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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娇妻全文阅读

作者:梅青     八零娇妻txt下载     八零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3 不速之客

    “妈妈,你什么时候去种菜啊?都说了好几天了!也没去!”莎莎问道。

    “等妈妈把萝卜地挖一遍,就种上海青、大白菜。”

    “我可以去挖吗?”

    “你啊,太小了,举不动镐。”

    “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今天要去吗?”

    “走!”

    乡下孩子们的童年,大多是在田野里度过。刚开始的时候苏娇兰还有些不忍,现在也麻木了。

    好在运气不错,她们住大一中门口,真的象莎莎说的萝卜收回去,她炒了两锅,配上鸡精、味精、十三香,孩子们都爱吃,三分钱一勺很快卖了出去。然后卖萝卜的钱被了买了面粉、肉,回来包包子,一毛钱一个也很快地卖了出去。

    孩子们看着那些钱,可高兴了,就是她也一样高兴呢。

    “萝卜吃了一筐了!要种菜!“莉莉像个小大人一样,知道操心家里的事了。

    将孩子们带到田里,苏娇兰开始举镐挖田。

    “姐啊,你不要累着了,等我中午的时候叫上老四来给你帮忙!”熊家老三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学校的饭寡淡无味,家里生母又不做饭,他只有到前大嫂这里蹭菜了。

    唯有苏娇兰离开了熊家,他们才发现她在家中占着重要位置,可事已经至此,多说无益,还不如多帮大嫂干点活来得实在。但她毕竟和自己的哥哥已经离了婚,他们兄弟三人便很亲切地叫她一声“姐”。

    “行啊。”苏娇兰痛快地说。

    挖田这种事看起来很松轻,做起来则不然,才举了几下镐,她的手就起了黑紫泡,腰酸背痛。

    苏娇兰心安理得地坐田梗上晒了一会太阳,回去了。

    要洗萝卜,切成丝,赶在学生开饭前炒出来。

    每次吃饭的时候,熊家老四和老四总是会率先跑到她这里来,帮她搬菜盘。要不然那么大一盆菜根本没办法弄出去。

    “姐的菜,总比别人的先卖完。”看着不一会就空了菜盆,他们两人也替她高兴。

    那当然了,她那菜里可是加了大料、生姜、十三香和葱,油放了猪肉炼出来的香喷喷的猪油,能不好吃吗?

    哪像别的妇人就是水煮萝卜,像征性的放两滴菜油漂在水上面,当然没人买。

    这算自家的营销秘诀了,苏娇兰笑笑,并不说话。

    “姐,我吃完了,碗洗过的,盛了一碗米饭给侄女做零食吃。”老三相貌好,嘴巴也甜,不用几天功夫,跟食堂里打饭的大娘打成了一片,每次不仅自己吃饱喝足,还体贴的带一碗回来给苏娇兰。

    “行。我等下给她们做炒饭。”

    苏娇兰说着起身给孩子们做了份蛋炒饭,三个孩子吃了肚儿圆。

    “妈妈做的炒饭真好吃!”吃完饭三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摸摸小肚子。

    “妈妈,你看!萍萍的肚子像西瓜一样了!”莎莎笑嘻嘻地望着萍萍的小肚子一会,又掀开了自己的,惊呼起来,“我也有啊!”

    “都是妈妈的饭做的太好吃了!”

    苏娇兰听了会心一笑。

    好有成就感,有没有?

    做这些孩子的妈妈再苦累再也值了。

    “姐,地挖完了!”熊老三跑过来放了镐。

    “怎么这么快?”

    “我喊郑铭一起去的。他吃了你炒的萝卜,不好意思,就帮咱挖了会儿地。”

    郑铭是老三的同班同学,同桌,班主任郑老师的独生子。苏娇兰摆手,“吃了就吃了,一点菜不值什么。”

    熊老三伸出手,里面赫然捏着五毛钱,“姐,这是班上的同学预先交的买菜钱!”

    一份菜三分钱,十份才三毛,她要卖十七份菜才有五毛钱!

    “咱们英语老是老是拖课,等咱们班上的同学出来,你菜早卖光了,郑铭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你不是没钱?拿着这个刚好可以买菜,最好买点别的菜给他们尝尝鲜,那些小子们家里早步入小康了!只想吃点有油水的,比如你上次包的那种包子……你放心,钱我一准给你收来。”

    苏娇兰了解地点头,太平街是逢单开集,“等后天给你们改善生活。”

    熊老三高兴地去上课了,苏娇兰的家里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者是一个衣着十分得体,烫着卷碎,带着银丝边眼镜的中年妇人,描着眉毛,涂着鲜红的口红,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的女人。

    苏娇兰朝女人笑笑,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拉开了椅子,却并不说话。

    来者妆容精致,整个太平街上应该没有这种女人,但明显眼人都看出这个人有备而来,她小口小地啜着茶,等妇人先表明来意。

    “我是钲哥的生母。”那女人说话的时候和气地朝苏娇兰笑笑。

    苏娇兰点点头,“果然如传言那般,年轻、时髦。”

    “你叫我方阿阿姨就好了。”

    苏娇兰从善如流:“方阿姨。”

    “钲哥的弟弟钰哥儿淘气,下河沟捕了不少鱼,我不太会下厨,想着这些鱼丢了也是浪费了,拿来给孩子们吃。”方茹说着朝门口招招手,两个青年男子抬了满满一筐鲫鱼放到门口。

    “这鱼农村人不懂怎么吃,说刺多,我们家的厨子也只会做大鱼,我想着扔了怪可惜的,就拿来送给吧。一个女人带着群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可方茹自始至终,没看苏娇兰一眼。

    顾钲和弟弟叫顾钰?好像听王大娘提起过,不是这个名字,估计是嫌之前那个太土气吧,果然是有钱好!

    “谢谢。”苏娇兰笑道。

    拿着这么多鱼来登门,可谓少见。

    “说起来,钲哥那孩子也倒霉。”方茹说着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小小年纪,我跟他父亲都不在身边,好好的孩子生了病,现在他又一心想和你结婚,他父亲又不愿意,门也不许他进了。住在猪圈一般的老宅子里。我真担心,哪一天房子塌了,将他砸死了,好姑娘,你劝劝她呗。老爷子是个挺要强的人,你跟着钲哥,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个儿子,从小没养在我身边,我想劝,可他根本不听。你要是帮我劝他回了头,我给你找份工作,北街不是在招老师?我看你挺合适的。活又轻,又熊照顾孩子,年休假还多。女人哪,一个离了婚的妇人带着一个孩子就挺难的,更不要说带三个,你肚子里那个也快生了吧?真是够艰难的。这事你要想清楚了。”

    方茹说完,掏出一叠十块钱,递到苏娇兰手里,“孩子啊,这事成不成,阿姨都会记着你的好,这些钱拿着,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

    苏娇兰心里明白,自己那民办教师的职位,泡汤了。

34 目的

    苏娇兰最引以自傲的是她的记忆力,依仗着它,她却参加了村里举办的农办教师招聘会,并且一举夺魁。

    她有信心,新教师的职位非她莫属,可万万没想到方茹会这么难对付。

    “方阿姨,我想有一点您一定明白,我能管的只是我自己和我的几上孩子,钲哥的事我做不了主。”苏娇兰将那一沓钱又递了回去。

    “小兰啊,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哪!要好自为之!”方茹丢下这么一句轻轻飘飘的话,拂袖而去。

    这算是赤果果的威胁了。言下之意,顾家在太平这块地方可以指只遮天,要自己自求多福吗?

    “我最不喜欢仗势欺人的人了!我如果不愿意照着你说的做呢?”苏娇兰无奈地摇摇头。

    开始拿了一块小案板和一把菜刀过来,然后又放了个盆子。

    这筐鲫鱼既然拿来了不用就太可惜了。遥想当年,她做为九零后,在家里读书的时光,父母都在江城的某个岛上,有鱼塘的日子,她做为乖乖女,当然是放学后和假日都帮着妈妈守着鱼摊了,早练就了熟练的杀鱼技能,去鱼鳞、剖肚,取出内脏、去鱼腮,动作一口呵成,堪称完美无缺。

    不到半个小时,一盆子鱼弄干净了。

    “今天是星期六呢!”平时孩子们都是四节课,唯有周六的下午是两节课,这个时候还没有双休。

    “今天鱼全煎出来也不能卖了。”莎莎的声音有与年纪不相符的老成。

    “做出来,给莎莎吃啊。”苏娇兰喜欢跟这几个孩子说话。

    天大的烦恼,跟孩子们聊几句,也就消散了大半。

    “莎莎不吃,莎莎想挣好多钱。”小姑娘学着大孩子那样把拳头攥紧,举了起来。

    “莎莎当然要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赚更多的钱。吃饱了才能长高,帮妈妈更多的忙。”

    “那莎莎吃!莎最爱吃鱼了,姐姐也喜欢吃鱼,妹妹也喜欢吃。”小姑娘兴奋得拍手。

    “那妈妈晚上给你们做红烧鲫鱼好不好?”

    “好。”

    “我要帮忙。”

    “好,莉莉帮忙给妈妈清洗鱼。”

    剩下的鱼也要在天黑之前清理干净,不然吃着就不鲜美了。

    莉莉虽然只有五岁,苏娇兰给她示范了怎么做之后,却很快掌握了,麻利地洗起了鱼。

    苏娇兰也没嫌着,另外拿了三个盆子过来,将一筐鱼全剖得干干净净。

    “姐,哪来这么多鱼?要我帮忙吗?”熊老三和老四来了。

    看到他俩,苏娇兰的语调变得轻气快起来,“方阿姨和钰哥拿来的,今天晚上把它清理干净,腌了,后天正好给你们做红烧鱼。”

    “红烧鱼?怎么烧?”老三人聪明,话也多。

    “先清理,清理之后我再告诉你。”担心他们回去太晚,也担心牛氏抱怨她使着她的儿子干活误了学业。

    但清理这么多鱼肯定要打水,她一个六个月的孕妇做起来也太勉强了,只好向兄弟俩寻求帮助。

    夕阳在山,兄弟俩担着鱼回来了。

    老三:“姐,你在旁边指挥,我俩来干。”

    苏娇兰:“将生姜洗了,蒜剥了,辣椒剁了,和一起弄碎一个筐里撒一碗盐,再打两斤烧酒来,就行了。”

    莉莉主动承担了打酒的差事。

    “你们两个现在就帮我烧锅灶,等下试吃一下,看合不合胃口。”

    老三:“加这么多佐料,一听就好吃。”

    苏娇兰便在锅里倒了一桶油,开始炸起了先腌的那盆鱼。

    “这么多!你们先尝尝看。”起锅的时候苏娇兰笑着吩咐道。

    老三笑道:“让侄女们先吃,她们也干活了。”说罢捡了三条,一个孩子分了一条,又交待道:“慢点吃,别被刺卡着了。”

    莎莎立刻骄傲地抬头,“妈妈做的说刺也是焦的,我都吃了,才不卡,好好吃。”

    老三吩咐道:“小四,你去看着萍萍,别让她卡着了。”

    老四虽然话不多,却老实忠厚,忙一点一点地掰开,去喂萍萍。

    等到太阳落山,一盆鱼已经炸完了。

    “你们就给我帮下忙,给顾爷家、郝校长、郑老师家和刘书记家各送一碗。”鱼苏娇兰已经装好了。

    莉莉主动要去顾昌坚家。苏娇兰也允了。

    苏娇兰知道怎么说吗?

