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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石迪迪     凶娇txt下载     凶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76. 金凤

    心里如是想着,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她时常会给沈心然灌输一些姨娘是祸害,庶子会跟她争嫁妆财产之类的话,初时还是蛮有效的,要不然沈心然也不会半年没去过一次紫竹轩。

    只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也不知沈心然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这么紧张这对母子了。

    不过没关系,不就是买点药再扯几匹布吗?李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下顿生一计,连忙热情说道,“既然是要给你姨娘买药,给你弟弟扯布,那自然是由三舅母来操办了,哪还用得着花你那500两银子,走,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三舅母带你到外头逛逛。”

    “这样……真的好吗?”沈心然犹豫了一下。

    李氏假嗔,“有什么不好的,三舅母都把你当亲生女儿了,你怎的跟自己人客气!”

    说着,还心疼的摸了摸沈心然的小脸,“瞧瞧,如花的容颜,却穿得这么朴素,头上连根银簪都没有,三舅母看了都心疼,走走走,三舅母顺带给你买几件像样的首饰……”

    语毕,不由分说就拉着沈心然出了院子。

    为了得到那500两银子,李氏也是有够拼的,一向吝啬如她,竟也愿意出点血了。

    倒不是说李氏突然之间开了窍,而是因为这段时间她实在是亏了太多银子了,急于骗到那500两银子来填坑。

    所以即便沈心然有所要求,只要不超过她的底线,都会尽量满足。

    说白了,一切都是为了那500两银子,以小博大,贪婪本性依旧没变。

    一辆青油小马车从季府悠悠驶了出来。

    李氏带着沈心然、季如月两人坐在马车上,朝目的地驶去,几个丫鬟婆子坠在后头。

    马车行驶的很缓慢,驶到一座布庄前停下。

    丫鬟上前撩帘子,三人依次下马车。

    一进布庄,看也没看,沈心然就直接点了好几批新进的布料,款式不需要有多好看,柔软舒适就成,选完直接就让人打包送去季府。

    这么多布,别说做一个小孩的秋冬装了,便是做五六个小孩的衣服也够了。

    李氏有些肉痛,单买布就花了她20两银子,沈心然还真是会挑,兼且一点都不客气。

    沈心然当然不会跟她客气啦,沈仲恒为什么穿旧衣服,这都是拜李氏所赐,她现在不过是讨点利息罢了。

    买完了布,几人来到一个药铺。

    这回李氏吸取了刚才的教训,生怕沈心然喊出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所以在沈心然还未开口说话之前,就抢先一步,直接让掌柜打包一些常用的滋补药材,譬如党参,当归,莲子,红枣,枸杞等。

    见李氏这般小心谨慎,沈心然也并未拂她的意,只笑了笑,朝掌柜补充道,“分十份,我要熬煮十次。”

    说着,向掌柜要来了纸笔,每份怎么搭配,各种药材的比例是多少,都一一记在了上面。

    见沈心然在那刷刷写着小字,密密麻麻的,李氏看得脑袋发晕,也懒得去理会,每个医者对于药材的搭配都有自己的理解,她倒是有些惊诧沈心然居然还会医术?

    这点她确实没有想到。

    不过想想也对,若沈心然不会医术,那梅姨娘是怎么活过来的?她可是清楚记得,送梅姨娘过去的时候,那家伙进的气比出的气还要少。

    如今却听人说能在院子里走动了,咳的也越来越少了。

    李氏的心思不由又活络了起来,以前他是不知道沈心然还会医术,以为她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草包,也就一点银钱和首饰值得人惦记,在那些银钱首饰被骗光后,对于女儿不怎么去怡华院坐,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今得知沈心然还有利用的价值,日后少不了还得多让女儿过去怡华院坐坐,联络一下感情,好好哄着,等有了个腰酸背痛,也好就近找沈心然来看,倒是能省下不少看病的钱。

    李氏心下打着计划,掌柜那边已经照着沈心然的方子抓好了药,这些药材都是寻常的补药,不算贵,但也不便宜,统共花去10两银子,倒是比买布便宜了一半。

    李氏暗自庆幸自己刚才的举动,若是慢了一步,等沈心然开口,那肯定不止这些钱了。

    “布也扯了,药也买了,娘,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季如月全程黑脸,从来只有她占别人的便宜,没得别人占她家便宜的。

    反正他是超级不爽,根本没心情继续逛下去了。

    李氏也正好有此意,准备打道回府,却忽听沈心然开口道,“三舅母刚不是说要给心儿添置首饰吗?怎的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不如咱们去看看首饰吧~!”

    “你!”季如月气炸,李氏赶忙拦住他,转头对沈心然笑眯眯,“好的好的,不就是首饰么,既然三舅母刚才答应你了,自然要办到。”

    自个胡乱许的诺,结出的果再苦也要咽下,同时心理安慰道:去个落魄一点的银楼,挑几样看起来好看,花花绿绿,但却不值钱的镀金铜饰就成了……反正这种事,以前薛氏没少做,她也可以学着点,反正铜饰也要不了几个钱。

    李氏此刻的想法,季如月自然不知,她只知道自个母亲给沈心然扯了布、买了药后,还要给对方买首饰,前几天她软磨硬泡想要买金凤楼的小花银簪,可母亲硬是没答应,如今却要给沈心然买首饰?!

    她能不生气吗!

    气得跺了跺脚,赌气哼声,自个跑回马车上去了。

    李氏没有理会她,而是笑嘻嘻的对沈心然道,“三舅母知道有一家银楼不错,这就带你过去挑几件首饰。”

    沈心然没有动,“心儿听说前不久古井坊新开了一家银楼,好像叫什么金凤楼来着,听说可热闹了,心儿想去瞧瞧。”

    听了沈心然这话,李氏差点没把魂给吓出来。

    又是金凤楼,怎么一个两个都惦记着金凤楼的首饰?!

    这金凤楼可是最近京城最火爆的两个地方之一。

077. 绞丝

    另一个是诗月阁,说是清倌场所,却比京城所有的烟花柳地加起来还赚钱,简直就是销金窟。

    而金凤楼则是专门卖首饰的地方,大多接待的是女宾,男宾也接待,不过一般去金凤楼的,还是女子居多。

    这金凤楼最出名的地方,在于它出品的金簪是用绞丝技术,把金银拉成一条条细丝,再编织成各种各样的簪形,做出来的簪子,唯妙唯俏,华丽至极,此为绞丝簪。

    在金凤楼出现前,京城没有哪家有这样的技术,莫说京城了,便是整个大燕,也没听说过有谁这样制作首饰的。

    绞丝,乃是金凤楼的独门技艺,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这个开张不到半年的银楼名声鹊起。

    不过他这的首饰也卖得比其他地方贵。

    李氏是万万没想到沈心然竟想去金凤楼买首饰,便是她自己也舍不得去那买首饰好不好!

    正在犹豫间,却又听沈心然说道,“心儿听说那出了一套小花银簪,样式十分别致,特别适合闺秀小姐们带,如今京城里正流行那小花银簪,心儿也想要一只。”

    听了这话,李氏才舒了一口气。

    这小花银簪她是知道的,前不久,季如月才闹着她要买,的确是流行于京城闺秀间的一种簪。

    相比起金凤楼里贵的离谱的绞丝金簪,这小花银簪的价格,倒是还能接受。

    当时她之所以不给季如月买,主要是那天刚好发生了鹧鸪巷子的事,连赔款的钱都要借,哪还有多余的钱给季如月买簪子。

    这几日也是周转到了一些,才敢打包票承接下沈心然的愿望,不伺候好沈心然,他怎么顺利拿到那500两银子?

    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可比性,女儿再疼也要分时间,如今却是在沈心然身上做生意,自然是要投资的,不然哪来的回报?

    金凤楼推出的小花银簪共18种花样子,有怒放的梅花,秀气的并蒂莲……甚至有一些是其他银楼根本没出现过的花样子,端是十分新奇,加上配合金凤楼独门的绞丝技艺,引得一大批少女追捧。

    售价也很亲民,一支10两银子,对于贵女们来说,10银子根本不是钱,就算是平民女子,咬咬牙,也能买下来。

    不过小花银簪从不成套出售,有时放出梅花款,有时放出并蒂莲……总而言之,就是无论你有钱没钱,都不可能一下把18只集齐,端是在京城少女间,引起了一股收集小花银簪的风潮。

    这也就导致了小花银簪特别难买到,三天两头缺货,一旦放出,不消半日就会被人抢光。

    沈心然属意这小花银簪,李氏倒不出奇。

    既然想要,她陪她去看就是了,反正也不一定有,没有的话就骗沈心然去其他银楼,买支便宜货得了。

    如是想着,便带沈心然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驶向古井巷子。

    车到了古井巷子口停下,十字街上人潮如梭,车是进不去的,只能下车步行。

    金凤楼位于十字街中央,虽是一间新开不久的银楼,但却十分显眼,楼顶立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祥鸟,这祥鸟是用绞丝技艺编织而成的,不过却不是金丝,至少不是纯金的,不然也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外头,不怕被人盗啊。

    下了车,李氏带沈心然和季如月往金凤楼走去。

    在车上得知此去是给沈心然买金凤楼的小花银簪,也不知为何,季如月突然就不闹了。

    只是一双肖似李氏的细眼滴溜溜的转,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其实季如月回到车厢里就有些后悔了,她是知道自己母亲为什么要对沈心然这么好的,只是一见到沈心然得了好处,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和愤恨,现在冷静下来,便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然后在车上又听说了母亲要给沈心然买小花银簪的事,按理来说她应该更生气才对的,毕竟这东西正是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

    只不过经过刚才李氏这么一晾,他也稍微清醒了一点,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况且沈心然既想买小花银簪,那便随她去,等她买了,自个再想办法骗过来就行了。

    想到这里,便硬生生把爆脾气压了下去,还贴着沈心然好一阵嘘寒问暖,倒是叫李氏一顿欣慰,自己的女儿终于开始懂一些道理了,而不是一味的胡搅蛮缠了。

    行至半途,沈心然顿住脚步,吩咐白术去买鱼。

    古井坊是京城最热闹的坊市,旁边就是玉带河,设有内城码头,自然有鱼市。

    只是对于沈心然突然之间要买鱼,李氏有些诧异。

    却听沈心然解释道,“听说这码头上的鱼种类丰富,既然路过了,就顺带让丫头去买条鱼,搭配着三舅母买的红枣枸杞,煲一锅鱼汤,恰好给姨娘和弟弟补补身子。”

    闻言,李氏心里翻了个白眼,没见过这么蠢的嫡女,居然心心念念挂记着一个姨娘与庶弟。

    李氏虽心里不以为意,脸上却不显,还笑着夸赞沈心然有孝心,却并未注意到沈心然把药材递给白术的时候,悄悄塞了一张纸条到白术手上。

    “买了鱼,你就直接回去煲汤吧。”

    “是,姑娘。”

    白术攥紧手中纸条,点头称是,心领神会地转身离开。

    众人这才继续去往金凤楼。

    金凤楼楼高三层,层层递进,如一个尖头宝塔,占地不小,第一层大厅就占了三个铺面大小。

    沈心然是第一次来金凤楼,见着里头比寻常银楼多了五六倍的客源,不由暗暗惊叹。

    大厅的布局也别具一格,与寻常的银楼不同,寻常的银楼都是摆几张桌子,再有一个展示台,台上展示着几件饰品,仅此而已。

    而金凤楼的一楼大厅,则摆满了展示架,一行行一列列地排好,展示架上摆满了饰品,可供人边行走边观看,端是十分方便。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布局,当真是大开眼界了。

    心里暗暗诧异的同时,也有些疑惑,这般旗帜鲜明的银楼,为何她之前一点印象都没有?

