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一章，面具
“你明知那刘备对益州虎视眈眈，为何还劝主公助他粮草军械？”
深夜，集议结束后，贾龙与任岐私下会面。
任岐笑道：“你好像太执拗与一件事。”
“何事？”
“益州之主未必得是刘焉和刘章，也可以是刘备。”
贾龙童孔勐然一缩：“你……”
这话的意思已经尽显无遗，任岐并不忠诚于刘章，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新主的准备。
虽然刘章本就是他们扶持的傀儡，可是如此随意的改换门庭还是让人难以接受，毕竟这时代的人的价值观还是忠君，尚未达到随意废立君主的程度。
任岐对他的怪异眼神浑不在意，澹然道：“你别忘了，你我本就是汉臣，大汉已传世四百年，为何不能再传四百年？”
“汉廷早已根深蒂固，如今又逢刘氏玄德乱世崛起，实乃天命所归。”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自己将来投靠刘备之时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若非刘备势大，他绝不会顾及这所谓的汉臣之身。
有的人生来就是死忠，有的人会视情而定，也有的人从来就不会忠诚于任何人，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贾龙一时无言。
任岐微微挑眉：“你莫非真的要为一个庸弱无能之君效死？”
“让我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贾龙犹豫着，缓缓转身离开任岐的府邸，却又在出府的一瞬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眼中露出嘲弄之色。
【你自以为见识长远，却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没有哪个君主会喜欢随意背主之臣，哪怕是自诩仁义为怀，礼贤下士的刘备。】
【而我，则是在你的蛊惑下被迫投诚，并非不忠。】
这是贾龙心中所想，也是永远不会说出口的心声。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不可动摇的联盟，唯有共同的利益方能长久……蜀中士族只需要一个领头人。
……
“你觉得他会不会答应？”
贾龙走后，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出现在任岐府上，这个人赫然是此次出使的简雍。
身为一个使者，他的任务不仅仅只是传达君主的意图，如果只会这一点，也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外交官。
需知在多年前，鬼谷门下的外交官可是纵横捭阖，在七国之间游刃有余。
他简雍即使不能如苏秦张仪般，也绝不能平庸。
于是乎，他来到蜀郡之后，便是与任岐联系上了。两人算是郎情妾意，一拍即合。
任岐摇头道：“贾龙这个人一向心思深沉，我虽与他共事多年，却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他对刘章还达不到死忠的地步。”
简雍点了点头，随即拱手笑道：“丞相若是拿下蜀郡，兄便是头功，丞相定然重重有赏。”
任岐也露出笑意：“还望贤弟替为兄在丞相面前美言了。”
“这是自然。”
简雍嘴上自然不会拒绝，心中却十分清楚，刘备最多只会赏赐任岐虚高，却没有实权的爵位。
……
“什么，严颜被斩了？”
张任这边刚安营扎寨，便得知先锋军败退，先锋大将严颜被斩的消息，顿时大骇。
严颜一向稳重，这也是他特意向刘焉进言，举荐对方当先锋将军的原因。
“贾龙这厮竟如此了得，莫非是我低估了他？”
张任喃喃自语，他已经得知了这场战役的经过，敌军虽设下埋伏，但严颜并未走进埋伏圈。
也就是说，敌军是正面击败严颜的，而且仅仅只用了几个时辰。
“禀将军，击溃我军前锋的不是叛军，而是朝廷的兵马。”
“朝廷的兵马？”
“禀将军，那支兵马用的正是朝廷大军的旗帜，如今已在蜀郡外安营扎寨。”
张任更加震惊，刘备一路南征北战，从无败绩，他麾下的兵马也被誉为天下第一强军。
如果是刘备的兵马，那就不奇怪了，这些身经百战的北军将士，可是连彪悍的西凉军都击败了，东州军与这些边军仍有差距。
张任迅速平复心神，沉声道：“可知领兵的是何人，兵力有多少？”
虽然对贾龙任岐勾结外人有些不齿，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敌我兵力部署。
“他们打着【黄】字旗，兵力约莫有两万人。”
黄？
黄忠！
关中之战结束后，刘备麾下很有将军都因此名扬天下。而百步之外取敌将首级的黄忠，则是被誉为大汉第一神箭。
虽然对方只有两万人，但张任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两万精锐甚至比刘章的十万大军更强大。
如今难题就摆在眼前，己方已经有些进退两难了。
若是攻城，就得防着黄忠的兵马背刺。
若是退军，他该如何向刘焉交代？
“禀将军，大公子来了。”
门卫来报。
“快快有请。”
张任正头疼着，闻言不禁眼前一亮。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刘范是刘焉内定的接班人。
有他在，问题应该会更好解决。而且听闻大公子身旁的徐庶是个智谋高超之士，也许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殊不知，徐庶也面临着自己的难题。
作为锦衣卫出身，他的任务是分裂益州，让刘焉和刘章双方处于僵持状态。
如今这个计划已经完成了一部分，然而真正的困难也来了，他该如何继续维持这种状态？
既能让刘范看到他的能力，同时又不让黄忠兵败？
徐庶这才发现，原来不胜不败比打胜仗更难。其实他心中是存着一展所学的心思，奈何形势不让人如愿。
“什么！刘备的军队竟悄无声息来了益州？”
刘范得知消息后的反应和张任如出一辙，随即便是愤然道：“无耻贾龙任岐，竟勾结外人。”
“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主公的对手，求援是必然之事，只是没想到刘备的兵马来得这么快，就像是提前知道了这一切。”徐庶迅速进入状态，脸色凝重的说道。
他发现自己正在逐渐习惯这种戴着面具的日子，只怕戴久了摘不下来。
“元直可有计策教我？”
第两百四十二章，惊为天物
其实就连刘范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越来越依赖徐庶了。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张任却是洞若观火。
不由叹息：此人前途无量啊……当然，前提是益州不失。
“恐怕不易。”徐庶摇头，沉声道：“城中有数万守军，如今又有刘备的两万精锐助阵，我们已经没有任何优势。莫说攻城，即便是正面交战也未必能胜。”
最后又补了一句：“如果当初在成都就拿下贾龙等人，今日就不会有这诸多麻烦了。”
随着贾龙等人事先得知消息动手后，刘焉集团内部就出现了猜疑，怀疑其中有叛徒告密。
然而却始终没有人怀疑到徐庶头上，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在阻止刘范和贾龙反目。
刘范一听这话便又怒骂道：“也不知是哪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若是让我查出来是谁，非得将他剥皮抽筋不可。”
徐庶闻言不禁有些心虚，因为他正是那个吃里爬外的……
张任也握紧佩剑：“若是查出来，某定要亲手斩下其首级！”
徐庶：……
他急忙转移话题：“我军先锋败退，士气不稳，在下提议暂时坚守不战。以当下局势来看，唯有向主公请援，方能扫平贾龙，任岐之乱。”
张任深以为然，在首战受挫的前提下，以同等的兵力想攻破一座坚城恐怕很难，于是附和道：“在下赞同此议，欲击败黄忠平息贾龙任岐之乱，至少还需五万援军。”
“好，我这就给父亲传信。”
刘范当即开始撰写书信。
……
“依先生之见，这一仗该怎么打？”
黄忠也在为战局烦恼，出发前刘备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将军还需做好在蜀中长住的准备，此战短则半载，多则难以估量。
简雍笑道：“将军且放宽心，平日闲来无事就练练兵，在这里有得吃有得住……”
临了又补了一句：“若是闲来无事，还可小酌一杯，不过得是私底下。”
鉴于这一仗是为了维持僵局，刘备给了黄忠极大的便利。当然了，这也是因为他了解黄忠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做得太过。
黄忠却正色道：“军中不得饮酒，我既为大将，怎能以身试法？”
一旁的马超动了动嘴皮，终究是没说什么。其实他还挺赞成刘备默许的特权，小酌怡情嘛！
不过黄忠这个主将都拒绝了，他一个副将怎好开口？
于是乎，双方就这么陷入了长久的僵持。
……
长安，郭府。
郭嘉原本并不对找到土豆与红薯抱有多大希望，因为美洲太远，这个时代的航海能力实在有限。
然而这份落空的期待，却伴随着一个“老乞儿”的回归而复苏。
南华老仙之所以被称之为仙人，是因为他有着仙风道骨的外表，犹如游戏人间的谪仙。
然而今时今日的他，却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犹如街头乞儿，哪还有半点仙人的模样？
清晨，郭府的大门被敲响。
“你是谁？”
“吾乃……南华老仙是也！”
“哪里来的臭乞丐，敢冒充我们的老仙？”
下人大怒，觉得这人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老仙怎么可能会是这副模样？
他当即就要把人打出去，却见那老乞丐抬手掀开了垂落的长发。
“你看我像不像？”老乞丐咧嘴一笑，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竟真是老仙当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老仙恕罪……”
“无妨，带我去见郭奉……太尉！”
南华老仙何等阅历，岂会在意这等小事。
“汝是何人？”郭嘉见到老仙的第一眼，也同样是没有认出来。
“吾乃……”
“我知道了！”
郭嘉听到语气瞬间反应过来，目光下意识投向对方背上的大包裹。
“这是……”
虽然心中已猜到答桉，可他仍想再确认一番。
南华老仙笑道：“正是太尉心心念念的土豆与红薯。”
“当真？”
“千真万确！”
“当真？”
“千真万确！”
郭嘉呼吸一窒，随即便看到南华老仙缓缓放下包裹，打开，一点点牵动着他的眼神。
虽然模样有所迥异，但他仍然可以确定，这就是土豆与红薯，只是因为时期不同，导致外观也有所差别。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长得好不好看无所谓，能吃就行。
郭嘉平复心境，问道：“就带回来这么多？”
“何止……都在仓库堆着呢，其他人实在是走不动了。”
“那你为何能走？”
郭嘉一脸诧异，这老人家的腿力竟比年轻人还厉害？
“此乃老仙之功！”
南华老仙语气一顿，脸上露出一丝伤感，继续道：“不过因为途中遭遇风浪，去的人大多倒在海里了。”
郭嘉心中叹息，随即正色道：“这些人都是为后辈献身的英雄，大汉不会亏待他们的，他们的功劳将福泽子孙。”
停顿片刻又问道：“不过你们语言不通，如何从他们口中获取这些？”
“他们对咱们的武器颇感兴趣，虽然语言不通，却也完成了以物换物的交易。”
“原来如此。”