    “就说妈妈请他们吃鱼。”莉莉说着抿了嘴笑。

    “说这鱼是顾爷送姐吃的。姐吃不完,闲着炸了请大家尝个鲜。”老三想了想才说道。

    苏娇兰朝老三微微颔首,“还是三弟会说话。”方茹把鱼送来,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总之不会像她所说的那样充满善意就对了。

    倒是她这么送上门来,不用就太可惜了。

    或者,她就像大学室友评价的那样,遇强则强吧。

    苏娇兰朝她投去赞许一笑。

    莉莉捧着碗炸鱼去了顾家的三屋小洋楼。

    “顾爷爷,这是方婆婆送到我家去的鱼,我妈妈做好了,请您尝尝,看看哪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顾昌坚嫌弃地看了一眼,“炸的鱼啊,你妈妈有心了。你们家也挺不容易的,拿回去自己吃吧。”

    “我妈妈说过,受人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我很喜欢您给我买的衣服,这鱼您一定要收下。”

    顾昌坚本想挥挥手将莉莉打发了,可当他看到莉莉的小脸上那种认真的神情,和小女孩提起他给她们姐妹买衣服的事,他昔日家产颇丰,中道衰落,到后来入了牢狱,再到现在晚年春风得意,可谓看尽人情世态。

    莉莉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久于世故他又怎会不知。

    看到这一张脸,不禁和幼年的另一张脸重合在一起,雨水中仿佛有一个小姑娘朝他伸出手,“你摔到了,来,我拉你起来。”

    彼时她根正苗红,而他则是“四类分子”,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以至许多年后他都会想起多年前曾朝他伸出过手的小姑娘。

    莉莉看他眼神有所松动,赶紧放下那碗鱼,“谢谢顾爷爷,让我完成了任务。”

    “是你妈让你来的?”他这般问,眼中隐隐的怒色,好你个苏娇兰,连孩子也利用!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来,上次顾爷爷给我买了衣裳,我很喜欢,所以一直想对您说声谢谢。”

    顾昌坚看着小姑娘身上的明显短了一截衣裳,皱起了眉头。

    莉莉不懂这位受人尊敬的老者为什么会突然发怒,但她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35 冰凉

    相较之下熊保银这边就快多了。

    他先去的刘安顺家。

    村书记刘安顺正好在家里坐着吃面条。

    由于没有轧面机,婆娘的手艺又不咋滴,下水一煮,全成了糊糊,让人看就没味口。

    熊保银暗地里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这个看似冰冷无情的老书记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了。自家自从嫂子和他大哥离婚之后,成天不也吃的这种面吗?

    “刘叔,在吃饭啊,我小兰姐炸了点鱼,苏娇兰,她家人少吃不了这么多,让我给您家送来。”刘安顺本想推让一番,可是才五岁的安子跑过去就捏了一个送进嘴里咬了一口,点头道:“还挺好吃的。”

    刘安顺一看儿子这么没出息,怎好继续板着脸,虽然他脸上浅浅的笑意很快地隐匿了去,但又怎么逃过有备而来的熊保银,将碗往安子怀里一送,笑道:“快趁热吃了,冷了有腥味,就不好吃了。”

    刘安顺家的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小兰怎地这般讲究啊,炸鱼最费油了!”一般的人根本舍不得,自己家都没得吃哪有余的往人家家里送。

    “顾爷家的顾太不回来了,他家钰哥下河网的,顾家什么样的人家啊,哪里看得上这些小鱼小虾的,提了一大筐,给我姐,我姐下午都腌上了,想着两家离的挺近,关系又好,就让我送过来了。”

    安子虽然吃了鱼,倒也很有眼色,将鱼倒在自己家盘子里,将碗又还给了熊保银。

    熊保银接了碗趁机靠辞,刘家顺家的虚留他吃了饭再走,他也笑着推辞了,“我姐炸的有点多,还有几家我得快点送去。”

    等人走远了,刘安顺家的才“呸”了一声,一口一个“姐”,叫的倒是挺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姐!好好的儿媳妇,就这样被老牛给作没了,现在肯定毁的肠子都青了!让她手贱,以为想打就打了!”

    分明是话中有话的样子。

    好在刘安顺今天心情好,“你管这么多闲事干嘛!”

    婆娘立刻不说话了。

    刘安顺家的却心中一动,顾家怎么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给苏娇兰送鱼,而鱼又送到了自己这里?难道是顾家有意给她脸面?

    “苏娇兰这次考试考了第一名呢。”刘安顺说道。

    “那……”刘安顺家的张了半天嘴,舌头在嘴里转了几圈,终是没出声,但心里明白,有顾家撑腰,苏娇兰当定这代课老师了!

    余下学校里送的就更轻松了。不一会儿熊保银就完成了任务,向苏娇兰交了差事。

    “都挺高兴的,说姐辛苦了。郑老师还特意告诉我学费可以再宽限两个月,姐啊,你说我跟老四到田里钓鳝鱼怎么样?”

    “可以,不过要到县城里去卖。”县里有钱人多,知道鳝鱼的价值。“早点赚钱,早点立起来。”

    苏娇兰完全是有感而发,想想自己前世,何尝为生计奔波过,虽然也努力工作,但有着高学历,做好简历之后,投到无论哪一家公司,人力资源部都会安排人耐心地接待、面试。

    不像现在,汲汲营营,费尽心思去筹谋,才换得一餐饱饭。

    如果能回去不再回来就好了!

    可她看看一张张幼稚却对自己充满了信任的脸,竟有一丝不舍。

    “妈妈,你坐,你累了。”莉莉说道,使出吃奶力气拉着凳子往苏娇兰面前移动。

    看着莉莉的动作,苏娇兰的心竟意外地柔软起来。

    她伸手接过凳子,对着莉莉的额头亲了一下,才觉得双腿又酸又胀,如果面前有一张床,她必定会扑倒在上面,再也不起来了。

    苏娇兰刚坐下,莎莎捧来一杯水,“妈妈喝,我摸了,不热,姐姐倒的!“她指着莉莉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也拿些回去。有多的。”老四却拉了老三的袖子,意思是让他快走。

    老三却拿了个碗,“那我就不跟姐客气了。”说着捡了一碗,走了。

    等到了家中,老四忍不住埋怨道:“姐专门让咱们送了郑老师和校长,已经在帮咱们铺人情了,你还拿,过份!”

    熊保银将手放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端着鱼进了牛氏的房间,“妈,这是我姐做的,你尝尝。”

    牛氏仍旧背朝里,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说了声,“放在那吧。”

    “我姐每天都炒菜去学校里卖,今天还晕倒了。”

    熊保山心下疑惑,苏娇兰今天精神呢,哪见她晕倒了?

    只见牛氏猛地坐了起来,“你姐?炒菜到学校里卖?”

    “我小兰姐。”熊保银下意识地挺了挺背。

    “你叫她姐,她答应了?”牛氏复又睡下,却听三儿子道:“她对我们挺好的,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我理当叫她一声姐。还让我拿鱼回来孝敬你。”

    苏娇兰拿鱼回来孝敬她?!

    可能吗?

    “她不知道在背地里怎么骂我呢!”牛氏长叹一声。

    “咱们就叫她姐,你就当多了个闺女,多好!”熊保银不死心。

    “我才不愿意拿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哎,那算了,就让莉莉她们伺候她吧。你不去,说不定顾太就去了!到时候别后悔!”熊保银说完拉着熊保山就走。

    牛氏躺了一下,见着人走了。起来抓了个炸鱼啃了起来。

    忽听得窗外有人骂,“自己懒,睡在那里不起来,还装病,骗吃骗喝!”

    这不是莉莉的声音吗?

    这个死丫头一定是跟在老三和老四后面进来,想气死她的!

    慌得牛氏忙把咬了一口还未嚼碎的鱼吐了,口中犹道:“谁装病?谁吃了你家鱼?还不快点拿走!”

    莉莉真的进来端了那碗,看了半天,看到那条被啃了一口的鱼,“还说没偷吃!”

    “我妈送鱼是因为三叔四叔帮了我们家的忙!你又不帮忙吃什么?”

    牛氏燥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起来要追莉莉打,莉莉跑了。

    牛氏因为要穿鞋子耽搁了时间,莉莉已经跑出大门了,见老三和老四还在厨房,冲到门边指着她俩就骂,“把那个死丫头带回来做什么?不见她还能多活两年。”

    兄弟俩置若惘闻,头也不抬。

    骂得久了,熊保银抬起来头,不耐地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他那眼神,冰冷、厌恶、不耐、不屑……

    牛氏惊得后恨了一步,心里一片冰凉。

    怎么办?

    和大儿子已经闹僵了,万一老三老四再这样……

    牛氏不敢想下去。

36肖似

    顾昌坚盯着碗鲫鱼,脸上神色复杂难辨。

    “老爷子,饭好了。”厨师站在门口不安地搓了搓手。是顾太让他来提醒老爷子的。他虽然长得胖,平时不爱动脑筋,可随便看一眼,也猜到老爷子要发火了。

    顾家给的工资很可观,方大厨并不想失去眼前的工作。说罢他将肩缩了缩,恨不得顾昌坚看不到他!

    “太太呢?”几乎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顾昌坚终于开口了,若不是扶着门框厨师几乎吓得坐到了地上。

    “太太在厨房,煮您最近吃的鳝鱼粥。”厨师抹把脑门子上的汗,手指紧紧的扣住了门框。

    “让她过来。”

    厨师如负重释般地舒了口气,快步地往厨房去了。

    鳝鱼粥?他怎么就不记得自己喜欢吃?

    方茹迈着小碎步进了了,屏了下气,故意装出语气上扬轻松愉快的样子,扯出一个笑脸,“昌哥,饭马上就好了。”

    顾昌坚下意识地抓了条鲫鱼,低下头思量了许久。

    就知道是这个!

    好在她早有准备。

    “昌哥想吃这鲫鱼了?让方师傅煮个鱼汤吧,下午钰哥还捉了一大筐,我全给苏娇兰送去了。看看她手艺怎么样,如果还可以,就让她来咱们家当保姆算了。”她故作松快地说道。

    顾昌坚眯着眼盯了她一会,才皱眉道:“你是不是不记得我先前怎么对你说的了?”

    “我记着呢昌哥,在我们眼皮底下才是万无一失的啊!”

    “我看你脑子进水了吧?让一个将要临产的孕妇来给你当厨师?让人听到了,我们还有脸在这里住下去?”

    “我说让她当厨师,并没说现在,等他生完小孩,坐完月子,再来上工,她这么大张旗鼓地给咱们送鱼,听说也给刘书记送了,肯定是想当老师,我如果做得太明目张胆,刘书记那不好办,她这次考了第一啊。如果刷下来,刘书记不好操作,对咱们的名声也不好,我就想着,现在让她以为使了小手段成功了,等到一生产,肯定要请假,再找人补替就名正言顺多了,到那时候她没工作,还不感激咱们收留了她?那时你再流露出不乐意他们的事,她也不好说什么。就是钲哥,也该长长见识,到时候两个都在这里,一方背且有咱们扶持,看她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你就放心吧昌哥,钲儿也是我的骨肉,我自会为他打算,她配一个大家闺秀也能配。关键是解开他的心结,这事我来吧。”方茹一口气应承了下来。

    顾昌坚听得面色微霁,“阿钲那孩子,像我,死心眼。万不能让他陷在里面了,你有空要多开导她。”

    方茹心里轻松下来,“好,我知道呢。”

    但吃饭的时候,方茹的心却沉了下去,因为顾昌坚吃了三条苏娇兰炸的鲫鱼!