078. 银簪

    她可不记得前世京城有什么金凤楼了……

    尤其是这绞丝技艺,也不是永隆三年的产物啊?

    若她没有记错,该是永隆20年才传入京城的。

    之所以那么肯定,是因为永隆18年的时候,他准备返京,路过江浙一带,偶然间发现了城中妇女的首饰都十分奇异,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一种绞丝首饰。

    是当地一名银匠在不久前捣鼓出来的制饰手段,只是这种手段还不成熟,所以并未得到推广,只在江浙一带小有名气。

    后来再次听到绞丝大名,已是永隆20年春,那时它才正式传入京城。

    望着展示架上的绞丝首饰,沈心然陷入了沉思,即便是永隆20年传入京城的绞丝技艺,也绝对制作不出眼下这些精美的首饰。

    沈心然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这并不妨碍他辨别好坏。

    单从绞丝的细幼程度,就可知孰优孰略。

    当年他在江浙一带见到的绞丝首饰,跟针差不多细,然眼下这些,却跟头发丝一样,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沈心然想不明白为何京城会出现如此高超的绞丝技艺,时间也提前了这么多。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因为这并不是她此行的目的。

    她到金凤楼,主要是想确认一下金凤楼的绞丝技艺是否是她记忆中江浙一带的绞丝技艺。

    如今证明是,而且品质还更优。

    这就足够了。

    当年他托人造了一套绞丝银针,用着甚为得心应手。

    前段时间,就曾听人提起过金凤楼拥有绞丝技艺,原本他应该早过来的,只是一时空不出时间,而且也没有多余的银子。

    所以就想着先把药铺的事解决了,再来金凤楼探探虚实。

    哪知这个时候李氏找上门来,想要坑骗他早已花掉的500两银子,他便顺势善诱,要求来金凤楼走一遭。

    想要买小花银簪是假,打探虚实,并且打造一副绞丝银针是真。

    眼见店里并没有小花银簪,李氏刚要拉沈心然离开,却见沈心然拦下一个店员,“请问你们这儿能定制绞丝首饰吗?”

    闻言,李氏惊叫着拉过沈心然,“哎呦喂,六丫头,你可是忘了三舅母之前跟你说的话了,钱不能乱花,你现在都还没学会管家,怎能乱花钱呢?三舅母不是都跟你说了吗,钱对于女人来说非常重要,后宅的女人掌握了金钱,就等于掌握了一半的话语权,丈夫也会敬重你,所以钱可不能乱花,要攒起来,既然这儿没有你要的小花银簪,那咱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定制什么首饰呢?不仅价格贵,还麻烦的很,哪有现成的好。”

    李氏这话已经说得够直白了,就是不愿意花钱给沈心然定制首饰,毕竟绞丝首饰可不便宜,尤其还是定制款。

    然而,沈心然却不为所动,依旧定定站在原地。

    李氏见拉都拉不动他,一脸尴尬之余,还浮上一丝恼色。

    任谁看了都知道,这对舅侄必然是闹了分歧,一个想买,一个不想给钱。

    店员的素质倒是特别高,并没有因为沈心然是一个小孩,就轻怠了她。

    见这两人在僵持着,便开口道,“这位小姐,我们这里的确是可以定制绞丝首饰,有金饰和银饰之分,定制的图案样式大小不同,价格也不一样,像定制金饰的话,至少是300两银子起步,若是定制银饰,譬如定制一对绞丝的银耳环,则便宜许多,只需20两银子。”

    “我要定制银饰。”

    闻言,李氏舒了口气,她还以为沈心然会狮子大开口想要定制金饰呢。

    一件最简单的绞丝金饰,都得300两银子起步,若真如了沈心然愿,那她还能赚到多少银子呢?即便顺利骗到那500两,最多也就只能赚100两,甚至100两都不到,这可不是他要的结果。

    然而听沈心然要订制的是银饰,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定制的首饰本来就要比做好的成品贵上一些,不管到哪个银楼都是一样的。

    所以对于定制一对绞丝银耳环都要20两银子,虽贵,李氏却还能接受,所以她也想听听沈心然到底要定制怎么样的银饰?

    若这价格跟绞丝银耳环差不了太多,咬咬牙也就认了,若是超出了她的底线,则万万不可答应。

    “既然这位小姐要定制绞丝银饰,那就请到二楼来,二楼我们有专门的接待室。”

    上了二楼,只见那位店员拿出一本册子,“这里都是我们银饰的花样子,有簪子耳环手镯等等,不知小姐想要定制哪种首饰,可以挑一本来看看。”

    看到琳琅满目的画册,跟着上楼的季如月,眼睛都亮了起来。

    却听沈心然摇了摇头,“我不要订这里的,请给我一张笔和一张纸,我自己画。”

    “自己画?”这会便是连一向淡定的店员也露出了惊容。

    他可没见过哪个小姐或者夫人来他们的金凤楼定制首饰的时候是自己画的,毕竟这些图纸都是他们的阁主拿过来了,他不敢保证每样花式都精美绝伦,但至少十分新颖,是其他银楼里没有的。

    眼见顾客坚持,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去拿来了纸笔。

    只见沈心然执起小羊毫,点了一点墨,就在宣纸上画起来。

    一根两根三根……众人围着沈心然的画在看,眉头皱了起来……这到底画的是什么?跟头发丝似的?

    足足画了12根“头发丝”之后,沈心然又换上一根中号狼毫,在这头发丝的根部绕了几圈丝,最后在顶端描绘上几点花瓣,放下毛笔,大功告成。

    众人惊诧,这到底是什么鬼?看着像绣花针,可却比针细,比针长,有直有弯,看着好像有韧性一般……可若说它是簪子吧,又太不像了,先不说这身子细长得可怕,而且哪有这么简陋的银簪,只顶端一朵小小的、米粒样的小花点缀,实在是不起眼的很。

    “这位小姐,您确定要打造这样的首饰吗……?”

    沈心然肯定的点点头,“不知贵店能否打造出这种银簪呢,我需要12枚。”

079. 鱼汤

    “这个,我也不是很确定,请容我去问问掌柜。”店员根本没见过这种首饰,所以有些不确定。

    店员走后,沈心然三人坐在二楼喝茶。

    这二楼比一楼小上一半,装修却更加的典雅大气,是类似于隔间一样的布局,不过却不是用墙板隔开,而是用屏风隔成一个一个的半私密空间,似乎是专门用来接待定制首饰的顾客。

    李氏这会儿倒也是特别安心的坐在这儿喝茶,无他,瞧着沈心然画的那12只银簪,实在是用料非常的少,所以便想着价格也不可能贵到哪去,也就安心坐下喝茶。

    三人喝完一盅茶后,店员才回来。

    店员捧着沈心然的那张纸,笑道,“这位小姐,我们银楼的师傅瞧过图纸之后,确定能够制作出来,若您确定要的话,今日就可以下单了,我好给您安排时间,不过最快也要到半个月之后才能收到货,毕竟我们的师傅都已经排满了时间,要得急了的话,我们是做不成的。”

    沈心然点点头,“行,既然能做出来,便给我赶快安排时间。”

    “没问题,那不知您是否方便现在付一下全款呢,我们金凤楼下单定制首饰,不接受赊账,也不接受定金,必须提前交全款,还请这位小姐谅解我们。”

    别看金凤楼只开了两三个月,但是生意火爆的程度,令他的确有这种骄傲的资本。

    沈心然也是理解的,遂把目光看向了李氏,李氏虽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开口问道,“不知这簪子要多少钱?”

    店员冲李氏礼貌一笑,“不贵,只需要60两银子。”

    “什么?60两!你怎么不去抢?!!!”

    李氏差点就要掀桌子走人,那银针一样的簪子,他看着还不足一厘重,即便12根加在一起也要不了一两银子吧。

    就算要收手工费,也不能这么狠吧,直接升了60倍,要60两!

    别人都说诗月阁坑钱,要她看,这金凤楼坑钱的能力也丝毫不逊色于那诗月阁。

    对于李氏来说贵的60两银子,在沈心然看来还真是不贵。

    犹记得当年定制了一套银针,足足花了她300两银子,且还没有金凤楼一楼大厅里展示的那些成品纤细。

    如今他把图纸画得更细致了,要求更高了,才收60两,的确不贵。

    要不是他的所有银子都交给了马宝田,才懒得跟李氏鬼扯呢,自个掏银子买得了。

    见沈心然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李氏犹豫了一下,60两加上30两,便是90两。

    若买了这套银簪能哄沈心然高兴,顺利从他手上骗得那500两银子,也不算亏,最多就是少赚一点……算了,少赚一点就少赚一点吧,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

    如是想着,便爽快掏了钱,为了取得沈心然的信任,直接把字据交给了沈心然,让她自个保管,反正最后做出来的银簪丑不拉叽,她是看不上的,权当是用这60两银子打发沈心然好了。

    不仅李氏看不上,便是季如月也不屑,实在是看起来太像银针了。

    布也扯了,药材也买了,首饰也定制好了,天色渐暗,众人打道回府。

    李氏先去了沈心然的怡华院。

    既然花了90两银子,今日自是要把那500两的压条要到手的。

    沈心然也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叫人去取了压条。

    压条其实就是一张纸,上面写着压钱的人姓名,并押了多少钱,同时盖上钱庄的印子。

    辨别压条真假的方法很简单,直接看那钱庄的印子便知道真假。

    看着手上的压条,李氏疑惑出声,“小路钱庄?”

