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漏洞
77
俗话说众人推墙倒。
也有那平时就讨厌牛氏的,就传成了熊家的大儿子在外面发了横财,生母利用这些钱用极端手段对付长子的前妻,意欲夺回孙子。
事情往往以讹传讹,传到最后,牛氏成了虐待儿媳的恶婆婆。
其他的事还好说。
熊家老二明明前些日子才相看了一家姑娘,本来挺满意的,因牛氏恶名在外,哭闹着硬是退了亲。
老二已经二十六了,寻常人家的孩子这时候小孩都抱不止一个了。
此时说不上媳妇,以后可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令牛氏头疼的远不止这些,小闺女也过了年又长了一岁。因有个恶名在外的生母,亲事上同样不顺当。
媒人一开口,男方就说,“她家啊,我知道,就是那个儿子在外面得了一大笔钱,让他老娘请人到前妻家里装神弄鬼想夺了人家儿子的人家啊!”
王媒婆忙道:“那是她娘,小姑娘心善,跟他爹有点像,跟她那个妈不一样。“
”跟他爹一样啊,保不齐跟她哥也一样,我们孩子老实巴脚的,无缘分跟那种人家的姑娘在一起……
说一个不行,王媒婆只得换了一家。
同样的说辞,也被另一家拒绝了。
王媒婆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我这媒婆的招牌就砸在这一家手上了!
自吕媒婆退了之后,王媒婆隐隐有第一媒婆之势。
可惜今年却出师不利。
一连几次,次次吃瘪。熊老二那亲事,牛氏也央了王媒婆做媒,姑娘家事后要退亲,王媒婆心里就梗着。再在再有了熊大莲这事,王媒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众退还了牛氏拿给她的东西。
“父母是儿女的榜样,名声不好,算是把如儿女毁了。”王媒婆如是跟手帕之交感叹道。
听的也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事务必要把责任推卸出去,万一沾到自己身上,那就洗不清了。
于是就帮忙宣传了这件事。
不出三天,人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些事,隐隐传到牛氏耳朵里。
自己不就担了一挑子鸡蛋上门看那个小贱人吗?
怎么就臭大街了?
牛氏心里憋屈极了。
跑到苏娇兰对面,指着惠民餐厅骂了一阵才觉得气顺了。
牛氏在骂之前也是经过多方考虑的,选择了中午人比较多的时候,
就是要让全镇的人都知道苏娇兰的恶行!
然而她却低估了这些学生的碧血丹心见义勇为的后果。
他们竟然拿吃剩下的菜往她头上倒。
那么多人,谁知道是哪一个倒的?
一头一身的残羹残渣别提多狼狈了。
可惜有火不能发啊。
她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能跟这些半大的小子们一般见识?
还没开始骂人就有指着他说:“看,就是那个老太太,素质低的很!”
她被人这般糟践了,连个说理的地方也没有!
“苏娇兰是你们的什么亲戚,你们要这般偏帮她?”
牛氏憋了一肚的气,问那些围着的学生。
“我们不是亲戚。但有一句话叫大道不平旁人铲!”
这些个学生还觉得他们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牛氏回家就病倒了。自然也就没心思再去苏娇兰那里闹腾了。
吴芳每次总喜欢学些牛氏的糗事给苏娇兰听,唯有谢巧一声不吭。
苏娇兰冷眼旁观着一切。
直到有一天,吴芳悄悄地对苏娇兰说,“我觉得小谢好像变了个人,总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传错了菜。如果不是客人熟,就闹起来了。“
苏娇兰笑着点了点头,“她是有点不对劲,我等着她自己跟我说!”
吴芳欲言又止。
但她聪明的什么也没有问。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苏娇兰人长胖了一圈,也出了月子。
小宝宝取乳名“白”。
都说吃了水果才长得白,但苏娇兰怀小苏白的时候哪有那个闲钱吃水果?偏他很白,长得又好,见着他的人莫不要说一句:“这孩子真白啊!”
苏娇兰随口就来了一句,“那就叫他小白吧。取个贱名好养活。”
她实在对小白没有太多好感。
一看到他,她就想到了他那混帐爹。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迁怒。
可一想到自己十月怀胎冒死生下这个孩子……
心中滋味颇有点复杂难辩。
若不是顾钲能干,当场捉住了王二狗,后果不堪设想。
可突然某一天,小白对着她展开了笑颜,她觉得自己受的苦都值了。
他的笑容是那般纯洁无暇,容不下任何污垢。
——这孩子是她的血脉,跟熊大国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他那么小,软软的像个小猫一团。
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对待他。
看着他一天一个样,像风吹一样的长大,她又充满了成就感。
虽然恶露的时候没有姨妈巾,她也忍了!
但如果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她忍不了。
苏娇兰把谢巧叫到了内室。
她仍是那副乖巧的模样,“小兰姐,你找我?有事直管让我做,做这点事,我不累。”
苏娇兰指了指前面的凳子,“坐吧。说着抬手给她倒了一杯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是准备跟她长谈的意思了。
谢巧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小兰姐,你要觉得我哪做得不好,尽管提出批评,有错我一定改。”谢巧说话的神情非常诚恳,也非常认真。
“你做得挺好的,而且很会讲故事。我想再听你讲讲你好姑丈那个故事。”苏娇兰似笑非笑地看了谢巧一眼。
谢巧猛然从椅子上冲了起来,“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却抹起了眼泪。
“小兰姐,我对不起你。”
苏娇兰点点头,“知错能改,仍旧是个好姑娘,我也不会说出去,更不会赶你走。你就说清楚吧。一定要想好了再说!”
“我对不起你,有个女人给了我五百块钱,要我说苏娇兰点点头,“知错能改,仍旧是个好姑娘,我也不会说出去,更不会赶你走。你就说清楚吧。一定要想好了再说!”
79不满
“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不起你,可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谢巧咬着唇道。
“有人拿刀逼着你这样做?”苏娇兰问道。
这样的人她看得多了,都说迫不得己,其实是没有底限的。今天能为五百块出卖她,明天肯定会为了更大和利益,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根本不值得同情。
“别人让你杀了我,你为了不得己的理由也会那样做吧?”苏娇兰难掩失望。
“我……我没的害你的意思,对方只让我记下你每天做什么,再以写信的方式给她寄过去……”
“寄到什么地方?”
“县城。”
除了刘焕,还有谁会这么无聊呢?
“那些话是你自己让人放出去的吧?”
“什么话?”
“占老爷子便宜的那些话。”苏娇兰一问清楚前面的事,马上联想到了后面。
想通这些,越发觉得谢巧面目可憎。
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竟然会想着跟一个年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人在一起。她实在是想不通。
“说吧,谁让你这样做的,多少钱?”苏娇兰扬起手,狠狠地给了谢巧一巴掌。
这么年轻的姑娘,去做点什么不好?偏要骗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谢巧捂着脸,垂着头,不做声。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刘焕吧。”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刘焕难道和方茹有过节?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不好留你,自己走吧。”苏娇兰难掩厌恶之色。
虽然苏娇兰自己挺讨厌方茹的,可无论怎么样,也轮不到谢巧来算计她,毕竟她是顾钲的生母。
谢巧这才慌了,“您说了不赶我走的。”
“我是说了不赶你走,但你要知道,你做的事,猪狗不如,人神共愤!”
谢巧低着头走了。
“回来,把你的东西收拾好,不许去见老爷子!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谢巧神色黯然地离开了太平镇,连向谢蓉辞行也没有。苏娇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离开了太平镇,这才安心地回来了。
晚上又悄悄地把这事告诉了顾钲。
顾钲啐了一口,“做美梦呢,阿爸会喜欢她?阿爸早跟我说了要我小心她!你真以为喊她过去是因为她事情做得好?不过是阿爸担心她对你不利罢了。”
真相竟然是这样!
“那老爷子怎么不明说呢?”
“顾钲气极反笑,“这种事,你让阿爸怎么说?”
是也,顾昌坚总不能说这姑娘不安好心,想勾搭他吧。
“阿爸把她写的信全截了下来。”顾钲说着,抱出一个纸箱子,里面竟然是厚厚一撂子信。
收信人那一栏,一律写着刘焕。
对于早已知晓的结果,苏娇兰并无太多惊讶。
她只吃惊顾昌坚的处事能力。
他将信拦了下,刚好刘焕去了京城。
“这个孩子是我的!谁要我都不会给。”苏娇兰认真地对顾钲说道。
“当然,这是你辛苦生下来的,是我们的孩子,只要你不答应,不管是谁用什么样的方式,都不会将他带走。”
“该给孩子找个保姆了,我要挣钱!”苏娇兰直觉熊大国那个人渣不肯对这个孩子善罢甘休。
她只有变得更有钱,才会有更多的筹码。
顾钲倒是觉得苏娇兰现在又要带孩子又要忙乎店子里面,实在够辛苦的,找个保姆也好。
“宁肯钱多给一些,要能照顾好孩子才行。”顾钲说道。
有了谢巧的前车之鉴,这保姆一定得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才行。
“吴姐,我想找个保母带来小白,你看看能不能给推荐一个吧。”
知根知底又如何,王家还不够知根知底?
为了两百块钱照样能出卖他们。
“行啊!”吴芳对能够得到东家的信任很高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我有一个表妹秀枝,家里农活不多,人在家里闲着。跟婆婆住,婆婆不让下田,她自己总是闲不住。”
儿媳和婆婆是天敌。秀枝的婆婆不让秀枝下田,这说明秀枝在婆家地位还可以,能够自己想到找事做,看得出来不是那等不知深浅的人。
“行,明天让她来试试,看小白要不要她,工资二十五。”保姆的工资必须要比民办教师高,因为带孩子本身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吴芳却显得很意外,笑道:“这么高啊!我有个条件,小白不能离开秀枝的视线。”
吴芳点头道:“这个自然,东家给了这厚的钱,就指望着孩子不能有闪失。”
吴芳倒是个分得清事情轻重的人。
“小谢呢?”