    “这个油炸的,现在天气干燥,小心上火。”方茹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丈夫脸上的表情。

    “阿钲,他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才一岁多,你我便都不在身边,我每每想到他便觉愧疚不安,自然希望他这一生,以后的路,全都顺遂。”顾昌坚似说给自己听,又似说给方茹听。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儿大不由爷,心思扭到那了,我这当妈的总要给纠正过来,这些天我也正在琢磨他的事,他年纪还小,没经过事,心里认定那个,便就是那个了,说通了就好了。”方茹小意地说道。“我只管怎么对他好,一定会对他好,谁让那个时候我没带上他呢!想他的时候,我总是哭,现在好了,好歹想见就能见着。”她这么安慰着顾昌坚,也在力证着自己。

    十几年,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当初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了,可没想到顾昌坚还能东山再起,幸亏她运气不错,又嫁的男人前两年也死了,要不然不知道还得多少说辞才能使这位爷相信她对顾钲没有外心!

    可她能没有别的想法吗?

    还是俗话说的好,五个手指伸出来还有长短呢,她不能将顾钲和顾钰一样看待也怪不得不她,要怪只怪顾钲的命不好!生他的时候她难产大出血,躺在床上动不了,可惜那时婆婆已经去世了,没人伺候她月子,偏顾钲肚脐又发炎,肿得像鸡蛋一样,没日没夜的哭,她月子里舍不吃舍不得喝,拿出所有积蓄来到处看医生,风里雨里。以致落下一身病根,不到三十岁身体就成了晴雨表。

    这也罢了,这孩子最先开口喊的“爸爸”,而不是一直照顾他的娘亲,不让他吃什么东西,等他爸爸回来,他总会告状!小小年纪就不讨她喜欢,她稍微对他板下脸,她就大哭不止,没完没了。顾昌坚被关了进去,他就天天在家里嚎丧,向她要爸爸!

    真没见过像这样的孩子!

    从小心眼就特别多,有一次为了一颗糖,明明是他偷吃了,还不承认,她训斥他的时候还敢顶嘴,她一气之下狠狠的揍了他一顿,手都打肿了,他硬不肯认错,罚他跪在外面,他硬是下雨故意不去躲,淋了雨,生了病,她一分钱没有,用什么跟他看病?

    她永远忘不了他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生母!

    从那以后他变得冷漠,不爱笑,也不哭,根本不像个孩子!

    每次她训斥他的时候,他就用他那死鱼一般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她!

    多奇怪!

    他明明还是个孩子!

    她不甘寂寞,认得了熊五,将熊五带到家中,这孩子竟然怪异的笑了!

    他跟他爹一个样!狡猾、多疑、死心眼!

    她就算现在帮了他,他也不会感激她。

    现在她回来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根本不和她亲近!

    顾钰就不一样了,这孩子向来肯听她的话,也和她亲近。与顾钰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老了,不想再焐一块永远也焐不热的石头。

    就当他早夭了吧!

    顾钰也一样姓顾,顾昌坚毕竟在牢中吃了苦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现在不为自己打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37求人

    “妈妈!你为什么要给那个老太婆送鱼?”莉莉从外面回来,气喘吁吁地问苏娇兰。

    苏娇兰皱了皱眉头,“不能这么说话,要喊奶奶。”

    “你让我做别的都可以,我不想喊她奶奶。”莉莉倔犟地答道,”她曾经打过你!”

    苏娇兰的笑僵在了脸上,停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那就不喊吧,妈妈以后也不给他们送东西了!妈妈错了。”

    过往在孩子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只能靠时间来抚平,而她对牛氏所做的一切并不计较,或者在她的心目中牛氏只是一个粗野村妇罢了,她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她交好熊保银和熊保山,只因他们对她还有用罢了。

    可这些话要怎么对莉莉讲?

    记得前世的时候,她大学毕业家就考了公务员,因轻易不求人的母亲拿重礼求了人,分到了行政单位,待遇相当不错,可她却觉得生活太单调了,就不声不响地辞职南下,进了一家外企做了人力资源部的主管,可半年之后,她又辞职去自学了会计,应聘到一家知名企业里面做了人事经理。对方给的薪酬也不错,可一年之后她便跳到了一家前景更广阔的公司,做了经理,也就从那个时候起,月薪比之前高了一倍,在房价飞升的时候,在她所在的城市交了首付。

    可现在一点点小事她便会隐忍,笑脸迎人,做起事来畏手畏脚。

    因前世她一直未婚,母亲因为买了一套房子地段相当好,增值了两倍,父亲买彩票又小中一笔。父母根本不需要她拿钱出来养老,所以她才敢接二连三的跳槽。

    说到底,父母给了她底气。

    苏娇兰从来没有象这一刻这么想念她的亲生父母。

    真是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

    好在她还有三个贴心的小棉袄,这算是上苍最大的恩赐了。

    苏娇兰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孩子们过得高高兴兴,不再受丝毫委屈!

    她没有底气归根结底在于没钱、没能力。

    突然就想了一句刷爆朋友圈的话:男人钱在哪,心就在哪。

    现在想想,此话当真一点都不差。

    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原主不是没有责任的,可惜苦了几个孩子,至于熊家去找熊大国要钱的事,苏娇兰也略有耳闻。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牛氏瞒着众人,奈何好事者当笑话学给苏娇兰听。苏娇兰听过也就听过,对于熊家人,她是打心底鄙视,但从离婚那一刻开始,她同他们便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苏娇兰不想去恨熊家的人,因为那同样需要精力。

    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感觉特别难受。

    “你想向他们证明,你是很重要的对吗?”

    她这几天有些劳累,原主的情绪便又站了上风。

    比如给熊保银炸鱼这件事,很明显与她的行事风格相悖,却竟然发生了。

    转眼,又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苏娇兰和衣在床上躺下,老式床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这一天,她累得腰酸背痛,盘算着明天那些鲫鱼炸过之后,应该能两毛钱一条卖出去,大约可以卖四块多钱。

    这四块多钱对她来说可以算是一笔巨款,这个时候萝卜快上市了,她可以大量收购,炒熟了再卖给学生。如果不让熊保银和熊保山来帮忙,倒是可以请一个人来,一天给五毛的工钱,让别人来帮她打下手。

    五毛钱也算高薪了。

    这个打下手的人只帮忙洗、切、烧灶,一天花费大约三个小时。其它时间还可以做自己的原本在做的事情。要知道一个民办教师的月薪只有十八块五毛。

    至于招工的方式,她准备明天明天王大娘过来串门的时候说给王大娘,估计半条街的人都将知道了。

    一阵风刮过来,煤油灯忽明忽暗,远处传来阵阵鸡鸣,苏娇来才意识到夜已深了。

    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苏娇兰已经在几个孩子均匀的呼吸中醒了过来。

    万分沮丧的叹了口气,她一直想再次经由梦中回去自己的公寓里,如果能把银行卡拿来就好了!

    既使不能别的东西也聊胜于无啊。

    可惜这段时间她无论怎样忙怎样细,却再也没能拿来任何东西。

    哎,看来,还是老话说得好,小福要勤,大福要命。

    既然运气不好,那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吧。

    苏娇兰认命地爬了起来,简单的洗了把脸,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便开始了忙碌了起来,今天是星期一,早上可以卖菜,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洗萝卜,萝卜丝,然后炒了卖出去。三分钱一勺虽然便宜,但青萝卜此时的市价才三分钱一斤,一样是暴利。

    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餐饮那么火了,一来成本低,亏也亏不到哪里去,二则民以食为天,谁能一直空着肚子谈理想?

    只要手艺不太差,人不太懒总能挣个温饱钱。

    “小兰妹妹!”有人在门久敲门,凭声音,苏娇兰并猜不出来是谁。

    “谁啊?”苏娇兰站在门内谨慎的问了一声。

    “是我,方海!你先开门,我有急事!”

    方海?这位不是前些日子才做了顾昌坚家的厨师吗?

    方家算是太平的小能人,站的位置好,这几年又靠着手艺在十字街开了个酒馆,生意相当红火。

    可他们素无半点交集,他这么早来她家能有什么急事?

    苏娇兰略微停顿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了。

    “这是两瓶绿豆烧,几包糕点,给孩子们偿偿。”方海进门先开了口。

    竟然带着重礼?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能帮忙我一定尽力,不能帮也没办法,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苏娇兰说道。

    人家上门,又带着重礼,她便直觉地认为一定有什么大事,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她一开口并没直接拒绝,同时她也实在是好奇到底是有什么什么事,会让方海带重礼登门求她。

    “莉莉昨天送了炸鱼给顾老爷子,他老家吃得挺香,我来看看怎么做的,学两手,回家好做给老爷子吃。”方海笑得如同弥勒佛一般。

    他来学艺,是非来不可啊!

    主人家的谈话,他虽没听全,但也听了个大概,有了危机意识,只能弯下腰,放低姿态来求人了。

38谋划

    无论苏娇兰怎么拒绝,方海皆铁了心要跟着她当学徒。

    “我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孩子他娘又过世了,如果老爷子对我的手艺稍的意见,方老太太就有可能会不用我。家里的几个孩子可怎么办呢。就当给我帮个忙,教我两手,改天我让小兵认你当干娘。若不是此时街上挂着横幅到处都在破除迷信,他差点要说给苏娇兰立长生牌位了。

    这话虽然的点浮夸,可也表明了他想拜苏娇兰为师的决心。

    “小兰妹妹,你就不要谦虚了,过度的谦虚等于骄傲!”

    顾家父子包括顾昌坚、顾钲都给苏娇兰的帮助相当多,若别说顾家一个厨师想跟他学厨艺,打比方说吧,顾老爷子病了,想吃这道菜,苏娇兰知道了,也会下厨去做。更何况对方将姿态放得这么低,苏娇兰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开口拒绝。

    “我也不会些什么,如果你真觉得那鱼做得还可以的话,上午就行,昨天顾阿姨拿来的鱼还有好多,我正准备上午炸鱼,那些东西就不必了,这点小手艺,难登大雅之堂。”

    “那我给你烧锅吧。”方海主动积极的说道,率先进了厨房。

    “小兰啊,你这柴有点少了。”方海看了锅灶门前的高梁根子说。

    他离婚就分了五亩田,里面全种了高粱,杆子已经全卖了,只剩下了根,这些天又在炒菜,不知不觉柴快用完了。

    “你要是不嫌弃,把我家的芝麻杆拉来烧掉好了。”方海慷慨地说,“我今年种了十亩芝麻,光柴禾堆了两大垛。明儿我要让小兵和小锋给你拉过来,要不等到明年打麦子,又要挪垛。”

    自己帮了方海的忙,若执意不收他的东西,倒让对方欠着人情,既然对方一心想等价交换,倒不如收下,柴禾对于农户做饭来说必不可少,但也不是非要它不可,煤才两分钱一斤。不过那个买来要回黄土做成煤球或是锋窝煤,便于使用。

    “那就谢谢了,我还准备和王大娘一起买点煤做成煤球呢。”苏娇兰索性跟他说了实话。

    “找王大娘做什么,他家穷得叮当响,哪有余钱去充那个面子,我有个发小正好再贩煤,改明让他拉一车,咱两家分算了。他给我算多少,我给你算多少,保证一分钱不赚你的。”

    “行。”苏娇兰很痛快地答应了,既然都要赚钱,倒不如让熟人赚了,倒省了她一些事。现在这副大腹便便,行动也不是那么方便。既然有人送上门来要帮忙,她想不出自己为什以要拒绝。世俗男女,吃喝拉撒才是人生大事,想不食人间烟火,被生活所迫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之事。

    有方海在这儿帮忙,苏娇兰可就轻松多了,什么事只要讲清楚就好了,有些事,她不讲方海也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一筐鱼,很快就给炸完了。

    这就更坚定她想招一个人回来的决心了。

    方海在苏娇兰那里忙了一上午,快要到中午了,才回去。为了讨好方茹还将上午的去向悉数告之。

    方茹听了心中一动,顺着方海的话往下说,“那是个好姑娘,勤快、能干,可惜啊,没遇上好男人,先钲哥不是对她有些意思,可老爷子是多要面子的人哪,这事肯定成不了。唉,好好的姑娘,竟被这么耽误了!有空啊,你帮我劝劝钲哥。人啊,要认命。”

    这话让方海听了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当下对方茹打了包票,“阿姨您就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了!”

