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高手过招
第二天，刘备孤身前往书院赴约，郭嘉则带着关羽张飞来到军营。
风雪肆虐，军阵依旧井然有序。
虽然只有千人，但是放眼望去，排列整齐的军阵仍有一股强烈的冲击感。
颍川的军队虽然不及边关凶悍，却也是训练有素，因为这里有着几个根深蒂固的世家，郡守又是世家中人，军费从来不缺。
关羽张飞缓缓策马而来，各自手持着青龙偃月刀与丈八蛇矛，腰悬佩剑，身批盔甲。
三兄弟既有建功立业之心，自然不会缺了装备，张飞作为涿郡豪强，不缺这点打装备的钱。
两人的身后，一辆马车正缓慢行驶，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深刻的车辙印。
车内坐着的自然是郭嘉，他倒是勉强会骑马，却受不了大腿被磨得脱皮，于是一咬牙，斥巨资弄了辆买车，顺带从街头三教九流之地招揽了一位马夫。
小伙子生得很壮实，看着憨厚，又能吃苦耐劳。
郭嘉给他起了一个霸气的名字。
萧战。
硝烟四起，战火连天。
两匹马，一辆车缓缓来到军阵前。
“先生，请。”
萧战勒紧马绳，掀开车帘，恭敬地作了个请的姿势。
这位是金主，衣食父母，不仅管他顿顿饱，还给丰厚的工钱，待遇比其他同行不知好了多少。
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在这条路走得更远。
郭嘉缓缓从马车内走出，目光平静地环视前方整齐有序的军阵，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味道，逼格瞬间拉满。
这时一阵冷风拂面而来。
嘶~
他忍不住收了收身上的貂皮大衣，逼格瞬间荡然无存。
张飞咧嘴笑道：“先生的体质就是太弱，等那天俺张飞去给你打块虎皮。”
郭嘉：是滑铲神功吗？
这时郡守府文士迎面策马而来，笑道：“郭公子，这支兵马便交与你了，在下已经和几位军侯打好招呼。”
大汉军制，两百人为一曲，职位军侯。
郭嘉微微颔首：“麻烦先生了。”
“无妨。”
文士点点头，随即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临走前他不禁多瞥了马车几眼，心中暗自寻思，自己要不要也搞一辆？
郭嘉目送文士远去，随即笑道：“翼德真有赤手空拳打虎之力？”
张飞沉吟片刻，道：“若是碰到虎王，赤手空拳还真不好对付，不过手中有武器的话，俺三两下就能砍死那畜生。”
郭嘉一脸震惊道：“可是趁猛虎跃起之时从其身下划过，将其开膛破肚？”
张飞听完一脸纳闷，有这种猎虎方式吗？
关羽忍不住说道：“猛虎势大力沉，以此法若是被其压住，一身武艺便难以施展，恐怕会沦为其腹中餐。”
“二哥说得对，打虎自然是对着脑袋砍，这老虎凶悍善斗，岂会让你碰到它的肚皮。”
张飞说完一脸怪异的看着郭嘉，眼神好似在说：先生，别送！
郭嘉顿时无言，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点兵吧！”
他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走下马车，迎着冷风，脚踏白雪，渡步走到军阵前。
关羽，张飞俱是翻身下马，大步跟上。
五位军侯早已恭候待命，见到郭嘉当即迎了上来。
五人齐声道：“末将奉郡守命，听候公子差遣。”
郭嘉笑着点点头，随即伸手一指身后的关张二人。
“从今日起，这二位就是你们的统帅。”
“可有异议？”
关羽面无表情，张飞微扬下巴，怒目圆瞪，好似在说：谁不服上来练练！
五人彼此对视一眼，俱是有些犹豫。
其中一人胆子略壮，当即拱手道：“末将王威，敢问公子，这二位将军是何官职？”
他们本就对这位空降的书生不太服气，毕竟这时代还不崇尚以文制武，儒将只是极少数。
郭嘉也就罢了，毕竟他名声在外。
但面前这两位却是从未见过，若是从其他州郡调来的，应该也会有文书验明身份，哪有这般口头命令？
郭嘉淡然道：“无官无职。”
他就喜欢这种胆子大，不服气的，
王威双手抱拳，身躯微躬，沉声道“我等皆是以军功一步步杀上来的，先生这般行事，恐怕将士们不服！”
汉承秦制，以军功上位，所以才能造就强大的帝国铁骑。
关羽淡然的瞥了王威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凶光。
张飞摩拳擦掌，只等郭嘉一声令下，就要狠狠教训这厮。
郭嘉笑道：“那你如何才能服气？”
王威高声道：“只要这二位的武艺胜过末将，我便服他。”
他这是在宣告全军，同时表明决心。
若是自己输了，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俯首称臣。
若是赢了，郭嘉便不能强行安插“庸才”。
后方士兵议论纷纷，显然听出了大概。
郭嘉笑了笑，转身看向关张二人。
“云长，看你的了。”
他就是故意表现出不信任张飞的姿态，狠狠刺激对方一把。
“先生放心，某区区便来。”
关羽一手青龙偃月刀，已手扶剑柄，大步走向王威。
“你想比什么？”
“为将者，需得冲锋陷阵，我便与你比马战！”
“好。”
两人随即各自去牵战马。
张飞怔怔的看着自家二哥的背影，那表情就像是绝世美人被二哥横刀夺爱了。
“先生，俺向你保证，一定能收住手。”
一旁的四位军侯闻言，俱是一脸不忿，这黑厮把他们当成软柿子了不成？
这时，关羽和王威已经蓄势待发。
两人遥遥相望，战意在半空中迸发。
驾！
一生低喝，两人各自催动战马冲向对方。
千众瞩目下，两人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郭嘉同样饶有兴趣的注视着这一幕，他有些好奇，这人能挡关羽几招？
三招？
还是两招~
终于，两人的距离来到攻击范围，同时勒紧马绳。
王威双手握住长枪，对着关羽的胸口狠狠刺出。
很显然，这家伙的武艺和马术都不错，有着超越军侯职位的潜力，可惜挑错了对手。
关羽只是微微侧身便避开了这蓄力一击，随即单手挥动青龙偃月刀，从下到上。
砰！
高手过招，一招定胜负。
第十七章，顺利与碰壁
原本有些嘈杂的军阵瞬间鸦雀无声。
死了？
王威所属两人俱是有些哀伤，毕竟跟了他这么久，怎么也会有些感情。
然而离得近的郭嘉却发现，青龙偃月刀上并无血迹，这时代不会创造杀人不见血的长兵器。
其实关羽那一刀用的是刀背，而且控制住了力度，只是将王威打下马，有着盔甲的保护，他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看来我低估关二爷了。”郭嘉喃喃自语，随即扭头看向张飞，笑道：“若是翼德你，恐怕已经把人家捅出窟窿了吧？”
关羽虽傲气，但这只是潜藏的隐患，平日里的他还是很识大体的。
张飞哑口无言，因为他一开始预想中的结局的确是二哥一刀斩了那厮。
其余四位军侯早已目瞪口呆，都是同一个军营的战友，他们对王威的实力再了解不过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王威是他们当中最强的，否则也不会成为出头鸟。
就在这时，众人以为已经气绝的王威却是挣扎着起身了。
他半跪在地，对着马背上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下凡的关羽拱手道：“末将见过将军，敢问将军姓名。”
这是对强者的认可。
这场战斗几乎没有任何悬念，让他心服口服。
关羽翻身下马，将王威扶起。
“关羽，字云长。”
“关将军。”
王威称呼了一声，随即转身环视大军，高声道：“还不见过关将军？”
作为整个军营最强的男人，王威的威望早已辐射到其他部曲，当然这是以前。
“见过关将军。”
千人齐声呐喊，声威浩荡，仿佛连冰天雪地带来的寒意的消减了许多。
这边收编行动顺利完成，另一边的刘备却碰上了难题。
荀彧只跟他聊茶道，却始终不谈天下大势，这让准备充足的刘备有些犯难，人家不主动问，他如何提起？
但他左思右想，最终决定主动出击。
“敢问文若之志？”
中二的话题总是无处不在，却是十分使用。
荀彧轻抿了一口茶，随即放下茶杯，淡然道：“举孝廉为官，为大汉略尽绵薄之力，仅此而已。”
刘备：……
这是很正常的回答，可是放在此情此景，就显得有些敷衍了。
刘备淡然一笑：“看来许勋的月旦评不过如此。”
这是激将法，虽然他知道对荀彧这种心性平和之人作用不大，却能起到引出话题的作用。
荀彧确实有了反应，却没有顺着刘备的想法，而是一脸认真的说道：“传言难民有弄虚作假之处，玄德不可轻信。”
刘备顿时有些无言，当年三顾茅庐之时也不会这般束手无策。
因为那时孔明已经认准了他，否则也不会迟迟不投曹操与所做。在确认了他的诚意后，很快道出“隆中对”。
换句话说，若非孔明认定了他，又怎会连未来发展路线都规划好了？
刘备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
“备欲请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说完站起身，对着荀彧深深鞠了一躬。
“在下才疏学浅，尚需再读几年书，此番找玄德前来，不过是想见见折服郭奉孝的是何许人物。”
荀彧这番话不仅说出了自己的托词，连刘备可能说的话也一并说了。
刘备第一次碰到如此棘手的人，但他心性过人，并未拂袖而去，而是继续思考对策。
荀彧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品茶。
他从不轻易下注，尤其是在天下形势尚未明朗的时候，这也是他与郭嘉的不同之处。
一个喜欢剑走偏锋，一个稳如泰山。
两者结合，方为“以正合，以奇胜”，将唯一的破绽补足。
荀彧又给刘备添了一杯茶，作了个请的手势。
刘备压住繁乱的心绪，对着荀彧含笑点头。
这时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志才来了，请。”
荀彧起身相迎，并道出青年的身份。
戏忠，戏志才。
刘备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前世曾经听过，不过他只知道这青年是曹操初次的谋士，后来英年早逝。
严格意义上来说，前世的郭嘉还是接他的位置。
刘备也跟着站起身，对着戏忠微微点头，笑道：“早听奉孝说过，颍川书院人才济济，今日一见果然个个不同凡响。”
荀彧暗自摇头，在戏忠面前提起郭嘉可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不是仇人，却是针锋相对的对手，当然更多的是戏忠想击败郭嘉，因为两人是同一类人。
“哦？”戏忠自顾自坐下，接过荀彧递过来的茶杯，笑道：“郭奉孝是如何评价我的？”
刘备闻言一怔，隐隐嗅到了一丝火药味。
他有些为难，郭嘉其实并未跟他提过戏忠，这话不过是客套之辞。
“奉孝说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有天纵之才。”
刘备是这么回答的。
他觉得戏忠既然能让荀彧以礼相待，前世又是曹操的谋主，想必才能不会差了去。
聪明人总是惺惺相惜的嘛！
评价没错，但是不应该以郭嘉的视角来阐述。
戏忠抿了口茶，淡然道：“郭奉孝绝不会如此评价在下。”
刘备愣住了。
荀彧不厚道的露出笑容，这算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么？
戏忠继续说道：“阁下不必煞费苦心了，戏忠绝不会与郭奉孝共侍一主。”
他对击败郭嘉的欲望比荀彧更加强烈，因为两人同样是奇才，但郭嘉不论是在颍川一地还是书院内都压过他一头。