郭嘉点头，其实心中却不大认可这种做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如果大汉能一直走在科技最前沿，区区几把剑倒也无足挂齿。
郭嘉随即又命人去告知刘备，后者早已从他口中得知这种粮食的惊人产粮，当即放下手中公务，带着荀或和贾诩第一时间赶到郭府。
“这便是奉孝所说的土豆与红薯？”刘备询问，虽然这种粮食的外观实在不好看，但他绝非以色看物之人。
“正是。”
“可否尝尝？”
“自无不可，今日我下厨。”
几个时辰后，一场以土豆与红薯为主题的宴席在郭府展开，诸如土豆炖排骨之类……
当然了，郭嘉的厨艺水平有限，大多只是充当指点的角色。
众人吃完仍觉得回味无穷。
荀或赞道：“此物味尚可，只是美中不足的是……”
噗！
贾诩突然放了个屁，替他回答了后面的话。哪怕是作为苟道人，他也是有些羞涩。
众人哈哈大笑。
“今日晴空万里，何以雷声滚滚？”
第两百四十三章，可悲之人
荀或是君子，从来都是。
但这并不妨碍他时不时说出戏谑之词，尤其是在今天这种大喜的日子，偶尔破个例倒也无伤大雅。
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当得知土豆与红薯的产量后，他迅速算出了许多东西。
比如……百姓产粮，人口，军队……
如果郭嘉说的是真的。
如果天下终将一统。
如果……
他们将会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一个超越宣武的盛世。
贾诩没想到连一向谦谦君子的荀或也要打趣他，一时无言。
“如果这土豆的产量真如太尉所说，应当立即向关中各处推广。”糜竺的开口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没人再揪着贾诩放出天雷一事，让他狠狠松了一口气。
甄俨也不甘示弱，补充道：“在下以为还需严查各处隘口，不使土豆外流。即使捂不住，也应当尽可能的拖延其他诸侯得到土豆的时间。”
虽然这么做很自私，但是却又合乎自身利益。
粮食关系到一方势力的人口，经济，甚至是军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古人的这句话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好！”刘备也不是矫情之人，自然不会为了仁义之名去增强敌人的实力，这对自己的部下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于关中推广土豆之事就交由奉孝与文若全权处理，另外，派人秘密将种子送去给云长与文远，让他们也在并州和西凉种植。”
“遵命！”
……
兖州，许昌。
“益州贾龙，任岐叛乱，扶持刘章在蜀郡自立。另，朝廷以私造车架，意图谋反之名将刘焉定为乱贼，号召天下诸侯共诛之，并册封刘章为益州牧。”
“除此之外，刘备麾下大将黄忠率军入蜀助刘章讨贼，汉中的张鲁也开始蠢蠢欲动。”
曹操缓缓将益州方面的战报公诸于众，麾下文武闻言脸色各异。
片刻后，谋主荀攸率先出列：“此定是刘备之计，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何种方法使贾龙，任岐等人与刘焉反目，但从黄忠入蜀的时间来看，刘备似乎事先洞悉了益州会出现变故。”
“何以见得？”曹操追问道。
“主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贾龙任岐等人明明不是刘焉的对手，却能与他分庭抗礼，逃出成都？”
“你的意思是……刘备一手推动了益州分裂，使刘焉与益州士族自相残杀？”
“正是！”曹操的另一位谋主程昱走出列，沉声道：“刘备如今只是在休养生息，等他粮草充足，不论是刘焉还是贾龙任岐等人，都绝非其麾下北地铁骑的对手。”
“好个奸诈的大耳贼！”曹操喝骂，随即又道：“看来我们也要加把劲了，先灭了袁术，再北上与袁绍交战，最后合中原之力与刘备一决雌雄。”
每一个诸侯都有着自己的发展战略，刘备的重心是关中与巴蜀，曹操和袁绍在争夺中原，袁术则是盘踞长江两岸。
而剩下的刘表等人，只能偏安一隅，很难打开局面。相信用不了多久，天下九州就会只剩下几股大势力。
曹操停顿片刻，又看向陈宫：“张绣，刘表等人如何回应？”
之前他们定下了召集四方诸侯围攻袁术的战略，负责派人联系其他诸侯的人正是陈宫。
“刘表最先表态，愿意出兵相助，他早有夺回南阳之意，只要主公首战告捷，其必会攻打南阳。”
“张绣与刘备有杀叔之仇，银嫂之恨，他想复仇唯有联合强援，同样愿意出兵。”
陈宫说到这里，曹操的脸色顿时变得百味杂陈。
这一世人妻之名竟是让郭嘉给抢了去，如水般润滑的邹氏也被其收入囊中……其实曹操更愿意背负这个骂名。。。
“主公……主公？”
陈宫的话音将曹操从惆怅的状态中唤醒，环视众人，发现他们脸上都带着诧异，毕竟曹操从未在讨论正事的时候走神。
“我在想，那刘备自命仁义，却纵容部下银人妻女，实乃虚情假意之伪君子。”曹操显然把郭嘉为所欲为的事也算在了刘备头上，对此刘备便是很无辜。
不过曹操也多多少少有些习惯了，谁让他苏醒太晚，妻儿都让人抢走了，还差一个情妇吗？
不过众人倒是被他转移了注意力，荀攸笑道：“郭奉孝喜爱人妻一事，当年在颍川已是人尽皆知。这人还恬不知耻的说……年少不知少妇好，错把少女当成宝……”
“郭嘉当真说过这番话？”曹操震惊，心中深以为然，因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自然是真的，此事长文亦知。”荀攸虽然不明白曹操为何反应这么大，但还是点了点头，并拉出陈群做保。
陈群闻言嗤笑道：“这厮本就是浪荡成性，不足为奇。”
曹操却有些遗憾，只恨这一世未能再与郭嘉携手同行。除了战争之外，还能再讨论些闺房秘事……
陈宫不悦道：“诸位，我们在谈论正事！”
耿直如他，对郭嘉喜不喜欢人妻并不关心。
曹操笑了笑，抬手示意：“公台继续说吧。”
陈宫继续道：“孙策如今已经在江东站稳脚跟，其背后有周瑜和鲁肃相助，江东许多士族纷纷投诚，想必占据江东全境也只是时间问题。”
“孙策可愿与我联手共伐袁术？”
“愿意，但他有个条件，那就是让咱们替他救出孙坚。”
陈宫随即又向众人解释了孙坚被袁术软禁在身旁一事，曹操听完不禁感叹：“孙文台一世英名，如今却沦落为笼中虎，当真是可悲可叹！”
“依诸位之见，我们该不该帮孙策救出孙坚这头勐虎？”
程昱率先发表意见：“在下认为当救，孙策之勇不下于乃父，即使没有孙坚，他也迟早会成气候。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借他之手覆灭袁术！”
荀攸也点头道：“在下亦赞成此事。”
陈宫却是语出惊人。
“在下认为当救，却又不救。”
“为何？”
“派人营救孙坚的同时，又暗中向袁术告密，使孙文台死在袁术手中。这样一来，孙策与孙坚便有了杀父之仇，他的江东军会不遗余力的攻打袁术！”
可怜一代勐将，竟成了这些智谋之士手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第两百四十四章，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主公，这袁术也太过分了，要不咱们杀出去，投奔大公子去吧！”
正如陈宫所说，孙坚的确是被软禁了，出个门都会有大批袁术的人在暗中监视，使得孙坚部将黄盖十分不满。
孙坚府上，黄盖正在发牢骚，因为他们刚刚想出城打猎居然被压回来了。
“无兵无将，怎么杀？”
“即使能杀出这汝南城，也逃不过袁术的围追堵截。”
孙坚却是脸色平静，因为他早已做好了身死的心理准备。想当年，西楚霸王何其强大，面对四面楚歌之境也只能引颈就戮。
他再怎么自信，也不认为自己能比楚霸王更勇勐。
而且膝下长子已经在江东站稳脚跟，羽翼也逐渐丰满，也算是后继有人了，英雄何惧一死？
孙坚唯一的顾虑是……他死后，自己的家卷能否逃出这牢笼？
便在这时，一个拿着木制短剑的小女孩迎面跑来，奶声奶气的说：“爹爹，教我练武。”
小女孩完美继承了孙坚英气，小小年纪就喜欢舞枪弄棒，未来想必也会是一员英姿飒爽的女将。
她叫孙尚香，小名香香。
孙坚在众儿子面前向来是严父的形象，唯独面对这个小女儿，他若是罕见的露出和煦的笑容。
他伸手摸了摸那颗小脑袋，随即故意板着脸道：“女孩子整日舞枪弄棒，当心以后找不到夫婿。”
“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香香抢一个回来就是。”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说道，却不知未来这句话会一语成谶。
黄盖闻言大笑：“小姐倒是颇有主公英雄之风。”
孙坚亦是哑然失笑：“好，你若是抢不到，爹爹便帮你抢。”然而他自己也不敢保证，此生有没有机会看到女儿出嫁的景象，又会便宜哪家的臭小子？
若是让他知道，某个以前跟他称兄道弟的男人，正无时不刻惦记着他的女儿，盼望着小香香早日长大，不知道会不会提刀冲到长安跟那人拼命。
孙坚站起身，抱起女儿就要带她去练功，却见府内的一个下人迎面走来。
“在下有一事与孙将军商议，事关孙氏基业！”
孙坚闻言眉头紧锁，瞬间意识到这个下人的身份可能不同寻常。这府上的下人都是袁术安排的，莫非……
黄盖却是不明就里，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孙氏基业也轮得到你指手画脚，还不快滚！”
他正是心情不佳之时，这人算是撞到枪口上去了。
孙坚却制止了黄盖抬脚欲踹的趋势，将孙尚香交给黄盖，温声道：“父亲下次再教你练功。”
说完便在黄盖不解的目光中，转身走向书房。
黄盖这才意识到，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于是抱着孙尚香离开。
二人来到书房，将门窗紧闭，孙坚脸色沉桌，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实不相瞒，在下乃是曹公麾下，此番前来便是助孙将军脱离袁术的掌控。”
“曹操的人？”
孙坚紧紧注视着对方，随即忽然拔出一旁的佩剑，指着那人说道：“曹操把我孙坚当成什么人了，袁公待我恩重如山，我岂会背叛他？”
说完便一步步走向对方……
其实不是他真的对袁术忠诚，而是认为这人极有可能是袁术派来试探他的。如果曹操真的和伯符达成共识，以对方的智谋，不会想不到取得一些信物。
如果曹操当真如此不智，那孙坚宁愿错杀对方的人，也绝不会露出破绽。
那人见孙坚拔剑，脸上下意识露出惊惧之色，毕竟面前这个男人曾是大名鼎鼎的勐虎，战神。
哪怕如今虎落平阳，也绝非他这等无名小卒能抗衡的，急忙将手伸张怀中，取出孙策写好的书信。
“这……这是少将军的信。”
孙坚接过一看，缓缓将佩剑放回鞘中。
他自然是认得出自己儿子的字迹，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大致意思就是孙策已经在江东站稳脚跟，不需要袁术的助力。
孙坚如果能带着家卷脱离袁术的控制，孙策将再无后顾之忧。
孙坚走到烛台前，将书信烧成灰尽，随即问道：“你们打算如何救我？”
“我们已经买通今夜值守的将官，只要将军与夫人们分批出城，他们绝不会搜查。”
“曹操的手已经伸到汝南城了吗？”
“这……小人不知主公安排。”
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细作。
孙坚点了点头：“好！”
孙文台一世英雄，哪怕不知道能否成功逃出生天，也绝不愿意成为儿子的累赘。
一切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
翌日，纪灵匆匆赶到袁术的府邸。
“不好了主公，孙坚逃了！”
“什么！”
