,这才神念传音,说道:“鱼鱼……”

    李璐鱼转头而望,看向苏照,玉容清冷依旧,只是丹唇翕动了下,欲言又止。

    苏照情知有事,近得前来,拉过李璐鱼的藕臂,道:“鱼鱼,出什么事了?刚才在和谁动手?”

    李璐鱼只是抿唇不语。

    苏照心头莫名一动,“你兄长?”

    李璐鱼抬眸看向苏照,丹唇翕动,终究还是出言。

    苏照一时默然,他觉得自己现在最好是保持安静比较好。

    为何隐隐有种不妙之感。

    “苏照,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苏照:“???”

    李璐鱼幽幽一叹,美眸出神地望向滔滔洪河,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想好好梳理这些纷乱的关系,还有她的兄长……

    苏照一时默然,许久,问道:“要多久?”

    李璐鱼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苏照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方才还得意洋洋说喜欢一个个有情绪的个体,这特么转眼就后院起火,乐极生悲啊。

    可看鱼鱼心绪愁苦的样子,他又不知如何安慰。

    李璐鱼摇了摇头,晶莹如雪的玉容上,现出一丝苦闷,喃喃道:“我不知道。”

    她尽管有些不忍见一旁少年和别的女人亲密,可最多也只是吃味,所以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是了,是那泪光晶莹,她看到素来骄傲的兄长,竟然因为她……

    她真的……做错了吗?

    李璐鱼不敢再想,弯弯柳叶眉之下,美眸熠熠地看着一旁少年,似要将少年烙印至心底,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

    冷静一段时间也好,她也好好梳理一下这段关系。

    苏照沉默许久,同样叹了一口气。

    “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李璐鱼轻轻拨开苏照的手,乘起遁光离去。

    直到目送着李璐鱼翩然离去,苏照神情沉寂,仰头看着洪河上空的一弯弦月,喃喃道:“李观鱼……”

    虽不知何故以致鱼鱼心乱如麻,但想来和兄妹之间的冲突有关。

    对这位大舅哥,倒没有什么怨怼,只是有些怅然若失。

    他和鱼鱼,本就是他屡次痴缠,才使这位女冠倾心于他……或许还缺着一份生死契阔,与子成说的真情,才致如此?

    苏照念及此处,就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说来,他和昕昕才真正算是不分彼此,毕竟在幻境世界,一起生活了几十年。

    不管如何,应先找到李观鱼,如能化解兄妹二人的隔阂,鱼鱼许能好受一些吧。

    至于鱼鱼会不会和他自此一别,情缘绝尽?

    呵,纵然女冠忘了他,他也要再追回来一次。

    而且,他……不是全无后手。

    ……

    ……

    却说李观鱼离了洪河,向着晋国而去,虽身上的伤势不重,但心头的伤却痛入灵髓。

    正要向前走去,就见远处现出一个体态婀娜,玉容妖冶的紫裙女子,笑意吟吟道:“我当是谁,这不是道门三真之一的上真吗?怎么如此狼狈?”

    李观鱼眸中闪过一抹阴翳,道:“道友,贫道现在心有杀意,你别惹贫道!”

    幽罗教主轻笑一声,讥诮道:“道友,去寻了那苏侯,被打过来了?”

    李观鱼眉心挑了挑,戾气丛生。

    幽罗教主玉容笑意渐渐敛去,语气淡淡道:“道友想来知道,本座先前之心境了吧?”

    李观鱼怔了下,抬眸,看向幽罗教主。

    “愤怒,烦躁,委屈,窝囊……想要杀人!”幽罗教主幽幽说着,目光涌动着暗紫色星芒。

第五百六十一章 卫珲之谋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不愿意,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第五百六十二章 六宫之主

    一场庆功国宴,就在气氛诡异中结束。

    待众臣散去,苏照就陪着卫婧回到棠梨,丽人一回到宫中,就坐在秀榻之上,秀眉微颦,神色怏怏。

    装饰精美的宫灯晕开彤彤火光,阑珊灯火将身姿高挑,艳丽绝俗的丽人,映照得风华绝代。

    “婧儿……”苏照看着秀眉微颦的丽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在卫婧身旁,揽住宫裳丽人的削肩,说道:“你啊,怎么就是这般要强。”

    卫婧樱唇抿了抿,转头看向苏照,忍不住讥讽道:“你既明知我要强,又为何偏偏……屡屡打压于我?”