所以，两人既是朋友，也是对手。
刘备顿时闭口不言，对方知道他的心思，并果断给出了回应，再继续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于是三人便继续喝茶，同时谈论茶道。
——
傍晚时分，刘备一脸垂头丧气的回到住处。
“那荀文若可是羞辱了大哥？我找他去！”张飞已经刘备再次受辱，当即就要提着丈八蛇矛去找场子。
“二弟且慢，不如先听大哥把话说清楚。”
关羽要冷静些，何况他们刚刚接收颍川的军队，如果这时候闹事，郭嘉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换言之，即使大哥受辱，他们也得忍着，否则不仅招揽不到荀彧，连郭嘉也可能离他们而去。
刘备看向张飞，叹道：“翼德，你还是如此莽撞，以后如何能担当重任？”
第十八章，圣女
刘备对两位结义兄弟寄以厚望，因为这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
然而两人的性格都存在着致命弱点，以至于最后双双暴毙。
张飞能觉察到自家大哥的认为，急忙道：“哎哟，俺张飞也是为了给大哥出气。”
郭嘉沉吟道：“主公可否说说此行的经过。”
刘备点头，随即将今日品茶之事一一道出。
郭嘉听完微微一笑：“文若虽然并未答应主公，却也没有拒绝你，这就证明主公身上有让他认可的地方。”
“那他为何……”刘备欲言又止，他想说的是，为何要晾着他一下午？
“那是因为他想考验主公的心性，为人主者，未必需要多么出色的谋略，也不一定要懂得排兵布阵，却要懂得权衡利弊，拥有一颗超乎平常的心性。”
“那依奉孝看，荀彧究竟是何态度？”
刘备仍有些难以理解。
关羽张飞亦是注视着郭嘉。
郭嘉解释道：“据我对文若的了解，他即便认可了主公，也不会在这时候认主。”
“为何？”
“因为他是未来的荀氏之主，他的立场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喜好，还要顾及荀氏的未来。”
言下之意就是，荀彧投奔之人不能只符合自己的喜好，同时还要确认这人能给自己的家族未来。
刘备瞬间恍然大悟，关张二人也是若有所思。
郭嘉继续道：“依我看，主公只要表现出足够的潜力，届时不等主公招揽，荀文若自己就会来投。”
刘备忽然对着郭嘉鞠了一躬，认真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主公客气了。”
“吾能得奉孝相助，何其幸哉……”
郭嘉：……
适可而止吧！
再吹我就要飘了。
敲定此事后，刘备又转而问起剿匪之事。
“奉孝欲剿匪，可知这匪……在何处。”
他相信郭嘉既然提出，就一定做好了准备。
“此事易尔。”
郭嘉自信一笑，道：“城内常有不少太平道教徒游走于街头，只需在三教九流之地稍微打听，便可发现蛛丝马迹。”
“哦？”
刘备忽然想起，今日郭嘉去街头雇佣了一个马夫，不禁笑道：“奉孝果然早有准备。”
关羽轻抚长须，疑惑道：“今日先生在街头盘桓许久，难道便是为了打听此事？”
“然也！”
张飞也忍不住道：“先生打听到了什么？”
“近几月常有太平道教徒在城内大肆购粮，嘉以为，这便是线索。”
“仅此而已？”
张飞仍有些不解，如果仅仅只是购粮的话，好像还不足以判定此事。
关羽也点头道：“太平道教徒众多，粮食不足也是情有可原。”
郭嘉微微摇头，目光炯炯的说道：“除了狗粮之外，他们还采购了另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矿石！”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
“他们是在打造军械！”
黄巾起义能在短时间内席卷天下，必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准备。若非因为有叛徒告密而提前行动，待他们准备充足，恐怕真有可能颠覆大汉江山。
“不错。”郭嘉笑道：“所以只要盯紧采购的人，就能摸到这伙“山贼”的匪窝。”
他刻意强调了“山贼”二字，用意不言而喻。
刘备心下一叹，作为大汉宗亲，却要坐视这场叛乱，甚至借助它成为晋身之姿，这是一种悲哀。
可，此时的他又能做什么呢？
跑去告发的话，朝廷会不会相信尚且不说，即使朝廷信了，太平道一样会起事，最后的结局和前世不会有太大出入。
如今的大汉已经病入膏肓，不下猛药是无法治愈的，只能遵循最开始的计划，破而后立。
他抛却这种种思绪，正色道：“奉孝说得对，我们此行只为剿匪。”
关羽张飞俱是点头。
——
这是一处偏僻而隐秘的山谷，看似荒无人烟，实则暗藏玄机。
山谷内随处可见忙碌的人们，有人在打铁，也有人在搬运，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中。
女子一身白衣，脸上蒙着薄纱，却仍依稀可见那白皙如玉的肌肤，玲珑有致的娇躯。
她是圣女，需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如今粮草储备有多少？”
女子微微侧首，对着身后左侧壮汉问道。
“禀圣女，如今已有万石粮草。”
“继续采购，要快！”
女子很清楚，父亲的谋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属下明白。”
女子又道：“军械打造了多少？”
第十九章，关公面前耍大刀
夜色幽深，寒风刺骨，雪花纷飞。
山谷内依旧灯火通明，借着淡淡烛火，依稀可见来回忙碌的人们。
同时在山谷外围，无数手持佩剑的武士驻守在各个角落，以及木寨的城楼上。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划破长空，穿过层层白雪，精准命中城楼上一名武士的胸膛。
他发出一声临死前的惨叫，随即倒地身亡。
一旁几人先是露出错愕的表情，随即瞬间明白了什么。
但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见营寨外亮起无数火把，紧接着，一阵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响起。
“杀……”
骑士的呐喊与战马的嘶鸣交杂响起，为这平静的风雪夜增添了几分颜色。
“敌袭，敌袭……”
城楼上的武士纷纷呐喊，营寨内，正在忙碌的青壮男子纷纷放下手中物品，冲进屋内取出武器，一时间整个营寨乱作一团。
张飞提着丈八蛇矛一马当先，脸上挂满了兴奋的表情，嘴里发着摄人心魄的咆哮，整个人如同一头饥渴难耐的猛兽。
有太平道教徒想关闭寨门，却被他一矛刺穿胸膛，随即又是一个横扫，寨门前的几名教徒纷纷血溅三尺。
大门洞开，无数铁骑鱼贯而入。
与此同时，刘备，关羽也各自率领一支兵马，从另外两个寨门攻入，景象如出一辙。
这些太平道教徒虽然大多是以街头游侠组成，但在配合方面比起官军还是差了许多。
再加上一方有备而来，另一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形势瞬间呈一边倒的局面。
“怎么回事？”正在询问计划进程的张宁脸色微变，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禀圣女，有官军杀来……”
听到下属的汇报，张宁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张宁身后的管亥面色凝重，沉声道：“如果官军大举出动，这里恐怕是保不住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官军在这个时间出现，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们行事一向隐秘，官军怎么会知道？”张宁有些疑惑，甚至怀疑他们当中出了叛徒。
管亥摇头道：“很难说，这些日子我们的人大肆采购，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很容易顺藤摸瓜查到这里。”
张宁柳眉微蹙，眼中露出一抹冰冷，恨恨道：“要是让我查到是哪个混蛋，一定要将他剥皮抽筋。”
管亥闻言，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凉，没想到一向美丽动人，温柔如水的圣女也会有这冷酷的一面。
距离山谷一里外的一处小山坡上，正在隔岸观火的郭嘉忽然觉察到一股寒意袭来，下意识收紧身上的貂皮大衣。
他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最近大动肝火，以至于身体变得虚弱了？
郭嘉随即下定决心，一定要快点找到华佗，绝不能像原主那样英年早逝。
他还未游遍花丛……不对，还没完成天下一统的夙愿，怎舍得与世长辞？
华佗：我可太忙了，每个后人来了都让我给他治病，难道你们的身体不是自己玩坏的吗？
萧战忍不住问道：“先生，我们就在这里干看着吗？”
郭嘉转过身，笑吟吟的注视着对方：“怎么，你也想上阵杀敌？”
萧战急忙摇头，他虽然有些气力，但毕竟没练过武艺，而且上战场拼命哪有赶马车有前途？
“当然不是，小人只是见主公都亲自上阵了，先生就这么远远看着会不会太好？”
“你懂什么，这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从这里到那边山寨，满打满算也就一里。”
萧战充分发挥了杠精牵制，气得郭嘉狠狠踹了他一脚。
“这叫比喻，比喻，懂吗？”
“小人懂了。”
萧战一脸幽怨的捂着屁股，怎么也不相信有人能在千里之外掌控全局。
“对了先生，你不冷吗？”萧战注意到，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自家先生居然还带着一把扇子，像是用鸡鸭的羽毛做出的。
“你懂什么，这叫格调！”郭嘉把玩着扇子上的羽毛，笑道：“羽扇纶巾，谈笑间百万铁骑灰飞烟灭。”
萧战欲言又止，他很想说：一点格调也看不出来，倒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不过他左思右想后，这番话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以免再次挨打。
……
“圣女，这里是守不住了，你快走，属下为你抵挡片刻。”
管亥发现官军攻势十分猛烈，而且人数众多，而己方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知败局已定。
“一切小心，伺机脱身。”张宁没有丝毫犹豫，她从不做女儿姿态，知道这是最后的办法。
颍川这边只是太平教的一个据点，丢了便丢了，她不能折在这里。
“属下明白。”
管亥一拱手，随即提起一旁的大刀翻身上马。
“随我来。”
四周下属纷纷响应，跟着他迎向官军。
张宁目送众人远去，随即翻身上马，从后方林径小路离开山谷。
管亥勇气可嘉，只可惜选错了对手，他手提着大刀，径直冲着关羽而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关公面前耍大刀。
关羽注意到有敌人从侧面袭来，于是随手一挥青龙偃月刀。
当！
刀锋相撞，迸发出道道火星，清脆的嗡鸣声震耳发聩。
咦？
关羽露出意外的神色，显然没想问这个其貌不扬的山贼能挡他一刀，一路杀来这是第一个。