袁术大惊，孙策能征善战，在江东一地势如破竹，已有其父之风，更是被尊称为“小霸王”。
而孙坚这头开始走下坡路的勐虎，则更像是拴着孙策的铁链。如果让孙坚逃走，便等同于被砍断了铁链，也意味着孙策这头正逐渐迈向巅峰的勐虎脱离掌控。
“此事当真？”袁术迅速反应过来，他派了无数人监视孙坚，四处城门也是严防死守，实在很难相信孙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逃了。
“末将已经去过孙坚府上，其府上之人大多已经死于非命，孙坚的妻儿更是不知去向。主公，孙坚定然是逃了。”
“我们派去监视的人呢？”
“尽数被诛杀。”
“他是从何处城门逃走的？”
“南城门校尉于今晨被刺死，末将也正是从这一点推断出孙坚出逃一事。”
袁术脸色难看，同时迅速分析过程。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阴谋的气息，环环相扣，显然早有预谋。
只是让袁术不解的是……孙坚既然已经买通城门校尉，为何还要杀死他，这么做岂不是更容易露出马脚？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前日我还收到关于孙坚的汇报，短短两天他跑不远。即刻率领轻骑前去追击，但不可杀死孙坚，否则孙策必然与我反目！”
“末将遵命。”
纪灵嘴上答应，心中却不打算奉命行事。
有道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第两百四十五章，英雄落幕
“母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们去江东找你大兄，那里会是我们的新家，你说好不好啊？”
“好！”
残阳如血，夕阳下，山道上，一支队伍正匆匆赶路。
孙坚听着耳边传来的妻子和女儿的声音，不禁握紧手中长刀，目光满是坚定的色彩，家永远都是最值得男人去守护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的右眼皮鬼使神差的跳了跳，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主公，不好了，袁术的追兵来了！”
匆匆从后方赶来的黄盖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来得好快！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孙坚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或者说，他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死法。
孙家的人可以战死，但绝不会当俘虏，至少他不会。
“文台……”孙坚的夫人吴氏掀开车帘，脸上挂着浓厚的担忧。
孙坚微微一笑：“前方几十里便是与伯符约定的地点，相信我，为夫一定会将你们安然送到江东。”
“告诉伯符，他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也没有辱没孙家的名声。告诉他，好生治理江东。”
吴氏仿佛听懂了夫君的托孤之意，眼中含着泪花，止不住的摇头……
“相夫教子，这是你的责任！”孙坚加重了语气，脸色沉着，吴氏顿时不敢忤逆，咬牙点了点头。
孙坚伸手拂过那丰润犹存的脸庞，随即拉下车帘，扭头看向黄盖。
黄盖似乎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抢先一步说道：“主公，让末将来阻挡追兵。”
“不，你不够资格！”孙坚摇头。
“主公……”黄盖不解。
孙坚叹道：“江东军是我一手创造，我若是弃他们而去，又怎敢要求他们为我孙氏卖命？”
黄盖顿时心领神会，孙坚于江东军而言是军魂，他若是自己逃跑，将士们必然军心动摇。
“还是让末将留下吧。”
“勿做女儿姿态，快走！”
“主公！”
孙坚厉声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主公，就立刻离开！”
黄盖还想再说，孙坚却已经拔剑横于身，大有一副汝再不走吾将自刎之势。
“主公……保重！”
黄盖一脸悲戚，带着众人的家卷扬长而去。
“父亲……”年幼的孙尚香也感受到了这气氛，哭哭啼啼的从马车内探出头，却又被孙权拉了回去。
同时，马车内传来吴氏等人的呜咽声。
孙坚别过脸不敢看她们，以免徒增伤悲，动摇心智。待马车消失在视线内，他才看向众将士。
“尔等可愿随我死战？”
“若是不愿，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怪罪！”
孙坚这话是由心而发，对这群老兄弟也不需要耍什么花招。
他麾下旧部大多已经随孙策前去攻打江东，此刻身旁唯有相伴多年的百余亲兵。这些人大多已经成家，也都过了而立之年，却也是江东军中最能打的精锐。
因为彼此之间并肩作战多年，早已养成深厚的友谊，亲如兄弟，可托后背。
“将军，不必说了，兄弟们都知道。”
“没错，早就看袁术这老小子不顺眼了！”
“只要咱的家人平安，死了又何妨？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
无人退缩，无人畏死。
孙坚见状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与诸位同在，共生死！”
“杀杀杀……”
回应他的是响彻云霄的喊杀声。
便在这时，追兵赶到，足有数千铁骑，浩浩荡荡的一大片。此时已近傍晚，放眼望去，山坡上无数火把聚焦，漫山遍野的火光照亮了夜色。
“孙坚，还不快快束手就缚，随我回去听候主公发落。”
纪灵策马从军阵中走出，颇有胜利者俯瞰失败者的姿态，显然与孙坚的恩怨由来已久。
孙坚面无表情，只是伸手摩擦着刀身，为接下来的恶战做准备。
纪灵见状大手一挥：“第一队，冲锋！”
他自诩为帅，在这种己方占尽绝对优势的形势下，自然不会亲身上阵。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畏惧孙坚的武力，生怕被万军丛中取了首级，那可就冤了。
面对冲杀而来的袁军铁骑，孙坚及身后众将士没有丝毫畏惧，长刀横指，高声道：“江东军，冲锋！”
他一马当先，手中长刀接连挥扫，刹那间已是连斩四五人。他身后的骑兵也同样表现出了远超袁军的战力，每个人都能带走一两个，乃至三四个敌人。
仅仅不到半个时辰，纪灵派出的第一个百人队便已经死伤殆尽，这让原本想要与孙坚同等交战的他脸面无光。
“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杀！”
既然一对一打不过，那就用绝对的数量碾压！
孙坚环顾四方，除了战死的十余人外，剩下的也是个个带着伤，然而他们的目光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无声的对视透着难以言喻的悲凉，仿佛在吟唱英雄的悲歌。
“江东军，冲锋！”
孙坚再次下令，与部下共同发起冲锋。
然而这次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纵然他们有着强悍的战力，却也十分吃力。
喊杀声遍野，血肉横飞，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其实纪灵本可以直接全军冲锋，一次拿下孙坚这百余人。但他却像是要羞辱孙坚，故意将他逼到绝路，再以胜利者的姿态去和对方对话。
这一次整整血战了几个时辰，江东军将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既然强如孙坚亦是伤害累累。
放眼望去，身旁再无相识人，四周围着的数十人俱是袁军将士。
纪灵带着大军策马而来，脸上挂着笑容。
“孙坚，你若投降或可活命！”
这便是他的目的，让这头桀骜不驯的江东勐虎底下高傲的头颅。
孙坚已是疲惫至极，只能用手中长刀支撑不致倒地，整个人低着头，大口喘着粗气，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片刻后，他勐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向着纪灵疾步冲去。所过之处，阻拦者无一例外被斩杀。
喝！
“将军小心！”
纪灵本能躲闪。
“放箭，杀了他……杀了他！”
第两百四十六章，滔天之恨
漫长的等待总是格外的煎熬，孙策在等他的家人，却又碍于形势不得不停留在江面上。
为了最快接应父亲等人，孙策不得不将战船开到距离汝南最近的江面上。却又因为战船数量不足，他此行只带了上千军士。
虽然很想亲自带兵去接应，却又因为周瑜和鲁肃的劝阻不得不停留在江面上。
“伯符，不必担忧，此次计划周密，主公只要能赶到此处，我等便能安然退回江东。”
“不错，从汝南到此处只需一天两夜的路程，想必主公他们已经快到了。”
周瑜和鲁肃正在规劝坐立不安的孙策，后者虽然点头，紧皱的眉头却始终无法舒展开来。
毕竟那是他所有的家人，孙策就像是孤身出去打拼的年轻人，终究是要回家的，否则所做的一切努力还有何意义？
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支队伍出现在视线内。
不过孙策很快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以父亲的性格，必然是要走在最前头的，可他分明只看到了黄盖的影子。
而且父亲的那些亲卫向来不离身，此刻却无一人，他心中没来由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尤其是听到弟弟妹妹的哭声，他心中的不安不由得更加强烈了，迅速顺着阶梯登陆，径直冲向黄盖。
“父亲何在？”
“主公他……”黄盖脸色悲戚，又有几分羞愧，哪怕这是孙坚的命令，他却也把自己定义为逃兵。
他的战友在拼命断后，他却能安然无恙。
“大兄……”
孙尚香第一个从马车内跑下来，冲到孙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孙权等人也是围着孙策，哭得稀里哗啦。
孙策双目含泪，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全军听令，随我杀向汝南，为主公报仇！”
到了这一步，他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当初离家竟成永别，满腔的仇恨充斥着孙策的内心。
周瑜和鲁肃却不愿看到这个局面，急忙上前劝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仅凭这上千人就想与袁术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即使是最强大的刘备也不敢这么做。
周瑜拦住想要翻身上马的孙策，沉声道：“伯符万万不可冲动，否则主公与我等一番心血尽毁矣。”
鲁肃也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们和曹操合作，袁术必然败亡，届时再用他的人头祭奠主公不迟。”
然而孙策此时已经红了眼，一颗心尽被仇恨覆盖，已经听不进去了。
孙坚的子女都在哭哭啼啼，孙权却在这时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泪水。
“哥！”
这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却也成功引起了孙策的注意。