    “包在你身上?怎么个包法?不要光靠嘴说,小心我换了你!”方茹嗤笑。

    方海听方茹这般一说,倒是愣住了,他去劝那个哑巴吗?方茹和顾昌坚都不能说服他,他算哪根葱,竟然满口应承下这种事!

    但凡是女人总是有些小性和不讲道理的,万一方茹再以为他想唬弄她而说了假话,那他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怎么办?

    初冬天气,阴沉沉的,几乎没有一丝太阳,多半人已经穿上了夹袄,方海却觉得汗嗖嗖的往外冒。

    “我……钲哥年纪还小,我跟他同是男人,劝起来肯定要……有些话方便讲一些……”方海搜肠刮肚,就想出了这么几个词。

    一时间只听见风吹过的呼呼声,屋内静得可怕。

    方茹忽然笑了起来,“你快四十岁了吧?家里还有几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没想到要成个家吗?”

    找,当然想!

    做梦都想!

    可问题是上哪找?

    哪个女人会愿意跟一个中年丧妻又几个孩子的男人过日子?况且他家境又不好。

    男人嘛,总归顾着脸面,只听他吞吞的道:“没找到合适的。”

    方茹指着他脑门笑道:“你这脑子啊,真不开窍,小兰啊,我和你说了半天,你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这能行吗?

    方海抬头狐疑地看了方茹一眼,又忙敛了眼神,耷拉了脑袋,“小兰是挺好的,可钲哥……”

    他敢和顾家抢媳妇?只想到顾昌坚的脸,他便只觉得脊背发凉。但老爷子是不同意苏娇兰和顾钲的亲事的啊!

    如果他有顾家的支持呢?

    方海大喜,“我马上去找吕婶子。”

    “先做饭吧!”方茹不动声色地冷哼了一声,提醒道。但又惊又喜的方海根本没意到。

    “我记得你本家是姓方吧?”方茹问道。

    “是,阿姨好记性。”

    “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方茹笑道,“叫阿姨怪生份的,以后你就叫我姑吧。”

    方海激动地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双手直搓。

    方茹竟然认了他当本家!

    他马上要和顾家成为亲戚了!

    “姑,我从今往后都听你的!”方海忙表了决心。

    方茹斜他一眼,“我没事让你帮忙。”

    “是,是。”方海哈着腰赔笑,“要是能娶到苏娇兰,做牛做马他也愿意啊。

    “下午我去找吕婶子!拿上两瓶好酒……”

    “明天上午吧。”方茹淡淡地说道。她是有点不喜欢顾钲,可也不能让他和苏娇兰这样的烂泥在一起!

    上午登门拜访,才显得有诚意。

    这一次她是认真帮方海谋划。

39提亲

    像方海这般年纪,着实很难再娶到个什么好的了,依相貌和性格来说,苏娇兰实在上乘人选,他现在在顾家当厨子,家里还有一群孩子需要照看,娶了苏娇兰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他实在是太兴奋,炒青菜的时候多放了一道盐,一直到摆好饭吃饭的时候才被方茹吃了出来,搁到以前她就就甩脸发脾气了,可这次她只说了句“不好吃”就悄悄命方海撤下去了。

    这道醋溜白菜原本是方茹最喜欢的,但上桌就被撤了下来,方海虽摸不着头脑,但他却晓得自己尝尝,还没嚼两下就逼得她吐了出来。

    懊恼过后,是隐隐的得意,这要是以前,哪容易这么过关!

    看来成了亲戚之后对他还是有着莫大的好处,这么一想他便对这门亲事又热切了几分。

    可看着方茹淡淡的样子,方海忙把自己的高兴压了下去,复又保证道:“是的,明天上午过去,我晚上去找钲哥,咱兄弟俩好好的喝一杯。”

    现在他和顾钲称兄道弟起来格外的底气足。

    晚上特意做了几个卤菜,称了二斤酒到了顾钲那里。

    “兄弟啊,哥来看看你。”方海半酒放在桌子上说。

    顾钲神色淡淡地看他一眼,继续埋头吃的青菜煮面条。

    “你说你这是何苦,为什么要跟老爷子闹翻呢,还是为了个女人,你叫我说你什么才好!一个三个娃的娘了,说句不中听的,老爷子那个岁数的人愿不愿意娶回去还是两回事呢!你倒好当个宝了!”

    顾钲似没听到一般,赤溜赤溜仍旧喝他的面汤。

    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可是在老姑面前打了包票的啊!方海给自己倒了碗酒,一饮而尽。对着这么个木头不喝点酒他的戏演不下去啊!

    “你倒是说话啊,这般不说话是什么意?不知道你看上那娘们哪点了?不会是她主动勾引你了吧?我看你魂都被她勾走了。还为了她跟老爷子闹翻,如今过的鬼不鬼人不人。你以为这样她就会主动来找你?那女人骚着呢!看老爷子不同意,转身就跟我好了!我明天就让吕大婶上门,后天咱就扯证。你就闷在这死吃吧!”方海说着还拍拍顾钲的背以示安抚。

    哪想顾钲反过来给了他一拐。方海没防备,一下跌坐在地上,只听得“咔嚓”一声方海的裤裆破了,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方海酒精上头,对方又是男人,就涏着脸说了句对苏娇兰不敬的下流话,随后他就发现顾钲正眼神不善地望着他。

    “你看什么看?什么自闭?我看就是怂,有种你去她家提亲!要不然明天可就该我跟她睡了!”方海越说越下流了起来。

    反正仗着自己喝了点酒,平常他是不敢的,不过现在谁让他被顾钲打了呢,隐私又曝露在对方的眼睛皮底下,索性不顾脸面地胡说了一通。

    “你小子又不敢去提亲,自己呆在这,媳妇不会自己来,你这样反而会把她害了啊……”方海一边说一边瞅着顾钲的神情。

    但见他脸色苍白,心里别提多得意了,眼见顾钲提脚过来,手脚并用往外爬,然而已经晚了。屁股被踢了好几脚,跌了上嘴啃泥。

    要搁平时,这事也算了,可虽了酒的方海明显跟平时不一样,“哥不还手,你一直以为哥怕你?”

    他爬起来就和顾钲扭打到了一处。

    方海毕竟年纪大了,又喝了酒,身手自然比不上年轻力壮的顾钲,打到最后,发现自己竟然被顾钲骑在了身上捶。

    方海年轻时也是太平一代有名的混混,被打得性起,随手抓起一根木棍朝顾钲身上轮去。顾钲年幼时父母皆不在身边,又口不能言,不知被身边的人欺负了多少次,对付这种事早有经验。任对方怎么打就是不松手,关键时刻还用上了牙齿咬在方海的胳膊上,方海吃痛,松了手,人也清醒过来。

    心中暗呼一声完了!

    他就这么把老爷子的心头肉给打了?

    只能装做还手,避重就轻专挑显眼的地方让顾钲动手。

    “钲哥,钲爷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我不该说那些混帐话,可我说的全是为了你好啊,你心里觉得她千好万好,可不说,她也不知道啊!”

    顾钲住了手,若有所思。

    方海看他停了手,忙溜掉了。

    回到小洋楼,对着方菇就哭了起来,“姑啊,钲弟太狠了,专挑要紧的地方动手,我这没脸见你了!”

    方茹吓了一跳,但见方海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肿一块的,忙站了起来,“你不要紧吧?”

    “姑啊,我可能要去医院了。”方海咧着嘴惨笑道。

    方茹见他那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忙扶着他一直送到了医院。

    方海不由在心中庆幸,他演了个全套。

    开玩笑,他宁愿得罪方菇也不敢得罪顾钲啊,肖想顾钲中意的人,他的胆了还没这么肥啊。

    他算是有点小聪明的人,所以借着送茶,也曾听见顾昌坚和律师说第一遗产继承人——顾钲

    据方海了解,顾昌坚的钱已经拿了一部分买股票,还有一部分做了别的投资。别看他一口一个姑、姨的喊,真正关键的时候,他还是会选顾钲,别看他是个小哑巴!

    还是常言说得好,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做为了一个男人,他当然理解顾钲的想法。

    诸如他小的时候看吃红烧肉,可上哪吃呢?只有酒席上面。

    现在无论吃过多少山珍海味,记性中仍有红烧肉才能解馋!

    既使吃不到,远远地看一眼就是好的。

    苏娇兰对于顾钲,无疑就是他的红烧肉。

    他承认,自己在演戏,可要想别人相信,就得自己先相信!

    “我这一家老小,可都指望着你了啊,钲哥!”方海躺在医院里不时念念叨叨。

    突然,他眼前一亮,自己虽躺在这里不能动,可有能动的人啊。

    “护士!我有事。“方海眼睛一转,又有了主意。

    等护士过来,笑嘻嘻地递了一罐健力宝过去,“大妹子辛苦了!”

    大冷天的,护士不想喝饮料,可看到是健力宝,又忍不住接了过去,“有什么事?”

    “你们刚才在说钲哥?他怎么了?”

    “他托吕媒婆上西施家提亲去了!”小护士红着眼睛说道。

40写一封情书

    “他去提亲了!”方海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到手的媳妇,就这样飞了?

    唉,算了!这都是命啊!

    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钲哥竟然也敢去提亲!

    “他去提亲,你伤心个什么劲啊?”方海不高兴地龇牙。

    他都没伤心好不好?

    “人家就是不上苏娇兰家,也会去赵老师家!”这小护士,真是白担心了一场啊。

    “你知道什么?赵老师是我姐!”小护士又气又无奈,未了给方海一个白眼。

    方海自然是不知以前小赵护士在镇医院收到了多少善意的祝福和问候,但他却看明白了人家小护士眼中的不屑不不耐烦。

    有什么了不起?

    想他在顾家做厨师,一个月工资比赵老师还要多呢。这也是附近十里八乡的姑娘为什么想要嫁给顾钲的原因,尽管他有病!

    还是谁也别笑话谁吧,他费尽心机还不是为了留在顾家?

    他这样想,护士这样想,小赵老师这样想……世人都这样想,看来苏娇兰也不会例外了。可不知为什么,他迫切的想知道事情的发展,在床上有种呆不住的感觉。

    他看着还在滴药的吊瓶,几次伸出手又按捺住了。

    他选择了丰厚的报酬就必须放弃该放弃的,反正自己手里出有点小钱,女人嘛,这个不行,换另一个就是了。

    顾钲他是个疯子!

    疯子顾钲此进正襟危坐在堂屋里,双手握拳,抿着嘴,十分专注地看着吕媒婆。

    吕媒婆此时已经八十多岁了,整张脸看上去就像一只失去了水份的橘子干瘪着,但唯有一双眼睛却很精神,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一件时兴的天蓝的确凉斜襟布衫,深蓝色的裤子,光脚穿着一双崭新的布鞋。

    “小兰姑娘快要生了,说怕给你添麻烦。”吕媒婆说着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仔细地看着顾钲脸上的神情。

    小伙子有明显的失望和沮丧。

    “女人啊,都是爱面子的很,常言说,好女怕缠郎,你啊,恐怕要自己上门,说两句好听的才行,要大胆一点,十几家都来我这边问过口风了,我都没答应呢。”吕媒婆殷殷看着他说道。

    她从二十岁出道,到今天已经五十年三个月零一天,她的招牌对不充许这个小子给弄砸了!