“她收了别人的钱,专门来监视咱们的。”苏娇兰简短地说了谢巧之事。
吴芳不由感叹道:“我还当这姑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也不过如此。”
苏娇兰不过一笑置之。
次日秀枝了,中等身材,穿一件白棉布衬衣,一件灯心绒鸦青的坎肩,灰色的裤子,头发挽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见了她腼腆地笑着。
是个不错的人。
“以后小白就交给你了。”
“妹子你放心,我一定尽心照顾好小白。”秀枝保证道。
吴芳的这个表妹果然跟小白有缘,抱他起来的时候,不知想到什么高兴事,开心得手舞足蹈。
秀枝也非常爱孩子,“我身体不好,一直没能生出来孩子。”
苏娇兰这时才想到,她竟先入为主,忘了问秀枝的情况了。
“不过,我弟弟妹妹四五个,我是老大,都是我带大的。”似乎怕苏娇兰不满意,秀枝又补充道。
反正小白跟她有缘,苏娇兰也不想计较这么多了。况且她对秀枝挺满意。
吴芳和她又是亲戚,得空也会搭把手,竟然两个人也做完了平时三个人的事。
“你们多做了事,应该加钱。”姐妹两欣然受了。
又商量着一起出去,苏娇兰以为是有事,也允许了。
谁知道二人是出去买布给小白做了四套衣裳。
老话说,小孩无六月。
“这棉衣裳该你娘家做!”吴芳不高兴地说。满月了再怎么应该来看看你,竟然连面都没露。”
苏娇兰唯有苦笑。
她都忘了,她还有娘家这回事了。
80 无赖
自从她醒过来,还没见过娘家人来过。
“她们忙。”但这些苦楚苏娇兰并不想说与任何人听。
吴芳了解地笑笑,“是啊,伯母又卧病在床,只所没机会来呢。”
许是她们念叨有功,第三天,熊大梅竟然和他二哥一起来了。
“光了一担炸的油条、鸡蛋,面条,两个竹筐都用红布盖着,倒像是郑重来走亲戚的样子。
“小半,你成亲都没跟家里说一声,生孩子也是!我们都不知道小外甥满月,“熊大梅像牛氏一样,中气十足地开唱了。
他们倒是会挑时间,趁着中午人多时候来。
“结婚我请了方海去请你们,你们到好,说没空。生孩子阿钲去报喜,特意把他推到门外面,还告诉他是走错了!”他们不说还好,一说苏娇兰也来气了。
索性今天就撕掳个明白.
苏骄城一看妻子要吃亏,就说,“别在这说了,让别人看笑话。”不由分说把人推进了屋里。
“小兰长胖了!看得出来,你过得挺好的。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啊!”苏骄城叹气。
“一个人要拉扯四个孩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多亏阿钲不嫌弃你,这是你的福气。”说到这苏娇城望着顾钲一笑,“别看她是我妹子,这事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无论是谁也受不了。我看,你们还是把孩子送给人领养算了。
孩子,果然又是为孩子而来。
“二哥,你这么远来看小兰,我心里很高兴,别的就不要提了,我肯定尊重小兰的意思,这个孩子她不愿意让别人养,那我们就自己养,不劳别人瞎操心了。“
顾钲说着,安抚似地看了苏娇兰一眼。
苏娇兰突然就懂了他的意思。
要翻脸由他跟她娘家人翻脸,免得她无依无靠。
她所猜想的果然不错。
苏骄城轻蔑地看了顾钲一眼,“男人啊,不能总惯着女人,要不然她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顾钲望着苏骄城笑笑,“那我嫂子知道她是谁吗?”
苏娇城本意在教训顾钲,闻言不由冷哼一声,“她要是敢不知道,老子照脸就是一巴掌。”
说完还专门扬起巴掌对着熊大梅比划了一番。
熊大梅何曾在人前这般没脸过,正想发恼,又忙忍住了,扯了扯丈夫,“大国是怎么说的?”
“大国说了,这孩子交给他抚养,给你一万三的先养费。”
苏娇兰冷笑,“说得轻巧,三个女儿的抚养他出过吗?先把三个女儿的抚养费出了再说吧!”
这样总是闹起来,没完没了!
“谁再跟我提这孩子该归熊大国,谁就是我的仇人!”
苏娇兰望了苏骄城一眼,“我尊敬你,你是我哥,我不尊敬你,谁知道你是谁啊!再提熊大国那个畜生,别怪我翻脸!”
说完拂袖而去。
“大国说了,你要是嫌钱少,可以再加一倍上去。”
苏骄兰突然端起起杯子,“苏骄城,这里不欢迎你。”说完把这热茶泼在了苏骄城的头上。
苏骄城似乎很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是不是舍不得熊大国?他的儿子为什么不给他?阿妈病了,在床上躺着没钱医治,多难受你知道吗?阿爸的身体也垮了,就指望着这钱看病、吃药,你端着不要紧,能不能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他说着说着竟在苏娇兰的面前跪了直来。
“求求你就答应吧,我知道你读的书多,喜欢男女平等,那就请你救救阿妈的命吧!”
吴芳和秀枝一看不好,一左一右站在苏娇城的两侧,
“哟,老大哥,这可不兴这样!快起来快起来。”
此时看热闹的已经不少了,有人小声地议论道:“肯定拉不起来,女人力气没男人大!”
吴芳忽然狡黠一笑,照着苏骄城的胳肢窝挠起了痒痒。
苏骄城不堪忍受,扭动了起来,吴芳和秀酸顺势将他拉起来了。
“二哥,我已经出嫁,有能力帮就帮,没能力帮也不能让我卖了儿子养阿妈,这样阿妈会内心不安!“
苏骄城没想到妹妹这么无赖,竟然使了这么一招!
一下子愣子那里。
“请他们出去吧,正好逢集,出去逛逛街。”苏娇兰似笑非笑地交待道。
苏娇城夫妇就这样被哄了出去。
本以为这样就会安静了,没想到熊大国恶心人的手段倒是不少。
春困秋乏,春天的早上,正是好眠的时候,偏有本街上的熊姓的老人,咚咚地敲惠民餐厅的门。
“我们来看看孙子、孙女……”
估计这些人又是熊大国请来的人。
可惜老态龙钟,被大些的风都能吹倒,等闲人根本不敢近身。
坐在餐厅不出来,还大声嚷嚷,一时之间没人敢去吃饭了。
他说着说着竟在苏娇兰的面前跪了直来。
“求求你就答应吧,我知道你读的书多,喜欢男女平等,那就请你救救阿妈的命吧!”
吴芳和秀枝一看不好,一左一右站在苏娇城的两侧,
“哟,老大哥,这可不兴这样!快起来快起来。”
此时看热闹的已经不少了,有人小声地议论道:“肯定拉不起来,女人力气没男人大!”
吴芳忽然狡黠一笑,照着苏骄城的胳肢窝挠起了痒痒。
苏骄城不堪忍受,扭动了起来,吴芳和秀酸顺势将他拉起来了。
“二哥,我已经出嫁,有能力帮就帮,没能力帮也不能让我卖了儿子养阿妈,这样阿妈会内心不安!“
苏骄城没想到妹妹这么无赖,竟然使了这么一招!
一下子愣子那里。
“请他们出去吧,正好逢集,出去逛逛街。”苏娇兰似笑非笑地交待道。
苏娇城夫妇就这样被哄了出去。
本以为这样就会安静了,没想到熊大国恶心人的手段倒是不少。
春困秋乏,春天的早上,正是好眠的时候,偏有本街上的熊姓的老人,咚咚地敲惠民餐厅的门。
“我们来看看孙子、孙女……”
估计这些人又是熊大国请来的人。
可惜老态龙钟,被大些的风都能吹倒,等闲人根本不敢近身。
坐在餐厅不出来,还大声嚷嚷,一时之间没人敢去吃饭了。
81功劳
过了一会莉莉进来了,拿了一颗麻将,对吴芳说:“阿姨,我会认字了,这个是“八万”,对不对?
由于之前在熊家,牛氏重男轻女,不喜欢这几个女孩,孩子们都有些营养不良,虽然苏娇兰想法设法的补了半年,到现在为止,莉莉看起来还像一颗迎风而立的小翠竹,比同龄的孩子也矮了不少。
实际年龄六岁的她,看起来只有四岁。并且“万”字还是繁体字。一桌子老人都对莉莉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打麻将毕竟只需要四个人,而来的有十几个人,也有看麻将的,但现在他们都围着莉莉评头论足。
苏娇兰将孩子们教得有礼貌而大方,对于老人的问话,莉莉是有问必答。吐字清晰,很快就赢得众人的喜欢。
莉莉拿着“八万”摸了一会儿,就放了回去,突然皱眉道:“阿姨,我脖子痒,你帮我看看。”
小孩的皮肤本就比较细嫩,吴芳拨开她的衣领,可以清楚地看到,红了一片,还有疹子一样的东西,吴芳吓了一跳,“快,告诉你妈妈,这可不得了了,起麻疹了!“
在忙的苏娇兰带着围裙就过来了,语气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不会吧,莉莉接种过疫苗了。”
有人就接了一句:“疫苗也有失效的时候,这些都没有谁能保证的哟!”
莎莎进了,大声嚷道:“不是疹子,是痒痒石粉,我的痒痒粉没弄好,洒在麻将上面了,怎么办啊?”
说着竟急得嚎啕大哭起来。
一群老人闲得没事,就问什么痒痒粉。
莎莎倒是有问必答:“就是在山上弄的,爷爷开采大理石的地方。”
老人们吓了一跳。
有人知道真相,顿时顿足道:“你这孩子,怎么把刺闹石粉撒在麻将上,害我们!”
一说刺闹石,老人纷纷露出怪异的表情。
这几年常有人去北边的山上采石,回来之后皆浑身高烧不退,大病一声。
追根求源,竟是不小心碰了一种酥石,这种石头有一个特点,风一吹就成粉末,但一旦接触皮肤奇痒无比,并且马就起痒痘痘,并且像针刺进皮肤了一样,必须用针挑出来。
小镇上的人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刺闹石”。
能折磨得人整宿整宿的不睡觉。
小镇上的人谈这种石粉变色。
现在莉莉中招了,老人们不禁都同情地看着她。
突然,有个老人惊叫了一声,“我刚才也摸麻将了,我不会也中招了吧?”
他越说觉得越痒。竟然手伸到衣服里面去抓了起来。
也有老人气愤地开始指责莎莎。
莎莎早不见人影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几十岁的老人也不好跟个小孩子计较。
但越觉得痒就越痒。
玩麻将的老人早不敢玩了。他们站得离桌子远远的。
可即便是这样,也难安心,“我怎么觉得身上也有点痒?”
有经验又没有中招的人就道:“别抓啊,快回去,把衣裳换下来,用肥皂好好洗个澡,洗干净手!
有人想到那五块钱免得舍不得,但有人更惧怕会被”刺闹石”粘上。
不一会就走了在半人。
没走的人也有种心理,就是觉得身上到处都痒,只想用手抓一抓。
过了一会,又少了一半。
就连那些不走的,也开始坐立不安了,要不就被同伴给拉走了。
“算了有些钱也要有命才能挣,还是先走吧。”
到后来,只留下了四个人。这四个人都有极有名的刺头。
吴芳笑着端了壶茶,“熊二爷,这茶是今年刚买的新茶,好象叫龙井呢,听说还有很多讲究,是钲爷为了孝敬子老爷子特意去县城的百货大商场里买啊。”
被点到名的老人像是被马蜂螫住一般跳了起来,“不喝不喝!这“刺闹石”是不是你搞的鬼?
吴芳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这真的是个意外。你老难得来坐坐,小兰妹子说了,中午愿意留在这儿的,都管饭,你想吃什么,只管点?”
这么热情,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吴芳越相让,熊二爷越是退让。
“哎哟,小心门监。”顾钲从后头扶了一把。
“幸亏扶住了,人老了,可千万不能摔跤了,万一摔着碰着了,都是罪过。”苏娇兰忙提醒道。
莉莉也不挠痒痒了,插嘴道:“妈妈,村东头的袁爷爷是不是摔死的?”