殊不知，管亥心中更加震惊，仅仅一招，他便觉得虎口发麻，手中大刀几乎脱手而出。
他的武艺在太平教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自身也是引以为傲，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刻意冲着关羽而来。
因为除了那个喜欢大吼大叫的黑厮之外，就数这位红脸的最能打。
管亥这是存着擒贼先擒王的心思，打算通过斩杀主将的方式让官军群龙无首。
想法很好，可惜实力不足。
思虑间，关羽的另一刀已经当头劈下。
管亥急忙收起思绪，抬起手中长刀格挡。
当！
又是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力量却比之前增加了一倍，管亥感觉自己像是承受着泰山压顶之力，双臂不受控制的垂落，刀柄狠狠砸在肩膀上。
管亥那张颇为英挺的脸已是涨红一片，也不知是因为被巨力压制，还是心中羞耻。
吁……
胯下战马也因为狂暴的力量压制而跪倒在地，嘴里发出绝望的哀嚎。
当！
关羽又是一刀从下到上挥出，管亥顾不得酸麻的双臂，急忙提刀去挡。
以对方的力量，这一刀若是劈中，非得将他开膛破肚不可！
然而，关羽每一刀的力量都会增强，如海浪般一波比一波汹涌。
第三刀落下，管亥整个人都被劈飞，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好似全身都被震麻了。
“拿下！”
关羽策马而来，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管亥，随即一挥手，顿时便有几名士兵上前架住管亥。
管亥咬牙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战败得彻底，几乎磨灭了他所有的骄傲。沦为阶下囚已是必然，他只想知道击败他的人是谁！
“关羽！”
淡淡的回应了一声，关羽再次拍马向前。
却是管亥的心腹见他被擒，纷纷冲上前营救，却终究放不住关羽一刀。
随着时间的流逝，打斗声愈发微弱，直制完全安静下来。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营寨内，郭嘉从里面走出，笑道：“诸位辛苦了，我定会为诸位向郡守请功。”
所有人俱是大喜过望，纷纷跪地高呼，只觉得奋战几个时辰的疲惫一扫而空。
民以食为天，士兵则追求军功。
“谢军师！”
这是某人恬不知耻自封的官职。
……
“禀圣女，管统领被擒。”
“即刻派人去查，我要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第二十章，利益交换
“我滴乖乖，这些军械都够装备几千人了。”
山寨后方仓库内，张飞看向堆满一地的武器盔甲，忍不住感叹出声。
刘备亦是有些意外，但随即便又释然了，黄巾能在短时间内席卷天下，必然是有所准备。
郭嘉则是若有所思。
“大哥，先生，依你们看，这批军械该如何处置？”关羽提出关键问题，这批军备他们是据为己有，还是要上交？
他能提起郭嘉，显然已经将他视为自己人。
事实上，关羽已经逐渐认可了这个年轻求生的能力。
看似弱不禁风的身躯，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论是之前对天下局势的分析，还是这一次兵分三路，趁夜突袭的策略，都体现了这个人的能力。
换个位置想，如果换做自己是这帮“山贼”，也不会想到官军会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而且是在晚上发动突袭。
刘备下意识看向郭嘉：“奉孝，你怎么看？”
前世他也是做过皇帝的人，哪怕只是偏安一隅，也知道身为人主应该怎么做。
面对重要决策之时，不论自己有没有办法，都要先询问众人的意见。
除了集思广益之外，也是给臣下表现的机会，他只需要做出最后的决定即可。
郭嘉微微一笑，道：“主公啊，私藏军械可是重罪！”
大汉虽尚武成风，但大多数人只会佩剑，却不会打造铠甲之类的军械。一旦被告发，很可能与意图谋反联系在一起。
刘备瞬间心领神会，随即毫不犹豫的说道：“所有粮食，军械，全部上交。”
前世几十万大军都曾经断送过，何况是区区几千人的装备。
他在兵法谋略方面可能不算出色，却也有自身的优点，那就是足够果决，认准的事会立刻下决心。
郭嘉的意思很明显，他们三兄弟都没有官职在身，如果吞下这批军械，后患无穷。
“大哥，这……”张飞虽然知道郭嘉说的是对的，但这么多军械一股脑全交出去，心里难免有些不舍。
“大哥，要不咱们留下三成？不，两成！”
关羽轻抚长须，脸色比以往更加红润。
“三弟，咱们听大哥和先生的。”
他虽然也有些舍不得，却也知道自家兄长与先生的顾虑所在，这是为了不留任何破绽。
此次征战的兵马虽然名义上是他们的，但这只是暂时的，这些战利品藏不住。
纸是包不住火的……
郭嘉走到张飞身旁，拍了拍那宽广的肩膀，一脸意味深长的说道：“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这批军械只是暂时入库罢了。”
张飞一头雾水，一时间难以理解这番话。
刘备笑而不语，他知道郭嘉指的是接下来的黄巾之乱。
待来日天下动荡，各州，郡都会扩军应对，到那时，府库内的粮草，军械自然不会放着不用。
——
竖日，天色刚蒙蒙亮，郭嘉便来到郡守府，向荀盛汇报此次剿匪过程与结果。
“叔父，这些便是此次剿匪的全部所获。”
郭嘉向荀盛呈上一卷竹简。
一旁的中年文士顿时上前接过，转而放到荀盛的桌案上。
荀盛原本还有些疑惑，照理来说，剿灭区区一伙山贼，完全没必要向他汇报。
但是当他打开竹简，看清上面的清淡，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斩获山贼数百，擒数千被他自动忽略了，他注意的是军械，粮草数量，以及工匠的人数。
这几乎是一个小型的兵工厂了。
荀盛脸色凝重的注视着郭嘉，问道：“奉孝，这上面写的可都是真的？”
郭嘉点点头：“千真万确。”
荀盛顿时便沉默了。
一旁的中年文士有些疑惑，他很清楚自家主公的养气功夫，究竟是什么样战报能让他喜形于色？
片刻后，荀盛的脸色恢复平静，再次开口道：“依奉孝看，这份战报要不要上呈给朝廷？”
郭嘉一脸认真的拱手道：“小侄只是区区一介书生，无官无职，不敢妄谈政事。”
荀盛心中暗骂小狐狸，你向我借兵剿匪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郭嘉接着说道：“不过小侄以为，叔父即便是要上报，也当有所保留。”
“哦？为何？”
“因为如果让朝廷知道叔父辖区内出现这么多贼寇，而且私造军械，届时叔父如何解释？”
郭嘉一脸戏谑，荀盛顿时心领神会。
这份清单汇报上去，非但不是功劳，很可能还会被治一个治理不力。
“那奉孝认为应该怎么做？”
“我们剿灭的是山贼，至于这批军械……难道不是府库内新打造出来的吗？”
荀盛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少年是越看越顺眼了，不仅为他添了一笔政绩，还帮他省了一笔军费。
老狐狸与小狐狸相视一笑。
荀盛笑道：“奉孝此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封赏？”
如果对方愿意，他可以成为其仕途上的举荐人。
然而郭嘉却道：“此次小侄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真正冲锋陷阵的是三军将士，尤其是关羽，张飞二人为最。”
“此二人勇冠三军，叔父若能重赏，必能令三军将士感激不尽。”
至于他为何不提刘备，那是因为刘关张形同一体，关张二人手握军权，也等同于这是刘备的兵马。
荀盛于宦海沉浮多年，又岂会听不出这话外之音。
何况郭嘉呈上的军报上，原本就有二人杀敌的数量，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真假已经不重要了。
荀盛沉吟道：“关羽智勇双全，擢升为校尉，张飞骁勇善战，擢升军司马。”
这是一场利益交易，同时也是礼尚往来的回敬。
两人的升迁速度有点快，毕竟他们原本只是平民。
与其说是靠军功起来的，倒不如说是荀盛顺水推舟，将这一千兵马交给郭嘉。
郭嘉深深鞠了一躬，拱手道：“使君高明。”
“嗯。”
荀盛微微点头：“二人既身怀绝技，理当重用。”
“小侄告退。”
……郭嘉走后，中年文士忍不住说道：“主公真的要将这支兵马交给郭嘉吗？”
“郭奉孝擅长兵略，这支兵马在他手里更有用。”
荀盛说完，低头看着桌案上的竹简，心中隐隐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第二十一章，刘皇叔欲抵足同塌
一晃月余，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年度的最后几天。
新的篇章即将翻开，然而对于正处于日薄西山的大汉王朝来说，却未必是全新的开始。
这期间关羽张飞忙着练兵，而郭嘉则是发现自身马术不精的问题，常在夜深人静之时找俏寡妇深入探讨。
至于刘备，平日除了盯着大汉地图看之外，偶尔也会前往监牢。
很显然，他是要招揽管亥。
刘备记得这个名字，当初黄巾大军包围青州，太守孔融派麾下大将太史慈杀出重围，前来向他们求援。
这管亥是黄巾渠帅之一，也是前世包围青州的黄巾大军统帅。
只是很不幸，他碰到了关羽，三刀之后即被斩于马下。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很弱，关羽的刀法一波更胜一波，通常能挡住那连环夺命三刀，便称得上一流猛将。
刘备从来不会嫌弃人才太多，再加上闲来无事，于是有空便去找管亥谈心。
然而这厮硬气得很，刘皇叔的仁德之气竟没能感化他，让刘备都不禁开始自我怀疑了。
颍川书院，一座小亭矗立在湖中央。
亭内，郭嘉看着情绪低迷的刘备，笑道：“其实主公不必操之过急，依嘉看来，管亥早晚是主公的人。”
刘备瞬间眼前一亮：“奉孝有办法？”
他只当是自己的谋主想出了什么锦囊妙计，心中顿时涌起无限希望。
郭嘉却摇了摇头：“此人心志坚定，不易动摇。”
教派的感染力就像是后世传销组织，一旦堕入其中便很难动摇。
刘备疑惑道：“那奉孝为何如此笃定？”
郭嘉笑道：“管亥所信奉的无非是太平教，如若太平道灭亡，他还能忠心于何人？”
刘备顿时恍然大悟。
郭嘉继续道：“依我看，主公不如将他放了，做个顺水人情，来日管亥必会主动来投。”
“可若是他一去不回，又当如何？”
刘备仍有顾虑。
“不会！”
郭嘉摇头，认真道：“自古以来，忠诚之人往往也重义，重诺，而且有云长在，不怕管亥不回来。”
？？？
刘备一头雾水。
“这与云长有何联系？”
难道就因为是关羽擒下了管亥，所以对方从此对他……
刘备发现自己越想越不对劲，急忙抛开心中杂念。
郭嘉不知刘备正浮想联翩，继续说道：“云长的刀法天下无双，相信天下用刀者见了，都会心生敬仰。”
“主公可曾注意到那一日管亥看向云长的眼神，那是对强者的崇拜。”
刘备顿时完全明悟，一脸感慨道：“奉孝不但才智无双，就连这察言观色的功夫也是一绝啊！”
郭嘉淡然道：“身为一名谋士，审时度势乃必学之道。”
“我这便去放了他。”刘备当即就要起身前往监牢，却被郭嘉伸手制止。
迎着刘备困惑的目光，郭嘉笑道：“在下所说的放，并不是我们亲手放了他，否则难免有勾结贼寇之嫌。”
刘备苦笑道：“奉孝还是一口气说完吧。”
也就是他脾气好，这要是换个脾气暴躁的，早就发火了。