    京城的钱庄这么多,他倒没想到沈心然会选一个这么不出名的小钱庄存钱,他可没见过小路钱庄的印章,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不过明日找人去钱庄里对一对,就知道真假了,料想沈心然也不敢骗她。

    拿着这张压条,李氏还不肯走,居然腆着脸,问沈心然还有没有多余的荔枝。

    沈心然还以为他要什么呢,压条都要去了,还不肯走,原来是惦记他那点荔枝,之前还呵斥季如月贪吃,自己还不是一样,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过无所谓了,那荔枝沈心然早几天就已经吃腻了,连院子里的丫鬟们都不爱吃了。

    既然李氏想吃,就全送他得了。

    命黄麻把剩余的荔枝都拿出来,那些荔枝被吊在井里,存储的很好,除了叶子有点蔫外,壳依旧是绿油油的。

    李氏高兴坏了,得了压条,又得了一大捧荔枝。

    这一捧起码有两三斤,足够他们三房吃好几天了。

    李氏咽了咽口水,假装不甚在意道,“三舅母只是怕你一个人吃太多上火,好心帮你分担,懂吗?不是要你的东西~!”

    说完,也不客气,直接命丫鬟接过荔枝,装模作样的带着季如月离去。

    “我呸,自己想吃就直说,这么多借口干什么!真令人感到恶心!”黄麻对着李氏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

    沈心然掩嘴一笑,“你不是早吃腻了么?”

    “吃腻了也不能白白便宜了这种人!连句谢都没说,就会装模作样。”

    沈心然摇摇头,“你管他是不是装模作样,只要明白那些荔枝都是没有泡过盐水的就可以了……”

    闻言,黄麻突然领悟过来,对呀,刚刚他拿出来的那捧荔枝可是没泡过盐水的,晌午七姑娘吃的那一盘,是经盐水处理的,吃再多也不怕上火,那现在这个,吃三颗就会上火,按七姑娘中午那贪婪劲,不吃完必不罢休,三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三房那边就等着口舌生疮吧~!

    如是想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姑娘,奴婢去给你泡燕窝。”沈心然这些天晚上都养成了吃燕窝的习惯,炖上两盅,分一半过去给梅姨娘和沈仲恒,他自己也吃上一些,润肺安眠。

    这燕窝自不是他出钱买的,他哪有闲钱买这等奢侈玩意,都是从薛氏那克扣下来的。

    “不了,今晚不是有鱼汤么?别泡燕窝了,喝鱼汤。”

    黄麻哑然,“那鱼不是用来……”

080. 捉奸

    “嘘!”黄麻还未说完,沈心然就堵住了她的嘴,“小心隔墙有耳。”

    闻言,黄麻赶紧捂住嘴巴,一时大意给忘了院里还住着冬乔和钱嬷嬷,刚才他差点就说漏了嘴,坏了姑娘的事儿。

    见四下无人,这才拍拍胸膛,后怕不已。

    回到秋霞园,李氏取出压条,左看右看,甚是满意。

    别看这只是一张纸,明日拿去换,却能换到500两银子,能不高兴吗?

    若不是今日天色已晚,钱庄关门了,甚至她都想立刻就跑出去换钱呢。

    毕竟只有钱到手了,才安心。

    李氏小心翼翼把压条放好,上锁,打算明天就把这压条给换了。

    然而第二天却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

    被李氏小心锁好的压条不见了?!

    准确来说,不是不见了,而是锁压条的柜子里只剩一张白纸,很显然是被人换了,有人用一张白纸把压条给换走了!

    因为这张压条在放进去之前,他已经再三确认过,不会有错的,然而才过了一个晚上,却变成了一张白纸,不是被人偷偷换走了,又如何解释?

    莫非院子里出了贼,偷了他的钥匙去开柜子,把压条换了?!

    李氏迅速关了大门,命令心腹金花搜查秋霞园所有丫鬟婆子的房间,然而一无所获。

    她甚至怀疑上了金花,为了避嫌,金花让人也搜了自己的房间。

    总而言之,整个秋霞园是鸡飞狗跳,李氏仍找不出那张压条。

    气急败坏之下,居然要动私刑,从最低等的杂扫丫鬟开始,每人杖打五板子,要是没人能提供线索或者指正贼人,打完一轮又继续打下去,亏李氏想得出来这鬼主意,吓得丫鬟纷纷乱指,还有人慌乱之下说出了季崇文的名字。

    哪有下人敢说主子的,只是若不说出一个比较有可能的人,真有可能被李氏活活打死。

    横竖都是死,索性把季崇文拉下了水,谁让季崇文平日就喜爱偷抹进李氏院子偷东西,上回还偷了李氏的地契去换钱呢,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

    李氏瞬间醒悟过来,对呀,怎么把她那混账丈夫给遗忘了呢?

    季崇文连他的嫁妆铺子都敢动,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李氏匆忙带人去找季崇文,姨娘的院子里找不到,又去了前院。

    别看季崇文名字里有个“文”字,可他最不爱看书了,只爱喝花酒,前院哪找得到他的身影。

    李氏索性带人去季崇文经常出入的酒楼寻人,依旧没找到。

    最后还是逮着季崇文的小厮,一顿板子伺候,小厮这才道出了实情,季崇文居然在外面养起了外室。

    李氏那个气呀,压条没找到,却得了这样一个消息。

    不给季崇文纳妾,居然在外头养起了外室?!这下无需人证物证,他已经一百个肯定自己的压条是被季崇文给偷去了。

    让小厮带路,李氏领着十几号人,浩浩殇殇就杀去了那外室的住所。

    冲进去的时候,季崇文正衣衫不整,扑在那外室身上,做着不可描述的动作。

    李氏气得直接冲过去,也不理呆滞的季崇文,直接把外室拖下了床,待季崇文反应过来,已被李氏带来的人控制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和自己翻云覆雨的女人,被李氏好一顿拳打脚踢。

    还好,李氏带来的人都是府里的丫鬟婆子,也没敢真的阻拦季崇文,季崇文挣扎了两三下,还是被他挣出了包围。

    “你住手,锦娘怀了我的孩子,你再打下去,一尸两命,我就要你偿命!”

    听了这话,李氏怒极反笑,“要我偿命?我还要你们的命呢!季崇文,你要不要点脸,偷老娘的钱,骗老娘的铺子也就算了,还用老娘的钱在外头包养女人,你算什么男人?!”

    “你说什么呢?闭上你的臭嘴!”季崇文早就看不惯李氏了,长得丑不说,还这么泼辣刁蛮,更重要的,是当着他最近宠上的女人的面,说他的软弱。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自然不能任由李氏侮辱他了,更何况他是不可杀也不可辱,尤其是看着锦娘娇滴滴的望向自己,一脸的委屈,胸口顿时燃起一团热浪,照着李氏的脸上就是啪啪两耳光子。

    李氏一脸惊怒,“你,你居然敢打我?!”

    上回他俩打架,季崇文在脸被挠得满是血的情况下,也只是挣扎中踹了她小腿一下。

    现在直接上来,也不问缘由,就啪啪扇了她两耳光,还是那么的响亮,还是当着别的女人的面。

    李氏疯了,怒了,就近拿起花瓶,就朝着季崇文砸去。

    仆人们看了也是吓了一跳,往日再怎么打,李氏最多也就是抓抓挠挠,看起来可怕,不过就是些皮外伤。

    这次却不得了了,直接举起花瓶就朝季崇文身上砸去,那可是真的会砸伤人的!

    砸伤了季崇文,李氏自然也会受罚,可最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跟着李氏出来的仆从吗?

    众人赶忙上前拦阻,可依旧有一两件瓷器砸中了季崇文的脑袋,瞬间血流不止。

    季崇文一愣,摸摸头,看看手,惊叫一声,“血~!”然后就这样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李氏这才后怕,慌忙道,“快!快!救三爷!!!”

    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躺在地上娇弱的锦娘,却趁着混乱,摸出了院子,等众人反应过来,早已不知所踪。

    这件事情的后果很严重,李氏被老夫人罚跪祠堂三天三夜,最后由季如月搀扶着出了祠堂,整个人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罚跪完祠堂还不止,还被年氏禁足于秋霞园,直至季崇文伤好,才允许她出园。

    此事闹得满府皆知,沈心然不用刻意去打听也知晓这事。

    尤其是他院里的几个丫鬟,还天天拿这事来说去,就譬如现在,黄麻就和招娣来娣两个坐在回廊上边嗑瓜子边讨论此事,说到兴起时,还会手舞足蹈几下,俨然就像她在捉奸现场一样。

    藿香进来给沈心然添衣,见趴在书桌上的沈心然已经醒来,撑着好看的下巴,望着窗外。

081. 锦娘

    便不由侧身问道,“可需要奴婢出去叫她们别吵着姑娘了……”

    沈心然却是笑着摇摇头,“不用了,随他们去,天天拘在院里,难得有件趣事可说,想说便说,只要没有外人在。”

    闻言,藿香也不好再说什么,姑娘老是这样纵着黄麻,现在连她说的话都不太管用了。

    好吧,姑娘爱惜她们是好事,她不该为这此烦恼的。

    “那奴婢去给您沏茶。”

    沈心然点点头,藿香出去,转身的瞬间,看到沈心然早已没有关注窗外的事情,而是专心翻起了手上册子。

    他心中有些奇怪,三爷和三夫人的事难道姑娘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不怪藿香这样想,因为现在府里的人都在背地里讨论这件事,唯独他们家姑娘,连打听都不曾打听过。

    作为心腹,藿香自然是知道更多内情的,也知道沈心然在这件事里发挥的作用,所以才有些好奇自己姑娘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这件事的进展?

    当然,也只是在心里好奇而已,他是不敢去问沈心然的,索性不再多想,专心去给沈心然泡茶。

    此事的确与沈心然有关,首先,那张压条不是被季崇文换走的。

    准确来说,根本没有人碰过那张压条,它是自己消失的!