莉莉口中的袁爷爷大家都熟悉,就是袁才志的亲爹,白天还在田里干活,晚间回来,还拉着牛到堰里饮水,饮完了,人不小绊到了脚下的石头,就倒下了,纵然儿子是村医,医术得到了大多数村民的认可,可袁老爷子终是没活过来,就这般去了。
袁家老奶奶在床前哭,说晚上想吃点面疙瘩,我都做好了,看到牛自己回来了,他没回来……”
袁老爷子这件事让人不得不感叹生命无常。
现在经苏娇兰这么一提醒,吴二爷一把推开了顾钲,“我也不要你假好心,我走还不行?”
他这么一走,三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相互看一眼,“我们就不在这儿讨人厌了,我们也走吧。”
吴芳跟在后面端着个茶盘,“李姨,喝杯茶吧……”
李老太太瞪她一眼,“你少跟我来这套!我走还不行?”
几位老太太拿着拐杖走得飞快。
吴芳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走慢些,别摔着了!”
人年纪越大就越惜命,一旦性命攸关,哪还顾得那五块钱?
等人都走了,吴芳悄悄对苏娇兰竖起了姆指。
苏娇兰摇头道:“不是我,是莉莉。”
吴芳吃惊地看着莉莉。
莉莉羞涩地笑起来,“我只想到了用“刺闹石”,后面的功劳是吴阿姨您的。”
吴芳就对苏娇兰说:“快熬出头了,小小年纪,知道不居功,难得。”
本来她前面还想说“小小年纪,就知道出主意捉弄人了,人得了不得了,可谁知莉莉竟夸了她。”
如果说前面是苏娇兰教她这样做的话,后面可就全是她自由发挥了。
“还有我!“我说了刺闹石是放的,其实我根本没放,我也有功劳对不对?”
81
“你没放,那为什么要说你放了呢?”
“姐姐说,我承认是我放的就立功了,晚上她就说服妈妈给我五颗椰糖!”
小家伙,还边说边吮了吮手指。
仿佛椰糖已经在她手里了一样。
吴芳再也忍不住,问莉莉道:“那你身上疹子是怎么回事?”
“我捉了蚂蚁,让她咬的。”莉莉淡淡地说。
这孩子,真是鬼灵精怪!
“你过了年,六岁了吧?”吴芳不由惊叹,“六岁的孩子把几十岁老成精的人都糊弄住了。”
唉,好孩子都是人家,“我家姑娘都十二岁,该上初中了,整天还什么事都不懂,你交待一件事,她做一件,不交待下雨了连衣裳都不知道收!”
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啊!
“她就这点小聪明,遇到事情就慌了神,今天如果不是咱们都在旁边看着,帮着,哪有那么顺利。”
骄必败。
莉莉还是孩子,又是个姑娘家,把孩子捧得太高了,不见得是件好事。
吴芳双拉着莉莉猛夸了一阵,才恋恋不舍地放了手。
反正她看着哪都好。
苏娇兰也觉得莉莉这事办得漂亮,该奖励的必须奖励,晚上特意煨了鸡腿山药汤给孩子们喝。
给莉莉和莎莎各奖励了一个鸡腿。
莉莉得了鸡腿就跟莎莎说:“妹妹,你今天特别听我的话,所以这个鸡腿我不吃了,给你吃!”
莎莎想接过去,犹豫了好一会儿,又道:“这一个吃完已经饱了,两个我吃不完,我不要,谢谢姐姐。你说过会让妈妈给我五个椰糖呢,已经奖励过了。”
苏娇兰点点头,忙去亲自拿了五颗椰糖交给了莉莉,莉莉又给了莎莎,莎莎盯着糖半晌,终是分了一颗给莉莉:“姐,你也吃。”
莉莉道了谢,接了糖。
莎莎又分给了萍萍一颗,“二姐,你也吃糖。”说完又说,“这一颗经给爷爷留着!“
秀枝脸笑意地看着孩子们分糖,“给爷爷了不给爸爸么?”
然后看好戏似的等着看莎莎怎么应对。
莎莎果然还是太小了,拿了糖考虑了半天,剥开的糖放到唇边又用纸包了回去,恋恋不舍地说,”一颗给爸爸,一颗给妈妈。”
秀枝满脸惊叹地道:“我和吴阿姨也帮了忙,为什么没有我们的呢?”
莎莎又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跑过去拉了苏娇兰的衣裳,“妈妈,我今天立了功,你能不能再给我一颗糖做为奖励?”
苏娇兰也起了逗莎莎玩的心思,道:“我不是已经给了你五颗糖吗?”
莎莎摇头,“不,那五颗糖不是你给我的,是大姐给我的!”
苏娇兰又痛快地拿了两颗糖给她,说:“你吃东西的时候能够想到自己吃不下,拒绝了姐姐,这很好。姐姐给你的糖能分给小伙伴们,也不错,所以妈妈奖励给你两颗糖。但不应该再找妈妈要糖,知道为什么吗?”
莎莎摇头。
苏娇兰道:“因为妈妈已经给你煮了最爱吃的鸡腿,而不是打算给你两颗糖。后面你又说自己立功了,立功已经拿鸡腿奖励过了。”
莎莎毕竟只有三岁,现在让她理解这么复杂的问题太难为她了,苏娇兰说了这么多,孩子反而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那颗拿在手里,剥也不是,不剥也不是。
顾钲走过来,摸摸莎莎的头,“莎莎是不是很喜欢吃糖?”
莎莎点点头,“那就先吃了它。对于喜欢的东西,一定要让他先成为自己的再说。”
莎莎望了苏娇兰一眼,见苏娇兰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忙剥了糖放入了口中。
等她吃完顾钲又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怎么跟妈妈说呢?”
莎莎听了眼前一亮:“妈妈,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苏娇兰松了一口气。
莎莎这孩子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胜在主动沟通,心地善良、落落大方、对吃的东西不小气,以她这个年纪来说,做到这些已经十分难得,余下的事,随着年纪的增长,再慢慢教导也不迟。
吴芳和秀枝则在一旁啧啧称奇。
“想不到你们竟然这般教导孩子,学校不让你去做老师,真是太屈才了。”
苏娇兰笑起来,谦虚道:“之前我要生产,怕耽误了孩子们的功课,再说家里的这几个孩子已经够我忙了,也顾不了太多,家里又有这么多事,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只是各人的方法不同而己。”
吴芳也不想得罪了人,忙点头道:“那是,那是。”
私底下却和秀枝说,“读过书的人还是不一样,熊大国真是瞎了眼了,放着这么好的女人不要,去选个什么样的。”
秀枝也忍不住感叹道:“看看人家的孩子,我真的好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啊。”
吴芳摇头道:“那也说不好,看看甜甜,我和你姐夫也天天苦口婆心地教了一遍又一遍,没一点用。”
秀枝摇头道:“那也要有个甜甜啊,我现在就想要个闺女。”
她们说话的时候也不忌讳苏娇兰在场。
苏娇兰听了若有所思,建议道:“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然后再对症治疗。”
秀枝十分心动。
第二天真去了镇医院。
回来了告诉苏娇兰:“是我的问题,孟医生说是宫寒、还有些妇科炎症,要好好调理,还可能会有孩子。”
这里刚好离医院挺近的,不过两百米的距离。
秀枝口中的孟医生是位老中医了,非常有名,方圆几十里常有慕名而来求他看病的。
他的话,格外有说服力。
秀枝自然尊医嘱。
没想到夏季过去了,等到小白会爬的时候,羞涩告诉苏娇兰,“妹子,我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
苏娇兰愣了一下,点头道:“那明天我带小白,你去找个医生检查一下。”
孟医生医术高明,没想到夏季过去了,等到小白会爬的时候,羞涩告诉苏娇兰,“妹子,我月信已经推迟半个月了。”
苏娇兰愣了一下,点头道:“那明天我带小白,你去找个医生检查一下。”
孟医生医术高明,
83
苏娇兰将学生吃过早餐的场地清理干净,还没来得及帮顾钲准备食材,秀枝已经回来了。
吴芳更是喜气洋洋地望着苏娇兰笑。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这样吧?
苏娇兰也站起来,笑道:“恭喜,恭喜。”
秀枝也笑。
“其实我到你家来带孩子也是有点躲避着婆婆的意思,她对我太好了。”秀枝颇为不好意思地说。
可能就是这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这下伯母知道肯定会很高兴。”苏娇兰说道。
有些提醒她告诉家里人的意思。
秀枝住在庄子上,离太平还有十几里路。
她这一胎得之不易,怎么小心都不为之过。
一时间,传来了小孩的哭声。
小白醒了,小孩子似乎特别缺少安全感,醒来身边没有人就哭。
秀枝听到小白哭,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给小白冲了一奶瓶牛奶,苏娇兰忙交待道:“天大的事情,都重要不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千万不能急。”
秀枝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带他带了半年了,他一哭我就发慌。顾不得别的了。“
吴芳忙道:“小白的事情,还有我呢!你只管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你要是出了事,可要小兰妹子怎么想呢?”
不愧为店子里的老板娘,言语之间为苏娇兰考虑的特别周到。
“已经和我们大队的人说了,我们当家的下午可能就来接我。”说完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兰妹子,我就在这儿,还能带小白,好不好?”
苏娇兰道:“我和小白同样也舍不得你啊,你这么一走,肯定还得来街上买东西,念小白了就来看看他。”
说完又笑道:“小白的小衣裳我也收拾好了,你也带回去,等孩子生下来好穿。”
“我要能生个像小白这样的孩子该多好。“秀枝叹道。
吴芳却又笑起来,“小兰妹子把小白的衣裳送给你,就是觉得你会生个胖儿子。堵住你妯娌的嘴,也让你婆婆放心。”
这一天刚好十月一日,学生都放假了,学生一放假,惠民餐厅的生意多少还是会受些影响。
吃饭的人减少了半。
苏娇兰道:“中午咱们也烧几个菜庆祝下。
秀枝听了忙推辞道:“不用了,谁家都是打这儿过来的,没什么庆贺的。”
“那哪行,你带了小白大半年,又尽心尽务,一顿饭算什么。况且你不在这里,咱们也还是要吃饭。你就让我找个理由吃一顿好吃的好吗?”
秀枝听了这话,才算不推辞了。
中午苏娇兰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家常菜。
大家都坐了下来,为了助兴,还买了一箱饮料。
哪想到刚开始吃饭,秀枝的丈夫就拉着牛车来了,上面坐着秀枝的婆婆。
“我们听到了消息,饭都没吃就过来了。”屠婆婆说着,拉着秀枝的手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阵。
“气色还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苏娇兰听了,难免留他们一起用餐,屠婆婆自是不恳。
“我在车上吃了两个馍,现在倒是有点口渴了,说着水杯拿了出来。
苏娇兰笑着提出了水瓶,倒了杯开水给她。
三个人就急着回去了。
吴芳摇头道:“她婆婆不是好相处的人。好几次赶集大热天都到中午了,喊他进来喝口水,也不肯。家里的活计不让秀枝做。刚嫁进去那会儿,表妹好不习惯,脱下来的衣裳,马上就拿去洗了。那年头又穷,秀枝弄得连换的衣裳都没有。
家里只要有一点点不干净,都要亲自弄干净才肯善罢甘休!”
这种应该就是有洁癖吧?