郭嘉正色道：“近来常有人在街头打探那日剿匪之事，以吾观之，那定是太平教之人。”
“如果在下猜得没错的话，太平教除了想知道那日所谋之人的身份之外，也有营救管亥之意。”
“所以在这件事上，主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郭嘉一口气说了一大篇，刘备瞬间怔住了，心中感慨连连。
原来他的谋主已经把什么都算好了。
同时，他心中也有许多困惑。
“奉孝如何得知街头之事？”
“那日嘉在街上广散金银，可不仅仅只是招了个马夫，也随手埋了几颗暗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所收获了。”
“所以这就是奉孝搬到书院，并让我与二弟三弟随同的原因？”
“这是一箭双雕的办法，不仅解决了主公与云长翼德的居所问题，嘉的安全也有了保障，主公不会怪我吧？”
郭嘉捅了人家的重要窝点，自然会考虑到可能到来的报复。
谋士有五谋，最重要的就是谋己。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活着才有输出。
刘备感慨道：“奉孝事事考虑周全，我又怎会责怪你，只是心中喜悦，得了奉孝之后，备应该会少犯些错。”
他又忍不住想起前世那场惨败，同时也想起孔明了。
前世就是不听孔明劝谏，方有夷陵之败。
今生换成了郭嘉，定要虚心纳谏。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不要把少不更事的孔明接过来慢慢培养？
郭嘉听到刘备这话，心中大致有所猜测，也不打搅刘皇叔缅怀过去，只是静静的品茶。
这时刘备忽然说道：“奉孝既然担心那贼寇的报复，不如与备抵足同塌？”
“备虽然不及云长翼德骁勇善战，但凭我手中双剑，定能护奉孝周全！”
他将谋士视为珍宝，生怕这宝贝不小心被人偷了，前世便没少与孔明同塌而眠。
郭嘉脸皮微微抽动，手中茶杯险些滑落。
“主公，在下与爱妾同房，难免有些不便。”
郭嘉觉得桃园三兄弟就住在不远处，喊一声应该能听到，他还是喜欢抱着俏寡妇软软的娇躯入睡。
刘备心中有些失望，面上却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忽然想起来，奉孝与孔明最大的不同在于，孔明心中唯有大业，奉孝却是好色如命，与那曹贼无异。
孔明啊，备想你了！
就在这时，关羽张飞并肩走进亭内。
唰~
刘备与郭嘉一致看向关羽。
二爷何时见过这种阵仗，那张刚毅的脸瞬间就红了，当然也可能是本来就红，或是被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冻红了。
“云长啊……”
刘备和郭嘉同时开口，随即又相视一笑。
关羽嘴角一抽，莫名觉得后庭花凉嗖嗖的。
郭嘉笑道：“还是主公说吧。”
刘备正色道：“有一件事需要云长帮忙。”
张飞一脸好奇：“大哥有事直说便是，说不定俺张飞也能帮上忙。”
“不，此事非云长不可。”
关羽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大……哥！请说！”
第二十二章，张飞打虎
刘备沉吟道：“我想让云长去一趟监牢，与那管亥谈谈，若能将其招揽最好，如若不能……”
“便一刀砍了他！”
张飞替刘备说了后面的话，他已经知道自家大哥想招揽那厮，而且屡屡碰壁之事，恨不得捅那不识好歹的家伙一样的透明窟窿。
然后……
“哎呀，大哥，俺错了……”
刘备揪着张飞的耳朵一阵教训，后者惨叫连连。
关羽则是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件事。
他犹豫道：“走一趟倒也无妨，只是大哥，我并不会游说，也不懂得如何劝降。”
他对招揽一事并不反对，管亥能挡他两刀，已然证明了实力。
关羽对自己的武艺有自信，而且，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这套自创的“春秋刀法”。
春秋刀法的核心便在于前三刀，也是最强的三刀。如果对手能挡住前三刀，就有与他一战的资格，甚至打上百来回合。
至于后面，就到了耐力与技巧的比拼了。
郭嘉笑道：“无需游说，只需释放你那一身英雄气概，与他交个朋友即可。”
交朋友？
关羽一头雾水。
郭嘉随即又解释了一番，关羽顿时明悟，随即转身离去。
不知不觉，悠闲的一天便又过去了。。。
夜，静悄悄的。
就在这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无数官兵手持火把出现在监牢，映入眼帘的是遍地横陈，陷入昏厥的官兵。
监牢的大门已被撞开，某个牢房已然空空如也。
——
“有人！”
城外林荫小道上，借着火光，依稀可见前方矗立着几道战马上的人影，以及一辆马车。
锵锵锵……
众人纷纷拔出佩剑。
张宁一双美目紧紧的注视着前方，脸上的面纱遮挡了表情。
“真是令人意外啊！”
郭嘉坐在马车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前方众人，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他却一脸轻松惬意。
这份依仗来自于左右两侧的关张二人，说好听点是底牌雄厚，说难听点就是狗仗人势。
他考虑过会有人来营救管亥，却没想到带头的会是个女子。
刘备脸色平静，关羽面无表情，张飞则瞪大虎目，俨然有挑衅之意。
萧战见对方人多势众，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但见己方几人都泰然自若，心中不觉又多了几分底气，连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
张宁同样在看着郭嘉，虽然素未谋面，她却下意识认定，这人就是端了她们窝点的罪魁祸首。
管亥低声道：“圣女，打不过。”
虽然己方有几十人，但对方武力值逆天，这点人数上的优势几乎没用。
张宁淡然道：“他们似乎没有要挡住我们去路的意思。”
对方显然算到了她们的行动，如果有意阻拦，就不会只来四个人，而是出动大军设下埋伏了。
她刚刚观察过，这个地方并不适合伏击。
这时刘备喊道：“壮士，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希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管亥沉默以对，他能觉察到身后同伴的目光发生了微妙变化。
“我相信你。”
张宁忽然开口，管亥顿时松了口气。
她随即又看向郭嘉几人。
“诸位莫非想将我等擒回去？”
刘备摇头道：“非也，我等只是来为壮士送行。”
“走。”
张宁随即示意众手下收起剑，一行人继续向前。
途径马车时，张宁忽然说道：“郭奉孝，我们来日方长。”
这话也不知是宣战，还是别有深意。
来日？
郭嘉怔了怔，随即露出笑意。
“好啊！”
他就喜欢这种大胆的女子。
四目相对，一股无言的情绪滋生。
“吼……”
张宁一行人刚走，林间忽然传来一声惊人的咆哮。
郭嘉眉头一跳，下意识看向张飞。
如果没听错的话，这是……虎啸？
一旁的萧战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急忙道：“咱们快走吧！”
刘备微微一笑：“恐怕来不及了！”
扭头看去，不远处的巨石上盘踞着一道威武雄壮的身影，额头上的王字格外显眼。
它就像是这座山的王者，正在冷眼注视着闯入自己领地的“猎物”。
张飞摩拳擦掌，嘿嘿笑道：“这畜生来得真巧，先生，俺张飞这就兑现承诺。”
关羽轻抚长须，脸上亦是带着一抹微笑。
“三弟小心。”
“二哥放心！”
萧战看得目瞪口呆，寻常人见了猛虎都是撒腿就跑，即使是经验丰富的猎虎，也得成群结队才能对付这猛兽之王。
这三兄弟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好似看到了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一样。
他不由得拉了拉郭嘉的衣袖，惊恐的小眼神仿佛在说：要不你劝劝？
郭嘉想了想，沉吟道：“要不云长和翼德一起上？”
虽然前世“武松打虎”的故事已经家喻户晓，但他心中仍存着一丝质疑，毕竟从各方面属性来看，人类的力量与猛虎还是有很大差距。
“先生怎能小觑俺张飞？”张飞似乎觉得被轻视，当即就策马冲了上去，显然是要证明自己。
张飞胯下虽是战马，但血脉的本能让它心生畏惧，很快止步不前。
“没出息的东西。”
张飞骂骂咧咧了一句，随即翻身下马，扛着丈八蛇矛便冲向猛虎。
关羽笑道：“大哥，先生勿忧，某自会为三弟掠阵。”
说完也翻身下马，跟上张飞的脚步。
郭嘉见两人信心满满，当即不再多说，一眼不眨的观赏这难得的真人打虎景象。
只见一人一虎分别扑向对方，各自的眼中都闪烁着冷冽的杀意。
当双方距离进入十步范围内之后，老虎猛地纵身一跃，锋利的牙齿，尖锐的爪子纷纷释放，在黑夜中闪烁着摄人的锋芒。
张飞似乎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并未选择与其硬碰硬，而且在关键时刻往侧方一滚，随即猛然挥动蛇矛。
吼……
鲜血飞溅，老虎的屁股被蛇矛摸了一下，看来传言“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未必是真的。
“打得好！”
郭嘉忍不住赞叹，虽然他武艺不精，却也看得出来，张飞这是利用了自己长兵器的优势。
“吼！”
虎啸山林，虎王被彻底激怒了，再次发起猛烈的进攻。
然而张飞依旧没有选择与它近身搏斗，进行力量的对抗，而且完美的借助了长兵器的优势，不断闪避的同时又给予猛虎创伤。
世人皆说莽张飞，此刻的他却是心细如发。
第二十三章，刘皇叔欲图糜子仲
鲜血不断滴落，随后融入雪地。
老虎的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而张飞虽然也累得气喘吁吁，却是毫发无损。
若非亲眼目睹，谁又能相信平日一向粗旷的猛张飞，居然也会用技巧取胜。
然而这位百兽之王显然没有逃跑的打算，它的一生要么占山为王，要么沦为一具白骨。
它咆哮连连，伺机发动最后一击。
张飞亦是深吸了口气，双手紧握蛇矛，将全身气力汇聚在双臂。
吼！
伴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咆哮，百兽之王发动最后一击。
张飞用尽全身气力，猛然劈下。
砰！
沉重的身躯重重砸在雪地上，一道血痕从王字中间流出，这一矛直接撕开了猛虎头部的皮囊，震碎了它的头盖骨。
“真，猛士也！”
郭嘉一脸惊愕，嘴里喃喃自语着。
关羽大步上前，将尸体扛在肩头。
“二哥，你……”
“你累了，我帮你。”
兄弟情深，尽显无疑。
张飞咧嘴一笑：“好！”
——
郭嘉一行回到书院的时候，苏美娘正披着貂皮大衣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就像是一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女人。
郭嘉会心一笑，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浑身舒坦。
苏美娘替爱郎整了整衣冠，随口问道：“怎地这么晚才回来？”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好了，快进屋吧……呀！”