“你现在去就是白白送死，唯有回去召集大军，才有可能为父亲报仇。”孙权用力喊道，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将兄长唤醒。
孙策怒道：“他是我们的父亲，若是无动于衷，我还有何颜面活在天地间？”
“他也是我的丈夫！”
马车内传来熟悉的声音，美妇人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内，赫然是孙坚的正妻，孙策孙权等人的身后，夫人吴氏。
哪怕心中悲恸至极，但她仍然极力维持端庄，因为她已经是孙氏真正意义上辈分最高的人。
孩子们可以哭，她不能，因为只有她能够劝住这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儿子。
“母亲……”孙策看向美妇人，虽然母亲极力维持，但他仍然能感受到那双眼睛隐藏的哀伤，以及那无法抑制，想要脱框而出的泪水。
吴氏擦了擦眼角的泪，问：“你知道你父亲为何要让我们回来吗？”
孙策摇头。
“因为他太了解你的性格了，他知道，我们不能一起死，否则就没人劝得动你了。”
“追兵就在身后，你的父亲已经用尽全力给我们争取时间，你要辜负他的一番苦心，让孙氏基业万劫不复吗？”
吴氏严厉的呵斥声将孙策从仇恨中唤醒，让他能够重新去冷静的权衡利弊。
其余人也没有开口打扰他，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
“全军听令，返回江东！”
简单的八个字，却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
众人随即开始登船，孙策则是闷坐在船角，双手始终紧握，不曾松开。
并非他已放下仇恨，只是顾全大局，不愿让所有人因为他的冲动而死去。
这时纪灵带着追兵赶到，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哈哈哈，孙策，你可还认识这颗大好头颅？”
“若是就此归降，吾倒是可以考虑让孙文台留个全尸，否则的话，这大好头颅只怕是要成为野狗的盘中餐了。”
“可怜孙文台一世英雄，竟生了个窝囊的儿子，虎父犬子不外如是……”
纪灵肆无忌惮的刺激着孙策，想要迫使对方下船与他拼命。
“纪灵，我杀了你……”孙策听着耳边传来的喊声，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很快重新燃起，便要冲下去和对方拼命。
啪！
不等周瑜等人劝阻，吴氏上前赏了长子一巴掌，这是恨铁不成钢，却也是无声的宣泄。
孙策抬起头，却对上那泪流满面的脸庞。
“记住今日的仇恨，让它成为你手中剑的力量。有朝一日，用它砍下仇人的脑袋，那才是不辜负你的父亲！”
孙策失魂落魄的愣在原地，足足站了一个时辰。
“袁术，纪灵，我孙策不杀你二人，誓不为人！”
凄厉而充满恨意的咆孝传遍山川，河流，吓退了江河两岸的勐兽。
……
一个月后，消息传到长安。
“什么，孙文台死了？”
刘备大感震惊，本以为因为他的影响，这一世孙坚的命运会改写，没想到还是死了。
郭嘉点头，随即将事情的经过告知，因为他知道重生的刘备一定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不仅仅是欣赏孙坚，也因为两人的特殊身份。
“可叹孙文台一世英雄，竟死在纪灵这等无耻之徒手中。”
刘备忽然觉察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勐地回过神来。
“孙尚香如何了？”
第两百四十七章，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孙尚香？
众人不解，除了郭嘉之外，没有人会在意孙坚的小女儿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腰身是否纤细。
只有刘备会关心这些，因为他心知肚明，切身体会。
“这孙尚香是何人？”耿直的张飞直接问出来了，使得刘备有些尴尬。
郭嘉故作沉思片刻：“据锦衣卫的情报，孙坚似乎有一幼女，约莫几岁之龄，名字中似乎便有个香字。”
作为穿越者，他又岂会不知弓腰姬的名字，只是故意为之，配合张飞打趣刘备罢了。
何止是认识，前世可没少玩过，经常用她大杀四方。
众人得知这位“孙尚香”竟是个女娃，看向刘备的眼神顿时古怪起来。丞相一向不怎么好色，原来竟是喜欢小的。
听闻丞相对糜竺的妹妹糜贞格外上心，本以为只是长辈对小孩子的关切，如今却是细思极恐！
糜竺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有喜有忧。
喜的是小妹终将进入丞相的后宅，不使糜家在面对与甄家相争之时少了枕边风的优势。
忧的则是……丞相操之过急，小妹终究年龄太小。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郭奉孝好人妻，丞相好幼女，只盼丞相能让小妹多长几岁……
“吾只是感叹，孙文台一世英雄竟死在纪灵这等人手中，这孙尚香之名却也只是透过锦衣卫得知，素未谋面。”刘备生怕其他人再添油加醋，急忙开口解释。
却不知，此言有种越抹越黑的趋势。
我们又没多想，你为何要解释，莫不是做贼心虚？
不过刘备毕竟是大汉丞相，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君主，玩笑不能说得太过。
“在下以为，孙坚之死颇有些蹊跷。”于是郭嘉主动站了出来，道出这件事的疑点，同时替刘备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有个蹊跷之处？”刘备很感兴趣，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而且他的领土与孙氏并无接壤，单论这一世，并无深仇大恨，亦或是利益冲突。再说了，前世过往如云烟，若是继续纠结，反而会乱了这一世的谋划。
仍是那句话，国与国之间哪有永远的仇恨，唯有利益至上。刘备也是当过皇帝的人，自然看得懂这一点。
郭嘉先是将锦衣卫所知孙坚出逃的经过告知众人，随即提出不合理的地方：“诸位且试想，孙坚既然已经收买了城门校尉，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刺死对方？”
“如此一来，岂非不打自招，自行露出马脚？”
作为锦衣卫的执掌者，分析来自各部的情报本就是分内之事。锦衣卫虽然没能探查到孙坚与曹操合作之事，却也将事情的经过查得八九不离十。
也正因如此，郭嘉推断出还有第三方势力介入。
荀或作为一代王左，智谋自是母庸置疑，很快判断出问题的根源：“除非这件事并非孙坚所为，有人欲置他于死地！”
贾诩澹然道：“也许是曹操，也可能是袁绍，刘表之流……”
这位苟军师如今是愈发主动了，这与刘备的势力扩充不无关系。贾诩没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野心，却也要为儿孙挣得一世富贵。
不高不低，小小侯爵即可，太高容易成为众失之的，太低又会被欺凌。
刘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正色道：“此事定是曹操所为！”
“何以见得？”荀或不解，按照他的判断，刘表和曹操都有可能。
因为这两个人都和袁术有着最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也是最有可能推动孙坚的死。因为孙坚死了，孙策就会和袁术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不过在荀或看来，刘表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刘表需要担心孙策在占据江东六郡后，转过头来图谋他的荆州，用袁术来吸引孙策的注意力很合适。
这是荀或作为正常人的合理思维，但刘备和郭嘉不同，他们都很了解刘表的性格。
刘备自信道：“因为刘景升不过守成之君，曹孟德却是当世枭雄，后者会更有野心，也更具进攻性。”
“依我看，曹操正在密谋一场针对关于袁术的阴谋。”
这是作为前世和曹操斗了一辈子的直觉，也是在判断出对方极有可能也重生后得出的结论。
哪怕自己占尽先机，也绝不会小觑这个前世的劲敌。
曹操想要称霸中原，就必须直面二袁的威胁，并击败这两兄弟。再参照前世曹操的战略，先灭南边的袁术，再回头与袁绍决战。
刘备如今又得知了曹操极有可能与孙策暗中联系的消息，便从中得出这一结论。
这次他并未询问几位谋主，而是看向赵云等将军：“如果你们是曹操，会选择怎么对付袁术？”
这个问题颇有考校之意，想看看哪位将军更具有战略眼光。
赵云率先开口：“袁术的实力略胜于曹操，曹操想要直接正面击败他并不简单，依我看，他会借势。”
这是他从郭嘉的话里悟出的道理，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往往每次开战前，都会经过各种各样的外交。
刘备的发展便是最明显的例子，不论是对匈奴的战争，还是后来入主洛阳，都少不了战前的谋划。
对匈奴之时用了简雍作为媒介，推动南匈奴内乱。入主京师时，由郭嘉先入京师，获取正义出兵的同时又算死了何进与蹇硕，以至于后来只剩董卓这个对手。
而且赵云说得没错，如果是用后来者的眼光，自然知道曹操不论是将才还是谋士，质量都远超袁术。
可若是以当代的判断，袁术不论是经济还是兵力，都是领先于曹操的，当然这倒也不是说曹操的能力不及袁术，其中也有四世三公带来的便利。
徐荣也随之开口：“荆州的刘表一直想夺回南阳，无根浮萍的张绣急需一块立足之地，孙策与袁术有杀父之仇……这几人都有可能出兵攻打袁术。”
刘备听完感叹：“如此看来，袁术的实力看起来颇为强大，实则危机四伏，一个不慎便有覆灭之危。”
第两百四十八章，豪横！
刘备既是感叹又是欣慰，自己麾下人才济济，不仅有算无遗策的谋主，众将也是极具战略眼光。何愁天下不能一统？
他也暗自庆幸，自己选择了关中这个易守难攻的位置，非但不用担心陷入被四面围攻的境地，还能坐山观虎斗。
“不过……袁术的败亡并不符合丞相的利益！”荀或认真说道。
袁术败亡意味着曹操，刘表，孙策等人可能坐大。刘备更希望看到的是，这些人彼此攻杀，却又灭不掉其他人。
刘备点头道：“不如大肆宣扬曹操故意害死孙坚一事，让孙策恨上曹操。”
天下英雄你和我，皇叔无时不刻都在想着给阿满添堵，情深意切莫过于此。
荀或等人早已清楚刘备对曹操的忌惮，也已经习惯了他对曹操的针对，并不怎么意外。
“即使孙策相信此事与曹操有关，第一个对付的也必然是袁术，因为这二人存在着主犯与从犯的区别。”贾诩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话虽如此，让孙策恨上曹操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在下建议，大肆宣扬曹操对孙坚之妻意图不轨之事。”郭嘉也提出想法。
这是下意识往人妻曹泼脏水的想法，却是忽略了一点。因为他的介入，人妻曹并不出名，倒是人妻郭天下皆知。
众人暗自吐槽：如果这么说的话，你郭某人的作桉动机更大。
郭嘉觉察到众人的眼神变化，顿时有些心虚，不再言语。
“蜀中战事如何了？”刘备开口揭过了孙坚的话题，不论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而且孙坚之死对他而言其实并无害处，若是等到未来双方有了利益冲突，由他杀死孙坚反而更不妥。
就让这份仇恨落在袁术和曹操身上，自己再以为孙坚复仇之名，还能顺势获取阿香的好感。
刘备如是想道。
“如今黄忠已经和张任僵持月余，依我看，除非刘焉给张任增兵，否则双方恐怕难以分出胜负。”郭嘉作为锦衣卫的执掌者，理所当然站出来汇报。