苏娇兰记得她上大学的时候宿舍就有这么一名女生,每天起去码要换四五套衣裳,见的最多的,就是她在拖地和洗衣服,晚上大半夜的都睡觉了还在洗衣服,水流的哗哗响,是挺烦人的。
小白已经会爬了。
但就是不知道怎么用劲,只会后退。
莎莎在旁边看得脸通红,似乎在替他用力。
生下小白,倒也是挺好的,平时他就成了几个姐姐们的玩具。
放在摇蓝里,这个姐姐摇过之后那个姐姐摇。
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小白夜里没人摇就不肯睡觉。他不睡,嚎的他们也睡不着。只好苏娇兰和顾钲吴芳轮番哄他入睡。
白天难免精力不济。
又到了秋天,春困秋乏最严重的时候。
这一天吴芳正无精打彩地洗着碗,没想到邻居康辉来了,“吴姐,吴姐,我赵哥出事了,被车给撞到了!”
吴芳听了,撒腿就往家里跑。
回到家,只见丈夫正在堂屋睡着。
“怎么不送医院呢?”她吼道。
“吴姐,你别激动,赵哥他已经咽气了。”
“不可能,你们胡说!”吴芳一下子发疯一般,扑上去揪住说话人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我看了,身上也没有伤口,怎么可能就……”她已经说不下去了!
心里更是一千个后悔,早知道她就不去苏娇兰那里帮忙了!
如果她守着店子,赵胜肯定就不会横穿马路,也就不会死!
吴芳除了自责以外已经没了其他的情绪。
“求求你们救救他。把他抬到医院去。”
“人在路上已经咽了气,医院里不肯收了。”虽然邻居们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可又不得不告诉。“司机已经去派出所自首了。”
但自首有什么用?
能让赵胜活过来吗?
吴芳失神地望着赵胜的脸,一边不死心地道:”你们瞧,根本没有伤口!一定还能救活,他一个人在店里太累,肯定是睡着了。”
她怎么也接受不了活生生的丈夫突然变成一具尸体的事实。
“撞到头了,流了一滩血,当时就不行了。”邻居同情地说道。吴芳失神地望着赵胜的脸,一边不死心地道:”你们瞧,根本没有伤口!一定还能救活,他一个人在店里太累,肯定是睡着了。”
她怎么也接受不了活生生的丈夫突然变成一具尸体的事实。
“撞到头了,流了一滩血,当时就不行了。”邻居同情地说道。
84水灵
84
世事难料,目睹全过程的苏娇兰和顾钲都有些心酸,反而说不出安慰吴芳的话。
只好在赵胜的丧事上多尽些力,尽心尽力地帮她多安排好后事。
中年丧夫,算是对一个女人极大的打击。
孩子还小,但可以依靠的那个人却永远地失去了。
车祸对方赔了一笔钱,吴芳永远地失去了笑容。
她的棺材铺子也只有早早地关了门。
过了此日子,秀枝产检到太平医院,顺路来看小白,小白看到她就张着嘴笑,伸开手臂想要她抱,苏娇兰忙过去抱了孩子.笑道:“你现在胎未坐稳,记得不能弯腰不能负重。”
秀枝不好意思地笑笑,“表姐夫的丧事,我也没来,是我们当家的男人来的。我今天特意去看她,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两个孩子全是学校上学,她发高烧躺在床。还是我硬将她拉起来,扶着去了医院。”
苏娇兰吓了一跳。
吴芳和秀枝走后,一时招来的人又用不顺手,她和顾钲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抽不出来时间去看吴芳,才短短半个月时间呢。
长此下去怎么了得?
“我抽时间过去看看,如果她愿意,就到老爷子的大理石场去帮忙,那里缺一个厨房管事的。”
秀枝立即高兴起来,向苏娇兰感激地道:“小兰妹子,你真好,我表家又没多少地,让她一个人呆在家里我真的不能放心,你安排个差事给她做,我就放心了。但那毕竟是老爷子那边的,你冒然让人去做管事,好像不大好吧?”
她在太平呆了一段时间,多少也听说了苏娇兰和顾钲的事。知道当初老爷子反对苏娇兰嫁进来。
“没事的,在用人上,老爷子可比咱们的眼光准多了,你就放心吧,吴姐肯定没问题。”苏娇兰笑道。
吴芳本来就是老板娘,接人待物方面,自然没说的,人品也可很可靠,跟她接触过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现在会变成这般,仅仅是因为家中出现在了变故。
苏娇兰相信,过段时间就走出来了。
老爷子这段时间也过来吃了几次饭,秀枝在带小白没注意,但苏娇兰却发现老爷子还挺喜欢吴芳的。不仅和她聊天,而且还问了吴家的一些事。
苏娇兰猜想,老爷子估计和吴家的老一辈交情匪浅。
而且老爷子还私下问过顾钲关于吴家的事。当时没在意,事后想想,却令人深思。
老爷子这个人面冷心热,自己这个和顾家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老爷子当初都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更何况是与老爷子有旧的人。
秀枝现在怀着身孕,家里离镇上又远,不得己只有厚着脸皮求到了苏娇兰这里,但没想到事情竟会这般顺利。
她一宽心,竟坐下来和苏娇兰诉起苦来,“如果我早点去检查就好了。但一直没能怀上,我怕这一次也是空喜欢一场。就一直没说。”
“早在这之前,表姐就说要回去帮姐夫,他一个人,接的活有些多了,但我月信迟迟没来,她怕我不知深浅,出了意外,所以拖着一直没有回去。如果她回去了姐夫肯定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可这种事谁知道会发生呢?任何人都不想的。
无法避免。
但苏娇兰同样心存内疚。
那天本来是一十连着星期天,店子里又不是很忙,但她竟忘了给吴芳说让她回去休息了,如果吴芳能回去,说不定赵胜就不会出事。
虽然没有任何人怪她,但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送走了秀枝已经是中午了。
客人依旧很多。
“老板,要一个冬瓜排骨,一个海带排骨。四碗米饭。”
苏娇兰抬起头来。
那男人一下子愣在那里微张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身边一个烫着头,穿着五颜六色廉价衣服的女人立即扯了男人就往外走。
身边的孩子立即哭了起来。
女人立刻变了脸,恨恨地朝孩子身上踢了一脚,扯着男人走远了。
旁边坐了两人在那吃饭,低声道:“那是老根的闺女小焕吧?咋这狠的心?”
另一个道:“没看到。”
“我看到了,有点显老,看起来跟三十岁的人一样了。”
“你胡扯吧?小焕才多大?”
经她这么一说,苏娇兰也想起为什么这个女人看起来那么面熟了。
“这男人啊,选错了女人,一辈子就赔进去了。熊大国本来会开车,这年头会开车多吃香啊,司机工资那么高,随便跑几趟,帮人家拉些东西,一个月吃喝就有了。”
“我不是听说赚了钱?”
“赚了,被那个败家女人给赌光了!”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估计没人肯收留他们了。”两人说着,摇着头,惋惜的笑着摇头。
乡下人好客,远道归来的人,但凡沾点亲,带点故,都会强留着不让走。
更何况熊大国的生母还在小镇上。
他会落魄到没饭吃?
苏娇兰还是挺意外的。
不过,他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相反她还感觉挺解气的,中午不知不觉多用了一碗汤。
“小兰啊,今天收摊挺早的。”王大娘涏着脸过来了,自己动手抓了张椅子坐下,凑过头来,“熊大国晌午是不是到你家来吃饭了?”
苏娇兰半中午有休息一会的习惯。
王大娘上次的收熊大国钱帮他做事的事很让她反感觉,因此,她的反应也就淡淡地“唔”了一声。
王大娘嘻嘻地笑,故意略了苏娇兰脸上的表情,“我就猜到是这样子。卖给谁也不卖给他啊!”
苏娇兰抬眼看了她一下,恹恹地道:“我没认出来,刘焕好像认出了我,就走了。”
“你现在看着,比她水灵多了。”他就像天旱晒蔫的草,你啊就像小雨过后的菜苗……“王大娘今天不知为何尽挑着好听的说。
“我比她大十岁呢!”苏娇兰摆了摆手,哪会夸张到那个程度?
不过刘焕显老是真的,这两年可是苦了她了,一年一个地生,又在异地来回奔波,怎么能不苍老呢?
可路从来都是自己选择的,怪得了谁?
85报应
说句心里话,苏娇兰看着熊大国和刘焕这对狗男女落魄,心里还挺爽的。
“阿姨,我要一份排骨海带汤。”
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说道。
她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样子,衣裳显然不舍身。脸上糊的像小花猫一样,衣裳上有明显的水渍印,显然穿得太久没洗的缘故。
“没有汤了。”苏娇兰望着女孩笑了笑。
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是偷了家里的钱出来的吧。
当然,她是还有汤的。
但有也不能卖给这种顾客啊。
等下大人来了会更生气,小孩往往就会成为大人发泄怒火的对像。
一顿胖揍是少不了的了。
况且他捏着五块钱。对于一块钱一碗的汤来说,的确太多了。
要知道普通人家一个月的零花钱也就这些。
这么小的孩子可想而知是哪来的钱的啦。
小姑娘撇撇嘴,走了。
“这孩子是熊大国的孩子,他跟刘焕的孩子。”王大娘在背后悄悄地说。“我看到了他们那对狗男女刚才来就穿的这身衣裳啊!”
难怪这身衣裳有点眼熟。
“我要是你,说什么也要卖给她,卖得贵贵的!”王大娘愤愤不平又恨铁不成刚地说道。
苏娇兰叹了口气,“这小孩没错,她只是投胎成了他们孩子。”
“哎,你这姑娘心地也太善良了!那你原谅了这个孩子,是不是也可以原谅我这个老太婆?”
原来是这件事。
心中有愧,就还有救。
苏娇兰不敢说自己有多伟大,但有些做人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
王大娘为利益驱使,帮助熊大国对付她,她不会忘,也不敢忘,但态度还是要有的。
“大娘还记着那些事啊,我已经忘记了,再说二狗哥也受到教训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王大娘点点头,“你这孩子是个心善的,但小心不要被人欺负了。其实我是来……有人给钱让我来……有人说给我钱……让我抱小白走。”
苏娇兰猛地站了起来,“谁?”
王大娘摇摇头,“还能有谁?”
“又是那对狗男女?”苏娇兰问得有点咬牙切齿。
这对夫妇,就不肯放过她对吧?
“上次的事,我总觉得对不起你,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做了。”王大娘苦笑道。
熊大国落魄是一方。第二个原因是苏娇兰太宝贵小白了,睡着了就放在她的身边。王大娘不敢。
上次二狗的事已经让她长了记性。
王二狗被关在派出所半个月出来已经不会说话了。不仅如此,头发也白了。他本就胆小,自那以后就弓着背,渐渐地显出老态。
四十多岁的人了,过得不得意,可不就像个糟老头子?
“我狠了狠心,拿着那一百块去找王媒婆了,她给二狗介绍了个带着个孩子的……让女人来家里看了看就提出要自行车、缝纫机,我把余下的钱全给他们了。也不知道那女的使了什么招,说了几句好话,二狗头脑发热,就把钱全给那个婆娘了!那个婆娘带着钱跑了。二狗回来之后,气得自己给了自己好几个嘴巴。躺在床上已经几天没吃饭了……你能不能去劝劝他?”