苏美娘正待进屋，却见张飞浑身是血的出现，背上还扛着一只大虫，不由吓得躲到郭嘉身后。
“张！翼！德！”郭嘉没好气的瞪着张飞。
张飞嘿嘿一笑道：“这虎鞭可是好东西，得趁早下酒。”
老虎肉不好吃，却又浑身是宝。
郭嘉闻言一怔，随即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天寒地冻，他只记得虎皮能取暖，却忘了对自己最有用的东西。
桀桀桀桀……
郭嘉不怀好意的看向俏寡妇，后者已是满脸通红，心中又羞又气，于是狠狠对着少年腰间掐了掐。
这种事怎么能当中说出来！
郭嘉痛得龇牙咧嘴，咬牙道：“等服了虎鞭，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美娘再也待不下去了，整个人落荒而逃。
酒足饭饱后，张飞将猛虎开膛破肚，关羽挑灯夜读春秋，刘备则来到湖中央小亭观赏雪景。
“主公在想什么？”
郭嘉出现在刘备身后。
刘备扭头看向郭嘉，沉吟道：“我在想，奉孝能借助三教九流之地获取太平道动向，是否可以利用这一点？”
郭嘉心下一叹，果然还是发现了。
他其实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那玩意弄出来。
思虑再三，郭嘉终是下定决心，缓缓道。
“当年秦国能一统天下，除了战无不胜的铁骑，雄厚的国力，其实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情报！”
情报？
刘备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郭嘉继续解释道：“当年秦国大将王翦率二十万大军攻赵，却受阻于李牧，主公可知最后赵国是如何亡的？”
刘备想了想，答道：“因为赵王听信佞臣郭开的谗言，撤去了李牧统帅之职。”
“主公可知那郭开为何要向赵王进言？”
“因为其与李牧不合。”
“这只是其一，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郭开受了秦国的贿赂。”
刘备顿时恍然，却始终没明白这件事与两人所谈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郭嘉继续道：“当年秦国有一个赫赫有名的组织，名叫“黑冰台”，专行打探，收买，行刺敌国重要大臣之事。”
其实郭嘉也不确定黑冰台究竟是否真实存在，但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他只是用来举一个例子。
话说到这份上，刘备再不明白就说不过去了。
打探，行刺，收买……的确不失为一种好手段。
刘备心中思绪飞转，随即看向郭嘉：“奉孝莫非也有意组织这样一个组织？”
“不是在下想不想，而是主公需不需要一个这样的组织。”
郭嘉将决定权抛了回去。
他不想做这个决定，因为他不确定，未来这个自己一手创造的组织，会不会被用在自己人身上。
老朱的手段可是历历在目。。。
刘备如今虽是仁义之君，可是以后呢？
未来之事难以预测。
刘备沉思许久。
“奉孝不妨先着手草创，待来日我等钱粮充足，再扩大其规模。”
正如郭嘉所料，没有一个君主会拒绝这样一个组织，这相当于让自己多一双眼睛。
只是目前这个组织的视线只在外面，有朝一日一统天下，没了外敌的威胁，这双眼睛就会看向自己人。
这是一把双刃剑。
郭嘉随即洒然一笑，不说他能不能辅佐刘备一统天下，即使有那么一天，他应该也差不多该安居田园，甚至梦断九泉了。
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在下领命。”
片刻后，刘备又道：“我欲匡扶汉室，日后必然需要大量钱粮，奉孝可有敛财之法？”
郭嘉摊手道：“在下只会兵法谋略，经商属实一窍不通。”
至于卖酒什么的，他太懒，懒得去做。
这具身体本就是世家子弟，几乎没有什么金钱上的烦恼。
刘备哑然失笑，他这是问错对象了。
论经商，非糜子仲不可！
可是他又想起了糜芳，前世这个妻弟就曾经背叛他。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却又很快隐藏起来。
他不能杀糜芳，否则糜家便彻底与他无缘了。
郭嘉见刘备陷入沉思，不禁疑惑道：“主公可是想到法子了？”
他这是明知故问，又如何猜不到刘备心中所想。
涉及钱粮的问题，除了那位徐州首富糜子仲还能有谁？
重生者，发挥你的优势吧！
果不其然，刘备下一句便是：“我们需要一个商贾的支持。”
“商人唯利是图，主公何不争取世家？”
郭嘉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以我如今的本钱，世家恐怕看不上我。”
“主公看中的是那家商贾，可是河北甄氏？”
“非也，甄氏既是商贾，亦是世家，恐怕也看不上我刘备。”
“我所图者，徐州糜氏也！”
第二十四章，纸上谈兵郭奉孝
虎鞭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能让男人大显神威，所向无敌。
郭嘉就这么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日子，不知不觉，距离记忆中黄巾起义的时间越来越近。
朝阳初升，万物复苏。
湖中央的小亭内，郭嘉正与刘备围棋。
随着天气转暖，冰雪也开始融化，一切都透着欣欣向荣的景象。
“反了反了，全反了！”
张飞快步走来，嘴里振振有词。
关羽紧随其后，脸色稍显复杂。
郭嘉闻言，执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反了……这一天终于来了么？
他旋即抬起头，看向对座的刘备，恰逢对方也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对。
啪！
郭嘉落子，注视着刘备笑道：“青龙昂首，腾飞万里。”
这是一场席卷天下的叛乱，将给予大汉王朝沉重一击。
然而危险与机遇并存，这也是一次机会，尤其是对于刘备没有基础的人来说，更是天赐良机。
刘备站起身，胸中豪情万丈。
“吾当执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留遗憾。
他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郭嘉把玩着手中棋子，一脸戏谑的看向关张二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可准备好了？”
他将那一千兵马分成两份，分别交给关羽，张飞操练，同时许下一争长短的赌约，看谁能练出更善战之兵。
两人各自根据自身所长，制定了一套训练方法，关羽的刀兵，以及张飞的长枪兵。
矛与枪的使用方法有类似之处，张飞练出的长枪兵亦是不俗。
张飞闻言顿时拍着胸脯保证道：“军师放心，我和二哥绝不会让你失望，等上了战场你自会清楚。”
关羽没有说话，脸上却充满了自信的神采，充分展现了人狠话不多的特性。
就在这时，郡守府文士“周成”匆匆走来。
“郡守有请。”
周成看向郭嘉的脸色有些复杂，结合种种迹象，这人分明预测了一切，这份才智的确是他拍马难及的。
郭嘉笑了笑，随即对着刘备微微拱手。
“在下去去便回。”
刘备微微颔首，他知道这是颍川郡守邀请郭嘉去商谈对策。
……郭嘉随即跟着周成出发前往郡守府。
“在下斗胆一问，如今颍川治所内形势如何？”
马车上，郭嘉闲来无事，于是问起事态发展。
周成一脸忧虑，叹道：“城外叛军号称有十万，已经攻占了临近几座县城，如今正向颍川开拔，大有攻城之势。”
郭嘉摇了摇头，嗤笑道“十万？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以吾观之，至多不过二三成。”
这时代总喜欢夸大其词，在他看来所谓的十万叛军不过是虚数，能上战场的青壮最多只有两三万。
而这三万人里面经过训练，且手中配备武器的，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人。
周成见他一脸轻松，心中不禁有些惊疑不定，这人究竟是真的胜券在握，还是故作平静？
周成忍不住试探道：“纵然只有二三成，那也是颍川守军的十倍之多，奉孝莫非已有对策？”
郭嘉摇头道：“没有，如若敌军未至便已想好对策，不过纸上谈兵罢了。”
他之所以这么轻松，是因为黄巾数量虽多，却几乎都是没经历过战阵的新兵。
而颍川城内虽然只有三千兵马，却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正规军。纵然因为处于中原腹地，战力远不如边军，却也远胜这些刚刚组建的民兵。
再加上有着外部威胁，城内各大世家必定会同仇敌忾，从他们的私兵中再凑个两千人应该不难。
由此可见，最后的结果应该是五千对两万，且官军单兵战力更胜一筹。
这么一对比，双方实力差距其实并没有多大，这是因为黄巾起义的重心本就不在颍川，而是在冀州，南阳等地。
周成有些无言，没有对策你为何如此自信？
思虑间，马车已来到郡守府。
——
郭嘉二人来到议事厅的时候，屋内早已乱作一团，隐约能听到众人正为黄巾之事争论不休。
有人提议加固城墙，固守待援。
有人认为应该发动百姓一同守城。
也有人觉得应该派人即刻向长安求援。
……却无一人提议主动出击。
“草民郭嘉，见过郡守。”
郭嘉大步走进厅内，对着荀盛一俯首。
荀盛正为黄巾之乱忧心，一见郭嘉顿时松了口气。
“奉孝可算是来了，快请入座。”
入座，其实就是跪坐。
郭嘉起身，自顾自走到荀彧和戏忠身旁坐下。
在这吵吵嚷嚷的大厅内，稳如泰山的两人显得鹤立鸡群，这空位显然是为他而留。
众人见郡守开口，纷纷停止议论，将目光投向了郭嘉。
他们这些人要么是世家子弟，要么就是地主豪强，自然是认识郭嘉的。除了其本人的才智，郭氏昔日的影响力也不可或缺。
荀盛沉吟道：“奉孝可曾听闻黄巾之乱？”
这是明知故问了，从之前郭嘉借兵剿匪一事就不难看出，他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略有耳闻。”
“奉孝可有对策？”
“郡守何不先问荀彧，其有王佐之才，定有破敌良策。”
郭嘉觉得读书人有必要谦让些，于是将皮球提给了荀彧。
荀彧闻言笑而不语。
戏忠面无表情，一副置身其中的姿态。
荀盛则是一脸无奈：“文若刚向我举荐你，如今你又举荐他，莫非你二人竟无半点为我分忧之意？”
虽然是自家侄子，可荀彧作为未来的荀氏家主，地位还在他之上，他可使唤不动。
郭嘉不禁看了荀彧一眼，这厮竟先下手为强了！
他随即站起身，正色道：“在下以为，我等当主动出击，不给贼寇发展壮大之机。”
这是郭嘉事先与刘备商定的方略，既然计划在黄巾之乱建立功勋，自然不能落在颍川这个小地方。
此言一出，荀盛顿时怔住了，众人也再度议论纷纷。
有人说郭嘉年少轻狂，也有人觉得兵力差距太大，更有甚者……
“禀郡守，赵括乃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郭嘉一时无言。
赵括不弱，只是对手太强！
第二十五章，议定出兵
郭嘉对于众人将自己比作赵括并无意见，毕竟此刻的他……论名声还远不如曾经的赵括。
一出场便统领赵国四十万大军，可谓天胡开局。
如果他击败了白起，少不得会成为比肩韩信的名将。
郭嘉站起身，目光注视着那名声称“赵括为前车之鉴”的中年男子，笑道：“阁下以为赵括只会纸上谈兵？”
中年男子淡然道：“非我所言，此乃古籍所说。”