    顾钲张了张口,就在吕媒婆以为他会说话的时候,嘴又闭上了。

    唉,再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哑巴!

    也不知道他这病什么时候会好。

    顾钲却站起来,对吕媒婆点点头,做发一个请的动作。

    是一个懂礼节的好孩子啊!可惜啊可惜。

    吕媒婆叹着气离开了,临行前又嘱咐顾钲一句,“你喜欢,只你自己知道,不给她说她永远不知道。错过了就错过了……”

    是错过了吗?顾钲若有所思。

    转身回去在床底下掏出一个木箱子,小心翼翼地将箱子用毛巾仔细地擦拭了,又洗了手,才将箱子打开。

    摸出两粒早被虫蛀空了枣子,慢慢地笑了。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红皮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看了起来。

    1965年6月1日,我用四十只蝎子跟刘安云换了一个笔记本,笔记本是红色的封面,像征我的一颗红心。我感觉我有点爱上苏娇兰了,所以用过用一个本子记下来,免得老了的时候忘掉了,也免得我笨嘴笨舌,说话她不爱听。可我就是喜欢她,虽然她看都不看我一眼,还把我写给她的小纸条交给了老师,但我还是喜欢她。

    如果要问为什么,我想可能是上学期我饿着肚子的时候,她往我书包里塞了一把红枣。我数过了一共六颗!我从来没吃过红枣。因为我爸爸坐牢了,妈妈跟爸爸离婚了,街上的人都不喜欢我。

    他们不仅不喜欢我,而且还嘲笑我。只有你没有。你每天会带给我不同的东西吃,尽管你不让我知道,也不让任何人知道,但要想查明这件事,还是花费不了多少功夫的。

    当我看到向我书包塞东西的是你的时候,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谢谢”,我吃了那些枣,很脆很甜。

    骨节分明的手手一页页的翻过去,一天一天的记录下来,一直到最后一页。

    翻完了,仔细的放回去,拿起了另外一本。

    那一本刚刚好够记一年的,然后又抽出一本。这一本是1966年笔记本仍旧要票才能买,他没有票,只能去捉蝎子。仍旧是和刘安云换的本子,笔也是自己做的,竹杆里面装上炭就行了,所以字迹有点潦草,难以辩认。又粗又大。

    可是一翻开,就像她就站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顾钲仔细地擦去箱子上的灰尘,

    “你不说她不知道,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这一次我一定不你再与我失臂之交!”他自语道。

    顾钲转身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对着一棵新栽的香椿树似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脸瞬间红得如同煮熟了的虾子,“小兰,我是不是很坏,我巴不得你再倒霉一点,然后我就能去帮你了!”

    可他却知道,见着对方肯定不能这么说的。

    “小兰,快嫁……”话未说完,他自己先摇摇头,“不行不行,这句我不敢说。”万一说了之后马上她翻了脸,嫁给了别人怎么办?

    “小兰,我,我,我……”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品了。

    “不行,我还是写封信给她吧。”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匆匆地抓起两张五毛钱出去了,买了一叠信纸,在下面些下了“小兰”,又揉碎了,扔到了一边,复又写下了“苏娇兰同学”,但似乎又觉得这个称乎太正式了,复又改成“小兰”。

    这般三翻五次之后,在脚下揉碎了无数的纸团之后,终于定下了“苏娇兰”三个字。

    他们是同学,他对她直呼其名,其实也是对对方的一种尊敬。

    我托了吕婆婆上门提亲,如有得罪之处,请不要怪罪。

    这般写下去,又看了看,似乎也不太好,又撕了。

41我的第一封信

    顾钲涂涂改改,竟从快晌午弄到了天黑,直到屋里影影绰绰看不清了,他才惊觉天黑了。

    满满当当,写了两页纸。

    顾娇兰:

    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一定会觉得很好笑,我就是上课给你写纸条的顾钲,我也托过吕婆婆上你家提过亲了。

    可她说你说不麻烦我了。

    我从未将你的事当做麻烦。既使是麻烦,我也甘之若贻。

    我现在还记得你给我枣,又脆又甜。不要否认,我知道是你,是你悄悄地放进我的书包里,有时候是几颗枣,有时候是一个红薯干,有时候是半个饼。

    你是第一个肯对我好的人,对我好,不计较任何回报。

    你知道的,我之前是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想吃枣一般要等到刮大风的时候虫双蛀了才从又脏又臭的地上捡起来,用袖子擦一擦,恨不得连枣胡都吞进肚子里才好。

    饥饿这种感觉如影随形,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以至许多年后,我午夜睡醒都有再吃一顿的习惯。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想起你。想你此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虽然住在同一条街上,有时候会迎面遇见,可是我却不敢问一问你过得好不好,因为你结婚了,村里风言风语,我怕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又忍不住想知道你的近况,悲你所悲,喜你所喜。

    我早将你的喜怒哀乐和自己的联在一起。你高兴我就高兴,你不高兴我也跟着高兴不起来。

    你是第一个肯对我好,却不计较任何回报的人,但我想还了这份情。我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发过誓,以后不管多艰难,有我一口饭吃,就决不让饿着。

    这种愿望渐渐变成执念。

    我的生活中非你不可。

    如果非要用一词来形容你,那就是喜欢,很喜欢,如果非要找一个字代替的话,只能用一个字——爱。

    你不是我,没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一切,所以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给我一个机会,爱你。

    请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我带着诚意而来,吕婆婆就是我爱你的见证。

    然而,爱情最美好的归宿我觉得就是结婚。

    请你嫁给我吧,亲爱的小兰。

    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肚子里面还怀着一个,生活将是多么的煎熬。

    每当我想到你大着肚子还在操劳的情形,心就像在油锅里翻滚一样,痛彻心屝。

    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吧。

    顾钲

    月18日

    他写写改改,到最后一本信纸也用完了。

    终于总算完成了一份自认还算比较满意的“情书”,又抄了一遍。

    “可惜天黑了,邮局的人下班了!”他略为遗憾地摇摇头。

    可他现在就像已经燃着的火焰,熊熊燃烧,任凭冷风也不能熄灭这一腔热情。

    顾钲出了门。

    连门也忘了掩,就出去了。

    追其寻原,是太紧张了。从65年到80年他喜欢苏娇兰整整喜欢了16年之久,并且现在还在继续喜欢着!

    不知不觉,又到了街头这棵白杨树这里。

    这是上学的时候,到处植树造林,他和她一起栽的白杨树,经过风风雨雨的洗礼,已经长成参天巨树。

    可他们的爱情呢?

    仍旧没有开始。

    “不,只要我爱着你,已经足够。”他抿了抿嘴唇。

    从边里再走二百步就到她家了!

    她曾经与他同桌而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听同一个老师讲课。脚踩着同一片土城,同顶头一片蓝天,如此,已经足够。

    那时他只有且个愿望,希望她能过得好。

    可世事并非如他所愿,那个男人根本不知道珍惜,和别的女人甚至未婚同居。

    多么讽刺。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苏娇兰的门前。

    “小女孩儿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个大火炉前面,火炉装着闪亮的铜脚和铜把手,烧得旺旺的,暖烘烘的,多么舒服啊!哎,这是怎么回事呢?她刚把脚伸出去,想让脚也暖和一下,火柴灭了,火炉不见了。她坐在那儿,手里只有一根烧过了的火柴梗……”

    苏娇兰的声音,她正在给孩子们讲故事。

    有小女孩的声音传出,“妈妈,为什么火柴灭了,火炉就不见呢?”

    苏娇兰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的传了出来,“因为这一切全是小女孩的幻想,根本没有火炉。但只要有火柴就有希望。”

    不知为什么顾钲突然就想起了他手里的信。

    那信于他,不亚于最后的火柴。

    “我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她!”他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抿了抿紧闭的唇。

    过了好大一会儿,一直到苏娇兰的故事讲完,他终于鼓足勇气,伸手敲了敲苏家的门。

    开门的是莉莉,一看到顾钲,便笑眯眯地问道:“叔叔,请进。”

    她坐过他的牛车回来,所以对这个叔叔印象很好。

    本着是熟人,因而没问他来做什么,里面只有苏娇兰一个大人,因此也不必问他要找谁,直接让他进来了。

    这无疑给了他极大的勇气。

    “稍等一下,叔叔,妈妈有事。”莉莉小大人般的,不仅给他搬了张椅子,而且倒了杯水。

    顾钲接了那杯水在手里,坐下来四处打量着。

    正中放了张八仙桌,上面放着水瓶、水杯,墙上贴着***的画像,画像上的伟人,此刻正含笑而立。八仙桌两旁是两个土砖糊的粮仓,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与其他人家似乎没人不同。

    顾钲喝了半杯温水,紧张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苏娇兰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了。

    看得出来,她正好沐浴过,有一股淡淡的肥皂的香味。

    顾钲站了起来。

    苏娇兰看到是他明显愣了一下。

    很快地她像个久违的老熟人那样,跟他打起了招呼,“钲哥,来了,吃了晚饭没有?”

    顾钲摇摇头,“没,有一封信,想给你看看。”

    他说着伸出手,手里面的信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唉,都怪自己太大意了,真应该装信封啊!

    “你一定要看看。”他认真地说着,突然之间,他觉得脸上烫的厉害,耳朵也是。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他说完,逃也似的走出了苏娇兰家的堂屋。

42推荐

    顾钲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浑浑噩噩到了家中,胡乱煮了一碗饭吃,就躺在床上。

    苏娇兰倒是很好奇,“这是我这两辈子收倒的唯一一封信呢。确实很好奇呢。”她说着在灯下摊开了那线信纸。

    “是什么啊,妈妈?”孩子们好奇地问道。

    “是一封信。”苏娇兰说着,又看了一遍那封信。

    确切地说,是有人写给原主的“情书。”

    可她为什么有点脸红呢?

    若按照信上所说,顾钲认识她整整十六年了!

    他对她的美好记忆还停留在同桌的那个时候,不知她芯子里早已经换了人!

    其实,这些对她并不太重要。

    她不会矫情到以为顾钲喜欢的是原主而不是她而拒绝他,但却会好奇他会不会因为生活的本身而磨灭了这份爱。

    有句老话说得好,贫贱夫妻百事哀。有很多爱情都是走向婚姻的过程中死亡的。

    “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苏娇兰笑着自语道。

    若能持之以恒,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婚人选。

    她肚子里的这位,马上就要出生了,以刘安顺那眦睚必报的性子,肯定会狠狠地要一笔超生费,倘若她跟人结婚,那就当另当别论了,毕竟顾钲是头婚。

    带上这个孩子,她已经是四个娃的生母,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想着和他结婚吧?