“我去劝吧。”顾钲说道。
王大娘干笑道:“也行,也行。谁去都一样。”但二狗更乐意听苏娇兰的声音,但看着顾钲那略带严肃的脸,王大娘突然就心虚了。
她搓着手,跟在顾钲后面一起出了餐厅。
顾钲突然回过来头来,掏出了五块钱,“大娘,整两个菜,一瓶酒我和二哥喝两杯。”
本来就是求人来帮忙的,怎么好意让别人再破费呢?
王大娘又羞又愧,摇头道:“家里有酒有菜,本来预血着给你二哥结婚用的,现在也用不上了。
顾钲弯了弯嘴角,又用一本正经的脸道:“你没听那两人的话,算是积了阴德。三哥一定会娶个好媳妇!”
王大娘心一惊,总觉得顾钲是一副话中有话的样子,但细瞧过去,却又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唯有点头道:“你说得对,人啊,不能昧着良心做事,得多做好事。看着儿孙们都好,才能安心的闭眼啊。”
这说得还像句人话!
王大娘竭尽所能,整治了几个好菜,又拿出一瓶好酒,“钲哥啊,你二哥就全靠你了,老婆子吃一暂长一智,再也不敢害人了,以后有人要害你们,我也会提前跟你说。”
顾钲不过一笑,“那就对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我那餐馆还缺个人,就让大嫂子去帮忙算了,我就不招人了。”
王大娘喜得屁流尿流,欢天喜地的道谢了几次。
顾钲进了内室,“二哥,还在睡着呢!”
王二狗将眼皮翻了翻,“睡着,给咱兄弟丢人了!”
顾钲笑笑:“屁,就那个婆娘,一看就像个骗子,这样的人跟你一个屋里吃饭、一个屋里睡觉,你怕不怕?”
王二狗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啐了一口在地上,“那种死骗子,跟咱就不是一条心,我还愿意跟她过?”
“那就对了!”
王二狗抹了两滴眼泪,“兄弟啊,我宁愿你打我一巴掌,我当初做了那种对不起你的事。”
顾钲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小兰,她以前多信任你,多信任你们家!”
“我是良心被狗吃了。我啊,怎么就鬼迷心窍看中那五百块钱呢?现在该让骗子骗走!”
“我活该啊我!”
“你是活该,但你睡在这里我就瞧不起来你!大娘多大年纪了?还得为你操心?”
外间里飘出了一股饭菜香味。
“走了,出去咱兄弟喝一杯,以后该怎样,还怎样!”
“对啊,好吃好喝的日子在后头呢,我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他早就不想赌气了,饿得受不住啊,不过是缺少个台阶。
现在钲哥给了他这个台阶,再不下就是真傻了!
“钲哥,咱还没再一起喝过啊!今天就本醉方休如何?”
“我倒是想,但你这胃受不了,几天没吃饭了?”
“三天了!我真是吃不下!“
“现在还吃不下?”
“跟你聊了一会儿,我也想开了。我啊,就这命,认命了!”
86本性
王二狗先吃了两个馒头垫了肚子。
又相让顾钲。
顾钲不过笑笑,“我吃过中饭。干豆角蒸肉、牛肉蒸土豆、蒸排骨,喝了一碗鸽子汤,吃了四碗米饭。
王二狗直咂嘴,“钲弟啊,你这比我过年吃的都好啊。”
“你忘了,我小时候吃不上饭,你给了一块馍,被公鸡叼走了,我满大街的追。”
王二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那时候十几岁,不太懂事,明知道老爷子不在,你没人管,故意欺负你,我那是故意让公鸡叼走的……”
顾钲慢慢地看了眼王二狗,“我知道,可我当时快饿死了,也就顾不得跟你计较。”
王二狗尴尬地举起酒杯,“来来,喝酒!”
“但我现在过上了有酒有肉的生活,因为我追上了老公鸡,抢到了块馒头!有命在,谁知道后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呢?人啊,千万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两腿一伸,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话倒是大实事话。
“来,咱干了。”
以前他只觉得这是一个没父母疼的小哥怜,不会说话,是个哑巴。可偏偏这个哑巴抢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女人,还把日子经营得红红火火,他如果不是心里嫉妒也不会答应牛老太婆。”
如果他不答应那个老太婆,也许就没有这场事。
“我听老人说啊,银子是会跑的,不一该是你的就不要拿。”说着王二狗倒了一杯酒,“我心里内疚,但又不好意思跟你道歉,这杯酒就向你赔罪了。”
王二狗说着,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辣得他的眼眯了起来,“我是个孬种!”
顾钲将酒往桌上一放,“谁说的?”
“咱们小时候打架,你最不怕事,第一个冲上去!”
王二狗酒劲上来,红着脸道:“南街那帮崽子们,都打我!但我就是不怕。就是几个拳道,打了也就打了。他们打我,你们就打他们!”
顾钲笑道:“这就对了,那时候太平街上谁不知道“王二狗?三十河东,四十年河西……”
顾钲跟王二狗这场酒,从中午喝到天黑。
顾钲趔趄着回去了。
王二狗又躺到了床上。
不过这一次是被老三和老四抬的。
“才一斤酒,你俩就醉成这样?王老三一脸看不上。
王大娘叹口气,“那酒都让你二哥喝了,顾钲没喝,你二哥倒酒根本不看,顾钲的酒一直是满的,他喝的白开水!”
“我知道,但我没办法啊,他让我喝就就得喝!谁上咱们理亏呢!”王二狗又是叹气又是苦笑。
“上我姑那去打听打听再说,看她能不能帮老三说门亲事。”王二狗向他娘说道。
王大娘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说你……”
是叫呢,得罪了顾家,哪家敢把闺女嫁到家里来呢?
只恨他看不明白,天天抱着侥幸心理!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王大娘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心中暗暗庆幸,幸好是她向苏娇兰坦白了熊大国想找看自己害人的事。要不然还真是几个孩子都要成光棍了可怎么是好!”
她趁着天黑,又是冬日,没什么事就出了门。
想了想又回来拿了两包白糖带上。
虽说王媒婆是孩子们的亲姑,可肯定不愿意为了他们得罪顾家!
王媒婆多精明的人啊。
谁知去了王媒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你看看,有合适的,给老三说一个。”
王媒婆听了,“眼下就有一个合适的呢!”
这么巧,王大娘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上一回,我也算带了重礼,是不是钲哥说了什么,二狗这几年一直说不到合适的。”
王媒婆呵呵地笑。
“说的哪的话呢?钲哥不是这样的人!他家啊,都是老爷子说了算。”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老爷子放出了风声?
王大娘实在想问个清楚,可终是没问了。
就算是顾家做的,自己毕竟是理亏的一方,难道还能去问顾老爷子不成?
只能是装着不知道了。
王大娘只得转移了话题。
“家里的条件你是知道的,二狗说来说去没说成一门亲事,这名声倒是传出去了。还有看得上咱们家的?”
王媒婆道:“那家只这么个闺女,要求找个入赘的,但两老两口说了,他们百年之后可以搬回来住,他家房子都是现成的,家氏也过得去,老爷子做了多少年的大队会记。说了,儿孙不改姓。”
只需要对老俩口养老送终。
总比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好吧?
“那人家能看上咱们三伢?”
“能。那天人家一家三口上街赶集,晚了,就在惠民餐厅吃的午饭。刚好咱家老三去问那边借东西,就看上了。”
王大娘觉得心里怦怦直跳,喜洋洋地道:“那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王媒婆点点头,“当时人就问了苏小兰说是谁家的后生,苏小兰就笑着介绍了。人家问她不能不牵个线,她就说了我。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去你家坐坐……可刚好出了二狗这事,我就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哪!”
幸亏她今天是过来了!
要不这板上钉丁的事情,岂不又黄了!
“苏娇兰还真是不错,人家问的时候,有啥说啥,没一句多余的话,要是人家想坏你的事,随便添油加醋就行啦!以后见着人客气些,别总想那些没有的!”王媒婆不客气地教训起嫂子来。
王大娘只有赔笑,“我跟她做了多少年的邻居了!她那个人精明又能干,在大事上绝不含糊,要不是为这个,我当时也不会有那想头了。”
“现在还说那些没有的事做什么?吃的亏还不够多?”王媒婆喝道。
那老会计就在老爷子的大理石厂里做会计,得罪了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王婆子忙道:“我今天已经去那边道过歉了。”说着又把熊大国以钱来让他偷抱小白的事说了。
王媒婆抓着熊大国骂了一阵,自己的混的连饭吃都没有,倒是一心想着害人。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
87挨打
顾钲一边吃苏娇兰一边和他说了顾昌坚的近况。
早餐是谢巧做和白面馒头、白粥,配烧萝卜丝。
顾钲吃得很快,苏娇兰半个馒头还没吃完,顾钲已经把碗推在一边,说:
“我去那边看看。我一个人去,你就在家里。”
他特意强调了让苏娇兰留在家里,苏娇兰也乐得偷闲,顾钲吃了两个馒头,一碗白粥。这只是他平时食量一半。
看来,他还挺关心老爷子的,这对父子,都是一样。
有事时都很关心对方,但谁也不肯先承认。
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下也好。
大雪仍旧纷纷扬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外面已经不时传来孩子的笑闹声,街上行人稀少。
西北风肆虐,冰冷刺骨。
门前的雪已经被顾钲扫过了,堆了两个半人高的雪人,又雕了胡萝卜做鼻子,两只红枣做眼睛。
莎莎还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在了雪人的脖子里。
栩栩如生,又笑容可掬。
雪人赢得了人们的一致好评,路过的莫不驻足观赏。
顾钲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还不错,昨天滴了瓶吊水,早起还去山上转了一圈。”
这老爷子!这么大的雪天,生病了不好好再加呆着。”
“你不用担心,走得路多了,发下下汗,好得快一些。”
说完他又迟疑了一下,终是开口道:
“那个女人带了父亲的存折,跟熊大国一起去京城了,爸吩咐阿钰去追了。中午……”
他话未说完,苏娇兰接口道:“中午咱们多做点饭,你给爸送过去,陪着他吃,或是把他接过来跟咱们一起过年吧。”
苏娇兰始终记得顾昌坚对她有恩。
一个老人,生病了,妻儿又不在身边,其他时候还好说,但关键是现在已经是二十三了,祭造日,眼看就要过大年了。
“我试试。”顾钲说,“今天中午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他出去了一趟,人果然变得开朗了一些,不再是一副拘谨的样子。
苏娇兰暗中点头,“拭止以待。”她说。
“我和小谢帮你准备食材,具体怎么做,你说了才算。”
“好。”他说。
他说话的时候眸光明亮如星辰,嘴角眼角都是笑意,让他的整个人都明亮、欢快起来。方茹之事,对他影响甚少。
方茹会卷款携逃,苏娇兰并不以外。
一个有前科的人,就别指望他无缘无故的改邪归正。
浪子回头的事时有发生,但肯定不会发生在一个昔日抛夫弃子,今日机关散尽只懂坐享其成的女人身上。可因为她是顾钲的生母,苏娇兰便不发表评论。
“那肯定过年回不来了。”她心里知道,谁知她以后还会不会回来。有了那么多钱,依照现在的生活标准和物价,省着花,到死不愁吃喝。
但她跟着熊大国和刘焕一起,将会一切未知。
刘焕这个女人,标准的心机婊。
苏娇兰猜的还真不错。
熊大国夫妇自从没钱之后,就把主意打了一圈亲朋好友身上。
可惜这个年代,所有人都没有多余的闲钱借给他。
“你家不是和顾家是亲戚吗?”刘焕问道。
熊大国当然不肯说顾昌坚不待见他,他向刘焕吹牛皮道:
“是亲戚,我当时离婚的时候,顾表舅刚从里面放出来,咱们老爷子是个大方人,看到他就拉着一起吃了个饭。知道我想离婚,他就问我几个孩子怎么办?姓不姓熊?我想着你肚子里才是咱们的宝贝,就牙一咬说,不姓熊,愿意姓什么就姓什么?他就问我那他们几个怎么活?我就心一狠,把街上的门面给她了,有门面,还没办法,只能说这女人太懒!”