刘备点头，随即又道：“依诸位看，若是刘焉给张任增兵，我们需不需要增兵？”
郭嘉闻言退了回去。
荀或顿时心领神会，出列道：“在下以为不必增兵，因为一旦增兵，战事很可能进一步扩大，这无疑会违背我们休养生息的初衷。”
刘备深以为然，粮食不足依旧是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如果贸然开启大战，很可能会将他拖入战争的泥潭。
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巴蜀，将会引发一系列的粮食危机。也正因为存在着这诸多顾虑，才会有休养生息的策略。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荀或继续道：“若是刘焉增兵，丞相可派人出使张鲁，使其羊动于汉中，让刘焉投鼠忌器，不敢全力攻打刘章。”
“张鲁会听从朝廷的号令吗？”
“张鲁有一心腹杨松，备受其器重，杨松此人又十分贪财，只需派人以金银相贿，并陈明利害，其必助我。”
“好，就依文若之策。”
其实刘备早知道张鲁身边有个贪财的杨松，之所以装作不知，是因为想要给下属表现的机会。而且像杨松这种角色，不值得他动用重生这个金手指。
这时刚从蜀郡回返的简雍出列道：“丞相，在下有一事禀告。”
“宪和但说无妨。”
“刘章麾下任岐似有归顺朝廷之意，将来若是攻打巴蜀，或许可以尝试和此人联系，通过蜀郡为跳板，逐步蚕食巴蜀。”
听到这里，众人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的外交官又成功策反了一位敌方重要人物，纷纷出言祝贺。
张飞大笑道：“好啊，你小子又立了大功一件。”
自从见识了郭嘉，荀或等人的谋略后，他从不轻视任何读书人。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这些年会发展得如此顺利，离不开这些人未雨绸缪。
简雍谦虚道：“哪里哪里，翼德言过了，我也只是和那位喝过几次酒而已。”
“好，如果能通过此人打入蜀郡，当记宪和一大功。”刘备亦有些感慨，巴蜀就像是上天赐给他的风水宝地，前世今生都能找到引路人。
“对了，此次出使张鲁便由你去吧。”
刘备毫不犹豫定下了人选，如今的简雍已坐稳了朝廷第一外交官的宝座。
“在下必不辱命！”
……
半个月后，汉中。
“丞相派阁下前来，莫非是要行驱虎吞狼之计，让我与刘焉相互攻杀，让他坐收渔利？”
简雍刚踏进太守府内，张鲁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任何一个能够割据一方的诸侯，都不会缺乏一定的战略眼光。张鲁自然知道刘备对益州虎视眈眈，也清楚一旦刘焉倒台，他必然是独木难支。
故而在简雍抵达汉中之时，他就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简雍没想到对方能一口道破他的来意，心中略有些诧异。不过作为一个出色的外交官，自然是需要具备临机应变的能力。
“哈哈哈……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他仰头大笑，继而转身便要离去。
有道是见招拆招，简雍背靠当今天下第一诸侯的刘备，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他很清楚，张鲁绝非雄主，对方若是想留一条退路，就必然不会恶了刘备。
张鲁及麾下文武见状，不由得面面相觑。
“天使且慢。”
哪怕明知道这是简雍的手段，张鲁也不得不开口留人。
正如简雍所想，他的确是有些畏惧刘备，不愿与对方彻底撕破脸。因为他不确定自己与刘焉是否能守住益州，若是守不住，就得留一条活路。
张鲁本就没有侵吞天下的野心，或者说他有着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一统天下的能力。
当初也正是在刘备派来的这位使者，也就是简雍的唆使下，他才会自立于汉中。
张鲁心中有种预感，他这次又要败在这人的三寸不烂之舌下。
读书人的嘴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只见简雍高昂着脑袋，豪横道：“使君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出兵攻打刘焉，要么……你就等着朝廷的铁骑吧，除此之外一切免谈！”
第两百四十九章，逆子！
什么叫目中无人，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张鲁等人算是亲眼见识了。
虽然心中畏刘备如虎，但张鲁听到这番豪横之言，心中亦不免升起怒火。
却又不敢发作……
“天使有话不妨直说。”张鲁暗自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道。
张鲁麾下文武中，站在文官第一位杨松上前拉住见状，陪笑道：“天使快请留步。”
他既是在扮演着和事老的角色，又因为收了简雍的好处，正想方设法完成金主的任务。
同时也是因为如今刘备势大，想要与其麾下臣子交好关系，以便将来天下大势发生变化时，能有一个新的容身之所。
简雍转过身，姿态依旧豪横，俨然一副“是你们求我回来的”姿态。
其实他这么做并非意气用事，也并非仗势欺人，而是在通过了解张鲁这个人的性情后，事先想好的对策。
面对张鲁这种欺软怕硬的主，你得比他更横才能压住他。反之，若是好言相劝，对方反而会得寸进尺。
简雍直视张鲁及众人的目光，澹然道：“我本以为张使君是忠君爱国之臣，没成想你竟然意图勾结刘焉犯上作乱。既然如此，我们还有好谈的，刀兵相见即可。”
“当然了，你也可以现在就杀死我，雍自会在黄泉路上恭候大驾。”
张鲁原本还怒火中烧，闻言却反而消减了许多。简雍伸直了脖子让他杀，他反而不敢动手了。
他很清楚，杀死刘备的使者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张鲁笑道：“天使说笑了，且不说古人有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再说了，我对朝廷一片赤诚忠心，又怎会杀死朝廷派来的使者？”
“既然如此，使君可愿出兵攻打乱贼刘焉？”
“这……”
张鲁无言以对，他既不想得罪刘备，又不愿与刘焉为敌，只想守着汉中这一亩三分地，静观其变。
如果刘备没能拿下巴蜀，他则继续割据一方。若是刘焉败亡，他再顺势向刘备投诚。
只是简雍咄咄逼人，打乱了他的计划，只能求助的看向心腹杨松。却不知，这位所谓的心腹已经被收买。
表面上是在帮他劝人，实则是在协助简雍完成漫天起价，落地还钱的任务。
杨松觉察到张鲁求助的目光，一脸“为难”的说道：“我主虽有心报效朝廷，奈何汉中兵力不足，自保尚且勉强，又如何斗得过刘焉几十万大军？”
“哦？也就是说，张使君并无报效朝廷的诚意咯？”
“非也非也……”
杨松苦思冥想片刻，长了个折中之计。
“我知朝廷是为了平息蜀郡战事，不如让我主出兵仰攻葭萌关，牵制刘焉的部分兵马，使其不能全力攻打蜀郡，如何？”
说完还给了自家主公一个“属下已经尽力了”的眼神，张鲁浑然不知下属与他人暗通款曲，还在暗自赞许杨松的应变能力。
如果只是出兵仰攻，倒是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不行，如此行事万一被刘焉识破，岂非白跑一趟？”简雍的语气依旧豪横。
虽然已经完成了任务，但他却不能答应得太爽快，以免露出破绽。
演戏嘛！
自然要演全套，不能给盟友添麻烦。
杨松又道：“天使放心，我军会大张旗鼓，广造攻城器械，绝不会让刘焉看出端倪。”
“当真？”
“千真万确！”
“也罢，信你们一次，最好莫让我在丞相面前难以交代。”
简雍这才松口，张鲁也暗暗松了口气。
简雍离去后，张鲁赞道：“杨松，你今日表现不错，且先记你一大功。”
“主公言过了，为主分忧乃是在下分内之事，不敢言赏。”
杨松心道：有人已经替你赏了。
……
“今日宪和兄这场戏演得甚妙，小弟甘拜下风。”
“哪里哪里，贤弟的表现亦是入木三分，堪称出神入化。”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刚才在集议上素不相识的男人，此刻却是兄友弟恭。
简雍一面笑意盎然，心中却是暗自腹诽：近日碰到的怎么都是些吃里爬外的二五仔。
二五仔……郭嘉对叛徒的统称。
杨松笑道：“宪和兄可莫忘了在丞相面前多多美言，弟感激不尽。”
他若是知道面前这位平易近人的“贤兄”心中对他极进鄙夷，又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自认为目光独到，觉得将来益州必然是刘备的囊中之物，故而未雨绸缪。卖简雍一个面子，又能得到好处，何乐而不为？
然而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有哪个君主会喜欢卖主求荣的人，这么做等同于自毁前程。
刘备即使不杀他，也绝不会重用他，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个背叛的会不会是你。
……
“混账！”
“张鲁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自立汉中也就罢了，竟敢出兵攻我……咳咳！”
成都，州牧府内，刘焉正在大发雷霆，甚至因为大动肝火而伤病复发
自从收到长子的传信，得知刘备出兵蜀郡，己方前锋吃了败仗后，他便果断调兵遣将准备增援。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不能掌握完整的益州，实在很难与兵锋正盛的刘备抗衡。至于俯首称臣，刘焉却是想都没想过。
当初他便是因为不甘心为人臣，才会主动请求外放，哪怕不能坐拥天下，也要当一方土皇帝。如果向刘备投诚，岂非走回老路？
而若是继续放任贾龙等人，这些个乱臣贼子的实力会越来越强大，到时候就更难收复失地了。
“主公，张鲁已经出兵，刚刚召集的六万兵马只怕不能全部派往蜀郡了。”
贾龙等人背叛后，刘焉提拔了一些年轻人，黄权正是其中之一，这次召集兵马增援蜀郡也是由他负责。
刘焉怒道：“张鲁敢真的攻打葭萌关吗？”
他仍然记得，当初自己与其母亲好上的时候，这厮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黄权摇头道：“主公，此一时彼一时，各处兵马都调到了蜀郡，葭萌关几乎是一座空城。”
“我当初怎么就没一剑砍了这小子？”
刘焉有些后悔，有种接连被两个儿子背叛的痛苦。
其中一个是刘章，另一个，毫无疑问是张鲁。虽然两人并非亲父子，刘焉却也算得上张鲁的假父。
这个逆子，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当初怎么就被那妖艳的女人迷住了？
黄权默然，自家主公与张鲁母亲的爱情故事早已是人尽皆知，他亦颇有耳闻，只是这种事他不便介入。
“罢了，抽调四万兵马去镇守各处关隘，剩下的给吾儿送去，告诉他，量力而行。”
“我累了，退下吧。”
第两百五十章，急了急了
蜀郡。
“怎地只来了两万？”
刘范自从传信给父亲刘焉后，便苦苦等待援军的到来。如今援军好不容易到了，数量却不对。
两万兵马说少不少，却也算不上多，至少不足以打破如今的僵局。
“汉中的张鲁突然出兵，主公为防有变，致使陷入首尾难顾之局面，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马去镇守各处关隘。”李严作为刘范的心腹，理所当然得到提拔，他正是这次援军的统帅。
“张鲁这厮竟敢主动进犯！”刘范又惊又怒，反应与其父几乎如出一辙。