    难道顾钲娶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么一想,她顿时脊背一凉。立刻觉得他以前帮他也是刻意为之了。

    初冬的夜,冷风透过窗棂吹进来,没来由的让她觉得特别孤寂。

    可不管怎样,日子还要过下去。

    睡吧,睡醒又是新的一天了,无论顾钲在这件事上有阴谋或是爱情,都不能让她明天的生活得到改善,但招一个人来帮忙这件事却势在必行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苏娇兰照例起了个大早。

    她家当初砌锅灶的时候,考虑到家里人口简单,只砌了两个锅灶,上面放了两口锅,现在多了给学生炒菜一项,明显忙不过来,找王大娘家帮忙,怪不好意思的。

    王二狗自从上回被绑在袁家坟地里过,就一病不起,现在总算从床上爬起来了,虽然不后悔自己做过一切,但是面对王二狗的时候总有些心虚,也不好意思再张口要他家的人来帮忙了。

    倒是王大娘,一如既往的热情,时不时来借一下东西,今天来客人了借一下筷子、盘子,明天又借一下碗,要不就是借水桶、勾担,而且借了不爱还,要等着主家自己去寻回。

    苏娇兰自是很烦王家的这种行为,可考虑到自家没男人,像犁、耙、耕牛这些一概全无,就又全部忍了下来。

    何况她马上监盆在即,月子中不可抛头露面,尚需要仰仗王家的尚多,这么一想,她就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王大娘来了,苏娇兰仍是待她如昔。

    庄子上的农家人,一上四季都少不了活计,春天要播种,秋天要收获,冬夏还想搞点副业。最闲暇的时光要数吃饭的时候,因此,有不少人喜欢用大碗盛上一碗饭,端着饭碗去窜门。

    王大娘最爱去的莫过于苏家了。

    “看看人家,家里收拾的多整洁,连缝个补丁都绣的跟朵花一样!“王大娘最爱拿着苏娇兰来做现成的教科书来教育她的两个儿媳妇了。

    当然苏家的烧的菜也是一绝。

    王大娘端着一个豁口的白瓷碗盛着一碗高粱红薯粥边喝边走,进了苏家,也不要人招待,自顾自的找了个门槛边上半蹲半坐了,口沿着碗喝了转,砸砸嘴,笑道:“还没熟呢。”

    “刚炒的萝卜,您尝尝。”苏娇兰说着端了一碗炒萝卜到王大娘面前,王大娘慌得忙把筷子上沾的粥在嘴里吮干净了,才夹了一筷子菜,笑道:“这一筷子快值五分钱了吧。”

    苏娇兰心里嫌弃得狠,面上却不显,抿着嘴只是笑,“我快搬不动这菜盆了呢,打算招个人帮忙。”她很快转了话题。

    一说起这个王大娘来劲了,这可不就是她今天来的目的,饭也顾不得吃了,将碗往地上一放,拍腿道:“对了,跟你说个事,在你这儿帮忙的方胖子,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方海因开餐馆,吃得比一般人都要胖,背地里这些街坊们都戏称他一句“方胖子”。

    但方胖子本身就生得五大三粗,只把对方推倒,压坐在对方身上,也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况且,他背后靠的顾家,谁敢对他动手?

    “人家都说,有人晚上来爬你家的院墙,被方胖子遇到了,打了一架!”方大娘神秘兮兮的附耳苏娇兰说道。

    得!这可是人在家里躺着,也不幸中枪啊!

    “人家还说我王二哥是喝多酒,袁家的五祖爷看到了,喜欢也拉着他去喝一杯呢。”苏娇兰说道。

    王大娘马上拉了脸,“是谁说的啊,马勒个壁,什么都不知道,也乱说。”

    袁家的五祖爷是喝药死的,死相非常难看,根据当地的说法,不是正常死亡,一定要找个替死鬼之后才会投胎转世,找王二狗喝酒,颇有咒他早死的意思在里面,也难怪王大娘生气。

    “听说而己,做不得数。”苏娇兰笑着安抚王大娘。

    “是啊,你可比他明理多了,还是读过书的姑娘好,有学问,明事理啊。”涉及自己的儿子,王大娘这位粗鄙不堪的妇人也不吝给苏娇兰高帽子戴。“对了,不是说你考上了老师?什么时候去上课啊?”

    “阳历年过后的事了。”苏娇兰慢慢地说道,“方海哥真被人打了?”

    “你这还大着肚子,还炒菜,还上课,哪顾得过来啊,依我说,还是找个家,有个依靠是正经营生。”王大娘又开始推销王二狗的节奏!

    “我想找个人来家里帮帮我。只帮忙切菜,洗菜,一天按五毛算。”苏娇兰只好照实说了,“主要是他想用王大娘的大儿媳妇。”

    一则近,二则又是邻里,知根知底,遇到事能随叫随到,三则都是女人。

    王大娘听了非常高兴,“俺家那俩媳妇这会子正没事做!正好给你帮忙!”

    苏娇兰本就想送这个人情给王大娘,笑着点了头,“行,明个你让她来就行了。”

    可到了第二天,王大娘却拉来了顾钲,“你要找的人,我给你送来了!”

43告密

    王大娘斜倚着门槛,一边剔牙一边朝苏娇兰挤眉弄眼地笑道:“小兰,你要找的人,我给你送来了?”

    苏娇兰呆若木鸡。

    她什么时候找过顾钲了?

    “你不是说想找个人过来帮忙?钲哥正好现在没有工作,一个人又不会做饭,怪可怜的,要不你就帮帮他吧,你落水那次他可是拼了命的救你,被底下的锈铁丝划伤了腿。你可要知恩图报啊。”那口气仿佛苏娇兰不答应就成了罪大恶极的人。

    正巧,她也想看看顾钲是什么目的!

    “我这儿需要一个人每天洗菜、切菜、炒菜……”苏娇兰将对王大娘说的话又对顾钲重复了一遍。

    可是她明显的失望了,他从顾钲脸上看到的并没退缩的神情。

    “能不能让他三餐也在这里吃?他又不会烧饭!烧火烧破了两条裤子了。”王大娘低声哀求道,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替自己的儿子谋取好处呢。

    苏娇兰搜寻了所有记忆,顾家并不和王家沾亲带故,但王大娘明显的偏帮了顾钲。

    “那你先把这筐萝卜洗了,切成丝。”苏娇兰说道,不会烧火,那应该也不会切萝卜丝吧?

    但她并没有当众折穿王大娘,而是将她送了出来,“烧火烧破两条裤子,那顾爷没回来之前,他在哪吃饭?”

    王大娘嘿嘿笑笑:“这,我哪知道啊!吕媒婆拿了打两斤酒,带了一包卤料来,你知道的,大娘的酒量不行,三杯酒下肚,把知道的都说了。这差事我真的是准备给我家大儿媳妇的啊。都怪吕媒婆,给了我十块钱,那钱又被我那混帐小子拿去了。我也没办法了啊!”

    这吕媒婆真是无孔不入啊!

    “吕婆婆那么大年纪了,还能喝酒?”苏娇兰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喝三两白酒不成问题,这么大年纪了,我怎么敢让她在我家里多喝!”王大娘小心地赔着笑脸,“你也不小了,就是顾爷要娶你,你也得捏着鼻子认了,钲哥要娶你,你就偷笑吧,吕媒婆放话了,年前你们要是不去扯证,她就去刘安顺安,找蛮子,让刘安顺罚你的钱。”王大娘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幸灾乐祸地觑着苏娇兰,“小兰啊小兰,真不看不出来,你有这种本事,一头吊着钲哥,一头吊着咱王家的爷们儿为你卖命!”

    王大娘说完还狠地啐了一口,才恨恨地走了。

    留下苏娇兰站在那儿半晌无语。

    这事啊,经不得细想,还是不要管了,管他那么多!

    苏娇兰揉揉酸痛的腰,慢慢地回去了。

    顾钲此时正蹲在一个大竹筐面前,忙乎着。

    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个擦萝卜器,萝卜放上去,就成丝了,双细又均匀,又快又好,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擦了大半筐,让苏娇兰想挑毛病了无从挑起。

    他看到苏娇兰过来,站了起来,将自己坐的椅子拎到了苏娇兰面前,朝她笑笑。

    因他蹲在那里干活,苏娇兰很意外地发现,他的耳朵红了。

    难道他在不好意思?

    顾钲正在擦萝卜丝没错,可苏娇兰发觉自从她往这一坐,他就一直不停的擦,说他认真吧,也不像,因为手里的萝卜已经没有他还在重复那个擦的动作。

    “你的手流行血了!”苏娇兰小声提醒道。

    顾钲摇头,“没事。”但他仍举起来看了一下。

    显然还有点严重,血顺着手流了下来,滴在萝卜上,将剩下的那截萝卜也染红了。

    苏娇兰只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顾钲赶紧舀了瓢水,冲淡了血迹,但不一会儿又流了同来,他牙一咬,从灶里抓了撮草木灰摁在上面。回过头来才发现苏娇兰的异常。

    这下他真的慌了,再顾得其他,打横抱起苏娇兰就往医院跑。

    此时医院门口的病人并不太多,顾钲一进去就吸引了所有医生病人的眼光。

    “医生,她晕倒了。”初冬的天气,其实是有点小冷,多数人已经穿上了棉袄,但顾钲竟然跑出了满头大汗。

    “钲哥,怎么回事?”

    顾钲举了举手,”流血,又指一下苏娇兰,“晕倒了。”

    “钲哥把苏娇兰弄流血晕倒了!”一个年长护士摇摇头,叹道。

    年纪轻的立刻来了劲,“那个孕妇叫苏娇兰吧,都八九个月了,也不小心一点!简直是胡来!”

    “谁让人家是离过婚的呢!好容易遇到钲爷,还不使出滚身手段抓住!”话说得酸溜溜的。

    检查结果出来,苏娇兰晕血!

    顾钲若有所思,苏娇兰觉得他几次似乎欲言又止,但终归没对他说出过一个字。

    这会儿苏娇兰早醒了。

    将众人的议论听得明明白白。倒是顾钲比较坦然,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

    “多休息,孕后期少吃药,对胎儿有好处。”医生叮嘱道。

    顾钲又准备去抱她,苏娇兰拒绝了,“我自己能走。”

    怀疑他另有目的是一回事,心安理得的让他做苦力是另一回事。

    “不重。”他说着打横抱起他,神情坦然又出了医院。

    “钲哥怎么会栽在这种女人手里,”说话的声音中充满了惋惜,“我赌顾爷肯定不会让她进门!”

    “早就闹翻脸了,钲哥没住在小洋楼里面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知道的。

    “钲哥上学的时候就给这位写过情书,被当众检讨,勒令退学!”

    “这女人!手段了不得,是个狐狸精啊!”

    “你们说顾爷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有人看戏不怕台高,幸灾乐祸地说。

    刚刚还一脸看戏表情的方海,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要了老命了,这针我没法再打下去了!”他说着拔掉针管,也不管护士跟在后面喊,“哎,你这人咋回事,药才滴一半,怎么自已经给拔了!”

    方海哪管这么多,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到顾昌坚那幢三层的小洋楼,“姑,我钲弟刚刚抱着苏娇兰去医院了!”

    方茹一听火蹭地下就起来了,“不是说得好好的你去提亲吗?”

    方海立时苦了一张脸:“姑啊,我脸上这个样子,实在不好意思出门啊。”

    “蠢猪!你回来不是跑得还挺快?就不知道去提亲?这个猪就知道给我找事!老爷子呢?”不行,她得把这事告诉老爷子,让老爷子去罚他!

44机会

    顾昌坚肯跟她复婚,最大的原因在于顾钲的自闭症。

    可现在顾钲却跟苏娇兰搅到了一起,她无法想像顾昌坚的愤怒。

    顾昌坚这个人心狠手辣,偏又在人前装出一副善人的嘴脸,人前人后两副模样,当年离婚她也是迫不得已,可到了今天,硬让认识他们的人都觉得是她嫌弃顾昌坚坐了牢,离了婚。偏这件事,她有口难言。想想他手的二十万块钱,再看看周围的人的生活,她就更不敢得罪他了。

    可他毕竟比她大十岁,又受过牢狱之灾,成了个空壳子,但脾气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还这么年轻、时尚,不能不为将来考虑,尤其是听说他有意让长子继承财产之后。

    “老爷子,咱们该上赵家去下定了吧?”方茹非常小意地问道。

    顾昌坚慢慢地将转动手里磨得很光滑的两个核桃,并不抬头,说了句,“急什么,不是和赵老头商量得好好的,要到阳历年吗?”