刘焕最喜听熊大国贬低苏娇兰,这番话说得她舒爽极了,嘴上却道:
“顾家表舅也是有私心的,要不顾钲怎么会娶了那个女人?”
“顾钲有自闭症,表舅想让她治好,顾家不过是占了运气好罢了。我一起玩的朋友说,干咱们这一行的,早好换个地方。”
刘焕心下大惊,莫非熊大国想甩掉她们娘们儿?
不!她可不是苏娇兰,决不充许这种事情发生!
至于怎么做,则需要费些脑筋了。
熊大国最嫌弃苏娇兰的是“土”,脑筋不开窍,她只要表现得对熊大国有用,成为他的依仗,他自然不会有异心。
“熊家那么有钱有势,咱们就不能沾点光吗?”
原以为嫁给这个男人自己就可以像羡慕的城里姑娘一样,过为所欲为的生活,结果呢?
他自己反倒要靠自己养着!
若不是自己贩卖水果,只怕养家糊口都成为问题。
但是事实证明自己的眼光不错。
突然有一天,熊大国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向她感叹道:
“四狗见人话都说不连贯,现在也混有钱了,请了我去帝王酒店吃了顿,你猜花了多少?一百五十块!”
刘焕恨不得想给他一巴掌,老娘中午就吃了一小碗小米粥,你倒好,一餐吃掉一百五!
嘴上却道:“这么多钱?他在干什么?”
“倒爷,他不是学过开车?在帝都帮人开车往全国各地开车。一个月下来一千块钱,尼玛他还不想干!他就是老子面前炫耀。”
刘焕听到这来劲了,主动给熊大国倒了杯温水。
熊大国一口饮尽,人家开了五年车,买了辆二手货车,专门拉货,又干了一年,请了司机,现在自己做老板了,二手家俱买卖。”
刘焕兴奋得两眼放光,“让四狗带你入门!”
“那小子吭哧吭哧就是不松口!后来问急了,他说先交一千块钱的学习费!”
夫妻俩一起骂起了刘四狗。
“咱们可以自己去。”刘焕出这个主意的目的就是怕熊大国心一横跟刘四狗跑了。
“自己去?怎么去?”熊大国苦笑道:“你还存多少钱的私房钱?拿出来,我买张去帝都的火车票,我保证赚了钱就回来,说着还对着刘焕亲了一口。
刘焕心说,来了。
这会别说没钱,有钱她也绝不肯拿出来!
“你等着好了,我有办法!”
88出手
若是以前熊大国早走了,可惜现在他身无分文,还欠了大量的债。
回家来拿之前寄回来的钱,自然是别想了。
吃进去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他一直没敢给牛氏交底,反而充做一副有钱人的样子,可牛氏也活了几十年的人了,眼光毒辣着呢。一天就看出了他的窘况,开始摆脸色了。
现在又说出这么狠厉的话。
熊大国也能装作没听见。
牛氏声竭力嘶地骂了一阵,并不见儿子答话,反而靠着墙,像奄奄一息一样。
不由慌了神,跑进去拿一盏马灯,往儿子脸上一照,只见唇色发紫,脸色惨白,忙手抖着探了探鼻息。
还好,还有气!
但牛氏是个急脾气,已经大声叫嚷开了。
“他爹你睡死了,快起来看看,老大不行了!”
熊建业一听这么着顾不得穿衣服,披着个棉衣裳穿个短裤就出来了。
又把老二给喊起来,父子俩将熊大国给抬了进去。
刚才没细看,现在才察觉熊大国的嘴肿得老高。
“你这……嘴是……怎么圆事?”
“玩得晚了,从三叔家出来,有两个人在路上站着,我也没留意,好像一身酒味,后面他们冲上来把我摔倒了,我说他们打错了人,也不理会,把袁才志叫过来吧,我下面疼得厉害。”
牛氏这会儿哪还敢骂,只心疼儿子去了,又骂道:“都睡死了,也不知道起来看看!”
刘焕不好再装睡着,爬了起来,跑到熊大国床前。
“他们打到你哪了?我去拿个毛币给你擦擦。”
不一会儿,袁才志到了。
“怎么了,这是?”袁才志问道。
“哎,不明不白的被俩个喝醉的酒鬼给打了,妈你出去一下。”
牛氏只好退了出来。
“老四,你把裤子给我退下来,袁医生,你快看看我那个地方……”反正都是男人,也有啥不好意思。
熊建业上前扒了熊大国的棉裤。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一片血肉模糊。
“烧一盆热水来。”袁才志吩咐道。他说着从药箱子拿出了一小瓶酒精,纱布之类的,“要先给他清洗一下。”
他说着眉头皱到了一起。
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不像打错了人,倒像是专门寻仇的。
不过病人的事,他也懒得多问,没讲实话就没讲实话吧。
“没事,死不了。“
他看了眼刘焕,刚才叫出去她没出去,他已经挺反感她的了。
女人家,分不清轻重缓急。
熊大国本来是躺下了,看刘焕哭得厉害,又挣扎着坐了起来,低头一看,不由白了脸。
“袁医生,这个能看好吗?”
“我先给他清理一下,明天你们送到县医院去,看看有没有好药吧。“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但袁才志说出结果的时候在场之人心里还是一紧。
“行,明天一早,把他送去。”
熊建业说着送了袁才志出来。
他关好门,看着仍旧一片漆黑的天色。几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
“他爹,你说这事是不是顾家干的?”
熊建业一宿没睡,鼻子也不通了,头又痛又重,现在又见老妻纠缠不休,没好气地说了声,“我咋知道?”
牛氏被堵得无话可说。
又气又急地道:“肯定是他们,他们这样做,不得好死!我明天就去报案!”
报案如何?真能让他那个东西再完好如初?
熊建业根本无话可说。
“天杀的,没良心的东西,干出这样的事,老大还没有后呢!“
说到熊大国难免想到了他的弟弟们。
如果老大这事传出去,老二这辈子估计要打一辈子光棍了,老三生死未明,不知下落,就看老四的了!
话说回来,前面的哥哥都不成器,老四独木难以成林,也成不大气候。
“这可怎么是好。”熊建业长叹了一声。
牛氏一看熊建业这样就来气。
都说她厉害,可她不厉害,就像熊建业这样能行吗?
他能把家撑起来吗?
看着就是一副窝囊相!
“怎么是好?我明天就派出所告他去!”
告谁?告顾家吗?得罪了他家只怕熊家真没有办法在太平立足了。
“镇里不行我就去县里,县里不行我就找省里,省里不行我就去京城,我就不信没地方能治他们这种人!
已经认定了这事是顾钲做的了。
熊建业嘴张了两下,掉头走掉了。
可他越想越是不甘,蒙着被子睡去了。
牛氏这会根本睡不着,直接推门进了儿子的房间。
看刘焕还在哭,气不打一处来,“哭什么哭,打牌你也不知道劝着,天天让他玩这么晚。现在出事后悔又有什么用?”
他打牌是他自己去的,自己又不好拦着!
她又不是没劝过,但又有什么用呢?
她劝,他不听有什么?
她以为自己像苏娇兰那样任她搓扁捏圆,可就想错了!
“你当妈的都管不了,我能管得了就好了?”刘焕不甘示弱地回吼了牛氏。
牛氏一看刘焕敢吼她,一肚子火可就再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了起来。
若不是这个小贱人勾引儿子,他现在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自己的家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个,牛氏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扑上去就把刘焕推倒在了地上,犹不解恨,照着她的脸恨恨地抓了几道血痕。
刘焕没防备牛氏会突然动手。
直到脸上火辣辣的,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仗着年轻力壮,很快跃了起来,骑在了牛氏身上。
牛氏骂得厉害,实际上已经老了,刘焕正壮年,打起来可就用力多了,只听得劈哩啪拉一阵响。
“熊大国,你这个牲畜!这就是你娶回来的女人!”牛氏骂媳妇没用,就骂起了儿子。
“刘焕,你给我住手!”熊大国一看懵逼了。
媳妇打婆婆,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熊大国气得抄起喝药的碗朝刘焕甩了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正中额头。
刘焕倒了下去。
熊大国心里怦怦的跳了起来。
“妈,有没有伤到哪?”
牛氏见刘焕没了动静,忙爬了起来。
吓了一跳,忙用手摁住了刘焕的头。
可那血止也止不住,顺着额头流到脸上……
89做证
王媒婆又说教了半天,才放嫂子去了。
王大娘回到家里,如同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学给了儿子们听。二狗就特别羡慕弟弟。
“为什么倒霉事都让我碰到了呢?”
在床上躺了三天,躺在浑身都痛,他要出去走走。
王大娘不放心,怕他想不开,也怕他刚喝了酒惹是非。
吩咐老三道:“跟着你哥去!”
这么冷的天,黑漆漆的!
出去干什么?
不过他刚得了好事,正在兴头上,这会儿也不跟二狗计较,答应了一声,忙追了过去。
王二狗最见不得他三弟这样,就好像同情他舍施他一般!
他赌气快走了两步。
刚好路过一家窗外。
里面传来一阵哗拉拉的声音。
王二狗虽然没玩过,但也知道里面有人在玩麻将。
“大国今天运气不错啊!”
“是不错,今天你们都输了,就我赢了,我在外面玩的多!”
“你们在京城也玩这个吗?”
“玩,没事也喜欢玩两把。”
“京城里玩法也跟咱一样?”
“不一样,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大致上差不多,那边有钱人多,我赢得多的时候一晚上赢了一万多块钱!”
吹牛吧,赢了一万多在太平蹭吃蹭喝,过的像条狗一样?
就是这个狗崽子把自己害成这般的啊!
王二狗忽然站住不动,双手包着头蹲了下来。
老三来到他面前,“哥,这里冷,咱回去吧。”
王二狗指了指窗户,“那杂种在里面打牌呢!”
老三一听,也听出了声音,“是他啊。别理了,把你坑的还不够惨?”
“那你想不想帮我出了这场恶气?”
“怎么出?”