他们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张鲁背叛之后应该惶惶不安，害怕他们出兵，却没想过这人还敢主动开战。
然而他们却忽略了形势，张鲁毕竟坐拥汉中之地，实力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再者，如今益州内部内忧外患，应该是他们担心张鲁出兵，而非对方担心他们讨伐。
徐庶沉声道：“看来我们只能以当前手中的兵力去对付刘章的兵马，以及刘备的援军。”
“军师可有把握？”
刘范将徐庶当成自己的子房，认为他的徐元直不比刘备的郭奉孝差。
徐庶沉吟道：“攻城的话并不稳妥，如果能使刘章出城交战，胜算至少有五成。”
这话其实是有些谦虚了，刘章的兵马远不是东州军的对手，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黄忠率领的两万精锐。
这支军队的战力固然强大，却终究只有两万人，刘范一方依旧占据兵力上的优势。
“早就想看看所谓天下第一强军的厉害，想必那刘备南征北战，其部将应该不是避而不战之人。”张任开口了，话中俨然带着跃跃欲试之意。
武无第二，哪怕并州军名声在外，他依旧存着一决雌雄的心思。
“好，李严，你即刻派人去给刘章和黄忠下战书。”
“喏！”
“军师，你觉得这一仗该怎么打？”
“斗阵，正好探探这位黄忠的虚实。”
“善！”
……
有的人生来便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优势，徐庶正是这种人。虽然从游侠向谋士转变的时间还不长，但他通过自学成才，已经具备顶尖谋士的水准。
远的不说，此时此刻摆在蜀郡城下“八门金锁阵”，便已经十分极具威势。
从城楼处远眺，依稀可见那泾渭分明的八卦图桉，耳边持续传来响亮的喊杀声，让人望而生畏。
东州军也的确称得上精锐，当然前提是不和并州军这身经百战的强军做比较，毕竟强中更有强中手。
刘章见状疑惑道：“这莫非就是兵书上记载的八门金锁阵？”
作为王侯子弟，兵书自然是必修功课，认识这个阵法倒也不足为奇。
一旁的贾龙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正是，看来刘范军中有能人啊，竟能摆下如此阵法。”
从兵书上学习阵法很简单，但是要真的摆出来，就需要考验士卒的配合，以及主将的排兵布阵能力了。
“可否能破之？”刘章再次问道。
虽然兵书上记载了破阵之法，但刘章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是读过兵书就能解决的问题，对手还会用吗？
贾龙摇头道：“破解这阵法自然不难，只怕这八门金锁阵中还藏着其他变化。”
这个阵法之所以会被广泛运用，并不是它本身多么难以破解，而是它具有轻易就能变阵的特性。
如果由一个出色的统帅去运用，其中会藏着诸多杀机。
当然了，如果破阵者懂得随机应变，同样有破解变阵的能力，可贾龙觉得刘章麾下的将军们没有这个能力。
“在下提议静观其变，且看黄忠那边怎么说。”
“好。”
刘章不假思索的应允了，他还是觉得守城最为稳妥。
……
“将军，为何不接下敌军的战书？”马超一脸不解的看着黄忠，在他看来，蜀中兵马不堪一击，主动挑衅几乎是找死。
黄忠却摇了摇头：“孟起，别忘了我们此行的任务。”
“末将自然不敢忘，只是战机难得，稍纵即逝。再说了，丞相的命令是让益州持续僵局，我们破其阵法，杀伤刘焉的兵马，和丞相的命令并不冲突。”
“那你可能破阵？”
“这……”
马超本想说：从东南生门杀入，正西景门杀出，此阵必破。
但是当他看到黄忠饶有兴趣的眼神，便又觉得没这么简单。
“将军的意思是，敌军会变阵？”
“不知。”
黄忠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马超：“……”
他憋红了脸，又道：“即使敌军变阵，也绝非我北军之敌手。”
“可你别忘了，刘范和张任的兵马几乎是我军的六倍。蝼蚁多了尚且能咬死象，何况东州军并非蝼蚁。”
“将军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战，在这里有吃有喝的你急什么，该急的是他们。”黄忠用简雍的话劝退了马超，他心中已打定主意，要将刘备的战略贯彻到底。
“织席贩履之徒，看家护院之流，屠猪贩狗之辈，可敢一战？”
营外传来叫骂声，正是刘范和张任见黄忠与刘章俱是避而不战，于是派人来使激将法。
主辱臣死，马超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向黄忠请命出战。
却见黄忠笑道：“急了急了，看来他们是真的急了。他越急我越是不出战，急死他。”
郭嘉嘴里总会蹦出各种各样有意思的话语，以至于刘备麾下很多人受他影响，并争相模彷，黄忠便是其中之一。
马超此时却笑不出来，他一方面是急于建立战功，另一方面也的确是看不得敌军辱骂自己的主公。
“将军！别忘了，他们骂的是丞相！”
“那又如何？不过是些子虚乌有之事，何足挂齿？”
黄忠依旧不为所动。
刘备少年时期的确卖过鞋子，但后来随着年纪增长，渐渐成了涿郡一地的街头霸王，也就不需要再卖鞋子维持生计了，单靠收保护费就够他吃香的喝辣的了。
关羽看家护院，是因为当初杀了人需要避风头。
至于张飞，杀猪的是他家的屠户，人家本身可是当地大户，哪里需要自己亲手杀猪？
于是刘范等人就尴尬了，阵法摆得再好看又有何用，人家压根不理你。
第两百五十一章，以长攻短
徐庶的阵法摆得十分精妙，兵与将配合默契，整座阵法浑然天成，暗藏玄机。
然而，却是无人问津。
他既是有些惋惜，却又暗自赞叹，丞相有识人之明啊，选中的这位带兵的黄忠将军极为稳妥，正是维持蜀中僵局的最佳人选。
刘范眼见徐庶呆立原地，还以为他心情失落，不由开口道：“想来敌军是被军师阵法所摄，不敢前来试阵。依我看，并州军所谓的天下第一不过是吹出来的。”
徐庶叹息，你难道看不出来，敌军不出战对他们最有利，对我们最不利吗？
张任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不过并未开口打刘范的脸，毕竟谁都知道，这位是益州未来的主人。
他脸色凝重道：“如果敌军不愿出战，那我们就只剩攻城一途了。”
“那就攻城！”刘范似乎因为刘璋和黄忠选择避战而增加了信心，语气也变得铿锵有力。
“张任，明日攻城之时，你率一支前世护卫后方，黄忠若敢来，我们就先灭了他！”
张任心知目前也只剩这个办法了，于是拱手应道：“末将遵命！”
翌日，刘范发起攻城战。
他此行本就是为了平定蜀郡，自然是做足了准备，一应大型攻城器械早已备妥。
伴随着进攻的号角声响起，一辆辆冲车缓缓向城关推进，无数士兵扛着云梯浩浩荡荡发起冲锋。
城内的守军亦是不甘示弱，纷纷以弓弩，沸水，巨石回敬，城楼上下瞬间化作屠宰场。
蜀郡是座坚城，尤其是在刘璋等人到来之后，他们知道刘焉必然派大军攻打，于是命士卒昼夜加固了城墙。
刘范要想攻破这座坚城，恐怕需得月余甚至更久，何况他还要时刻防范黄忠从背后突袭。
然而黄忠却似乎没有这个心思。
……
“将军，刘范攻城了！”
马超得知攻城的消息后，顿时喜出望外，认为终于是等到了开战的时机。
却见黄忠慢悠悠的品着茶，一副魂游天外的姿态。
“将军？”马超见状又唤了一声。
“急什么，这才第一天！”
“可……”马超无言，片刻后又补充道：“万一刘璋的军队不中用，让刘范攻破了城，咱们的处境就会极其被动。”
“就算是再怎么不堪的军队，也不至于在几天之内丢了城。莫说是刘范，即使是让高顺的陷阵营去攻城，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破城。”
黄忠看得出来，马超这是求战心切。
他又何尝不想酣战一场？
只是肩负重任，不能出任何差池。
黄忠继续道：“刘范既然敢当着我们的面攻城，就必然做足了准备。我们这时候出战，不正是遂了他们的愿？”
“我军岂会惧怕那群乌合之众！”
“可敌军毕竟人多势众，哪怕是一换二，咱们也耗不过他们。”
马超哑然，他这才想起此战的目的是为了保持僵局。不出预料的话，刘备是不会给他们增兵了，否则战事可能进一步扩大，致使整个刘备阵营的战略被影响。
“将军高见，是末将操之过急了。”
黄忠点点头，给了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笑道：“不过我们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据锦衣卫得来的消息，有一批粮草即将从成都运来。”
“劳烦将军辛苦一趟，带几十轻骑探明这批粮草的路线。”
马超眼前一亮：“莫非？”
“正是！”
黄忠再度点头，目的已经显而易见，这是要袭扰敌军粮道。
这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如果是正面开战，敌军可以凭借人数的优势和他们消耗。
可若是小股部队作战，并州军将会占据绝对的优势，这也是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带来的便利，主动权可以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
朝阳东升，夕阳西下，流逝的时光无时无刻都在见证生命的诞生与落幕，经过一天的惨烈攻城战，东州军以伤亡两千余人的伤亡收场。
城关上，刘璋注视着敌军如潮水般褪去，脸上带着几分忧虑：“这黄忠为何不出兵攻刘范后方，莫非他打算袖手旁观？”
“绝非如此，以在下看，其中定有隐情，也许是黄忠在谋划什么策略。”
贾龙一脸肯定的说道。
虽然不明白黄忠的意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刘备不会愿意看到他们被刘范灭掉，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任岐早已和简雍暗通款曲，于是也附和道：“不错，朝廷既然封主公为益州牧，定然不会袖手旁观，也许他们只是在等待最佳战机。”
“但愿如此。”刘璋这才稍稍放心。
……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刘范等人也在疑惑黄忠的动向，今日张任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上钩，却是等了个寂寞。
徐庶犹豫许久，道：“莫非他们想断我粮道？”
他之所以选择将心中猜测说出来，是因为认定东州军不是并州军的对手。哪怕派人防范，恐怕也守不住这条粮道。
终究是战力差距，并非谋略能弥补，除非他们掉头先灭了黄忠。
或者，派重兵防守粮道。可如此一来，攻城的兵力又会被削减。
刘范一听觉得不无可能，于是又道：“李严，咱们的下一次军粮何时送到？”
“就在明日。”
“好，命你率两万精兵尾随护送。”
刘范理所当然的认为，黄忠只有两万兵马，他派出两万人足可确保无虞。
“末将领命。”
张任欲言又止。
两万北军精锐和他们的两万人恐怕不一样，可若是说出口，又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之嫌。
徐庶暗自摇头，如果明日黄忠倾巢而出，这批粮食怕是保不住了。
不过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即使出了问题，责任也不会在他身上。
“还是让末将去吧。”张任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更加保险。
却见刘范摇头：“伱若是去了，黄忠的目的就不是我军粮道，而是攻城大军的后方了。”
原来他不是不懂，而是存着侥幸心理。
可，用兵之道岂能侥幸？
第两百五十二章，李严被擒