    “我听人说钲哥去那家了。”方茹小心地说道,说完这句话,她有一瞬的快意。

    你死了把钱都留给他又怎么样?他照样不听你的话!

    “咯嘣”一声顾昌坚竟然把两颗核桃给捏碎了,“他去哪家了?”他眼里有明显的震怒,显然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仍报着一线希望。

    “苏娇兰。”方茹快意地说道。

    “你这个时候不好好地看着他?任他胡来?上那家做什么?他娶了那个,你觉得脸上很有光是吧?真不知道你是不是他亲娘!”

    “把他给我喊回来!”顾昌坚朝方茹吼道,他气愤地站了起来。

    “我喊不回来,他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可管不了他!要喊你自己去!”谁让你把财产都给他的?假如不是为了生活,我会特意回来忍受你们父子?

    方茹转身进了内室,关上了门。

    “你!好……”顾昌坚气得脸色涨紫,胸口剧烈的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自己去就自己去,儿子有点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左性犯了,一个劲地钻牛角尖,他怕他栽在苏娇兰身上,再也无力爬起。毕竟对方有四个孩子,已经是残花败柳,无论如何也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他一定要亲自阻止这件事,不让悲剧发生!

    可是,顾昌坚只走了一步便觉得脚下发软,心悸得厉害,眼前一黑,慢慢地倒了下去。

    方茹进了内室以后,拿着小镜子描了一眉,补了一下口红,又躺在床上睡了觉,掐着时间顾昌坚可能从苏娇兰那闹过回来了,才慢吞吞地起了床。

    她自己生的儿子她能不知道?他床底下的秘密她也全然知道,但心底却不以为然,男人嘛,总是对自己的初恋特别不容易忘怀,像那个老东西还不是一样?当然他对自己的表姐一见钟情,到后来桃代李僵,自己嫁过来,他碍于脸面嘴上不说,心里也是鄙夷的吧?

    但那又怎么?

    她做了他的妻数载。到现在他还必须依仗他!

    她凭什么要对顾昌坚低声下气、委屈求全?

    这父子俩简直是一个德性,顾昌坚能拉回顾钲才怪!

    到那时候她再出手也不迟。

    方茹慢吞吞地推开门,顿时呆住了,顾昌坚正在单膝跪在地上,一手倘保留着扶太师椅的姿势。

    这!天啊!

    她慌张地把坤包掷于地上,跑了过去,“老顾、老顾,你怎么了?”

    喊了好几声,也不曾听见顾昌坚动一直,唬得她一身汗在地上蹲了半日,方想起用手去探他的鼻息,好在尚有一丝微弱的呼吸,方菇心下稍安,将人又小心的放回原处,出了堂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厨房,“方海!还在忙什么,老顾只怕不太好了!”

    方海一听“老顾不大好”,心下了然,想必两人在堂屋里起了争执,顾昌坚声音那么高,想装做什么事没发生也难,现在正是晌午,他唯有躲在厨房里,埋头做饭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顾爷要是出事,他怎么办?

    方海手一抖,手里托着的盘子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方茹暗叫一声“晦气”,也顾不得素日的形象了,“你还在这里瞎忙什么?还不快送老顾去医院!”

    方海也反应过来,顺手摘了厨房的门,叫道:“姑,你再喊一个人,我们把顾爷抬过去。”说着顺手将门给摘了一扇下来。

    她家的桑塔纳花几十万买的呢,用个门板,成何体统?

    “让你把他抱进车里,我去喊司机!”方菇急得直跺脚。

    “司机不是请假回家了?”

    方海这么一说,方茹也想起来,司机的老娘死了,他回去办丧事去了。

    真是急死人了!

    她又不会开车!就是会开现在也不能开了,她只觉得腿脚发软。

    真不该在这个时候气他啊,什么事都没安排呢!

    忙跑了出去,原以为晌午很好叫人,偏去了一家本家,偏男人没在,打石头去了。

    去第二家总算叫到了一个人,这下倒好,左邻右舍全知道顾爷出事了。

    有好事跟着去了顾家,“钲哥和钰哥咋都不在呢?”

    方茹听了免不了解释一番,“钰哥报了夜校,去读书去了……”说到这儿她突然在心底冷笑起来,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一直在找机会,现成的机会就在眼前,不好好利用太可惜了!

    “钲哥这孩子,跟老顾倒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仇人,一个桌子吃饭的时候谁也不理谁,连他爹病了都不知道呢,该几个月没来看他爹了!”

    知情人都知道顾家的事,谁也没接话,可又觉得这样太尴尬了,有个媳妇就笑着开口道:“顾爷怎么会突然晕倒啊?”

    真是天助我也!

    方茹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叹道:“还不是钲哥的事!明明跟赵家都商量好了,阳历年下定,他偏偏喜欢个有孩子的,把他爹给气出个长短来,可怎么是好?”

    那媳妇子的婆婆也是顾昌坚的本家,自觉这个机会,便自告奋勇的说:“我去把他喊回来,太不像话了!

45人精

    李婆婆掂着小脚,将苏娇兰的门拍得震天响,苏娇兰挣扎着又起了床。

    “大白天还在睡觉!顾爷被你们气得病倒了!”李婆婆中气十足。

    “大白天睡觉怎么了?我又不需要你给我出生活费,顾爷一生行善,可不会像你这样大呼小叫,没一点规矩!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回去继续睡去了。”苏娇兰说着往内室走。

    这李婆婆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可找上门来闹事也要理直气壮才行。老人怎么了?苏娇兰脾气一上来,往那里一站,气势上就压倒李婆婆了。

    “钲哥是不是在你这儿?顾爷知道了你们的事气得病倒了!”李婆婆拉了张椅子坐下,不屑地冷笑两声。

    “钲哥刚才在这儿,现在已经上山上干活去了,你来得正好,刚好可以把他给劝回去,以后别上这儿来了。”苏娇兰说着舀了两瓢冷水,泼在地上,溅了李婆婆一脚。

    “你怎么回事?”李婆婆迫不得己地站了起来,想仗着年纪大上前去推苏娇兰,但又看到她肚子那么大了,不免有些犹豫,只得退到了门外边。

    “扫地啊!”苏娇兰说道,“你找你顾家的人,只怕找错了地方,顾爷年纪大了,万一有个不好,见不着长子的面,可都落在你身上了,婆婆你还是快点上山找人去吧!”

    一句话提醒了李婆婆,她本是讨好的万菇的,但顾昌坚如果真的死了,照本地的规矩,财产长子继承,那时候顾钲就是另一个顾昌坚了,假如他真跟眼前的女人好上了,她也只有巴结的份。

    别人的家务自己还是要少插手的好!

    “看,我这老婆子糊涂了,我这就上山上去找他。”李婆子气势全无,忙勾着腰赔了笑脸。

    小镇离山还有一段路,李婆婆在路上寻思开了,别人母子打擂台她还是少掺和的好。

    可怜她从前又裹了脚,山路又不好走,几乎跑断了腿才到山上,这次她说话就要显得小意多了,“钲哥,你们家老爷子送医院了,你快去看看吧!”

    小镇属丘陵地带,地表下面有很多石头,闲暇时间,成年的男人都会上山来采石,然后按车卖出去,现在条件比前两年好了,石头可以用来砌院墙,做地基,算起来比买砖要便宜,但比砖硬坚固,盖房子的时候又可以省下人工,小镇上不少人来山上采石,以求能赚点零花钱。

    顾钲彼时被顾昌坚赶出来,没有别的路子可走,也做起了这个。

    李婆婆回来的路上可就寻思开了,顾钲之前就在山上采了一段时间的石头了,而顾昌坚是才病倒的,“孩子大了,当娘的也难免有歪心哪!”她摇摇头,“儿子终归是儿子啊。”

    人老了之后,特别能理解这一点,当老子的总在千方百计的想纠正儿子的缺点,李婆子又跑到了医院,将儿媳喊了回来,“晌午了,还不回去做饭?”

    媳妇只好回去了,到了家颇为疑惑地问:“妈妈,咱们跟顾爷又是本家,他家出事咱们不在旁边照应着?”

    李婆婆子摇摇头,“顾昌坚身体好着呢,他家请了那么多人,哪用得着我们过去,少掺和别人的家务事!”

    经她这么一说,儿媳妇的八卦之心又被勾起来了,“钲哥过去,就被方伯母训了,说他气的顾爷,不让他进病房的门,还说腊月要娶赵老师过门。”

    李婆婆想起到苏家,苏娇兰的态度,“那边的底气足着呢,泼我一身水,拿着扫帚赶人呢!”

    还不是你被人当枪使了?

    “那个是个泼辣的,跟熊家离了还分了三间新房子呢!”儿媳妇羡慕地说道。

    她有时候被自家婆婆气得狠了难免想象一下自己就是苏娇兰。

    “一串娃,也够她受的了!”搁自己万不能下这般决心啊!

    “也不挺不容易的。”儿媳妇中肯地劝道。

    “听去县城里的人说,刘焕又不怀上了。”一说起苏娇兰不由不让人想起熊大国啊。

    “不一定是个儿子!”儿媳妇肯定地说道,“作风这么不正,车队也不开了他!”

    “谁说没开?早开了!”李婆子似在说什么好笑的事,笑得前仰后合,“你没看熊大国都没脸回来了!可惜老牛婆不知道,还跑去找他要钱,能要来才怪?听说还被刘焕给打了!”

    也怪牛氏之前将太平街上的人给得罪狠了,现在牛家的事到处被人说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苏娇兰肚子这个不成了金疙瘩,你说熊大国要复婚,苏娇兰肯定不能同意吧?”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呢?”李婆子啐了一口。

    想也知道,顾钲这么一个金光闪闪的男人在眼前,还能看上背叛自己的前夫,眼瞎了吧!

    “我听牛婆子的意思,想把那个抱回去呢!”

    “是你你肯给吗?”牛婆子冷笑。

    肯定不会给!儿媳妇在心里说,可这么多怎么养得活?

    “我听王大娘说,苏娇兰在学校里卖菜,可赚钱了,要请一个人去帮忙,每天给五毛,只切菜就行了。王家本来想让自己的媳妇子去,可不知道怎么被吕婆子套话出来,让钲爷去的,吕婆子答应了给他家二狗子说媳妇呢!”媳妇将听来的当故事说给李婆子听。

    “这事咱们千万别掺和了,那是人家的家事!”李婆子摇头道,“吕婆子也有八十好几了。也该退下来,估计一心想成这门亲事,咱别管了!”

    媳妇心中却非常好奇,以前听自己家婆婆说话,都是横冲直撞的,没想到也有怕的人啊!

    “吕婆子这个人精着呢!”李婆子这么告诫自己的儿媳妇道。

    吕婆子这时候正进了顾钲的院子,将他往屋内一扯,“这么笨,她不让你去看你爹你就走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是后悔?让你娶谁就娶谁?听说上民证局要两口子一起,还要照相!你不去她能拉着你去?现在过去天天在那帮忙,女人啊心最软了!”