    苏照面色一怔,失笑道:“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打压你了?”

    卫婧螓首转过一旁,恼怒道:“还说没有……封湘歌贵妃,你都不告诉我一声。”

    本来是声讨封湘歌贵妃,故意压她一头,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怎么不告诉她一声”。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不能做,她也不想在这人眼中,留下一个妒妇的印象。

    只是一想她在后方为其谋划自家卫国宗庙基业,眼前之人,连敕封卫湘歌贵妃一事商量都不和她商量一下,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

    尤其,她为卫国公主,眼下却被臣子之孙女在后宫压在一头,这置她颜面于何地?

    这人就一点都没有为她考虑过吗?

    还有没有良心?

    卫婧越想越委屈,紧紧抿着唇,心头只觉苦闷。

    想她卫婧连家国都抛弃了,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念及此处,伊人双眸垂泪。

    听着一旁丽人的樱泣声,苏照就是愣怔原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拥住卫婧,安慰道:“好了,是我不好,怎么还哭上了。”

    心头对坏事的卫珲也不由生出几分恼怒,这分明是想离间他和卫婧之间的感情。

    丽人被温言宽慰着,却愈发伤心,哽咽道:“我知你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你娶我,也不过是为了卫国……”

    苏照冷声道:“够了。”

    丽人娇躯轻颤,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蛋儿,眨了眨泪珠盈睫的明眸,倔强地看着对面的少年君侯。

    苏照怒极反笑,说道:“你难道就没看出来,这是卫珲在施挑拨离间之计?亏你平时自诩聪明,却恰好中了人家的挑拨之计?我还不喜欢你?我若不喜欢你,会封你为丽妃?我若取卫国,如探囊取物,何须借一个女子之手!”

    卫婧樱唇翕动,清眸之中晶莹闪烁。

    “你是不是非要分个高低?好,我成全你。”苏照轻笑一声,道:“”你不是想做六宫之主吗?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也不知能做什么六宫之主,不过,你若是摆平了后宫其他人,让其他人心服口服,你纵然不做六宫之主,我也请你出来母仪天下。”

    苏照说到最后,心头古怪了下,暗道,摆平其他人,怎么可能?

    卫婧恐怕也就能摆平一个范潇,就是徐贞,何尝不是外柔内刚,不争为争,至于安安……一个饿虎扑食,嗯,卫婧人没了。

    卫婧听到六宫之主字眼,芳心就是一跳,美眸闪了闪,哪还有方才的伤心欲绝模样?

    只是又听摆平其他人,艳丽照人的玉容就是一顿,芳心又是一阵气苦,气道:“你就会说漂亮话绕我,你后宫那些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那我也爱莫能助,总不能一碗水端不平,后宫不宁,天下不靖。”苏照嗤笑一声,捏了捏丽人的脸颊,只觉手感滑腻,寸寸入微。

    卫婧嗔恼地哼了一声,就欲拨开苏照的手。

    苏照却伸手揩拭了下卫婧脸上的泪珠,叹了一口气,道:“湘歌她是我第一个女人……任劳任怨,没名没份跟我这么久,她什么都不争,上次没有给她一个名份,后来想了下,我也于心不安。”

    卫婧嗔怒地看了苏照一眼,幽幽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争了?然后你就偏偏不给我?故意气我,是吧?”