第二天，伴随着朝阳再度升起，马超率领他的西凉铁骑如约而至。
他渴了，手中虎头湛金枪也已经饥渴难耐。
“报……禀将军，附近发现敌军大股部队。”
“刘范正在攻城，哪来的大股部队？”
马超想也不想就否定了这个说法，今日即使是老天爷来了，也休想阻止这一战。
将官错愕，随即又道：“那支敌军约莫两万余人。”
马超沉声道：“敌军有两万，我们军也是两万，什么时候我们西凉军已经沦落到一打一都害怕了？”
将官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自家将军根本不是不信他的话，而是打定了主意要打这一仗。
将官也有些不忿，他只是恪尽职守如实汇报，却遭如此羞辱，于是拱手道：“将军，末将愿当此战先锋。”
马超一瞪眼：“你还想抢我的先锋？”
“末将不敢。”
“乖乖到我后面去。”
马超说完便要下令冲锋，一旁的庞德忍不住劝道：“我们毕竟只有三千骑，要不要等等黄将军？”
“令明，你怕了？”
“刀山火海，末将何曾畏惧过？”
庞德也怒了，他本想劝马超不要私自行动，听到这话什么也不想说了，缓缓举起手中的大刀。
马超转念一想，黄忠毕竟是这一战的主将，不跟他说一声属实有些过分，于是看向马岱。
“去告诉黄将军，我军已经率先发起进攻。”
“为什么是我去？”
马岱有些不情愿，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好战分子，憋了这么多天，早就急不可耐想要释放体内的洪荒之力，哪里愿意去报信？
等你回来，说不定仗都打完了。
却见马超瞪了过来，马岱眼珠一转，看向自己的副将：“伱去。”
“为什么是我去？”
“你想抗命不成？”
“你去。”
副将又将命令转移给下属。
层层下放后，前去报信的竟成了一个伍长。
马超：“……”
总觉得和这帮人比起来，他算是个爱好和平的人。
不过他很快抛开思绪，高举手中虎头湛金枪：“世人都说并州军天下第一，你们服气吗？”
“不服！”
“用你们的剑告诉世人，西凉军不比任何一支军队差。”
“杀！杀！杀！”
“杀……”
马超说完率先冲出，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跟得上。
不过这些人都是他的直辖部队，自然不会落后他的脚步，很快蜂拥而上。
“这个马超”
黄忠得知消息后唯有哑然失笑，不过他早知马超性情，故而一直尾随，两军距离并不远，所以并不在意这意外插曲。
“传我将令，全军加速前进。”
这边的马超已经率领西凉铁骑与李严碰面，西凉军势如破竹，很快打了益州军一个措手不及。
即使李严一直下令严防死守，可仍然无法抑制一面倒的颓势。东州军从前一直与南方的蛮族，西边的羌族交战，与北地铁骑交手还是第一次。
这种侵略如火的打法是羌人骑兵所不具备的，以至于他们还未来得及组织防线，就被蹭蹭突破。
马超就像是踏上了个人舞台，率领麾下亲兵冲在第一线，手中虎头湛金枪不断收割敌军将士。
此刻的他，武力已不下于吕布。
当然了，这里的不亚于指的是具备所向披靡的风采，而非武力相当。若军单打独斗，年轻的马超和正值巅峰的吕布还是有些差距的。
仅仅几个时辰，马超便已经逼近中军，与李严迎面相撞，随后一场大战就此开启。
李严是个文武全才，不过他的能力更多的是在谋略与政治，武艺并不出色，自然不是马超这等超一流武将的对手。
仅仅三个回合，他就已经失手被擒，沦为阶下囚。
西凉军如尖刀凿穿了敌军军阵，随后赶到的黄忠则进一步撕开缺口。日落时分，伴随着一把冲天大火燃起，胜负就此结束。
……
“什么，李严兵败被擒？”
刘范一脸震惊。
他其实早已得知消息，只是一开始心存顾虑，担心这是黄忠的声东击西之策，故而并未第一时间派出援军。
后来得知敌军攻势猛烈，确认是黄忠主力尽出后，再想派援军去救已经为时已晚。
“是的，公子。”张任一脸失望，他忽然有些明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真正含义，难怪古往今来的名将都不喜欢在打仗时被君主指手画脚。
若是碰到英明的君主还好，至少不会酿成大错。
可若是碰上不善战，却又喜欢染指军事的，一场败仗在所难免。
面前这位大公子虽然有胆识，带兵能力却十分平庸，不论是洞察力还是对于战局的判断都太差。
“此战败怨我，是我瞻前顾后，致使援兵来迟一步。”所幸……刘范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而非找人背负战败的责任，还不算无药可救。
“公子，暂停攻城吧。我军粮道遇袭，若是长此以往，恐怕会面临断粮之危。”徐庶早已预料到一切，对此唯有感叹。
这益州……早晚是丞相的囊中之物。
刘范对徐庶一向言听计从，何况彼此酿成大错，自然不会拒绝。
“好，传令，全军撤回大营。”
……
“依军师看，我们该如何应对当下战局？”刘范再次问计徐庶。
“在下唯有一策。”
“何策？”
“退军。”
刘范愕然。
“军师，我军僵持这么快，损兵折将，耗费粮草无数，若是就这么狼狈撤军，岂非让天下人嗤笑？”
他不想退军，作为刘焉长子，他急需一份军功来巩固地位。
徐庶正色道：“我军兵力不足，若是继续下去，我军腹背受敌，恐会大败。届时不仅平不了贾龙任岐之乱，还可能被他们反戈一击。”
兵力不足的问题已经暴露，这次粮道被袭就是证明。马超的骑兵会时刻威胁他们的粮道，要想在攻城的同时确保粮道以及后方的安全，至少还需要数万精兵。
派去的人少了，会被对方吞掉。
派去的人多了，黄忠就会调转方向，突袭他攻城的军队。
“公子，大事不好了，主公病危，急召公子回成都。”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在新的一年财源滚滚，桃花不断。
第两百五十三章，蛊惑与反制
“什么？”
“父亲的身体一向很好，为何会突然病重？”
刘范得知刘焉病重的消息，顿时脸色剧变。
这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如果说之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撤军，这个消息便是让他确定了这一点。
战事不顺，又逢后方突变，一个处理不慎，莫说平定叛乱，自身也有倾覆之危。
而且，以为父之名撤军，天下人只会说他孝顺，而非战败溃退。
报信之人左顾右盼几眼后，见帐内只有张任与徐庶，于是压低声音说道：“据黄从事调查，主公这病非是天灾，而是人祸。”
刘范勐地站起身：“你的意思是……”
“有府中下人给主公投毒，虽然那人已经抓到，但还未来得及审问便已经自尽。”
“混账，竟用这等下作手段！”张任闻言大怒，同时暗自思索主使之人的身份。
刘备，刘章，贾龙……这些人一一闪过脑海。
他希望不是刘章，否则这位“三公子”也未免太丧心病狂了些，那可是他的生身之父。
刘范亦是大怒，直接一脚将桌桉踹翻。
“究竟是何人用此肮脏手段，待吾查清，定要将其千刀万剐。”
徐庶亦是表现出震惊的模样，其实心中已有答桉。能将州牧府渗透至此，除了锦衣卫还能是谁？
那位郭奉孝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在黄巾之乱时便已经开始布局，否则也无法渗透至刘焉身边亲近之人。
谁又能想到，一个跟了自己几年的人会是他人的细作？
虽然没有参与这个计划，但是从利益角度来看，刘焉身死最符合己方的利益，因为这意味着益州将陷入更大的动荡。
“父亲的身体如何了？医师如何说？”刘范再次询问道。
报信之人犹豫片刻，脸色凝重道：“毒入五脏，无力回天，恐怕只能再支撑数月。”
徐庶闻言当即进言：“主公，在下建议即刻退军，先稳住后方局势，以免被别有用心之人趁虚而入。”
张任亦附和：“末将附议。”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刘焉真的撑不住了，即位之人一定是刘范。刘焉把十几万东州军交给他执掌，本就是态度的体现。
“你们是担心二弟会与我相争？”刘范隐约听出了二人言外之意。
徐庶正色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刘范这次却没听他的，或者说他相信兄弟二人的感情。
“二弟不同于三弟，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相信他。”
二人相视无言。
刘诞也的确没有辜负刘范的信任。
……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成都，府衙内，刘诞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这几个不速之客。刘焉突然“病重”，刘范又在外征战，益州军政大权便暂时交到了他手上。
今日造访之人在益州集团内部的职位并不高，却都手握兵权，又逢刘焉病重，他们的来意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只是刘诞有些不解，他已经第一时间封锁消息，这些人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难道他猜错了？
只是……以这些人的职位，本不该归他直辖，他才会有此猜测。
闻言，其中一人答道：“二公子，如今益州形势突变，当早做准备。”
“哦？做何准备？”
“二公子亦是主公嫡子，这益州牧之职亦可争。”另一人说道。
刘诞闻言陷入了沉默，就像是意动之后的沉思。
片刻后，他叹道：“只是蜀中大军尽在大哥手中，我如何能争？”
“二公子此言差矣，以益州之钱粮人口，再招十万雄兵又有何难？”第一个开口的人再次说道，他似乎是这些人的主心骨。
刘诞闻言心中冷笑，他若是真受了这些人的蛊惑，益州恐怕会进一步分裂。
面上却装作野心勃发的样子，双拳缓缓握紧。
“你们当真会支持我？”
众人大喜：“我等愿唯公子马首是瞻。”
“好，以我如今掌控的兵力，如果再加上你们手中的兵马，只要出其不意，定能拿下成都，继而再进一步传檄各郡。”
“尔等速速回去做整军备战，等我命令。”
“公子英明。”
这些人还以为轻易便说动了刘诞，却不知其心中已是杀意凛然。
众人离开后，刘诞迅速召来亲信。
“你即刻带人将今日登门之人尽数擒下，严加拷问，定要问出主使之人是谁。”
“喏！”
当夜，刘诞匆匆赶去见刘焉，却见黄权陪在身旁，两人似乎刚刚说了些什么。
他渡步上前，询问道：“父亲今日身体可好些？”
刘焉此时正倚靠在床头，脸色十分苍白，心情亦有些复杂：“子正，你老实告诉为父，你可有心与你兄长相争？”
他此时已经认命，刘备布局这么多年，锦衣卫细作无孔不入，犹如毒蛇蛰伏，一击致命。
如今唯一的心愿，便是不要看到三子骨肉相残。
“看来父亲已经知道了。”刘诞看了黄权一眼，心中已是恍然。
他自然不会因此恨上黄权，对方本就是职责所在。
黄权脸色坦然，他虽然不认为刘诞有谋反之心，但是突然抓了几个身负要职的校尉，这是必须汇报之事。
不论未来如何，现如今刘焉才是益州之主。
刘诞沉默片刻，又道：“我若说不是，父亲可信？”
“为父相信。”刘焉不假思索道：“你与你大哥一向感情深厚，又岂会与他对立……咳咳。”
如今的他就连说话也十分吃力，好似即将干涸的油灯，即将燃尽最后的余晖。
“为父只是疑惑，你为何要擒下这些人？”
“因为他们已经被收买，意图蛊惑儿与大哥相争。”
刘焉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可曾问出幕后主使之人？”
“问出来了。”
“何人？”
“刘备，锦衣卫。”
因为那些人并非锦衣卫出身，而是被重金收买，自然做不到视死如归，轻易就被撬开了嘴。
“又是他！好一个锦衣夜行。”刘焉听到这个答桉，脸色愈发难看。若是让刘备得逞，益州将彻底分裂，再无抵抗之力。
第两百五十四章，时势造英雄
“好一个刘诞！”
“面对益州千里沃土竟毫不动心，是我低估他们的兄弟之情了。”
“这几年太顺了，以至于让我志得意满，低估了对手。”