    顾钲摇摇头,“我只切菜,忙完了照顾我爹,我不去她那边,免得别人风言风语,对她名声不好。”

46残花败柳

    46

    吕婆婆听了不免暗暗点头。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由贫乍富的人也见了不少,看到太多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而择不手,像顾钲这样一心为姑娘家的名声着想的倒是十分稀少。

    这孩子,心地倒是不错,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人。

    老实说,她确实有想收手的意思,顾钲的这单生意可谓她收手前的最后一单生意,她就希望一切都好。

    原本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女方那条件也忒差了些。以顾家现在的条件,想找个什么样的找不到?她反而怕他是三分钟的热度,没得害了女方。

    想她出道这几十年,无论是太平镇的人,还是宛县的人,提起她吕树芬的名字,没有一个人不说好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这一辈子积累的起来的名声,着实不容易,希望别到最后的关头出什么岔子。

    “去吧,用心去做,她就能感受到你的真心。”吕媒婆忍不住说出肺腑之言,“你父亲是怕你走错了路,他是真心为你好。”

    顾钲若有所思。

    父亲是为他好,所以在他做错事的时候,才会那般愤怒,那般失望。

    乍一听闻他喜欢的人是苏娇兰的时候,才会那般暴怒。

    “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的,也会让你看到我的选择没有错!”顾钲在心里说道。

    可怎样才能让苏娇兰感受到自己的真心呢?

    像给吕婆婆一样,也给她许多钱肯定是不行的,“她不是那般庸俗的人!”

    顾钲重新又去了一次医院,这次并没有看到方菇。

    “姑回去吃饭去了。”方海带着些许的讨好瞄了顾钲好几眼故作轻快地道,“姑丈是心绞痛,你注意点,别惹他生气。”

    顾钲仍旧不言声,只拿眼眼看着他。

    方海便有些心虚,不得不陪着笑脸解释道:“姑现在胃口不好,每顿饭吃得都不多,合胃口的也少,我拿不准她老人家爱吃的,没敢带过来。

    自己的男人病到晕过去了,女人还在为一口吃的而特意回去一趟!

    顾钲突然特别同情起他爹来,不由朝病床上望去。

    顾昌坚侧身朝里,对着墙躺着。

    他突然惊觉父亲是如此瘦小,早已不复往昔记忆中的高大。

    顾钲走过去,双手抱起父亲的手,放在脸颊上摩萨着。

    顾昌坚缓缓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混浊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犀利,瞪眼他道:“你还知道来!”

    顾钲想起方海的话,故意垂了头不与他对视,怕他动怒。

    顾昌坚瞪了儿子一会儿,突然说:“我像你这么大,已经和你妈生下你了。你也该成个家了。”

    “对,对,对!你爸这病,冲冲喜许就好了呢!”方菇毕竟心中有事,这顿饭吃的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安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我们跟赵家已经商量好了,阳历年下定,腊月成亲,你爸这病准好了!”

    心绞痛,不能气?呸!

    顾钲气得满脸通红,可他的嘴张了张,终究是没能说出些什么。

    方茹从来没看顾钲这么顺眼过,望了他一眼,笑道:“你这孩子,不用担心,我下午就请你舅奶奶过来,和她详细商量这件事,完全不用你操心,到时候只管等着娶新媳过门就好了。”

    顾钲双手握拳,上面条条青筋暴起,终于吐出了两个字,“顾钰!”

    方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只顾着自编自导,“明年你们小俩口努力,后年我和你爸就在家里帮你们带孩子。”

    顾昌坚却一直注视着儿子脸上的表情,看到他吐出“顾钰”二字,猛然地坐了起来,反手抓住了儿子的手,满脸惊喜地瞪着道:“你说什么?”

    “顾钰。比我只小一岁。”

    顾昌坚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就说我顾昌坚一辈子行善,怎么可能生下哑巴儿子!”

    他要强了一辈子,怎么临终要闭眼了还让儿子成为他这一生的“污点”!

    顾钲却在顾昌坚面前跪了下来,“阿爸,我要娶苏娇兰!”

    顾昌坚颓废地仰躺了下来,狠狠地瞪了儿子好几眼,“不行!你已经和赵家订亲了都要娶别人过门了,现在说这种话,晚了!”

    方茹狠狠地踢了顾钲两脚,“都把你爸气得死过去了,你还不肯放过他,真是不孝,那个女人有什么好,我的话你不听也算了,竟然让你连你的亲生父亲都不顾了!真是白养了你这一场!”

    “从前,只有她,肯、和我玩,肯、对我好。我,只有、一个、心愿——娶她为妻!”

    可能是刚开始讲话,还有些不习惯,这些话,顾钲讲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讲出来。可能是不善于表达,也可能是没在人前讲过话,一直关注着儿子反应的顾昌坚发现,儿子的额头有一层细汗。

    顾昌坚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为儿子顽冥不灵,不听劝告。

    “我不同意!”他吼了起来,吼完侧身面朝墙,不再理会任何人。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呢!好说歹说,哪有像你这么荒唐的,为了个残花败柳,连自己生病的父亲也不管不顾了。你爸的病,医生特意交待了,不能气,你还这么着!”

    “她不是残花败柳,是空谷幽兰!”顾钲反驳道。“你那么喜欢姓赵的,让顾钰娶!”

    谁说这是个哑巴?

    顾钰会娶一个小学教师?

    我肯定会为他精挑细选一门亲事的!

    “老顾啊,你可别生气,钲哥儿不听话,钰哥儿肯定百依百顺。我已经让人给他发电报了,下午肯定就回来了。”这小哑巴,心里歹毒着呢,口口声声一句一个顾钰,不就是顾钰没在跟前伺候着么?

    “你弟弟也不容易,高考的前一个月病了一场。考得不理想,报的志愿分数又是最高的,复读了一年,夏天蚊子把他的腿上叮得全是包也舍不得买蚊香,钱全部用来了买复习资料……”方茹说着将顾钲往外面推去,“你少在这儿惹你爸爸生气了!”

47渴望

    方菇推走了顾钲,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数落他,顾昌坚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疲惫地开了口,“行了!”

    她不累,他还累呢。

    方茹犹不放弃,“咱们顾家的孩子,怎么能娶个残花败柳!哎哟,我这脸往哪搁,这真是没脸见人了!”

    顾昌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照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方茹立刻激动起来,“我是不决计不让那个进门,捆也把他捆进洞房!老顾啊,我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如果真娶了那姓苏的,等于在替别人养孩子老婆啊!钲哥犯了糊涂,我们不能糊涂,千万不能让我顾家的财产落入他人之手!那苏娇兰已经生养了四个,还能再生养四个?估计也是生女孩儿的命!就算她想生四个也要政策答应才行。现在国家在推行计划生育呢,一对夫妻只能要一个孩子。万一钲哥这一支绝了后,这孩子又老实,不爱言声,我实在担心,不如让钰哥看着点,钰哥你也见了,人聪明,肯顾全大局,对他哥也亲。回来之后,瞒着你去劝了他哥好几回了。”

    顾昌坚似乎已经睡着了,又似乎认真的听着,方茹恨不得想把他扳过来,摇晃几下,好把他给晃清醒了,决定让顾钲净身出户,将财产全部留给顾钰才好。

    “那说明他兄弟俩感情还挺好的。钰哥儿这孩子不错,跟在你身边,言传身教,这些年辛苦你了!”就在方茹想要住嘴的时候顾昌坚突如其来的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又似鼓励。

    方茹又如打鸡血般的口若悬河涛涛不绝地开始,反正不外旁边敲侧击地让顾昌坚把财产给顾钰继承,让顾钲净身出户。

    顾昌坚只是不理会,任她在耳边唠叨,当她住嘴的忍不住灰心失望的时候给她那么一点点希望。可已足够让她半志昂扬地继续游说下去。

    一直等到他讲得口干舌燥,喉咙沙哑的时候,顾昌坚终于问了一句:“钰哥呢?怎么还没回来?”

    方茹唯有强装出一副笑脸道:“拍了电报回来,说路上出了点问题,今天回不来了,可能要明天。”

    顾昌坚一下子怒了,板着脸训道:“出了点问题?还不是人太年轻,知道我病了,心里发慌,一着急,难免出错。到底是什么事?不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且详细说与我听,我还没病到什么事都不闻不问的程度。”

    “是……这孩子,从小没离开过我身边,可能出了车祸,据他自己跟我说没大碍,我……就没好跟你说。”方茹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在医院,有方海照顾着就行了,你还是过去看看吧,没什么事,让他早点回来。我这一病啊,就希望亲人全在身边。”顾昌坚拍拍妻子的手。

    看样子,这回光返照了!这个时候如果能近身照顾,肯定对以后大有禆益啊!

    可惜啊!可惜!

    顾钰在赶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都说母子连心,珏哥儿这一病,我当真是吃不下睡不下啊!这孩子自小就特别懂事,没让我操过什么心……”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你快去看看吧。钲哥要是交了女朋友也带回来,给我看看。”顾昌坚交待道。

    方茹心下暗喜,常听人说,人在要死的时候对儿女放心不下,一定要看到他成亲了才算!

    如果她现在执意要给顾钲娶赵秀儿的话,肯定不会同意,到时候她再见机行事吧。

    “那我走了,老顾你在这里一定要按时吃药按时吃饭,等我回来陪你!”方茹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顾钲回到家里之后,照例拿起书看了几页,可想想再医院的父亲,又坐不住了,他想了想,从粮仓里拿出了一个蛇皮带,背着到了苏娇兰家。

    仍旧是莉莉给他开的门,“叔叔,请进。”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仍旧像个小大人一样,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叔叔,请喝水。”

    “这个给你们吃。”顾钲将身上的背上的蛇皮带放到了地上。

    三个女孩子都好奇地围上来看稀奇。

    “是什么?”莎莎好奇地将手探了进去,抓出一把花生。

    “这么多!”足足有半袋子。

    “这么多全给我们吃?”三个孩子惊叹道。

    “是。”

    “谢谢叔叔,我要问问妈妈再说。”莉莉沉思了片刻,似下定决心似的抿着唇说道,“我妈妈去裁衣服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顾钲却怕孩子们不要,忙抓了一把,剥了一颗出来,塞到了莎莎嘴里,“是熟的。”

    “真的哦!”

    “叔叔你好棒,是怎么做到的?”莎莎单手托腮,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顾钲不由一阵自豪,“锅里放了沙,在沙里炒。”

    他本不善言辞,说得言简意赅,但神奇的是孩子们竟然听懂了。

    “好香啊!”

    “我喜欢吃炒花生,也喜欢叔叔。”小姑娘童声稚气,但说得异常认真。

    看着几个孩子纯真的笑脸,顾钲一阵激动。原来被人需要竟是这般美好!难怪吕婆婆说要让她感受到我的真心。

    莎莎和萍萍一个两岁一个三岁,都不会剥花生,突然来了一个叔叔,不仅给她们拿来了礼物,还教她们怎么剥。孩子的世界最单纯不过。

    几个孩子很容易接受了顾钲的善意,当苏娇兰回来,已经剥了一小箩花生壳了。花生的红衣弄得满屋子都是。

    顾钲还教了孩子们一首童谣:

    麻屋子,红帐子,里面坐个白胖子。

    孩子们又说又笑,玩的好不开心。

    调皮的莎莎还跑到顾钲的膝盖上去坐着。

    屋子里面充满了欢笑声,连她回来了也没人知道。

    顾钲跟孩子们交谈完全看不出自闭的痕迹,虽然还是问一句答一句,他常常会惜言如金,有时候只蹦出一个字。

    但明显可以看出来他是开心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像初冬的阳光,照得整间屋子熠熠生辉。

    苏娇兰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认知的那么强烈,孩子们还是对父亲很渴望,尽管他们不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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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娇妻介绍:
穿越到八零年代的苏娇兰,附赠一箩筐小萝卜头,生活所迫,不得己立誓要成为一名悍妇,不曾想硬生生的某人宠成了天之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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