“听我的,就在这儿等着。”
老三一听,傻了眼,这风口里站着多冷啊。
“到处黑灯瞎火的,他们还指不定打到什么时候呢。”老三慢慢地小声地劝起了二狗。
二狗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了过去。
老三借着窗户透出来的光一看,“乖乖,不得了,哪来的?”
“小声点!“二狗照着老三就是一脚。
老三也顾不得跟他哥记较。
用力地将酒瓶给咬开了。
“我还以为是假的!真有你的!”肯定是下午的时候背着妈藏起来的。
还说出去走走,肯定是中午没喝够!
不过这会儿他肯将酒拿出来,这说明他有好事还是想着他这个弟弟的。
“行,哥,我陪你等!”
说着把酒抿了一口,递了过去。
二狗却出乎意料地道:“我不喝,我下午喝过了。”
老三不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
“二哥,等下就听你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把这小子打一顿,完了把衣裳给他脱了!”
“行,咱给小兰妹子出口气!”老三早就动手了,只是一直没机会罢了。
哪知这一等,就等到半夜,屋里人玩兴正浓。还是没出来的意思。
“我有办法了。”王老三说道。
说着向他哥伸出手,王二狗忙把酒瓶递了过去。
王老三笑嘻嘻地说:“等着瞧吧!”
他说完抿了口酒,然后将手插在嘴里学起了公鸡打鸣。
外面的公鸡一听到他的叫声,竟然跟着叫了起来。一时之间,此起彼伏。
里面的人道:“公鸡都打鸣了,散了吧。”
人陆续出来了。
熊大国出了大门,拐进了一条巷子。
老二扯着老三的袖子,“走,狠狠地打,死了,算我的。”
“打肉多的地方,看不出来!”
“踢那个地方,还他还他娘的骗不骗小姑娘!”老三冷哼一声,显然对老二的话不满意,“他那种,不值得!”
说完他冲进了巷子。
熊大国只觉得有人跑了进来。本能地往一边让,哪知那个却冲上扳着他的肩将人摔倒在地上。
“你们认错了人了,我刚从外面回来!”
王三狗照着发声的地方甩了两巴掌,犹不解恨。
狠狠地照着屁股踢了几脚。
“打错了啊,你们认错了啊,怎么不问一声是谁就打呢?”
王老二冲上去,照着裤裆踢了几脚,地上的人才反应过来,这两人就是冲着他来的,说不定有生命危险。
“杀人了!救命啊!”
如杀猪似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王三狗拉着二狗就跑,没人比他们对这里的路更熟。
王三狗留了个心眼,跑的时候往家的相反方向跑。
二狗一直挣着说“错了,错了!”
“笨,咱们守了半夜不就是不想人知道是谁吗?”
一言提醒了二狗。
看来,他这个脑袋,还是比老三笨了不止一点点啊!
今天跟老三一起出来,真他娘的爽啊!
兄弟俩一路狂奔,钻到了村头的一片树林子里。
见没人跟上来,等了一会儿,二狗不知从哪又摸出来两支烟,递了过去。
“都是那个时候巴结那个女人,充面子买的一直没舍得吸。”王二狗老老实实地招供了。
“回去吧。”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王二狗甚至哼起了小曲。
老三倒是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刻间地说道:“这条咱我记得有一条恶狗,换一条走吧。”
王二多总是反应过来,熊大国在不远处躺着。
“行,听你的,你是我弟,还能害我?”
熊大国叫了一阵,居然没有一个出来。
只有狗叫声响了起来。
他突然苦笑起来,他一叫,人们怕事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出来帮他。
地上又冷又冻。
他只能自己扶着墙慢慢地回去了。
牛氏早关了大门。
少不得又是一阵敲门。
好不容易开了门,牛氏忍不住又发了阵火。
“我都被人打死了!也不说看看,还骂!”
说着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也不知是哪个死杂种!
“这么大冷天,还出去,在外面混?让我深更半夜给你留门!”
牛氏看着儿子就一头火。
当初拼死要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可偏前头那个又生儿子了!
她的孙子,她还没来及看一眼呢!
整天睡到饭熟还不想起床。
这哪像个做媳妇的样子?
为了他老三出走了,老二的亲事没了,闺女的亲事也黄了!
90恶化
看来,顾昌坚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样,对她十分厌恶,相反,他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孩子,关心着自己。
看来,付出总有回报。
苏娇兰庆幸自己做对了。顾钲回来,看到她的进步也一定会很高兴吧。
明天就小年了!
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顾钲回不回得来。
苏娇兰起身告辞,迎面碰上了袁才志。
袁才志先跟顾昌坚问了好,眼光落在苏娇兰的肚子上,“六个月了吧?外面在下大雪,路上小心点。”
说完想了想,又吩咐方海,“小方,你去送送她。”
苏娇兰本想说不用,但迟疑了一下,就道:“那有就劳方哥了。”
对长辈安排的好意,坦然受之也是一种尊重。
她们来时还滴着些雪粒,出来已经是鹅毛大雪了,地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
方海虚扶着苏娇兰,一边走一边跟她闲聊,“阿钲也快回来了吧?明天就小年了呢。”
苏娇兰看了看天,“不知道呢,发电报说赶回来。”
方海听了难免想起一件事,神神秘秘地道:
“阿钲有个习惯,喜欢写字,我问了门前的对子以前就是他写的,比街上卖的还好呢。据我所知,他有一直写日记的习惯。就是不喜欢别人看。我猜他把我们看不顺眼的都记下了!”
苏娇兰听得直笑,“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那你知不知道他有记日记的习惯?”
这个,苏娇兰还真不知道。
“没有吧?我真没见过他写过日记啊。”
说说笑笑的时间总过得特别快,一会儿就到了惠民餐厅。
因为最近生意忙,天又冷不想早起,又要守店子,苏娇兰就搬到惠民这边来餐厅来住了。
好在是下雪,地上、房子上、屋顶上,路面上……目之所及,全是洁白一片,倒不怕看不见路。
谢巧儿看到她们回来,已经笑着迎了上来,方海趁机告辞
“小兰姐,我烧好了洗脚水。”
谢巧儿倒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仅帮她照顾店子,而且帮忙照顾三个孩子。
”莎莎和萍萍已经洗好脚了,在床上坐着,我在给他们读故事。”苏娇兰听得一愣,难道说还真是位落难佳人?
或许是想起了之前的美好回忆,谢巧儿又笑道:“我也不认得多少字,就上了两三年学,还是奶奶执意让婶娘出的学费,但后来堂弟就出生了,我就在家里带堂弟。”
苏娇兰趁机给谢巧说了顾昌坚之事,“老爷子知道你贤惠能干,特意点名要你去送饭。”
谢巧大大方方地一笑,“你晚上去的时候我就在想,你现在身子不方便,不如让我去算了,可我又怕遭了老爷子的嫌弃,没敢说。”
苏娇兰笑道:“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咱们这一代有名的才子,知识涵养都是一流的,跟他在一起绝对不会让你有不自在的感觉。就是脾气不好,他现在人在病中,有事你多迁就他一些。”
谢巧笑道:“有能力的人通常脾气会大一些。我们年纪轻,没经过事,正好跟在老爷子身边长长见识,多学一些为人处世的方法。”
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跟谢巧这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你会觉得这是一个大方和气与人为善,心灵手巧的姑娘。
“小兰姐,你还没吃饭吧。在锅里温着呢,我给你端过来。”
谢巧说着已经手脚麻利地端了来两碗白米饭,兼一碗蒸肉。两双筷子。
“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一些?”
谢巧平时是和苏娇兰一起吃饭,知这是主人家的客套话,笑道:
“我早饱了,我去陪两个小妹妹玩去了。有事叫我。”
副很懂事的样子。
简直无可挑剔。
苏娇兰暗笑自己之前多心了。
吃了饭,谢巧又起过来收拾,
“小兰姐你歇着吧,我来就行了。”
苏娇兰颇为不好意思地道:“那就辛苦你了,等发工资的时候,我给你加五块钱,做为奖金。”
别小看这五块钱,大米此时也不过两毛五一斤,五块钱可以买一满满袋大米,蒸成米饭差不多够一个人一月食用。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我不要奖金,你把钱给孩子们买零食吃吧。”
这个实在的姑娘不好意思要呢。
“不要,过了年我就重新招人。”苏娇兰心情很好地和谢巧开起了玩笑。
“我要我要。”谢巧忙改了口。“我挺喜欢你的,小兰姐,我做梦都想有一位你这样的姐姐。又聪明懂得又多。又心地善良……”
“你把我捧这么高?掉下来肯定摔得很响。”
“我说得全部是真心话,心里真的是这样想。”
两人说笑一阵,谢巧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好桌子,洗了碗筷。
两人自去安歇不提。
第二天,苏娇兰醒来的时候,孩子们早已经起床了。
“妈妈,顾叔叔帮我们堆了个大雪人,好漂亮!”
“顾叔叔?”顾钲回来了?
孩子们重重的点头,一副兴高彩烈的样子,“顾叔叔早上就回来了,帮我们堆了好大两个雪人。”
年纪最小的莎莎道:“有一个雪人长得像妈妈!另一个像顾叔叔。”
苏娇兰忙穿衣下了床,还没梳完头发,顾钲已经近来了。
“九江到县城不是只有一趟车,零晨两点半?”
“是啊,我怕赶不回来,特意和售票员说了好多好话,昨晚到了之后,在旅店住了一晚,早上就坐车回来了。”
苏娇兰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信。”
“哎,就知道瞒不过你。雪太大了,没有车愿意到咱们小镇上来,又太早了,我只有走路。”
小镇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呢!
步行的话,走得快也要两三个小时,那顾钲说住旅店肯定是在撒谎。
至于为什么撒谎,苏娇兰的脸一下子红了。
肯定是顾钲想早些见到她们,就没有住店连夜回来了,但回来以后看到雪照着天快亮了就不忍心打扰她们睡眠,没有叫门,但又不能枯坐着,那样会冷,所以才堆了雪人。
没想到,倒是讨好了孩子们。
“你饿了吧?我们早些吃饭,吃完饭去看看老爷子,他感冒了,不爱吃饭。”
91
“你妈卖匹,你个老婆粮!就给我走着瞧好了!”这下该刘焕指桑骂槐了。
摸摸自己额头上的疤,刘焕悲从中来。
男人啊,都不是些玩意儿!平时说的再好,关键时刻用不上。用不上不说,还会成为你致命的打击。她算是看透了。
现在丈夫基本上可以确定已经成为一个废人。她准备挑衅这个老婆粮,大家再打一架,看谁还会来帮她。
打赢了当然就拍拍屁股走人。
这个家谁愿呆着谁呆着吧。
反正她是不愿意呆了。
她越骂越难听。牛氏钴进了厨房,装作没听到。除此以外,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偏熊大连看到了她。
“我想吃肉包子,我小焕姐他们都在吃!”
牛氏听了,难免气不打一处来。
“吃!吃!吃!光知道吃!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这么长的时间大人没回来,你就不知道煮一口饭吃?”
眼看着十六七岁的人了,什么都不会干,什么也不懂。就知道跟别人攀比。
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不过牛氏这会儿没心思教育她,眼看着太阳已经老高了,可她还没吃早饭。
煮点白粥吧。
牛氏开始向锅里舀了两瓢水,打开米袋子,才想起已经没米了。
她拼死拼活,结约下来一点钱,这下估计全叫大儿子扔进医院了!