明月皎洁，人影立于湖边小亭，苏哲喃喃自语。
作为锦衣卫细作首领，又因为刘备下一步的战略重心在益州，苏哲一直蛰伏在成都，伺机策划使益州动乱，为将来南征之战做准备。
收买这些人花费了许多钱财，这次计划算是全然失败了，还因此被拔除了好几个据点。
这是苏哲执掌暗部以来，遭受的最大失败，也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告诉他们，这短时日都安分些，待风波过去后再走动。”
“喏！”
苏哲想了想，又补充道：“待刘焉死后，大肆宣扬其死于长子刘范之手。因二人政见不和，刘范急于上位，故而不惜弑父。”
“喏”
“让暗部的人全部出动，或利诱，或色诱，总而言之，设法挑起各郡动乱，让刘范无暇顾及蜀郡。”
“喏。”
苏哲从郭嘉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其中便有一点，那就是往对手身上泼脏水。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天底下的智者却不多。
而且锦衣卫的密探可不仅仅只有男子，也有一些专门培训的美女，她们大多潜伏在青楼。
有的因为姿色出众，已经被益州达官贵人领回府上，备受宠爱。
这便是锦衣。
……
刘范撤军，宣告蜀中战局暂时告一段落，张鲁得知消息也召回了自己的兵马，以免被刘范盯上。
蜀郡与成都相距不远，几天后，刘范的大军回到成都。
刘诞出府相迎，兄弟二人一见面，便来了个亲切的拥抱。
刘范握拳轻锤兄弟的胸膛，赞道：“好小子，干得漂亮，狠狠打了锦衣卫的脸。也让天下人知道，锦衣卫并非无所不能，至少他影响不了我二弟。”
若是以往，刘诞必然会大笑出声，然后好好自夸一番。但因为父亲的病情日渐加重，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沉重，脸上已经挤不出笑颜。
“兄长言过了，是他们低估了我们的感情。”
刘范似乎感受到了兄弟的情绪，不由问道：“父亲的身体可曾好些？”
刘诞叹息，缓缓摇头。
刘范勐地一拳打在一旁的树上，沉声道：“可恶的锦衣卫，该死的刘备！”
如果没有锦衣卫意图策反刘诞之事，他们也许不会确定。但随着发掘出锦衣卫越来越多的秘密，他们已经基本确认，在背后搅动风云的就是锦衣卫，也就是刘备。
“兄长快进去吧，父亲有话对你说。”刘诞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范微微点头，随即跨过门槛，一路向着父亲的卧室走去。
吱嘎……
推门而入时，刘焉正在侍女的服侍下喝药。
“父亲。”
“吾儿，快快上前来。”
父子时隔一段时间再见，又因为这次投毒事件，眼角俱是有些湿润。
一番寒暄后，刘焉郑重道：“刘备势大，我走后，你可联合曹操，袁绍等人共抗。若事不可为，就降了吧，同为刘氏子孙，即使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他也会留你一命。”
“孩儿岂是摇尾乞活之人？”刘范想也不想就否定了这句话。
刘焉叹息，自己这个长子有胆识，谋略也尚可，就是这性子太倔了。
“只怕你斗不过他。”
“斗不过也得斗一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刘范语气坚定，激得刘焉咳嗽连连。
刘焉怒道：“竖子，你莫非想让我们这一脉绝后不成？”
若是平时刘范必然争论到底，但此刻父亲重病在身，惹他生气殊为不孝。于是急忙上前轻拍父亲后背，改口道：“父亲莫气，孩儿听你的便是。”
“当真？”
“千真万确。”
刘焉如何听不出儿子的敷衍之意，却又无力改变，唯有暗自叹息。
“罢了罢了，你退下吧，为父想一个人静静。”
……
长安。
随着益州战局暂时结束，刘备集团的重心也向着农业与经济转移。
时隔数月，第一批土豆已经长成，刘备带着郭嘉，荀或，张飞等人聚集在乡野间，周遭重兵把守，堪称密不透风。
众人都显得十分紧张，又有些期待，想看看这土豆是不是真的像郭嘉所言，拥有如此庞大的产量。
唯有郭嘉一脸轻松惬意，显然对自己的认知极为自信。
简雍见状不禁好奇道：“太尉当真如此有把握？”
郭嘉微微一笑：“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简雍无言。
刘备听到二人的对话，笑道：“奉孝何时让我等失望过？”
张飞第一个开口附和，哈哈笑道：“不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军师出品，必属精品。”
伴随着漫长而煎熬的等待，在众人的见证下，一个又一个士兵从田里挑着扁担走出，俱是满载而归。
刘备的脸上逐渐露出笑颜，继而变作放声大笑，笑得畅快淋漓。
荀或心中喜悦的同时，又不禁感叹：“百姓有福，大汉有福矣。”
贾诩不语，但眼中的神采变得愈发明亮，心道：天下必重归于汉。
如果只有强大的军队，未必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是强大的军队加上源源不断的后勤，以及英明之君，天下何人可当？
再联想郭嘉最近专注的造船事业，以及平日言语间对海外的描述，贾诩忽然觉得，建立一个太阳永远不会落下的大汉……是有可能的。
赵云走到郭嘉身旁，脸色有些复杂：“若先生早生三十年，吾父吾母也不致活活饿死。”
郭嘉摇头：“乱世出英雄，没有一个英明的君主，纵有旷世之才也无济于事。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古人诚不欺我。”
赵云起初还有些不解，后面就逐渐恍然了。
如果没有这乱世，郭嘉未必能够平步青云，他的这些计划也就没机会实施。
“成了成了……”
一人快步跑来，披头散发，看起来极其邋遢。
郭嘉却听得出这人的声音，心中大吃一惊。
这么快就成了？
第两百五十五章，双喜
来者赫然是马均，当初他原本痴迷于火药的研究，却被郭嘉赶鸭子上架，硬是将科研重心转移到杂交水稻的栽培上。
随着南华老仙带着土豆回归，郭嘉已经不再关注这项目。
但，这并不意味着水稻就不重要了，而是郭嘉不敢确定马均能否成功。如果可以，这种神器自然是越多越好。
“你当真成了？”郭嘉看着手握稻谷的马均，再次凝声确认道。
马均大口呼吸着，看得出来他这一路跑过来的，至于多远就不得而知了。
许久，他终是回过了那口气，缓缓道：“虽然还未达到太尉所说的产量，但相较于从前已经有极大的提升。”
“只要再给我几年，我定能达到太尉所说的标准。”
郭嘉愕然，随即用看待怪物的眼神看向马均。相隔了将近两千年，竟也能做到么？
“太尉若是不信，不如随我去看看。”马均还以为他不信，又补充了一句，随即递出手中稻谷。
郭嘉接过稻谷，仔细审视了一番，随即郑重道：“我信！”
“这是……”
刘备和荀彧等人闻讯赶来，众人看着郭嘉手中的稻谷若有所思。
郭嘉微微一笑：“天佑大汉，今日乃是双喜临门。”
刘备不解。
郭嘉随即递出手中稻谷：“丞相请看。”
刘备接过，低头仔细审视了一番，随即诧异道：“的确与平日所见稻谷有所不同，莫非也是从海外得来？”
他深知郭嘉的性情，这人一向随意洒脱，如果不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他是定然不会如此郑重。
郭嘉笑了笑，扭头看向马均：“这是你的功劳，还是你来说吧。”
“不不不，若非太尉提点，下官绝不会想到还能如此这般。”
“我只是随口一说，真正将这个想法实现的人是你。”
“下官万万不敢居功。”
众人看着相互推让功劳的二人，俱是无言。
“你们二人俱是大功一件，说吧，这稻谷究竟有何不同之处？”最后还是刘备打断了二人推让之举。
郭嘉再次看向马均。
这次他没有再推辞，而是向刘备解释起关于杂交水稻的做法，以及产量的变化。
众人听到后面，目光已是亮了起来，看向二人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用刘备的话说，两人俱是大功一件。
郭嘉有提点之功，马均则是计划的实施者，自然也是大功一件。
就像是行军打仗时，需要具有长远的战略，以及出色的战术，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刘备深吸了口气，再次确认道：“此事当真？”
如果郭嘉说的是真的，今日的确是双喜临门。产量惊人的土豆，以及杂交之后的水稻，这两样神器堪比十万雄兵。
可是以他对郭嘉的了解，这人虽平日随性，但在正事上从不马虎。
“千真万确，丞相若是不信，下官这就带你去看。”马均还以为又受到质疑，于是又要解释。
刘备正色道：“我信你。”
确切的说，他是信任郭嘉。
于是众人又辗转前往马均的试验农田，当看到眼前的景象，众人不禁叹为观止。
刘备已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两世为人，也曾见过丰收景象，却从未有一次能与眼前稻田比拟。
荀彧经过短暂的震惊后，悄然移步至郭嘉身旁，低声道：“你如何知道通过杂交能使水稻增产。”
很显然，他仍然记得马均之言，这个想法是出自郭嘉。可他们在书院中学的都是兵法战策，民生政治。
严格说起来，这个时代的水稻的种植属于奇淫技巧，很少有读书人会去钻研，更别说只喜欢读兵书的郭嘉。
“有的人生而知之，天纵奇才。”郭嘉一脸傲然，将逼格拉满的同时，却又解释了这件事。
荀彧闻言不禁感叹：“奉孝啊，你总说我是全才，可我与你相比，实在是相差甚远。”
郭嘉心道：那是因为我有先知先觉的优势。
嘴上却道：“文若言过了，我只是提出想法，真正完成这项计划的是马均这个伟大的科学家。
“何谓科学家？”
“就是专事各类技术的官员。”
“比如马均？”
“正是。”
郭嘉认真道：“不要小觑他们这帮人，如果他们能一直使大汉的科技领先于世界，我们就能稳坐这世界第一的宝座。”
荀彧疑惑道：“奉孝似乎一直坚信海外仍有他国？”
“老仙把土豆带回来，不就已经证明了一切吗？”郭嘉反问。
“所以你一直大力发展水师，便是为了和这些海外之国……交流？”
荀彧对郭嘉热衷于水军的建设早有耳闻，初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为将来攻打荆州，江东做准备。
可是当他们得知这些大船是根据航海所需而改进，想法也就随之改变了。
郭嘉哑然失笑，荀彧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交流”二字属实精妙。果然，读书人耍流氓都是堂堂正正的。
谦谦君子的荀彧，原来也有着开疆拓土的理想。
于是配合着说道：“我们是在为子孙后代拼搏更多，更辽阔的土地。”
两人相视一笑，一旁的简雍忽然觉得背后一寒，仿佛空气在一瞬间下降，又在片刻后恢复。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简雍好奇道。
两人说的他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就有些令人费解了。
海外之国？
交流？
莫非是如武帝开拓西域般？
郭嘉打趣道：“宪和兄，作为大汉第一外交官，你可愿出使更多的国家？”
简雍这“第一外交官”的名号正是出自郭嘉之口，初时众人还不明其意，后来便逐渐了解了，也认可这个称号。
这人的辩才与临机应变的能力，当得起这个名头。
“宪和兄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给在下一个机会吧。”
却是简雍身后的孙乾开口了，心中有些郁闷。
就因为来投刘备晚了一步，他一直以来只能甘居外交官老二的位置。因为包括刘备在内的所有人，都认可了简雍的能力。
这正是先来后到的区别。
“公佑不必担心，日后自有你的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