    苏照面色怔了下,调笑道:“我发现你这张嘴,刀子一样,还喜欢杠,你干脆别叫卫婧,改名杠精得了。”

    卫婧闻言,一时气结,嗔怒道:“嫌我嘴刀子割人,你别亲我啊。”

    苏照目光含笑地看着丽人,道:“其实,你倒是没说错,我就喜欢气你。”

    “唔~”

    卫婧还要说些什么,饱满莹润的红唇就被堵住,在某人肆意、娴熟的技巧下,不多时,就已气喘微微,脸颊染绯,眸中雾气欲滴。

    本就是食髓知味的年纪,又有近月不见苏照,云鬓散乱的丽人,如何忍耐得住,嘤咛一声,搂住某人的脖颈儿,疯狂回应着。

    ……

    ……

    云收雨歇,风平浪静。

    秀榻之上,苏照垂眸看着怀中面若桃花,桃腮生晕的丽人,搂住丽人圆润光滑的肩头,道:“也不知你兄长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呢。”

    卫婧轻哼一声,道:“还能什么想法,视之为奇耻大辱!”

    苏照叹了一口气。

    “某人自己说的苏卫一体,却厚此薄彼,想来只是床上的苏卫一体罢。”卫婧脸颊红润,挤兑说着,纤纤素手下移……

    苏照“嘶”了一声,看着艳光照人,眉角春意浓郁的丽人,道:“你掐什么呢?”

    “真想给你剪了,看你还到处拈花惹草。”卫婧啐了一声,嗔怒道。

    “我看你是不想要孩子了。”苏照脸色一黑,抓住卫婧的素手,故作恼怒道。

    卫婧美眸亮晶晶,芳心被一股巨大的欣喜充斥着,颤声道:“你不是说……”

    她原想着要一个孩子来着,但这死人偏偏不答应。

    若是有了孩子,她和这人的牵绊就深了吧,她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其实不是没有担心过帝王薄凉,若不孕育个一儿半女,随着后宫进人越多,或许有一天她连个依靠也没有。

    从小到大就长在宫苑,她太知道这些王侯喜新厌旧的秉性,当年她的母亲,何尝不是艳压六宫,可先君的宠爱,还不是没有维持多久,就移往她处。

    她爱浮丽虚名,何尝不是安全感之缺失。

    这人总有一天,也会腻了她的。

    一念至此,卫婧忽然觉得心口一痛,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竟有些苍白如纸。

    苏照似乎意识到怀中丽人的复杂情绪,亲了一口丽人艳若桃李的脸颊,温声道:“刚刚,我未炼精化气,原本是担心伤了你元气,影响你仙道修行。”

    这念头其实之前在河阴就有,给卫婧一个孩子,维系苏卫一体的大局,也算是给卫国君臣一个寄托。

    事实上到了如今,卫国君臣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至于卫婧,他其实也能理解此女,从小生长于深宫,本身就没什么安全感,这才想牢牢抓住他,或许她以为六宫之主的身份,能够稳固地位。

    但这却恰恰容易犯君王之忌,弄巧成拙。

    以刘秀之贤明,扶郭圣通为后,置阴丽华于妃位,最终如何,废郭圣通!

    帝王之心性,强压龙头喝水,龙头势必是要反噬。

    当然,卫婧这贵女要强的性情,真的不适合放在正宫之上,甚至某些时候不如徐贞。

    他不允之,何尝不是爱护、保全?

    卫婧扬起一张犹似花霰的脸蛋儿,道:“那我明天劝说一下兄长。”

    苏照笑了笑,紧紧拥住丽人的削肩,暗道,总算哄过来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平常心视之即可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秋雨蒙蒙,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之人,却不想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十来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的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璟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九十余年了。”

    贾珩正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三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此刻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姚氏一手抚养长大,二年前,前身之母姚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就荣宁街住的,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几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但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陈氏的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这二年,更是愈发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李氏是个心性高的,但这贾珩却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陈翊厮混。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意,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物归原主。”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所写?”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一时心有所感,信手涂鸦,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确实练就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有几分火候,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心中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侑,族中还管笔墨纸砚,年初府上薛姨妈的儿子,薛蟠就在学中读书。”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第五百六十四章 希望如此吧