    说起来有些神奇,但事情的确如此。

    那日,李氏突然找上门来要钱,因为沈心然早就把这件事忘记了,所以并没有准备。

    原本,他可以死咬住自己把钱花了,不给李氏就可以了。

    然而李氏自己要送上门来,沈心然自不可能白白错过了这样的机会,所以他临时想到了一个办法,用乌鳢胆汁调配出一种六个时辰内自然消散的墨汁,制造一张假的压条,用这张压条,从李氏身上坑好处。

    这样问题就来了,谁来调配乌鳢胆汁?又要写一张怎样的压条呢?

    经过一番思索,沈心然趁着李氏带她去药铺买药的时候,在纸上迅速写下配方,并趁李氏不注意之际,递给白术,让他去十字街码头看看有没有乌鳢鱼,若是有,便迅速回去造假。

    若是没有,大不了回去之后,说是找不到压条,再拖上两天,等找到乌鳢鱼了,再把造好的压条送过去给李氏。

    白术会写字,一手楷书写的比她还漂亮,毕竟白术老爹是位老童生,一身技艺都传给了白术,造假个压条不在话下。

    而这些日子,白术跟着他学医术,也是进步神速,照着他写的方子配墨汁不成问题,问题就在于能不能找到乌鳢鱼。

    当真是老天都在帮他,那天还真让白术在鱼市里给找到了一条小乌鳢。

    而沈心然之所以要让白术写小钱庄的压条,乃是因为京城的钱庄多不胜举,李氏不可能知道每一家小钱庄的印子模样,造假起来更容易。

    所以这也是她选择快到傍晚才回去的原因。

    拖上一拖,只要等这些钱庄都关门了,便是压条有破绽,李氏有所怀疑,也不可能立刻拿去换,而等到他要去换的时候,墨汁六个时辰就消失的性状早就生效了,怕他到时只能拿着一张空白的纸去换钱了。

    而至于那个锦娘,同样也是沈心然安排的。

    准确来说,是马宝田安排的。

    不过,李氏撞破季崇文与锦娘的事纯属意外。

    原本这锦娘被马宝田安排过去,也只是为了骗季崇文把那铺子地契偷出来卖,并没有要挑唆季崇文与李氏夫妻关系的意思。

    这锦娘本就是京城一家教坊的妓子,上了点年纪,虽风韵犹存,却是恩客越来越少,毕竟京城花楼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姑娘,所以这锦娘也萌生了自己为自己赎身的念头,只是年轻时候赚的钱,大头都被妈妈桑抽走,自个所剩不多,根本赎不起。

    马宝田物色了很久,发现这锦娘恰好符合他的要求,便找了上去,用300两银子收买了锦娘,让锦娘替他哄骗季崇文。

    马宝田用的方法很聪明,300两银子还不足以让一个妓子听命于他,但若是露出这人好骗,而卖地契的钱至少有2000两以上,足够她赎好几回身了,有了这笔银子,去哪不能生活,便彻底让锦娘动心了。

    且事先他们也说好,若是不能够骗到季崇文,300两银子依旧会给锦娘,这才让锦娘没有了后顾之忧。

    而要骗到季崇文,让他上钩,自然不可能还是以妓子的身份去接近他。

    所以马宝田让锦娘改头换面,自称是寡丧在家的少妇,与季崇文来个偶遇,至于勾男人的手段,就不用马宝田教了,锦娘多的是,这下可把季崇文勾的魂都没了,自以为捡了宝,立马就偷来家中母老虎的地契,卖了换钱,在外头包养起锦娘来。

    在妓子中,二十七八的锦娘已然属残花败柳,可若是把她包装成良家少妇,那又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甚至卸去了浓艳的妆容和华丽的首饰,显得更加不堪,可男人就好这口。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偷而不得的东西即将到手,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满足?

    而锦娘为了骗到更多卖铺钱,自然也会好好配合演完这出戏,满足季崇文,也满足她自己。

    在李氏来之前,季崇文卖铺子的钱,已被锦娘骗得七七八八了。

    身契早已赎回,就算李氏不来大闹一场,锦娘也是准备逃的,至于什么已有半个多月的身孕,也就季崇文这蠢鬼才会相信,哪有人有了身孕半个月就知道的,若真是那样,就该想想头上有多绿了。

    只可惜季崇文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曾经痴心交付的所谓的良家少妇,早已卷着他的银子逃之夭夭了。

    所以,李氏那件位于鹧鸪巷子的小米铺,如今正在沈心然手上。

    而这整件连锁反应的事情,沈心然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李氏手上的米铺。

    米铺早就在半个月前到了手,他自然就不再关心和关注后面的事情了。

082. 恶犬

    至于压条不见的事,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至于季崇文养外室,被李氏撞破,大打出手,搞得整个季府乌烟瘴气……这根本就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也压根没想过跟李氏继续玩耍下去,怎么可能会特意弄出这种事情呢。

    就像是路过一条路,路旁有一条恶狗朝你吠。

    原本就是一件不值得关注的事,只是这狗突然发了疯,朝你冲来,你不过是顺手捡了根棍子砸下去,至于是把它砸死?砸伤?砸跑了?

    则压根不必在意,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把棍子一扔,拍拍手走人就是了,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跟一条恶犬计较什么~。

    而对于沈心然来说,那件更重要的事,就是开药铺。

    她从李氏手上顺利接过米铺后,就一直在考虑着开药铺的事宜。

    现在面临两个问题。

    一是药铺的装修,二是需要进些药材。

    花了300两买通锦娘,又花了2000多两购入米铺,哪还有钱搞装修和进药。

    前者好解决,毕竟这小米铺之前李氏一直用着,无论是里头的院子还是外头的铺子,都不算陈旧,加之前不久为了开糕点店,还重新捯饬了一番,现下倒是焕然一新,整修基本上是不用的,就是需要订制一面存放药材的墙柜,除此之外,再隔出一个抓药区和看病区,就可以了。

    后者才是比较麻烦的。

    毕竟她开的是个药铺,若是药铺里连基本的药材都没有,还开什么药铺呢。

    正在她思考间,藿香已经把热茶端了上来。

    沈心然看着眼前氤氲的茶气,忽而皱皱眉头,心想大不了就先把剩下的那一半体香丸交给吕太姨娘先,有这一半体香丸作保,合该能借到银子吧。

    不过这么做也有弊端,若是吕太姨娘提前把那一批体香丸出售了,则对体香丸日后的发展大为不利。

    可思来想去,却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只不过他得亲自去跟吕太姨娘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得说服他把体香丸攥在手里,不要轻易出售,相信吕太姨娘还是有这点见识的。

    想明白了这点,茶也顾不上喝,直接唤藿香取来剩余的体香丸,去往兰桂舫。

    1200多两的银子不算少,本以为没那么好借,但吕氏得知她的来意后,二话不说就把银子给了她。

    而且没说是借,说是提前预支体香丸的银子,这倒是令沈心然有些意外。

    毕竟借银两,无论借多少,都是欠人情,提前预支又不一样了,预支的是下一批体香丸的款项,属于沈心然自己的钱。

    吕氏原本可以借着这件事,让沈心然欠他人情的,然而却没有这样做,沈心然意外之余,也有些佩服吕氏,同时为她的命运感到担忧,这样一个胸性豁达的女子,前世却因坏了外祖父的老来子,而沦为内宅争斗的牺牲品,终身与青灯古佛相伴,委实有些可惜……

    若能帮她一把,沈心然不吝伸出这只手。

    从吕氏那里预支到钱款后,沈心然便正式开始鼓弄药铺的事情。

    首先,便是把米铺后头的院子给空出来。

    院子后头原本是被李氏租给附近人家住的,后来因为要捣鼓水晶果子,索性就把人请了出去,做了临时的作坊。

    房屋结构什么都没有改变,桌子椅子这些日常的家具都有,就是锅碗瓢盆得添置过。

    不过这也简单,鹧鸪巷子里就有一家铁铺,买几个现成的铁锅铁盆就成了,蚊帐草席垫褥什么的,从京郊的院子里搬过来就可以了,这些都是童妈妈进京后现买的,京郊那座院子里有倒是有,不过因为长期没人住,被褥草席都发霉了,自然还是自己弹一床比较安心,如今正好搬到米铺后面来。

    再打扫打扫,院子便能住人了,且比京郊还要宽敞一点。

    毕竟是个两进的院子,自然要比京郊的小院大上一点。

    后院住人,前院沈心然打算空出来做制药场所,顺带可以利用宽敞的院落晒草药。

    院子弄好后便开始整顿铺面。

    相比起还算宽敞的院子,铺面简直小的可怜,难怪之前他们要租下另外四个铺子。

    不过沈心然资金有限,而且是初开业,开个小一点的药铺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反倒铺面小一点更适合她,毕竟现阶段她人手也不足。

    定制的药柜很快就做完了,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就搞定。

    住在鹧鸪巷子里的居民见着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水晶果子铺又在捣豉,便纷纷好奇凑过来瞧瞧,不会是那个害人不浅的水晶果子铺又要开张吧,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指点点。

    眼看凑前来叫骂的人越来越多了,沈心然生怕出事,立马让马诚马谢,还有丁豆出去解释一下。

    李氏扔下的烂锅,他可不敢背,得跟别人说清楚,这铺子已经换东家了。

    药柜晾了几天后,没味道,沈心然这才开始指挥人往里头摆药材。

    他把怡华院的丫头都带了过来帮忙,只留来娣一人看院子,一来是防止钱嬷嬷和冬乔捣乱,二来也是怕梅姨娘有事寻不找她。

    这回便是连沈仲恒也被她带出来了,这小子一出宅子,就像放飞天空的鸟,说是来帮忙的,却在铺子后院可劲跑,跟丁香丁豆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货源的事,早在铺子定下来后,马宝田就去联络了。

    以前他就是搞药材二手批发的,虽然乌稍岭和京城比不得,一个是小县城,一个是大都城,但马保田有着丰富的药材采买经验,加上肯钻研,为人活络,一通百通,只用半个月,就找到了货源。

    沈心然的药铺并没有进什么名贵的药材,都是一些日常用的普通药材,毕竟把药铺开在鹧鸪巷子,即便是进了昂贵的药材,这里住的平头百姓也抓不起,做事要立足根本,在店铺名声还没打出去之前,先把周围的需求人群吃透了再说。

    用心去做一件事,还怕会做不好吗。

083. 特色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需要给店铺加点特色的。

    加什么特色好呢?京城里的药铺这么多,想要让人记住他的店,就要与众不同。

    思来想去,沈心然决定在开张前制作出一些药丸。

    他的药丸可与其他铺子的药丸不同,不仅效果显著,而且最重要的是保质期长,这一点,是京城里其他药铺所做不到的。

    说干就干,这次她打算制作一种药丸做镇店之宝,不能做多。

    所谓树大招风,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小药铺,能制作出一两种药丸还能说得过去,若是一下能拿出三四种,那就是找死!