他还算聪明，并未将此事往自己身上揽，显然考虑到郭嘉会借此发难。
可是郭嘉的思路又何止于此？
“何谓古籍？”
“自然史书记载。”
“那阁下又知不知道，古书上还说了一句话，胜者为王败者寇。”
中年男子顿时无言以对，郭嘉的意思是说，史书往往会将失败者贬得一无是处。
郭嘉继续道：“如果让阁下去和白起交战，胜算又有几何？”
“你……”
中年男子拂袖落座。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如何说能赢，郭嘉会毫不犹豫让他带兵去征讨黄巾贼。
如何不能，又有什么脸面去耻笑赵括呢？
郭嘉没有继续紧逼，他的目的只是让不相干的人少说话。
他转身面向荀盛，正色道：“一味的死守并未长久之道，我们就算守住这座城，贼寇也会逐步蚕食其他郡县，继而对颍川形成合围之势。”
“纵然贼寇围城，待朝廷大军一到，自会土崩瓦解。”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郭嘉反问道：“如今各州郡烽烟四起，阁下能担保朝廷大军一定能及时来援？”
“我……”
那人不敢保证，于是闭口不言。
这时荀盛开口了。
“如若出兵，奉孝有几成把握？”
荀盛已然看出，郭嘉这是打定主意要主动出击了。他不免有些好奇，对方究竟做了多少准备。
如果能主动出击，通过剿灭贼寇换取功勋，谁又愿意固守待毙？
郭嘉笑道：“若是只有城内的三千官兵，应有五成胜算。”
荀盛心中暗骂：小狐狸。
他哪里听不出来，这厮是要借机索要筹码了。
“若是我再加两千兵马，胜算又有几何？”
“八成。”
郭嘉立即回答，随即又道：“如果再加五百战马，至少九成。”
荀盛愣住了，这小狐狸怎么知道城内有几百匹战马？
但他随即抛开思绪，追问道：“奉孝此言当真？”
九成，几乎可以说是必胜了。
郭嘉认真道：“嘉愿立下军令状，如若不胜，军法从事。”
荀盛怔住了，没想到他会把价码开到这么大，以他的身份，完全没必要进行这场豪赌。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荀彧和戏忠忽然同时站起身。
“在下也愿立下军令状。”
荀盛：？？？
有必要下这么大的注码么？
这不在计划之内。
荀盛心下一叹，果然是年少轻狂。
其实在消息刚刚传来时，他便与自家小侄达成共识，此战尽可能以郭嘉为主。
因为荀彧早已断定，这场战争如果要主动出击，必定会用到郭嘉的奇谋？
郭嘉扭头与荀彧，戏忠二人的目光相触，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自信。
他们三人联手之下，如果连一群未经操练的民兵都对付不了，又何谈指点江山，逐鹿中原？
荀盛叹道：“罢了罢了，我相信德操的弟子，你们尽管去吧，我会全力支持你们。”
他又环视众人。
“诸君，如今颍川正是生死存亡之际，希望诸位鼎力支持。”
众人：？？？
这件事是你答应的，凭什么要我们出血？
“吾等谨遵郡守之命。”
——
敲定出兵事宜后，郭嘉三人便结伴回到书院，桃园三兄弟亦是闻讯赶来，众人齐聚于湖边小亭。
郭嘉戏谑道：“今日文若为何会这般鼎力相助，莫非……”这话意有所指，好似在问荀彧是否已有加入之意。
荀彧淡然道：“荀氏尽在颍川，如若贼寇破城，则百年基业尽毁之一旦。”
他依旧没有下注。
郭嘉也没有继续纠缠，他这番话本就是随手涂鸦之举。
刘备的目光不断在荀彧和戏忠身上徘徊，心中有些火热。
二人皆是曹贼重要谋士，如果能横刀夺爱……不对，是招揽至麾下，定能破曹贼气运。
戏忠忽然道：“奉孝可曾想好这一战如何取胜？”
两人既是对手也是好友，但如今是共同参战的时刻，谁都不会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郭嘉淡然道：“无他，唯一战尔。”
如今两军尚未正面对峙，贸然打算出奇制胜，一旦被识破，会落得满盘皆输的结局。
正如那句“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具体作战方略是要根据战场地形，气候，敌我实力，以及对手的性格特性……等种种原因决定的。
“反贼有至少三万人，我军只有五千。”
“敌军虽多，不过乌合之众，我军虽少，却是装备精良。”
……
与此同时，远在几十里外的黄巾军营内，统帅“波才”同样在点兵备战。
正当众人谈论战局之时，一行人走进大帐内，为首者赫然是之前与郭嘉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宁，身后还跟着个管亥。
波才一见是张宁，急忙从主位上起身，俯身道：“末将见过圣女。”
张宁将波才扶起，随即说道：“将军无需多礼，我此行只是押运兵器铠甲，顺便见见老朋友。”
老朋友？
波才一脸不解。
张宁解释道：“几个月前，郭嘉率领官军破了我们在颍川的营寨，夺了一批粮草军械。”
众将闻言纷纷义愤填膺，叫嚷着要破了颍川城，将那可恨的郭嘉大卸八块。
波才疑惑道：“那厮如何知道我们在颍川建了营寨？”
张宁摇头道：“这个问题我至今也未查明，不过此人阴险狡诈，将军不可不防。”
波才瞬间明白了，圣女便是专门来提醒他这件事的么？
“颍川兵马不过数千，我军纵然武器铠甲尚未齐全，只要稳扎稳打，何惧此人？”
“此人素有鬼才之名，就怕将军防不胜防，若是将军不介意的话，我愿为将军出谋划策。”
张宁终于表明自己真正的来意。
她这是要与郭嘉正面较量一番。
波才笑道：“圣女愿意相助是末将的福分。”
论地位，张宁还要在他之上。
第二十六章，博弈（一）
尘封已久的平原已经褪去外壳，随着冰雪融化，昔日的宁静也因此被打破。
伴随着战鼓声响起，两支军队在平原上摆开阵势，遥遥相望，一股肃杀之气悄然滋生。
张飞一身戎装立于高头大马上，目光睥睨的望着前方黄巾军阵。
作为此战当之无愧的先锋将军，又是参军以来真正意义上的首战，他身上的担子可谓十分沉重。
他紧紧握着手中蛇矛，心中有一丝紧张。
倒不是畏惧沙场征战，只是怕自己智慧不力丢了他们兄弟的脸。
刘备同样身披盔甲，手握雌雄双剑。
他看向张飞，问道：“三弟可有信心？”
“大哥尽管打眼看着，看我如何杀敌立功。”张飞原本还有些紧张，闻言顿时挺直了腰杆，他怎么也不能在大哥面前露出怯弱之色。
刘备点点头：“那就好。”
心中却是涌起一丝疑惑，自前几日开拔以来，云长便不见踪影。
适才他问过郭嘉，得到的答案却是：主公只管做好看戏的准备。
他知道郭嘉这是要出奇制胜，却不知对方会怎么用关羽。
与此同时，军阵的中央位置，郭嘉，戏忠，荀彧三人正聚在马车上，围着一桌棋盘。
郭嘉一边在棋盘上摆弄棋子，一边说道：“现如今我军有盾兵两千，枪兵两千，弓弩手一千，其余杂兵数百。”
“那数百骑兵呢？”
戏忠提出问题，他可是记得这郭浪子向郡守敲诈了几百匹战马。
郭嘉笑了笑，一脸神秘道：“我自有妙用。”
戏忠和荀彧对视一眼，虽然不知这人会怎么运用这支骑兵，但是据他们对郭浪子的了解，这支奇兵很可能会是决定最后胜负的关键。
戏忠忍不住提醒道：“郭奉孝，此战关系到颍川之生死存亡。”
出奇制胜，如何成功会收获巨大的回报。
可如果失败，也会落得满盘皆输之局。
这是一把双刃剑，充满着危机与机遇。
戏忠不得不承认，在奇谋这方面，自己远不如郭嘉有魄力。
他就像是一个疯狂的赌徒，敢于赌上一切。
自信与自负往往只在一线之间。
荀彧苦笑道：“奉孝啊……你可别害我与志才成了黄巾的俘虏。”
他有些后悔跟来了，饶是以他的养气功夫，也不禁为这人的冒险行径心惊胆战。
这已经不仅仅是几百骑兵的存亡了，郭嘉既然已经定下战术，接下来他的所有布局都会围绕这个战术开展。
郭嘉拍了拍荀彧的手背，笑道：“文若放心，以你我之才智，纵然被俘也会受到重用。”
荀彧：？？？
原来你已经做好了被俘，并且向黄巾投诚的打算了。
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郭嘉其实也有些郁闷，前世的他一向老成持重，为何今生却如此喜欢冒险，而且十分享受这种游走于刀尖之上的感觉。
就像是打扑克的时候，往往是在打出最后底牌的时刻才是最畅快的。
这是受了这具身体的灵魂影响么？
鬼才，天马行空……
郭嘉收起思绪，伸手按住棋盘上的棋子，随即缓缓向前推移。
“传令，全军向前推进三百米。”
“喏。”
马车外等候的传令兵闻言，立即策马前去通报各部。
片刻后，整个官军的军阵开始井然有序地向前推进。
……
“报，官军开始推进。”
很快，黄巾中军处的张宁及黄巾诸将也得知了这一情报。
“他们居然敢推进，莫非要主动进攻不成？”
第二十七章，博弈（二）
众人有些吃惊，虽说官军的装备比他们精良，可己方毕竟有着六倍兵力上的优势，这份数量差距足可弥补装备上的不足。
毕竟张宁此行带来了一批军械，他们当中装备齐全的士兵已经接近两万。
波才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看向张宁。
“圣女以为，我军是否推进？”
前进，则是与官军硬碰硬。
张宁沉思片刻，随即摇头道：“如今官军动向不明，不如暂且防守，以静制动。”
经过上次的事后，她觉得那个男人不会如此冲动，最终决定稳妥起见。
兵者，死生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一名将领忍不住抗议道：“圣女，我军数倍于官军，为何要畏惧他们？”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这时波才说道：“正因为我军兵力占优，所以才更应该稳扎稳打，不给官军可乘之机。”
虽然不知道自家圣女为何如此谨慎，但作为黄巾高层，他对张宁是无条件支持的。
主将发号施令，众将虽然仍有意见，却是不敢再发言，于是黄巾军的方阵便摆出防守阵势。
“咦，这黄巾贼居然不敢应战。”
张飞有些疑惑，一开始听到郭嘉的推进命令，他还以为一场血战就要开启了。
片刻后，耳边的战鼓声忽然发生了变化，这是进攻的指令。
与此同时，各处令旗也呈现出进攻指令。
各部将领虽然心存疑惑，却也不敢违抗军令，于是纷纷下令向前推进。
不觉间，双方前军的距离已经来到弓弩射程内。
一队队弓兵井然有序地向前，推进到最前排的盾兵后，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放！”
伴随着旗官一声令下，已在弦上的弓弩纷纷如同脱缰的野马飞驰而出，随后如雨点般落下，黄巾军阵前方很快响起惨叫声。
他们也不甘示弱，同样派出弓弩手给予还击，一时间平原上箭如雨下。
几波箭雨过后，随着令旗再度挥动，官军发动潮水般的进攻。
张飞一马当先，迎着箭雨杀入敌阵，一记横扫便斩杀数人。
他一手操练的枪兵见主将悍不畏死，纷纷大受鼓舞，即使冲锋的过程中不断有人中箭倒地，他们依旧前赴后继。
喊杀声响彻云霄，兵戈碰撞之音随处可闻。
血液飞溅，断肢横飞，灰色的土地逐渐泛红……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诚不欺我。”
郭嘉几人乘着马车来到一处小山坡上，从这里可以大概看清下方战场形势。
他看到的是两道洪流正一点点汇聚在一起，耳边隐约传来呐喊声……热血的背后是无尽鲜血与白骨。
戏忠淡然道：“你既然将他们定为诱饵，就不能有恻隐之心。”
战术已经开展，不论对错都无法更改，他这是担心郭嘉因为一时不忍改变战术。
荀彧摇头叹道：“这一招太险，如若被识破，我军必将处于进退两难之境。”
他已经大概猜出郭嘉的策略，以他的性格是决计不会用这种战术，虽然能一战定乾坤，却也充满了危机。
“他看不破。”
郭嘉笑了笑，随即看向一旁的传令兵。