    来时,苏照一人独行,回程之时,带着景衍,待进入帝丘城,苏照对景衍道,“你先回家,孤去大司马府,办一件事儿。”

    景衍拱手道:“是,君上。”

    苏照点了点头,再不多言,向着大司马官衙而去。

    景衍一直目送苏照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这才难掩喜色,向家中而去。

    苏侯之神通莫测,在河洛之地,名声煊赫,若有其帮助治妹妹眼疾……

    却说,苏照前往大司马官衙,在小吏的迎接下,在官厅见到了卫国大司马邬寿。

    当日,邬寿率兵拒止苏国进兵,为苏照以妖兵破之,从而被俘,自此之后,这位大司马面对苏国,再难起争锋之心。

    尤其在看到卫国被苏国兼并的大势不可避免之时,更是冷眼旁观。

    苏照与邬寿道明来意,邬寿一时愣怔原地,道:“苏侯的意思是要裁撤卫国禁军?”

    苏照道:“帝丘一城,哪里需要两部近三十万大军坐镇?邬司马,前番孤收复西北四郡,禁军更无一兵一卒支援,养着怯战的禁军,空耗钱粮,于国家何益?”

    邬寿眼角直跳,暗道,原本以为苏侯会等一段时间再瓦解卫氏势力,这才刚班师回来的第二天,就着手此事了吗?

    邬寿一时有些举棋不定,心头叫苦不迭。

    苏照道:“邬司马为军国重臣,应当上书卫君,对卫国军卒,以孤看来,留个八千禁军,维持宫苑安危,充作仪仗,就足够了,若有外患,我苏军儿郎,驱逐敌寇,自不在话下。”

    苏照此刻也知道,他这提议就是在极限施压。

    邬寿面色变了变,心头暗凛,沉吟道:“苏侯,此事……恐怕会引物议沸然,苏侯可和卫君以及卫公有所商议?”

    他一卫国大司马,开口提议裁撤禁军,这……卫国朝廷上下,第一个骂他是卫奸。

    苏照道:“邬司马,可先上书,孤会劝说卫君……邬司马,帝丘数百万人口,历经百年,哪里容得这么凶烈繁盛的刀兵之气?”

    邬寿闻言,心头一沉,只觉一股铺天盖地的压力朝他涌来,令他喘不过气。

    苏侯这算什么,威胁吗?

    若他不允,莫非苏军要血洗帝丘?

    心头长叹一声,他又能如何?

    苏国兵强马壮,又刚刚吞并了西北四郡,正是势力膨胀之时,卫国如何争锋?

    苏照面如常色,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

    心头却有古怪生出,暗道,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了。

    暗道,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交给手下人给邬寿施压。

    不过,若他不亲自出面,派遣之人能不能压服邬寿,又成了一个问题。

    以邬寿性情,恐怕会使出缓兵之计……

    “原就是对卫国公卿的试探,遮遮掩掩,反而难收其效。”苏照转念一想,觉得这样,未尝不是向卫国施压的机会。

    想来,他进入大司马官厅做客,然后邬寿上书裁兵,很快就会被帝丘的卫国公卿得知。

    正好也看一看卫国公卿,铁杆支持卫氏的究竟有多少人。

    这就是大胜之后的底气。

    “如拖延了三两个月,反而不好如此强压了。”苏照思忖道。

    邬寿默然了下,道:“苏侯,我稍后会上书,至于卫君作何打算,非我可以揣度。”

    苏照道:“邬司马只管上书就是。”

    邬寿上书之后,他也会发动天听司,动员一部分早有归苏之心的卫国公卿附和。

    苏照说完这些,也没有多留,就离了官厅,向着景衍之家而去。

    邬寿目送着苏照离去,神情颓然,久久出神。

    ……

    ……

    帝丘城内,一座宅院之中,景衍牵着马,几步上前,扣动门环。

    少顷,院中听到动静的仆人,从里面赶来,吱呀一声,打开门扉。谷

    这座堪称简陋的两重宅院,是景衍花了不少银钱租下,算是他和妹妹景玥在帝丘的安身之所。

    景衍进入院中,问着雇来的仆妇,道:“姑娘呢?”