    怕是还没能开上两日,就会被人找上门来了呢。

    不过这药丸不是体香丸。

    先不说体香丸的制作成本很高,一颗需要一篮花,就拿它的实用性来说,只适合爱美的女性,并不适用于现阶段她药铺的定位。

    他的铺子位于鹧鸪巷子,自然是要以鹧鸪巷子里的平民为主。

    选来选去,沈心然选了一种叫做广藿香丸的药丸。

    这种广藿香丸,采用广藿香、白芷、白术、陈皮、生姜等药材熬制而成。

    制法比较简单,因为上述的药材,都可以采用白酒浸泡法来提纯,把它们全丢进白酒中浸泡,12个时辰后,便可得到释出液,再把酒蒸掉,剩余的精华加糯米炒至熟,再熬制成泥,搓成丸。

    属酒蜜丸一类。

    先祖留下来的医经里,单制作药丸如何提纯这一环节,就列举出了20余种萃取法。

    白酒浸泡法属于最简易最快速的萃取法,比萃取花液简单多了,对技术的要求也最低。

    不过即便如此,其中也有许多窍门和细节需要注意,沈心然手把手教白术如何萃取制作广藿香丸的原料。

    主仆两人就这样,边教边学,边学边提问,用了五天时间才制作出第一批广藿香丸。

    沈心然制作的这一批广藿香丸,跟祖先医经里记载的广藿香丸不一样。

    首先医经里记载的广藿香丸,味苦,嗅浓,让人难以下咽,本是解表化湿,理气和中,用于腹泻呕吐之用的,然而那个刺激性的气味,让人还未咽下喉咙就想吐出来。

    药都难以下咽,还如何治病?

    在岭南的时候,沈心然发现当地的人会用一种叫紫苏的叶子煲水化湿理气,这种叶子煲出来的水也叫做正气水。

    他便在广藿香丸的基础上,加入了紫苏叶,而后又加入了半夏和甘草,这样制作出来的广藿香丸,才真正意义上对得起它那个香字。

    闻起来带着一股浓郁的芬芳,有点像他们陇上地区高山放牧族常吃的一种食物,酥油茶。

    或许也是因为这种味道让他想起了故乡,所以在甄选药丸的时候,沈心然第一个就想到要制作广藿香丸。

    当然了,除此之外,他决定要制作广藿香丸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现在刚好是夏日,气温高,食物容易**变质,腹泻呕吐的情况时有发生,他这种广藿香丸用料又不贵,效果又特别好,若是能在鹧鸪巷子间推广开来,想必也会带动其他人过来买,药铺的知名度自然也会进一步扩大。

    就这样,带着一点点试探的意味,沈心然又再做了两批,每一批一百颗,总共做了300颗备用。

    而这个时候,还没开张的铺子外,每天都有人过来围观。

    这次的围观跟上次不一样,上次那是指指点点,一脸嫌恶,现在围观的人脸上都带着好奇与期盼。

    这是什么情况?连沈心然自己都有意外。

    后来跟马氏兄弟和丁豆打听,才知道原委。

    竟是上次她叫这三人出去解释的时候,让人认出了马氏兄弟和丁豆就是之前在巷子口卖祖传止泻药的人。

    这样一来,根本不用解释,大伙就知道这铺子易主了。

    再一听他们要在这儿开药铺,大伙可高兴坏了。

    鹧鸪巷子地处偏僻的西城区,几乎快要贴到城墙边上了,说是属于京城的一部分,实际上要不是有城墙顺带包裹着,与京郊无异。

    这里居住的,除了平民还是平民,附近也只有一条鹧鸪巷子有东西卖,平日城中的人也鲜少过这边来,除非要从西城门出,才会驾车走马道路过鹧鸪巷子。

    所以这儿根本没有药铺,西城的人要去看病,得去城中,那儿药铺多,可看病抓药也贵呀,没几两银子是看不起病的。

    所以身上有个小痛小病的,基本上都会去到城外找赤脚郎中,随便捡点什么土药吃就可以了。

    如今有一家药铺开在他们这块平民区,能不高兴吗?

    首先说说价格,从上次祖传止泻药就能看出,半吊钱的价格虽不便宜,但咬咬牙还是能出得起的。

    其次,就是这个药铺是真的靠谱,要是不靠谱,怎能仅靠一碗药就止住了他们三天两夜都管不住的肚子呢!

    所以一时间,沈心然这个还未开张的药铺,竟渐渐有人期待起来,时不时有人过这边来瞧一瞧,不过自然不能跟李氏当初水晶菓子铺开张时的光景相比了,毕竟沈心然没有特意去做什么推广宣传,纯属于无心插柳的类型。

    店铺装修好了,药材也备齐了,首批用来试卖的广藿香丸也制作完毕。

    沈心然开始着手培训店员。

    还好需要他培训的人也不多,像陈老,以前就是沈家药铺的资深坐堂大夫,而马氏兄弟以前也在沈家药铺当过学徒,也就丁阿牛、丁豆父子俩没有太多经验,沈心然主要是给他们讲讲药铺运行中会遇到的问题,以及平常需要做哪些事情,这些都不涉及到药理等专业知识,因为她看丁阿牛父子似乎对制药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勉强,而且没有基础的人学起来也很难,他并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毕竟人才不拘一格,总有适合他的地方,找到对的地方自然就能发光了。

    像丁豆,很机灵,适合迎来送往,招揽生意,沈心然便把他拨到马宝田麾下,让马宝田这个药铺掌柜带着丁豆打下手。

084. 围观

    丁阿牛虽然不像他儿子丁豆聪颖,但胜在魁梧壮硕,有一膀子力气,搬搬抬抬不在话下,维持药铺秩序以及搬抬的工作,就尽数交由他。

    这样一来,马宝田做掌柜,丁豆跑腿,丁阿牛干力气活,马氏兄弟晒药抓药,陈老坐堂,小小店铺,也算是人才济济了。

    至于童妈妈,则负责后勤,保障大伙的一日三餐,沈心然对这分工非常满意,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店铺也该开起来了,却突然想起还没换牌匾?!

    他这小铺上头还挂着“水晶果子”的匾额,若就这样开业,铁定要被不知情的人给砸了。

    所以在开业前,肯定要换过牌匾。

    换什么好呢?苦思冥想,沈心然却想不到什么好名字。

    有人提议叫做“知善堂”,可沈心然并不想起这个名字,沈家以前的药铺就叫做知善堂,知善知善,善了好几代,也没什么好结果,她可不想重蹈覆辙,决不能让自己开的药铺再叫至善堂。

    这个建议自然是陈老提的,见沈心然不愿意,本来一张吊牌脸,就更不高兴了,可这药铺是沈心然的,不是他的,起什么名字,他还真没权利决定,也就只能摆摆臭脸了。

    纠结了好几天,沈心然最终决定给药铺起名叫做“有间药铺”。

    这名字乍一看,什么鬼?仔细看,却会觉得很特别。

    沈心然也是偶然间听围观的人说:咦,这有间药铺诶。

    她便想不如就叫“有间药铺”吧,朗朗上口,也容易让人记住。

    就这样,药铺的名字定下了,叫“有间药铺”。

    牌匾做好的那天,正好开业,放了几根鞭炮,便算开业庆典,也没有搞得很隆重,一切以低调为主。

    不过因为每天围观的人不少,所以药铺一开张,就有人进来东瞧瞧西看看。

    西城区这边,靠近城墙的地方,只有鹧鸪巷子这一条商业街。

    说是商业街,除了靠近车马道的那几间铺子外,里面的那些,生意只能用惨淡来形容。

    沈心然买下的这间带院铺子,虽前头的铺面小得可怜,但位置却是极好的,恰好位于鹧鸪巷子口,李氏以前在这开米铺,依托鹧鸪巷子本身的居民基础,再加上临近马车道,来往行人多,生意倒小有所赚。

    除了这小米铺还能赚些银子外,其他几间能赚银子的,也就是之前季崇文的酒友们租下的四间铺子了。

    这四间铺子就在小米铺对面,可比米铺大多了,更何况四间打通了合并在一起,看起来倒是宽敞气派。

    只不过虽然同为鹧鸪巷子比较多客源的店铺,但如今,这四间店铺外却人流凋零。

    不为别的,出了水晶果子的事,谁还敢到这四间铺子里买东西了。

    张宝宝提着一只鸟笼,出到大门口,随意就把鸟笼往地上一扔。

    平日他是最爱逗这只画眉鸟的,可眼看着自己租下的这四间铺子,生意越来越差,人流越来越少,每日都在赔钱,他还哪有心情逗画眉?

    不说这事还好,一提这事他就来气,要不是听信了季崇文的吹嘘,他会撺掇着另外几人把手头上的银子投到这破地方来嘛。

    害他现在就算不卖水晶果子,卖其他糕点,也卖不出,想来也是,住在这地方的都是一群穷鬼,哪个有闲钱买糕点!

    他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投钱,不过还好出事的时候他溜得快,要不然铁定也会跟季崇文一起,被这群暴怒的穷鬼揍得面目全非。

    如今想想,他都有些后怕。

    虽然那件事情过去了,但如今他依旧烦恼不已,不会别的,当初为了盘下眼前这四间铺子,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

    这鹧鸪巷子,包括李氏那间小米铺,满打满算也就只有眼下这五间铺子有点生意。

    自然而然的,有生意的铺子,肯定是有人在租着的。

    他想要立马拿下来,肯定是不成,毕竟别人的租期不可能那么巧现在就到期了。

    为了能租到眼前这四间铺子,他还动用了一点手上仅有的权利。

    他的堂叔父,乃是东门一支巡查小队的小队长。

    虽说单单东门的巡查小队就有十来支,一个小队长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平常老百姓来说,也算是吏员了。

    所谓民怕当官,威逼利诱之下,原本租这四间铺子的小商贩也只好咬咬牙,自认倒霉地收下所谓的“补偿金”,立马撤租。

    那些小商小贩小平民好搞定,不过这铺子的主人却是有点身份的,所以张宝宝还是花了一笔不少的银子,才从对方手上拿到租用权。

    一租就是一年。

    哪曾想开业不到半个月,就出了那事,害他躲了好几天,才敢出来继续营业。

    四间店铺被他扩成一间,合在了一起,因为是要卖水晶果子的,所以店铺统一被装成豪华糕点铺。

    所以即便不卖水晶果子也只能卖糕点,除非把这拆了,重新捯饬,可那样又得花银子,就算花了银子又能卖什么呢?