牛氏越想越气。干脆倒进盆子里两瓢面粉,又加了些水和盐。
没错,她准备做煎饼。
说起来,煎饼的做法非常容易,面粉、水、盐,放一起搅成糊状,放在锅里,摊成薄片,文火煎熟就行了。
讲究一些的除盐以外会放些葱花、鸡蛋之类,可如今牛氏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已经饿得前心贴在后背上,头昏眼花,只好做个简略的食物充饥。
熊大莲虽然四肢不勤,但看了那么多年,一下子明白了生母要做什么饭,喜得眼眯成了一条缝,主动坐下来帮牛氏烧灶。
仔细算起来,她家已经有一两年没吃煎饼了。
确切来说,从她大嫂苏娇莲跟他大哥熊大国离婚开始的,她娘嫌人太多,做起来太麻烦,从来没有做过!
可把她馋得口水都要流二升了。
还好今天父亲和二哥送大哥去县城医院了,嫂子侄女又吃过了。
“这么多面粉,估计能做十张呢。”熊大莲美?的掰着手指头道:“妈妈听五个我吃五个,把咱们的干辣角找出来,再和着炒熟的黄豆捣碎了,放上盐……”光是想着她都要流口水了。
“在煎煎饼啊!”刘焕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站在厨房门口向里面张望。
搁以前牛氏的脾气,早让她有多远滚多远了。
可今非昔比,儿子已经成了废人,再找的希望肯定是没了,再说这种狠厉的话,牛氏未免觉得底气不足。
反正对方已经买过包子吃过了,做个假人情还不是顺手掂来的事?
“以前都是小兰下厨,她爱做这些事,也勤劳,什么家务都帮着我做,从来没让我操心过……”
牛氏话还未说完,刘焕已经笑道:“她做得多累得多,大国就是个贱货,那么能干的也离婚了,偏娶了我这个不熊干的。”
“麻里个鸡,都离婚一两年,还在当着我说她的好,不是叫唤骡子给马听是什么?你个老麦X有,不拿话堵你一直,蹦跶的不知道你是谁了!“
刘焕站在院内骂开了。
牛氏一点办法都没有。
唯有绷着脸一声不响地做煎饼。
可最后她骂得实在太难听了。
熊大莲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你骂什么啊,以前我哥没离婚的时候,你还不是巴结着我家,现在我哥被人打了,你怕他不会好了,就故意乱骂,你骂我妈,你也会老,小心报应到自己身上!”
刘焕一见熊大莲应了声,更来劲了。
“老的、少的,都不是好东西!一个比一个下贱!报应,这才是报应吧?”说着她冲向熊大莲,照着她的脸狠狠地掴了几掌。
熊大莲没防备刘焕会这么着,猝不及防地被掴了个正着。
她耳朵被打得嗡嗡作响,脸发麻,人也倒在了地上。
刘焕想到了昨天晚上牛氏打自己的情形。
发狠地又踢了熊大莲几脚,“老麦鸡的,昨天晚上你跟你儿子合伙打我,现在你再喊他过来打我啊。一家子没有一个好东西!该你绝后,这就是报应!”
“一天到晚想报应,现在报应到了自己头上,活该!”
“儿子儿子找不到媳妇,闺女闺女找不到男人!”
……
越到后面骂的越不堪入耳了。
熊大莲被打得金星直冒,喉头一阵腥甜。
鼻子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她用手抹了一下。
竟然是血!
熊大莲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双腿也蜷缩在了一起。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牛氏见熊大莲被打,手里的铲子也顾不得放到案板上。慌得将它扔到了一边。冲上前去,托起了她的头。
“大莲,你这是怎么了?”
“你醒醒啊!”
刘焕接着骂,“妈了个麦鸡,母女俩对着演戏,那点血能死人不能?就装吧!”
比起自己昨晚流的血,她们这点血算啥?
刘焕已经算准了牛氏不敢针对自己。
“老婆粮上来打啊。怎么不上来打?报应?这就是报应?天天在老纸面前念姓苏的好,有本事让你儿子去复婚啊?”
今天也是一个逢集。上街赶集的人又多,熊家又在必经之路。
看热闹的不一会儿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活该啊!早上还老早跑到派出所去敲门,去报案,说他儿子是钲爷打的,人家钲爷在打牌,根本没打他那窝囊废儿子。我看她媳妇骂得对,确实是报应。”
有些人看戏不嫌台高,一边躲着看热闹。
“好好的姑娘,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可惜啊!“
“骂得没错,确实该骂,就是报应!”
“使劲地骂吧,整条街她哪个不骂?如今也有人骂她了哈哈!”
牛氏只听得无地自容。
恨不得一头撞死了算了。
92
张春华走了过来,“嫂子,莲子这情况有些不对,还是赶紧送医院吧。”
牛氏也瞧着熊大莲的脸色有点吓人。
“行,你帮我把她抬到板车上。”
板车倒是现成的,就在院子里。
张春华快步去拉了过来。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人弄到了板车上。
刘焕这才意识到不对,忙住了口。
“那女的也不是啥好东西,勾引有妇之夫,你看到她那小孩没有?那小孩已经三岁了!熊大国去年才离的婚,就是因为她肚子有了。”
“听说没结婚之前刮了好几次呢。”
“那个三岁的小孩不知道是谁的种,小小年纪就乱搞。私生活乱得很!”
“她还有脸骂,要不是她,熊大国也不会丢工作!”
“好好的爷们儿让这女人给勾引坏了!”
“男的也不是啥好东西,一个巴掌拍不响!”
刘焕一看情形不对,早躲到厨房里去了。
“贝贝,你吃不吃煎饼?”刘焕拿起了一个煎饼。
“我要吃。”小姑娘立着脚一下子扒翻了放煎饼的盆子。
刘焕忙蹲在地上捡了起来,“老麦鸡,看人都走了,倒是知道躲着吃好吃的!”
自从自己回来,每餐都是稀得可以看见人影的稀粥,喝得她头晕眼花,若不是身上还存了点私房钱,肯定得饿死!
这个老女人倒好,娘们俩躲着吃梯己!
贝贝打翻得真好!
她恨恨地在上面跺了两倒,犹不解恨,扔到锅灶下面去沾满了草木灰才算罢了手。
“妈妈,你为什么要在这煎饼上弄脏啊?”
“因为妈妈闻到了老鼠药的味道。”刘焕面不改色地说道。
她嫁给了一个二婚的男人,但是对孩子的教导上,刘焕自认尽心尽力。
也一心想让孩子往好地方展。
“这煎饼你妈和你姑偷偷藏起来的吃,她们不是好人,你以后有好东西要学会和别的朋友们分享。”
“妈妈你把那些煎饼给我,我拿出找人分享好不好?”贝贝奶声奶气地问。
“好,但千万不能拿丢了。”
她含笑将煎饼递了过去。
贝贝高兴地接住就朝外跑,“我拿去给熊大丽吃。”
熊大丽是她四叔的闺子,虽然两个孩子辈分不同,但是在一起挺玩得来的。
主要是同村的孩子都不愿意跟贝贝玩,就这么一个玩伴,她也挺珍惜的。
“回来。”刘焕忙叫住了女儿。
这煎饼被糟蹋成这样子,她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份,拿出去“展览”还是算了吧!
可是看着女儿那张嫩稚的脸庞,刘焕竟有些内心不舍。
这个孩子,是当初她跟熊大国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怀上的。
那时候熊大国是对她真好。
有求必应。
无论她想到什么他都想方设法的满足她。
那时候他们之间没有隔阂,没有家人,也没有柴米油盐。
她要做的事只是爱他就对了。
可后来两人结了婚,且不说苏娇兰横在他们中间,更多的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们变得势利、计较。
特别是在北京赚了点钱之后,方茹那个贱人带着钱跑掉的时候。
大雪天,他们只能站乞讨度日。
熊大国执意要将这个孩子抛弃,是她执意不肯,才得以留了下来。
那时候贝贝是真吃了苦,脸上、身上长满了冻疮。
也只有这样,人家才肯给些怜悯。
记得最多一次一个有钱人给了张大团结。
他们就是用那钱,买煤、买米。
安稳地度过了那个冬天。
所以女儿也由“凡凡”更名为“贝贝”。
“妈妈给你两毛钱,你拿去,买糖吃。”刘焕想到以前,突然有些恋恋不舍了起来。
照她原本的计划,她本来是要在这家里大吵一架,把昨天晚上熊大国母子俩联手打自己的仇报了之后,再一走了之的。
可她现在一看到贝贝就想到了熊大国。
也许现在的医生医术高明,能治好他呢?
虽然牛氏有点混帐,但丈夫确实对自己不错,真正到了最后那一刻,舍不得的人反而是她。
她决定听从自己的心,等熊大国回来再做决定。
她坐在那里,反省起来。
想到了他们怎么认识,怎么在一起。
她那时年纪还不大,家里又穷,兄弟姐妹又多,偏生又喜欢让她到城里去找她大伯。
其实大伯和大伯娘并不像父母想象中的那么欢迎她。
可她不在乎。
她只想看一看外面的繁华世界。
可是家里太穷了,为了省下五毛的坐车钱,非让她坐熊大国的车。一来二去,就那么熟悉了,但他跟其他人一样在她眼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记得有一次她把兜里揣的两块钱弄掉了!
熊大国的车顺路捎到县城,从县城去省城要再买票再坐车。
可除了坐车的钱,她身无分文,偏偏钱掉了,她哪里都不能去!
她就那样呆呆在县城里走,没注意,一下子闯红灯了,一辆汽车在她面前急刹车停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焕焕,你怎么在这啊?”
听到熟悉的名字,她抬头一看,竟然是他。
“我……我钱丢了。”
“啊,你也够倒霉,那现在准备怎么办?先上车再说吧。”能大国开了车门。
她上了车,他又递过来一个水杯,里面是甜甜的饮料。
“你从早上一直耽误到现在?”
她羞涩地点头。
“那肯定也没吃饭。现在是下午五点了。”熊大国有一搭无一搭和她聊着。
车停在一家餐馆旁边。
他给她叫了一碗饺子。
那是她生平吃到的最好吃的饺子。
吃完他对她说,“我正好要去省城,刚好捎上你。”
她感激不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开着车,从县城到省城也不过两个小时。
可不凑巧的是车在路上坏了。
又修好已经到了半夜,他们在野外吃了饭。继续赶路。
可车上太冷了,她冻得直哆嗦。
他顺势把她抱进了怀里,接下来的事,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渐渐地她肚子大了起来,他给她买宽大的衣裳,但又很漂亮,街上的人看了都问在哪买的。
为此,她洋洋得意了很久。
后来,月份大了,她就跟家里说大伯让她在那帮忙。
父母巴不得她不在家,好少一个人的口粮。
其实这个时候他给她租好了房子,生下了贝贝。
牛氏只知道他月工资,却忘了他也有年终分红。加上平时加班接的私活,养活她和孩子绰绰有余。
现在想想,那时她是那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