    “姑娘在屋里呢。”那仆妇说道。

    景衍牵着马,将其拴在宅院角落中的马厩里,吩咐道:“弄些草料,喂喂它。”

    说完,大步向着花厅而去。

    这是一座两重进的宅院,景衍穿过月亮门洞,来到后院。

    丫鬟小环恰好端着一盆水来到院中,正要浇在墙下的蒿草丛中,抬眸见到景衍,欣喜道:“姑娘,大爷回来了。”

    不多时,一个蒙着白色丝巾,身姿绰约,容色秀丽的青裙少女手持一根竹棍,从屋中缓缓走出,柔声唤道:“兄长。”

    景衍快步上前,搀扶着少女的胳膊,道:“怎么出来了。”

    说着,搀扶着自家妹妹景玥向着花厅中走去,扶着坐下,倒了一杯茶。

    “兄长,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景玥轻笑说道。

    景衍笑道:“妹妹,急着赶来告诉你个好消息。”

    景玥诧异道:“什么好消息啊?”

    景衍道:“我在军中有幸碰到了苏侯,求了个恩典,苏侯稍后会过来看看你的眼睛。”

    景玥怔了下,幽幽道:“苏侯?他有办法吗?”

    景衍道:“苏侯神通广大,其肯定有办法的。”

    “连李道长那样的仙人,都没有办法……”景玥叹了一口气。

    景衍道:“纵然苏侯没有办法,他肯定也认识其他仙人,总能寻到诊治之法,大不了,哥哥这条命就卖给他了。”

    这才是景衍的真正想法,纵然苏照没有治疗之能,但以苏照一国之主身份,也能找来他人诊治景玥的眼疾。

    至于先前那位来历神秘的李道长,他隐隐觉得其人有所保留,未必如其所言,没有办法诊治,倒似是不愿出手。

    景玥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如此吧。”

    兄妹二人说话着,丫鬟小环进来给景玥倒茶,不知不觉就等了小半个时辰。

    “铛铛……”

    门环扣动的声音传来,景衍面色一喜,道:“妹妹,是苏侯来了,我去迎迎。”

    说着,起身,向着庭院外走去。

    苏照站在石阶之上,轻轻扣动着门环。

    不多时,一个仆妇打开房门,疑惑地打量着苏照,见其锦衣华服,气质不俗,心头不由一怯,问道:“这位公子,您找谁?”

    苏照道:“景衍是在这家吧?方才和他约好的。”

    仆妇正要开口,就见身后传来惊喜交加的声音,“君上,卑职在此。”

    景衍小跑近前,拱手一礼。

    苏照笑着点了点头,走进庭院,环顾四周,笑道:“景校尉,这帝丘城居,大不易吧?”

    景衍道:“俸禄勉强可支应。”

    苏照笑了笑,道:“若有什么困难,不必扭捏,可以和孤说。”

    景衍闻言,感激道:“卑职无尺寸之功,岂敢以琐事烦扰君上。”

    苏照道:“你既千里迢迢投奔我苏国,孤岂有薄待之理?其实以你之武道修为,倒可以先进讲武堂培养,再行授予官职,不过,能逢战事立下军功,也是一条路子。”

    景衍苦笑道:“当时正值战事收尾,卑职并未立得多少军功。”

    说来,景衍有心多立些军功,以为晋身之阶,可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不过终究是先天巅峰武者,哪怕是在守城之战中,也很快崭露头角。

    而后,在追杀卫磐败军时,又立了一些功劳,这才以功授职一军中的五校尉之一。

    二人说话之间,也来到了后院,拾阶而上,步入花厅。

第五百六十五章 太素:兜兜转转,怎么又回来了

    花厅之中——

    景玥听到外间的说话之声,心头一动,问道:“兄长?”