    这块区域本就是平民区,消费能力有限,无非就是卖些日杂米面,或者开个茶寮什么的。

    若卖日杂米面,铺子又太大,就算把米面放出虫了,估计也卖不出多少,毕竟这的人消费能力有限,一般都是以杂粮粗面为主,很少会买精面大米。

    若是改成茶寮的话,一碗茶才多少钱?几文钱的东西!不赚也罢!况且也真是赚不了多少,要不然为什么只有一些平头百姓才会开茶寮,风吹日晒的,赚的辛苦钱只能维持日常生计。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一口气租下太多铺子了,这才导致他日日亏损……

    张宝宝日常把画眉鸟扔出来透透气,刚扔到一边,就看到巷子口的人流似乎比往日多了些。

    不过这些人并不是往她的点心铺子走来,而是去往对面的小铺子。

    他眉头皱了皱,“那不是季崇文的铺子吗?”

    连他租的铺子都因为受到水晶果子的影响而生意惨淡,更不要说罪魁祸首的季崇文了,他可是记得当初那间小铺子差点被暴动的平民给砸了,怎么现在又有人进去了?

085. 开业

    莫非上次的事情还没解决,是去寻仇的?

    可看着也不像啊,店门口有个机灵的小孩在那迎来送往,出来的人脸上也是带着淡淡的笑容,气氛十分平和,根本不像是去讨债或者去砸店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经过上次的事,他早就没跟季崇文往来了,所以这会也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便叫来了一个伙计,让他到对面去探探情况。

    说回沈心然铺子里的情况,今天第一日开张,来的人挺多,加之店铺比较小,看起来十分热闹。

    人虽多,秩序却不会混乱,马宝田在外头拉了几条线,若是要看病的人,则在这条线里面等待,若是要只拿药不看病的,便可以提前进店。

    不仅如此,线内排队等待的人,还能得到一杯免费的清凉茶饮。

    大热天的,别人来看病还要排队,本就是会有怨气的,但没得办法,沈心然这店内只有一位坐堂大夫,他们也没想到第一天开张就会有这么多人过来凑热闹,所以只能临时想出这种办法,才能够稳定住秩序。

    还别说,这法子挺管用的,主要是这清凉茶饮不普通,不是那些劣质的茶末兑水的,而是沈心然用一些茅草熬制的,虽未加糖,但喝着也甚是爽快解暑,所以排一下队也没什么关系了。

    清凉茶饮虽好,但还是多亏了马宝田的脑子机灵,这才避免了混乱。

    眼看排队候诊的人越来越多,沈心然索性也上场。

    他早换了男装,这回并没有像上次去伏牛山采药一样,把脸特意涂黑,那次因为要上山,自然要扮成上山采药的农家小子模样,这会是坐堂看诊,换一身干净男装,加粗一点眉毛,就可以了。

    还别说,换上男装的沈心然,丰神俊朗,若是让外头的少女们看到了,必然会春心大动。

    还好抓药和看药是分开的,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有帘隔开,沈心然坐在帘后,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外面的人却看不到他。

    今日来抓药的人很多,号脉的人也很多,唯独买药丸的人不多。

    准确来说,应该是极少才对,因为从开业到现在,才卖出了一瓶药丸。

    而且说起来,药丸能卖出一瓶,还是碰巧有个人带着腹泻的老母亲来排队,一看排队号脉的人太多,等不了,就咬咬牙,买了一瓶广藿香丸……

    广藿香丸之所以卖不出去是有原因的。

    这是原因沈心然在外头贴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开业前三天,看病半价,抓药七折,买丸九折”。

    药铺药铺,除了卖药之外,坐堂大夫的医术如何,也十分重要,有些药铺位置很偏,却因坐堂大夫的医术了得,即便开在小镇上,也有许多人慕名上门去求医,名声起来了,药铺的生意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陈老能在沈家药铺坐堂半辈子,医术是不用怀疑的,沈心然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一点,打出名声先,所以才会在外头写着开业前三天看病半价。

    看病对于平头百姓来说,是项额外支出,平常若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只是不是太严重,都不会到药铺号脉,只会捡些相应的药来吃,或者去看赤脚郎中,毕竟赤脚郎中便宜些,花不了多少钱,而若是到药铺里号脉,却是要收诊金的,抓药另算。

    对于沈心然来说,看病却属无本买卖,就是费些人力和时间罢了,她这才敢打五折。

    而像药材还有药丸之类的,却是不能折太多,毕竟这些要计算成本在内,一旦折扣打得过猛,可是要赔钱的,卖得越多,赔得越多。

    所以这才有了药材八折,药丸九折的宣传语。

    而且广藿香丸以前也没在其他店里出现过,对于一个陌生的药丸,众人的接受能力是比较低的。

    在众人印象中,药丸很难保存,最长也就保质五六天,再加上很多药丸的药效还没现熬的中药好,所以鲜少有人问津。

    问的人都没几个,买的就更少了。

    对于这种情况,陈老觉得理所当然,自从上次沈心然驳了他的面子,不用“知善堂”这个名字,而用“有间药铺”这种十分儿戏的名字后,他对沈心然的意见就越来越大了。

    一次两次都不听他的意见,先前摆摊卖祖传止泻药是这样,现在起名字也是这样,所以对于沈心然要捣鼓药丸的事,他根本就懒得过问,随沈心然去弄。

    在他看来,沈心然弄出来的药丸,肯定跟京城里那些保质期三五天的没什么区别。

    靠这玩意儿也想赚钱?简直是异想天开。

    听说还制了不少呢,就等着亏钱吧~。

    不是他不肯提醒她,而是他认为她太过自以为是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还有一句话,叫不撞南墙不回头。

    等沈心然撞了南墙就知道他的好了,到时必然会回过头来求助他。

    陈老满意地捋了捋白须,眼看进来号脉的人大多走到他这边,心里就更满意了。

    看吧,这是药铺,不是花坊,不是说你长得英俊好看,别人就会到你那里看病的。

    药铺里需要的,还是像他这样,睿智成熟,经历过风浪的老人。

    旁的不说,就拿现在两边等待号脉的人来举例,沈心然那也就几个扭扭捏捏的小媳妇站着,而他这儿呢?病人都排出帘子外,看不到头了……

    这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个药铺说不定日后还得靠他这个老人家撑起来呢~。

    如是想着,心中略微有些得意,不由偷瞄了一眼沈心然,这一眼却让他有些失望,他并没有见到想象中沈心然焦虑的神色,反倒见沈心然微笑着朝病人嘱咐一些东西,似乎完全不在意两边悬殊的人数……

    陈老皱了皱眉头,本就僵硬的脸上更臭了,心下冷哼道:你就装吧。

    这般想着,更是打定主意,等日后沈心然来求他的时候,他定要先摆摆谱,拿出长辈的姿态训导几句,再施以援手。

086. 原罪

    哎,谁让他以前承了沈老太爷的情呢,如今沈老太爷不在了,他能帮衬一二,便还是要伸出援手的,也算是还了老太爷当年的知遇之恩。

    要不然他才不会放下陇中悠闲的养老生活,跑到京城这么远的地方来呢。

    当然,这里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年氏的人接管知善堂后,把知善堂搞得一团糟,撤掉了他首席坐堂的位置,对他们这些老人也十分不尊重。

    以前在知善堂里,即便是沈家大爷都不敢甩脸子给他看,他哪受得了这份鸟气,这更促使他来京城。

    陈老在那想什么,沈心然根本就不知道。

    不过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因为陈老根本就不懂真正的沈家医术。

    虽说陈老在知善堂呆了几十年,但里头却从来没有卖过药丸。

    沈家的祖传医经第三篇,记载的就是各种药丸制术,缘何知善堂里却没有药丸出售?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话说沈家祖宗沈一白花费几十年光阴撰写完医经后,便立下祖训,要求后代子孙不得将制丸之法随意泄露,既然要隐居,就要低调,制丸之法不可泄露,一旦泄漏,不仅低调不起来,还可能引来滔天大祸,灭族之患……

    沈一白之所以会立下这样的祖训,乃是因为他还对当初向燕高祖奉上医经的事情耿耿于怀。

    虽然当时是为了救下族中上千口人命,可叛国投诚也是事实,或许叛国投诚这四个字用的有些重了,但对于沈一白来说,他贵为坦玉王朝史上最尊崇的一品医官,不能为国捐躯也就算了,还对新帝称臣,事后委实有些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时常自责。

    虽然是为了保护族人,可他依旧感觉到惭愧,感觉自己对不起已被诛杀的坦玉皇帝。

    历史上,医官最高的品阶,也就位至三品,这是顶了天的荣誉。

    而他,却被前朝皇帝破格升为一品超圣国医,这是专门为他而设的位置,世人因此尊他为坦玉医圣。

    可以说他的荣誉,是跟坦玉王朝捆绑在一起的。

    坦玉灭亡了,他却还活着,心中除了自责,还是自责。

    正因如此,沈一白把所有的精力与时间都投入到研究医经上,如同疯魔一般,耗尽了一生的心血,竟真让他研究出了药丸的制法,写入医经第三篇。

    至此,沈氏医经终算完整。

    当年仅凭第一篇,就换下沈氏上下千口人命,如今三篇齐聚,其价值更是无法估量,说是医药巨献,一点都不为过。

    这个时候,沈一白自是不愿自己毕生的心血流传到外族人手上,毕竟他打从心里还是把自己当成坦玉人。

    而且看淡一切的他,也不想自己的后代子孙陷入朝廷的争纷之中,所以才立下这样的祖训。

    数百年来,沈家上下一直遵循祖训,守着陇上这一亩三分地,明明手上握着能震撼世人的完整制丸术,却谁都不敢拿出来,生怕给沈家带来倾天之祸。

    可一直谨守本分的后果又是什么?

    医经最后还不是没保住,沈家还不是灭亡了,前一世,家里唯一的男丁沈仲恒也惨死……

    经历了十几年起起伏伏的逃亡生涯,沈心然最终才搞明白,导致沈家灭亡的原因,不是天灾,不是**,也不是侯府的咄咄逼人,而是他们自己的软弱。

    弱小就是原罪!