“传令，让第二梯队，第三梯队跟上，如有后退者，斩！”
“喏！”
——
“报……敌军突破我军第一道防线。”
“报……敌军突破我军第二道防线。”
“报……”
黄巾中军处，败报持续传来。
张宁柳眉微蹙，难道官军真打算以迅雷之势冲阵吗？
“官军如此冲势，必然是主力尽出，将军，出兵吧！”
“没错，给官军一点厉害瞧瞧……”
众将纷纷进言。
波才下意识看向张宁，在他看来，官军的攻势如此猛烈，应该是把宝都给压上了。
如果再不发力，一道让官军突破至中军，他们的防线就会全部崩溃。
张宁收起思绪，淡然道：“将左右两翼的兵马调至前军，再调后军护卫两翼。”
“喏！”
一声令下，黄巾的整体阵型顿时打算了巨大变化，前方，左右都严防死守，唯有背部……
张宁自然想过这个问题，又道：“派出斥候扩大搜寻范围，绝不能让敌军趁势绕到我军背部。”
她很清楚这种阵型的破绽，但如果不限制官军的攻势，他们早晚都会落败。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只有挡住了官军这几波攻势，后面就是他们反攻的时候了。
然而张宁没想到的是，一支军队早已在几天前绕到了他们的大后方。
“将军，敌军变阵了，是否出兵？”
距离黄巾十里外的一座高山上，几道身影正窥视着黄巾阵型的变化。
关羽持刀而立，伸手轻抚长须，脑海中回忆起几天前的一幕。
“云长，我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你即可率所部兵马出发，来到此处蛰伏……”
“记住，必须等到黄巾军全面反攻方可出兵。”
这是郭嘉几天前对他说的话。
从关羽的视角来看，黄巾军如今只是改变了防守阵型，尚未发起反攻。
“等！”
“可是……”
“抗命者，斩！”
部将顿时不敢再言。
平原上拼杀仍在继续，但随着黄巾军加固防线，官军的攻势已经被遏制。
张飞及所部兵马已经与大部分脱节，因为正是他这支部队冲得最猛，如今已身陷重围。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
部将一身是血的冲到张飞身旁，显然已是身受重创。
张飞放眼望去，部下正在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一咬牙，咆哮道：“杀……”
军令如山。
不知过了多久，张飞所率领的五百士兵仅剩不足百人，他们的攻势已经彻底停滞。
呜呜~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这是……鸣金收兵的号令。
张飞怒目圆瞪。
“何故撤军？”
“将军，撤吧。”
部将却是如蒙大赦，因为他们已经冲不动了。
“随我杀出去。”
张飞怒吼一声，手中蛇矛横扫，将围上来的敌军扫飞，随即调转马头。
与此同时，颍川军各部兵马也纷纷如潮水般后撤……
“报……官军开始撤退。”
第二十八章，博弈（完）
“哈哈哈……官军自知攻势已竭，开始仓惶后撤了。”
“哼，竟敢小觑我黄巾军，将军，下令反攻吧。”
“是啊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众将纷纷进言。
波才则是看向张宁，严格意义上开始，张宁才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
“左右两翼可发现官军踪迹？”
“尚未发现。”
“后方呢？”
“一只鸟儿都没有。”
张宁一番询问，得到的尽是官军没有奇兵的结果。
难道真是她高估了那人？
官军真的是因为轻视他们的战力，所以打算先发制人么？
波才也忍不住道：“圣女，如若官军真有奇兵，定然瞒不过我军斥候的眼睛。”
这是常理之内的想法，毕竟谁又能想到，官军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绕到了他们的大后方？
张宁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
“传令，全军反攻！”
战机稍纵即逝，容不得她犹豫。
“喏！”
黄巾众将俱是情绪高涨，守了这么久，他们早就憋着一把火，如今正是燃烧的最佳时刻。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黄巾军发动全面反攻，也要正因如此，他们的背部已经彻底暴露。
“军师到底是怎么打仗的？”
张飞第一次对郭嘉的谋略有了质疑，他们正在撤退途中，黄巾军突然反扑，后方士兵已然成了待宰的羔羊。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己方军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密集的军阵忽然变成了一个个方阵，好似一种古阵法。
以张飞所在的位置，尚无法一窥全貌，可若是站在高处，就会发现整个军阵呈现出一幅八卦图案。
而在阵眼位置，赫然是腰悬雌雄双剑的刘备，他一直没有参与之前的冲阵，便是为了此刻。
虽然不明就里，但张飞还是率军冲入阵中，沿着道路向后方撤退。
追杀而来的黄巾士卒尚未弄清形势，就被各个方阵的官军绞杀。
“嘿~原来军师早有准备。”
张飞来到阵眼的高台上，黝黑的脸庞满是和蔼可亲的笑容。
刘备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将手心的汗水擦在披风上。
他有些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把事实告诉三弟？
告诉他，这个阵法只是纸老虎，不顶用。
罢了……且让他开心片刻。
——
吁~
波才勒紧马绳，勒令麾下停止追杀，一脸惊疑不定的注视着前方军阵。
张宁随后赶到，当看清前方阵势，不由喃喃道：“八门金锁阵！”
波才闻言，不由问道：“圣女，是否继续冲阵？”
“先等等！”
张宁有些犹豫，她虽然知道这个阵法，也懂得如何破阵，但随着岁月变迁，这个阵法早已发生变化，原先的破阵之法未必有用。
这时一名黄巾将领忍不住道：“先前官军主力尽出，此时纵然布下阵法，想必也是不堪一击，我们直接冲阵就是。”
张宁瞥了他一眼，淡然道：“如果是陷阱呢？”
“我~”
那名将领顿时不说话了，于是张宁就这么错过了最正确的答案。
……
戏忠死死的注视着郭嘉，沉声道：“你这八门金锁阵未经操练，如果黄巾全力冲阵，将会一击即溃，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我赌他不敢冲阵。”
“你……”
戏忠气急，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看似处处充满危机的战术，却将敌方主将的心思，甚至是每一步的决策都算准了。
对方会什么时候防守，什么时候反扑，碰到阵法后停滞不前……郭嘉通通了然于胸。
这是对人心的极致算计，却也是刀尖上行走。
胜了，便是算无遗策。
败了，便是狂妄自大。
目前看来，郭嘉赌赢了。
荀彧叹道：“今后奉孝用兵，我绝不会再随同。”
这一战，几乎用光了他有生以来的所有情绪。
太冒险了，但凡对方的念头发生一丝变化，己方都有可能满盘皆输。
郭嘉嘿嘿一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文若露出胆怯之色，足可自豪平生了。”
冒险的过程很刺激，成功的结果却又让人畅快淋漓。
郭嘉站起身，伸手挡住阳光的照射，遥望着黄巾军的大后方。
虽然看不真切，却能捕捉到那烟尘滚滚的景象，那是铁骑奔腾的风景。
关三刀……他来了！
平原上铁骑纵横，关羽策马奔驰，单手拖着青龙偃月刀，身后铁骑滚滚。
“敌袭……”
黄巾后方的士兵很快发现这支天降般的军队，于是纷纷上前狙击。
然而黄巾主力尽在前方，后军的士兵别说武器铠甲，连一面像样的盾牌都没有，又如何阻挡来势汹汹的铁骑？
“挡我者死！”
关羽挥舞青龙偃月刀，将一名迎面而来的黄巾将领劈飞，随即继续向前冲锋，每次挥刀都会带走三两个，不多时，身后已是鲜血遍地。
三日奔袭只为此刻，谁也挡不住他的冲势。
不到半个时辰，他所率领的三百铁骑就已经连破三道防线，冲势依旧猛烈。
这支从天而降的奇兵就像是一柄尖刀，恨恨地刺进黄巾军的心脏，然后撕裂。
黄巾后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军阵已是一片乱局，宛如一座决堤的大坝。
不多时，关羽已经率领铁骑杀到黄巾的中军处。
“报……后方发现官军骑兵。”
“报……后军第一道防线被突破。”
“报……后方第二道防线被突破。”
“报……”
败报接踵而来，正观察官军阵型的黄巾诸将俱是脸色大变。
张宁冷声道：“这支军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说连只鸟儿都没有吗？
“这，属下不知。”
谁也不知道这支军队是怎么绕过去的。
“传令，即刻冲阵。”
张宁忽然就豁然开朗了，对方真正的杀招是这只骑兵，面前的八门金锁阵不过是一支疑兵，目的正是让他们停滞不前。
从头到尾，她的每一个心思都被对手算透了。
郭！奉！孝！
“圣女，来不及了。”
波才却没有执行这个命令，迎着张宁的目光，他沉声道：“后军已乱，中军遇袭，这时候冲阵，我们将会陷入首尾难顾的局面。”
这是任何一个将领都知道的问题，兵力越多，越要保持阵型的完整，否则不用对手来打，己方军阵就会自动崩溃。
张宁银牙紧咬，显然已经冷静下来。
“撤军！”
这两个字好似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
第二十九章，天下一统，不使三分
夕阳西下，热血杀伐的背后，留下的却是遍地疮痍。
这片平原已经分不起土色与血色，喧嚣的景象也恢复宁静，这一天结束了，这一战也来到尾声。
戏忠紧紧地注视着郭嘉，问道：“你早就知道敌军统帅是谁？”
唯有知己知彼，才能制造这么详细的战术。
郭嘉淡然道：“知道。”
“为何？”
“秘密。”
他知道戏忠最后一定不会跟他共事一主，所以不打算透露关于情报系统的任何内情。
今日是好友，未来却一定是对手，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戏忠顿时没有再问。
荀彧站起身，拱手道：“奉孝，告退。”
这种打法太冒险，完全与他的风格相悖。
郭嘉也不阻拦，一脸戏谑道：“嘉听闻青州黄巾肆虐，欲率军前去解围，不知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脚步一顿，这浪子话中的威胁之意尽显无疑。
“奉孝，此战有你足矣。”
整个颍川的兵马，甚至是各大世家的死士都被这厮带出来了，如果他真的带兵去其他州郡，颍川恐怕会瞬间沦陷。
“文若勿忧，黄巾遭此大败，必不敢卷土重来。”
“这颍川可是你的生养之地。”
荀彧有些生气了，你自己喜欢冒险，非得拉着我垫背作甚？
郭嘉瞪眼道：“你也知道颍川是咱们的生养之地，凭什么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却跑回去风流快活。”
他和张飞在一起待久了，不由自主的被那黑厮影响了。
荀彧最后还是钻回马车，他不确定这浪子会不会真的这么做，当然所谓的离开不过是玩笑话。
夜幕悄然来临。
整个军营大多是一片欢欣雀跃的景象，可在欣欣向荣的背后，却有着许多独自舔舐伤口的身影。
战火无情，不论是胜利的一方，还是落败的那一方，伤亡都是必然存在的。
郭嘉此刻，便是身处伤兵营。
官军此战杀敌，俘虏总计超过一万，可一身的伤亡却也不小，阵亡仅有八百余人，伤者却超过千人。