    苏照进入花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裙少女,安静坐在梨花木制的椅子上,端详片刻,心头就是一愣。

    对景衍之妹,他倒是并不陌生,只是当时第一眼只是匆匆扫过,并未细察,如今以神念探查,心头涌起一股古怪之感。

    “这景玥灵台之中的气息,为何有些熟悉?”

    苏照拧了拧眉,思忖道。

    “妹妹,苏侯过来了。”景衍开口说。

    “民女见过苏侯。”景衍说着就要起身,向苏照行礼。

    苏照连忙深处一股法力,将景月托起,道:“景姑娘,无需多礼。”

    说话之间,已行至近前,神念探查着景玥的灵台,随着乾天观象法施展而出,目光不由更为怪异。

    “这气息……我道为何如此熟悉,竟是故人。”

    苏照心头有些哭笑不得。

    太素!

    兜兜转转,怎么又回来了?

    不过,此女现在似乎正在景玥神海之中沉睡,否则,若是其看到景玥将其带回帝丘,估计第一个炸毛。

    苏照也不好惊动太素,不过对这景玥也起了几分好奇。

    能得太素寄生,莫非又是如卫婧一般的棋子。

    景衍见苏照愣怔在原地,道:“苏侯,我妹妹她……”

    苏照沉吟道:“孤方才在探查令妹目中异状。”

    “可有所获。”景衍压抑着激动情绪,问道。

    苏照笑了笑,道:“倒是有了一些猜测。”

    此言一出,景氏姐弟都不由呼吸一滞,继而是被惊喜击中。

    苏照道:“不过还待近察细观。”

    “景姑娘可否将布条解开?”

    “我……”景玥脸色一变,不知为何,娇躯都是轻轻颤抖起来,连口中的声音都微微带着几分哭腔。

    显然,这对景玥而言,有着难以忍受之痛。

    景衍宽慰道:“妹妹,苏侯需要查看伤势,解开,不妨事的。”

    景玥贝齿紧咬着下唇,默然了一会儿,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个“好”字。

    艰难地举起手,想要解开系着的黑色丝带,但仍有些迟疑不定。

    景衍心头一急,说道:“还是我解吧。”

    景衍绕到少女之后,将丝带解开,然后转而看向苏照,道:“苏侯……”道:

    苏照点了点头,问道:“景姑娘可否睁开眼?”

    景玥身躯颤抖的厉害,嗫嚅道:“不,我怕吓到你。”

    苏照道:“这有何畏惧之处?再说,若不查看你眼睛情况,又如何给你诊治。”

    其实,少女五官精致,不施粉黛,但气质清素淡雅,巴掌大的小脸,透着一股小巧可爱,苏照就不由奇怪,他本来以为太素选择的宿主,可能是如卫婧那样的芳姿婧丽,不想还寻道。

    景玥“嗯”一声,深吸了一口,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照抬眸看向少女,心头就是一凛。

    “全白……”

    少女瞳仁几乎全白,死寂一般的白色,但不是那种呆滞的白,而是灿若琉璃。

    见苏照沉默,少女连忙闭上了眼睛,声音都带着几分战栗。

    她当初在失去视力之前,就曾清晰见到自己的黑瞳仁尽数化作死寂之白,她知道那是何等的恐怖、瘆人!

    苏照忽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先前只是猜测,那么见到景玥的眼睛之状,他就已确定就是太素所为。

    见苏照面色凝重,景衍脸色一变,心好似提到了喉咙,这样的一幕,他在年许之间,已从不同人的脸上见到。

    束手无策,药石无救!

    此刻不仅仅是景衍将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就连景玥也是死死抿住樱唇,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苏照道:“景姑娘目疾之因,我或许知道一些缘故。”

    “啊?”