    落后就要挨打!

    这是真理,亘古不变的真理。

    若当时她再强大一点,若当时他们沈家再强大一点,还会有人觊觎他们的医经吗?沈家还会落到如此境地吗?

    沈心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她却知道,同样是100两银子,放在强者的手里,即便别人再想要,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敢冒然夺取。

    若是放在一个弱小的人手里,别说100两银子了,便是一个铜板,无需理由,想抢便抢,而且谁都能上来踩上一脚。

    这就是强者和弱者的区别,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想要保护你手中珍贵的东西,和你身后珍贵的人,就必须让自己变的强大,强大到坚不可摧,能抵抗一切风暴。

    更何况她手中握着的医经,还是能让她变强的秘密武器,为何要放着宝藏不用,反而让它成为自己的累赘……

    沈心然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纯善软弱的闺中小姐了。

    甚至她早已摒弃了祖训中的与人为善,低调隐忍,他才不要遵循什么祖训,若是做恶人能让他变强,他便宁愿离经叛道,背叛祖训,也要利用医经,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更何况,他又不是真的十几岁小女孩,行事自有分寸。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医经就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可以是杀敌路上的开膛刃,用的不好,也有可能伤了自己。

    也正是因为这样,药铺开业的时候,她才只选取一种药丸出售。

    而且也准备长期只出售这一种药丸,等获得一定实力与势力的时候,再慢慢拿出其他更具价值的东西。

    在这一点上,沈心然虽急于求成,但心中总归有把枰称,会严格把控。

    所以对于陈老嗤笑她想靠药丸打响头炮这件事,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过多理睬,何况她也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去关注别人。

    有这样的闲功夫,她还不如窝在院子里,让藿香泡杯茶给她品呢。

    第一天就在忙碌中落下帷幕,来抓药看病的人实在太多,就连负责后勤的童妈妈,也不得不上前来帮忙。

    还好沈心然今日出门的时候带上了白术和藿香,原本想着今日可能没那么多人的,所以也只带了这两个丫鬟来。

    白术懂些药理,倒也是可以到前头帮马氏兄弟的忙,帮着抓药什么的。

    藿香就在后头接掌童妈妈的活,给大伙做饭。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沈心然连忙让马氏兄弟关上店门,免得待会又有人进来买药,忙乎了一天,也是该让大伙休息了,银子什么时候赚不是赚,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的,别累坏了自己人。

    然而她不知,大伙虽累,心里却是充实的。

087. 午休

    刚把店门关上,藿香喊饭的声音就传来,今天的饭菜很丰富,有鱼有肉有肘子,众人看得口水直流,是真的饿了。

    沈心然笑了笑,却并没有留下来和众人一起用餐,出来了一整天,她得赶回去了,虽然现在院子里的那两个眼线,被她震慑得不太敢踏入她的管辖范围了。

    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天黑前,尽量还是要赶回去的。

    告别了众人,携藿香白术回府。

    回到季府,沈心然直接躺下,累得连澡也不想洗,饭也不想吃。

    藿香端来了一个食盘,上头放着一碗白米饭,并三样炒菜,分别是猪油淋麦菜,酱烧豆腐和一盘子姜鸭。

    看着自家小姐连衣服都没有换,就这样大刺刺的躺在床上,藿香本想催促她起来洗把脸、换个衣服的,可想着自家小姐今日在铺里忙上忙下的模样,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姑娘,吃口饭吧。”

    沈心然眼睛都没睁,呢喃道,“我不饿,我不吃,你吃吧。”

    藿香皱了皱眉头,怎么可能不饿呢,晌午的时候,她家姑娘只喝了半碗粥,就匆匆出去诊脉了,这会都什么时辰,哪怕铁打的人也该饿了!

    见沈心然没有反应,只赖在床上不肯动,藿香也没有再说,却是悄悄放下托盘,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支起沈心然,再取过一个软枕,垫在沈心然背上。

    见沈心然半寐半醒,任由自己摆布,藿香又是一阵心疼,连忙小声唤来白术,让她把托盘端下去,去小厨房把米饭换成白粥。

    他们院里有自己的小厨房,平日里会熬好一锅粥,专门用来垫肚子,而且自从院子里多了沈仲恒和梅姨娘之后,小厨房的使用频率就越来越高了,毕竟沈仲恒还是个小孩,还在长身体,随时都有可能饿,梅姨娘更是胃口时好时差,每日熬一砂锅的粥,已经成了怡华院的习惯。

    白术一直在屋外守着,听了藿香的召唤,立马进来,把米饭换成白粥,再添几样小菜。

    如今的藿香,颇有几分丫鬟头子的风范,无论是招娣来娣,还是丁香白术,对于藿香都是很尊敬的。

    藿香平日里对她们严苛,但却教了她们很多东西,尤其是深宅后院的生存之道,譬如见了什么样的人,该说什么样的话,不该说什么样的话之类云云。

    总而言之,藿香在她们面前是很有威严的,甚至于她们敢在沈心然面前笑闹,却不敢在藿香面前太放肆。

    白粥端来上,藿香让白术先下去吃饭,自己小心翼翼地喂着沈心然,一口粥一口酱菜。

    沈心然睡得香,不肯张口,他只能半哄半骗,像哄小孩一样,才把一碗粥喂下。

    又哄沈心然漱了盐水,换了衣裳,这才放下帘子,悄悄退出。

    外头,白术给藿香摆好了饭菜,丫鬟都是吃府里的大锅饭的,过了时间点不去打饭,大厨房是不会留的。

    沈心然时常带着他们出去,经常错过饭点,所以沈心然吃什么,出去的丫鬟便跟着她吃什么。

    这是其他院子里的丫鬟想都不敢想的待遇,平日里能得几块主子吃剩下的肉菜,就已经够奢侈了,那还能时常享受这些东西。

    这倒不是沈心然刻意为之,她只是纯粹不想跟着自己忙上忙下的人饿肚子而已。

    丫鬟们似乎也习惯了这样。

    藿香见白术还没动筷子,有些讶异道,“不是让你先吃吗?怎的还没吃。”

    白术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姐也还未吃,我想等姐姐出来了再一快吃……”

    藿香心下有些感动,这丫头平日里不声不响,也不怎么爱说话,自己对她还那么严厉,却没想到是个有心的,懂得感恩,没白费小姐这么看重她,还手把手教她医术。

    这般想着,却又想起了黄麻那个疯丫头,回来也不见人影,也不知跑哪疯了,偏生姑娘宠得很,连说都不让她说,藿香也是很无奈。

    哎,叹了口气,索性不再想,坐下,夹了筷鸭肉到白术碗里,“你这么瘦,多吃点,免得日后都没力气帮姑娘忙。”

    白术小脸一红,低下头呐呐应了声好,把脸埋到碗里扒饭,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吃了一顿晚餐。

    次日一早,沈心然是被自己饿醒的,醒来后发现已日上三竿,赶紧让丫鬟打来温水擦脸,随意用了点早膳,就又带着藿香白术溜出了季府。

    现在是开业第二天,为防人手不够,还是得过去帮忙的。

    不过今天明显没第一天人多,但看病还是需要排队的,毕竟这店里只有陈老一个大夫,沈心然赶来后,情况才好一点。

    至于药丸的销售情况,依旧鲜少有人问津,早上开业到现在,一瓶也没卖出去。

    见到此情此景,陈老脸上显露出一种“我早知如此”的神态。

    中午,沈心然没有回去,直接在药铺后院用的餐,扒了两口饭她就直接出来,继续替人看诊。

    因为陈老有午休的习惯,所以原本分成两队的人马,全都挤到了她面前,场面乱哄哄。

    大热天的,沈心然在这努力替人看病,后面排队的人却发出抱怨,有人嫌弃沈心然年纪太小,真的会看诊吗?有些人则嫌弃这的坐堂大夫太少,还要排队?

    反正就是不停地抱怨兼催促……

    搞得沈心然只能加快进度,连喘口气、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

    两个丫鬟在一旁,看得心疼无比。

    这个时候,藿香倒是想起了黄麻的好,要是这会黄麻在,谁敢指点抱怨她们家姑娘,不被黄麻怼成马蜂窝才怪!

    可惜黄麻不在这,藿香叹息一声,开始自责起自己不懂医术,要不然还能帮上姑娘的忙,不至于让姑娘这般辛苦忙碌。

    至于白术,虽跟着姑娘在学医,但时间尚短,只会制丸,但给人看病什么的,估计也不成。

    这般想着,藿香就更自责了,好歹白术还能帮姑娘抓药制药,她却是什么都不会,亏得姑娘还十分重用信任她,能不自责么。

088. 锦旗

    人们常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所以,纠结和自责了一个中午的藿香,最终选择了爆发。

    大热天的,她家姑娘牺牲午休的时间给人看病,还得忍受别人的唠叨和丑脸,哪有这样的事!

    就算她家姑娘能忍,她也不能忍!

    所以那些嘀嘀咕咕的人,最终都受到了藿香的“报复”。

    在发放清凉饮子的时候,藿香故意漏了他们,等到他们渴的不行,过来讨要的时候,藿香轻飘飘一句“我看您话那么多,还以为您不渴呢。”直接就把人堵得哑口无言。

    见此,沈心然忍不住捂嘴偷乐,平日见惯了沉静如水、稳重如山的藿香,难得见她这副“斤斤计较”的模样,实在有趣的紧。

    莫非是跟黄麻相处久了,所以也学会挖苦人了?

    不过这话从藿香嘴里说出来,却别有一番威严,不愧是她看重的大丫鬟,气势果真不一般,越发有范了。

    沈心然自不会知道藿香之所以摆出这副强势模样,那是因为心疼她。

    不过藿香也很有分寸,嘴上虽这样说,别人过来讨要清凉饮子的时候,手上却是不停,斟上了满满一碗清凉饮。

    反倒把人搞得不好意思,也不敢再抱怨,喝了清凉饮就乖乖回去排队,想想也是,有免费的清凉饮子饮用,看病还打折,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等陈老休息完,出来继续看诊的时候,沈心然总算可以透口气,喝口茶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几人冲了进来,进店后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来似乎是一家人,就在沈心然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打量沈心然,不过目光只是在沈心然身上略作停留,然后直接定格在了一旁的陈老身上。

    只见他们朝陈老走来。

    陈老一愣,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领头的男子就朝陈老跪了下来,高呼道,“神医啊神医!您真是再世神医呀!”