有的时候，直接战死的人甚至比身受重伤的人更痛快。
因为他们不用再承受伤痛的折磨，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出，不用无力的等待死神的降临……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那一双双眼睛逐渐变得空洞，继而失去神采。
郭嘉甚至看到，有人对自己的战友举起屠刀，亲手终结了他已经无法挽回的生命。
他没有制止，因为他也同样无能为力。
这些种种，归根究底在于落后的理疗条件，以及军中简陋的救治团队。
有人也许会说，当代不乏妙手回春的神医。
可是这样的神医又有几个？
类似这种身在底层的士兵，又哪有机会受到神医的眷顾？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郭嘉忽然有些理解这句话了，繁华的背后是由累累白骨筑成的。
这时张飞匆匆赶来。
“军师跑到这地方作甚？”
“我来，只是想告诉自己一件事。”
“何事？”
郭嘉注视着张飞，缓缓道：“如今的自己是决策者，每一个决定，甚至是一个小小的念头，都可能决定成百上千条生命。”
这话既是在提醒张飞，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
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这样的战争还会持续一百多年。
天下一统，不使三分。
郭嘉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张飞知道郭嘉又是在给自己上课，可是面对此情此景，反驳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军师，我明白了。”
张飞一脸认真的回答。
“那就好，走吧。”
郭嘉说完便转身离去，至于张飞的承诺管不管用，就要等待来日再印证了。
……
郭嘉来到中军大帐时，刘备关羽等人早已齐聚一堂。
这一战，武将方面的首功是张飞和关羽，前者攻势最猛，成功迷惑了黄巾军。
后者奔袭大后方，连斩黄巾八将，直接将黄巾军阵凿穿。
刘备一脸郑重道：“黄巾军经此一败，如今已退军十里，军师以为接下来当如何破局？”
今日一战虽然让黄巾军伤筋动骨，但仍有部分实力，如果想要彻底平定颍川黄巾，还需要一场大胜仗。
郭嘉把玩着手中羽扇，笑道：“主公不妨问问文若，总不能让在下把风头都抢了去。”
刘备顿时看向荀彧。
郭嘉的奇谋他已经见识过了，的确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让他心惊胆战。
如今，他想见识一下荀彧的阳谋。
荀彧这次没有推辞，出列道：“以吾观之，黄巾今日必来袭营。”
一语惊人。
除了郭嘉与戏忠，众人俱是大吃一惊。
张飞忍不住道：“黄巾刚刚打了败仗，岂敢再来袭营？”
荀彧淡然道：“正因为我们觉得不可能，对手才更会觉得能成功。”
刘备沉吟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推他一把。”
“如何推？”
“大摆庆功宴！”
“善！”
刘备当即果断采纳荀彧的意见，他对这位“王佐”的能力从不怀疑。
很快，军营内便摆上宴席。
郭嘉与荀彧，戏忠坐在邻桌，三人很快交谈起来。
戏忠问道：“文若有几成把握？”
“如果奉孝对敌将的说法是真的，今夜她一定会来袭营。”
荀彧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他对黄巾主将的认知来源于郭嘉的描述，而郭嘉对张宁的判断，却是根据几个月前的剿匪之事。
管亥被抓之后，张宁没有立刻设法营救，证明她的行事风格偏向稳妥。
可是在临近年关之际，她却又突然做出劫狱之事，这有侧面证实她骨子里有着一定的冒险习惯。
这个人，介于郭嘉与荀彧之间。
既有稳重的一面，又喜欢玩些奇思妙想。
今日一战让黄巾损失惨重，如果不设法打一场大胜仗，颍川就彻底拿不下了。
如果张宁想赢，她就必须打赢一场。
郭嘉笑道：“她不来也无妨，就当是加强防守了。”
对于防备劫营这种事，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失败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就是让事先埋伏的关羽张飞等人在外面喂一晚上蚊子罢了。
荀彧却一脸肯定。
“她一定会来，哪怕是为了营救我们手中的俘虏。”
第三十章，骄兵必败
正值夜深人静之时，却依稀能看到月光下悄然而至的身影。
“斥候传讯，官军正在大摆宴席，圣女，我们真的要去劫营吗。”
波才对张宁的决策仍有些担忧，这种打法很冒险，成功了固然是好事，一旦失败，他们在颍川一地的苦心经营就全毁了。
如果说张宁之前还有些犹豫，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便是彻底下定决心了。
“官军今日大获全胜，必然娇纵自满，而我军遭逢大败却又卷土重来，他们定然始料未及。”
自古骄兵必败。
张宁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她是个骄傲的人，绝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败走。
这一步不迈出去，永远无法知道结果会如何。
你以奇谋胜我，今夜我便还以颜色。
波才觉得自家圣女说得很有道理，照理来说，官军今日打了一场大胜仗，大摆庆功宴，放松警惕合乎情理。
只是……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也许是今天的失败给心里带来了阴影，他总觉得对手出人意料的强大。
万一这一招也被看破了呢？
波才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圣女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如给我留一支偏师，若是有什么意外，我也能接应圣女。”
这是求稳。
年轻人富有进取心，而他则需要担当沉稳的角色，为己方留一条退路。
颍川这边失败了无关大局，可圣女不能死，她是大贤良师唯一的血脉。
张宁闻言也没拒绝，点头道：“好，我给你留两千兵马。”
两人顿时达成一致。
波才随即看向张宁身后的管亥，认真叮嘱道：“务必保圣女周全。”
如果是以前，管亥会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
可如今经历了关羽的打击，他已经对自己的武艺没了自信。
管亥扯了扯嘴角：“末将……定当誓死护卫圣女。”
他没把握保证张宁的安危，只能许下甘愿赴死的承诺。
波才不知他与关羽的故事，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当即点了一支兵马离开。
张宁目送波才带领的队伍离开，随即又看了眼天色，道：“通知各部，四更时分同时出击。”
管亥一拱手：“末将遵命。”
夜色渐浓。
郭嘉仍在与戏忠，荀彧饮酒，三人好似已经沉浸在“对酒当歌”的氛围中，只是这酒杯里装的不是酒，而是茶水。
随意时间一点点流逝，在场的将领都开始怀疑，今晚黄巾是否会来袭。
荀彧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表现出泰然自若的神情。
自始至终，郭嘉与戏忠都没有提出质疑。
这是对这位同窗好友的信赖，何况他们的想法与荀彧一致。
不到最后一刻，结局犹未可知。
刘备脸色平静，但凡有将领提出质疑，他就会毫不犹豫将其喝退，表现出对荀彧完全信赖的姿态。
这也正是他的优点之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他用兵的水准比不上曹操，那就放开手脚让其他人去做。
这时郭嘉站起身，拱手道：“主公，是时候散席了。”
此时已过三更天，如果继续下去，反而会营造出“刻意”的景象，使得对手生疑。
刘备闻言点点头：“好，今夜便到此为止，待来日彻底剿灭黄巾贼，我等再开怀畅饮。”
众将俱是无言，这杯子里装的分明是茶水，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与此同时，因为官军防卫降低的原因，黄巾军斥候也很快传回第一手情报。
宴席结束了！
夜幕下，张宁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一切都和她预测的一模一样。
“准备出击。”
“是！”
——
整个军营大致一片宁静，虽然偶尔有士兵巡逻经过，却又很快离去。
就在这时，一抹火光忽然亮起，向营寨城楼的士兵飞驰而去，最后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咽喉。
一声惨叫过后，士兵从高处跌落，很快没了声息。
“杀……”
黑夜中火光四起，喊杀声响彻云霄。
这正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黄巾军犹如神兵天降，令驻守营门的官军猝不及防，营门很快失守。
管亥手持大刀一马当先，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像极了几个月前那个雪夜的关羽。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宁手持一柄白色长枪，胯下血色战马，紧紧跟在管亥身后。今夜的她罕见的褪下了以往的白色长裙，转而披上了一身火红色盔甲，整个人在黑夜中如火焰般显眼。
白天的败仗让三军上下士气低迷，她这是要以亲身上阵的方式鼓舞士气。
同时……她要亲手擒下那郭奉孝。
张宁的力量不及管亥，更无法比拟凶悍的关羽张飞，却也是十分灵动，且招式变幻莫测，令人难以捉摸。
受限于女子之身，她虽然对付不了一流猛将，但欺负这些中下层官兵却是不成问题。
张宁一枪刺死一名官军小将后，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太简单了，简单得不像是真的，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杀到中军大帐处。
即使官军再怎么懈怠，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吧？
而且人数不太对，他们一路杀来，几乎没看到几个官兵。
管亥策马赶到张宁面前，沉声道：“不好了圣女，这些营帐大多数都是空的！”
空的？
张宁瞬间明白了什么，绝美的面容变得难看起来。
“撤！”
她好像又输了。
然而话还未出口便已经晚了，无数弩箭如雨点般落下。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关羽率先从大营左侧的方向杀出，身后跟着的正是全军唯一的骑兵。
仅仅几个呼吸后，张飞也率军从右侧杀出，与关羽遥相呼应。
“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喝杯热水再走。”
郭嘉从中军大帐走出，手中摇摆着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