    景衍难掩狂喜,惊呼说道。

    景玥更是攥紧了绞着衣角的手。

    苏照道:“此事,说来话长。”

    景衍道:“苏侯,还请道出原委,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苏照沉吟了下,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此事,说来有些离奇,但其实就是,你妹妹灵台之中藏着另外一个生灵!”

    而在苏照说出此言之后,深藏在景玥灵台深处沉睡的太素之灵,就是晃动一下,隐隐有苏醒征兆。

    而景衍面上如见鬼魅,显然为苏照之言震惊到无以复加。

    景玥也是小脸苍白,毫无一丝血色。

    苏照叹了一口气,道:“此人是一位上古大能,其正在寻找夺舍对象,孤之丽妃,原就被寄生”

    嗯,太素既是外域之人,寄托在本域之人灵台中,汲取养料,可不就是“生异形”。

    闻听苏照“夺舍”之语,景玥还未有什么惊恐之感,却是不懂这二字的分量,反而,景衍闻言面色难看,目中充血,但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苏照道:“方才,孤以神念探查景玥,发现了那股熟悉的神魂气息,正是数月前,从孤之丽妃身上离开的一位大能,那位大能,孤倒也与她打过交道,其心思诡谲莫测,非是善类。”

    趁着太素不在,苏照可劲在景氏姐妹面前给太素妖魔化。

    “如果按着仙鼎推演之前世轨迹,景衍之所以以一布衣之身,建立大衍仙朝,恐怕没少借重太素之力,若是提前……”

    景衍果然目光冷厉,显然对那位“搞事”的大能,起了愤恨之心。

    夺舍,抹杀他妹妹景玥之神魂,他岂能容此事发生!

    苏照道:“这位大能目前还在沉睡,但其之所以使景玥姑娘双目失明,无非眼睛为心灵之窗,其苦心孤诣如此,无非是借尸还魂,夺舍重生!”

    景玥在一旁也听懂了,小脸煞白,颤声道:“为何会是我?”

    苏照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目光变幻的景衍,道:“可能是景玥姑娘,和她有着什么缘法?”

    在他推测,太素之所以通过这种方式,无非是规避着此方天地天道的压制,这才在卫婧脱离控制之后,另谋他人以寄生。

    景衍此刻忽地深施一礼,道:“苏侯,还请施展神通,诊治”

    在他所请的杏林好手也好,抑或是仙师,纵然是前段时日的那位来历神秘,神通广大的李道长,见到他妹妹,连病因都没有道出。

    唯有苏侯。

    事实上,李观鱼只是有所猜测,但因为太素的气息太过强横,他也深为忌惮。

    当然,李观鱼先前也没见过太素,并不足以推测出这位隐藏大能意欲何为。

    苏照道:“这位大能说来,孤还认识,不过有些过节,其修为深厚,能不能卖孤的面子,犹在两可之间。”

    景衍道:“苏侯,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还请苏侯放手施为。”

    这时,景玥也接过话头,弱弱道:“还请苏侯垂怜。”

    苏照默然了下,道:“孤试试吧。”

    景衍闻言,面现感激之色。

    苏照思索了下,道:“景校尉,你可先退下,孤方便施法。”

    景衍愣怔了下,不过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说道:“苏侯只管施为,我先去买些酒菜来。”

    苏照目送景衍出了花厅,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女。

    景玥不知何时,双面微绯,道:“苏侯,可是兄长在这里,有什么不便。”

    兄妹二人其实也没有多想,试问一国之君,又怎么会行龌蹉之事?

    苏照解释道:“景玥姑娘,我和那位大能有些恩怨瓜葛,其出来之后,不定会发生什么,先行支开你兄长,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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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纪元介绍:
旧世之末,余火回光!
龙蛇起陆的仙道盛景、缱绻多情的绝代佳人,春色绚烂下,是那腐朽的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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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仙朝、铸仙鼎,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叫那天地换个新纪元!
这是一个幽幽长夜之内,一点星火乍起,煦照九天十地,三界六道……的故事。仙朝纪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朝纪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朝纪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