    陈老懵了。

    睡个午觉醒来,他怎么就成为神医了?

    对此,众人则窃窃私语。

    男子也没有给陈老反应的机会,直接拉着家人一起跪下,“快,快给神医磕头。”

    就这样,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也跪了下去,口里喊着:神医神医。

    唯独一个八十来许的老太婆,拄着拐杖,没有下跪,不过一看就是腿脚不好的,能走到这儿已实属不易。

    不过即便如此,老婆婆还是抖动拐杖,以此来表达她的激动心情。

    “疑,这不是住在巷子尾的陈家汉子吗,怎得带婆娘孩子到这磕头了……?”

    “我怎么知道……不过昨个好像见他来过,当时还挺着急的,听说他老母亲出了点状况。”

    “哦,原来昨日是给老母亲看病的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那讨论着,然后就听那陈家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神医啊,神医,您真是神医呀,谢谢您救了我家老母亲的命!”

    众人一听,果真如此,纷纷赞叹道,“没想到这家不起眼的药铺里居然藏了位神医。”

    “切,谁知道呢~!也许这人是请来演戏的呢~!”倒也有人持不同观点。

    “就是就是,这年头,托还少吗?”

    “话可不是这样说,这陈家汉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老实本分人,怎么可能做托撒谎呢!”立马就有男子的邻居跳出来解释道。

    “没错,我也是陈家汉子的邻居,我可以作证,这陈家汉子是个老实人。”相信陈家汉子的人居然还不在少数,不过这也不稀奇,毕竟今日来看病抓药的,大多是鹧鸪巷子的居民,陈家汉子恰好就住在这鹧鸪巷。

    所以,选择相信的人更多。

    同时也有人感叹道,“老天爷开眼,走了一个祸害我们鹧鸪巷子的水晶果铺,来了一个有神医入驻的药铺,当真是我们鹧鸪巷子的福气呀~!”

    众人纷纷应和,“是啊,这神医不仅医术高明,还心地善良呢,你看别的药铺,都恨不得使劲往我们身上割肉放血,哪有人半价看病,七折抓药的!”

    “就是!就是!”

    陈老也算反应快了,虽不记得昨日都给哪些人看过诊,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己的自信,想来是他昨日看的人太多,开的方子太多,把眼前这男子给忘了吧。

    享受着众人的恭维,陈老那张一成不变的臭脸也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伸出双手,扶起男子,以一副世外高人的口吻说道,“医者仁心,救死扶伤乃是我的本分,实在当不得你这个‘神医’的称号。”

    话虽这样说,眼神却时不时瞄向一旁,见众人喊“神医”喊得更起劲了,嘴角的弧度不由越发灿烂。

    别人看不到陈老的神情,沈心然这里看过去,却把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明很享受,干嘛要装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平日见惯了陈老清冷的模样,一时有些不适应他这份傲娇,沈心然只觉违和……

    她感觉到违和,却不代表别人的想法,反倒现场大部分人都觉得陈老是个世外高人,尤其是那男子,虽被陈老扶起,却依旧十分激动。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语无伦次道,“能得神医的神药相助,治好了我老母亲的病,我真是无以回报,昨日我媳妇连夜给神医您绣了一副锦旗,还望神医您不要嫌弃。”

    陈老皱着眉头道,“都说了这是我的本分,医者仁心,怎能乱收病人东西呢!”

    话虽这样说,可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瞄向那锦旗。

    男子恭敬点头,“是是是,神医教训的是,不过这锦旗是我媳妇连夜赶出来的,是自个绣的,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一片心意,还请您收下。”

    “好吧,看在你那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收下吧。”陈老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是是。”男子很识趣地把锦旗递了上去。

089. 贪吃

    陈老把锦旗展开。

    锦旗用的布,是粗布,不过却是难得的大红色,看起来还算有模有样。

    上面绣的字,却歪七扭八,明显刺绣之人没读过书,不识的字的构造,所以才会绣成这样。

    沈心然在一旁,探出头,歪着脖子看了好一阵,才认出上面绣的是:泻王之王,止泻神医,救世菩萨,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驻进鹧鸪。

    沈心然有些无语了,字绣成这样也就算了,内容怎么也一言难尽……不是所以字数一样的句子都叫诗的……

    陈老显然没有受此影响,他活到现在都一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受到群众送的锦旗,还口口声声喊他神医。

    有这些就够了,还在意其他做什么,管它字有多难看。

    遂他一面抚着白须,一面笑呵呵地把锦旗上的字大声念出来,“泻王之王,止泻神医……”

    等等!什么鬼?!泻王之王?止泻神医……?!

    字念到一半,他猛然顿住,绣出来的字丑他也能忍,可绣出来的东西与他牛头不对马嘴,他就不能忍了。

    什么时候他成了止泻神医?!

    见到陈老神色有些不高兴,男子急忙解释道,“这字是有些丑了,可神医您千万别生气啊,我大字不识几个,还是花了铜板让人作的诗呢,好不容易才描上去的……”

    说着,见陈老脸色依旧不好,便继续解释道,“不知这诗句您还满意否?我倒觉得这‘止泻之王’的称号跟您甚是搭配,您那止泻药丸真是太有效了……”

    “什么!止泻药丸?你再说一遍!”陈老皱眉道。

    男子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就是这药丸啊,神医你不记得了吗,这可是您这儿出售的止泻药丸啊,里面原本有三颗的,不过昨日被我老母亲吃完了,如今就只剩下个空瓶,不过即便是空瓶子,您应该也认的才对呀……”

    闻言,陈老突然变脸,冷哼一声,把锦旗丢还给男子,转身离开。

    他全程黑脸,一言不发,直接回到了帷幔后,坐在诊脉区的太师椅上,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男子有些懵。

    怎么好端端就变这样了,难道神医的脾气都这么古怪吗……

    场中众人也是窃窃私语,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药瓶一出现,神医就翻脸,真是奇了怪了。

    眼见众人疑惑不解,这时小丁豆突然屁颠颠地跑到男子跟前,笑呵呵道,“这位叔,您这药的确是我们铺子里的,不过啊,却不是这位‘神医’治出来的。”

    他特意将‘神医’二字加重,使得原本已经退到帷幕后面的陈老脸色更难看了。

    丁豆早就看陈老不顺眼了呢,自以为资历老,就时常对他们摆脸子,这也就罢了,东家吩咐下来的事情也是爱理不理,丁豆可是沈心然的拥趸之一,自然看不惯陈老这番作为了,如今逮着机会,自是要调侃一番。

    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分,见好就收,继续道,“这药丸是我们东家研制出来的,并不是那位‘老神医’研制出来的。”

    “你们东家……?”闻言,男子皱了皱眉,有些不解扫了眼帷幔后的陈老。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难道那花白头发、留着长须的老头,不是这间店铺的东家吗?

    男子的想法,也是大家的想法,毕竟在这,陈老的年纪最大,又是坐堂大夫,这样的小药铺,由东家来充当坐堂大夫再寻常不过了。

    再者这老头看病时规矩颇多,谁要是惹他不高兴了,他便会出言训斥,甚至直接让人滚,爱看不看的,一张臭脸霸气的很,想不误认为他是店主人也难。

    如今听了小孩的话才知是个误会……

    “那你们东家是谁?”男子急忙问道,这也是众人想知道的。

    只见小孩手一伸,指向一个年轻男子。

    那男子不正是之前在帷幔内的另一个大夫吗?!

    众人纷纷露出惊讶之色,这药铺的东家竟这么年轻,原他们还以为这年轻的公子哥是个学徒呢,没想到竟是这铺子的主人……

    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尤其是之前对沈心然出言不逊的人,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一个这么年轻的公子能开得起一家药铺,甭管这药铺是大是小,身后没点势力,是不可能在京城开得起铺子的。

    再想想自己之前对他出言不逊,自然就慌了,毕竟一般的公子哥哪能容得别人对他指指点点,要是还记仇的话,轰他们出去事小,暗地里找人修理他们一顿,那他们可是打落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了。

    沈心然哪有这些人想的那么小气和记仇,中午的事他早就忘了,这会见小丁豆一个劲朝自己使眼色,便心领神会的站出来,朝众人拱手道,“在下姓沈,正是这间小铺的主人。”

    说完,又朝那陈姓汉子道,“这位大哥,我那药丸是祖传的止泻药,对腹泻腹痛之类的,的确是有些奇效,但却治标不治本,只能对一般的肠胃不适起效,若是根深蒂固的肠胃疾病,则还是需要找个大夫看看,按实际情况抓药的。”

    听沈心然这么一说,那男子就更坚信这药丸是沈心然制出来的了,连忙跪下给沈心然磕了两个头,沈心然避开他,赶忙扶起。

    男子起身后,再次痛哭流涕道,“这回我可没有再跪错人了。”

    这话说的,让人有些忍俊不禁,后又听他继续道,“您真是位小神医啊,我家老母亲的确不是患了什么肠胃疾病,而是因为早年我们家是做冰粉的,我老娘吃冰粉成瘾,以前年轻的时候吃吃倒无所谓,可现在年纪大了,还不忌口,老想着吃这些冷厉的东西,一吃准一个拉肚子,可偏她不吸取教训,昨个儿背着我们瓢了一大盆来吃,结果大中午就上吐下泻的,要不是您这儿有现成的止泻丸卖,我老母亲这条命恐怕就没喽!!!”

    闻言,众人哭笑不得,冰粉可是用沁凉的井水和冰粉籽搓成的,凉的很,大人都不敢多吃,何况是老人,还吃一大盆!

090. 八两

    按理说这陈家世代在城西挑担卖冰粉,陈老太婆也搓了一辈子冰粉,哪有不知这理的。

    古人说老人如儿,看来不假,的确有些老人越活越任性,比小孩儿还让人操心呢!

    就拿这陈家老太来说,居然背着儿子偷吃了一大盆冰粉,不是让人哭笑不得又是什么。

    这样丢人的事被自个儿子拿出来说,陈老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陈家汉子却没有理那么多,还“瞪”了老母亲一眼,似是在警告陈家老太以后不能再这样吃了……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只见陈家老太拄着拐杖,走到沈心然面前,咿咿呀呀的指手画脚,一会儿指指陈家汉子手上拿着的白瓷瓶,一会儿又指指自己流着口水的嘴巴。

    众人有些愣,不知陈家老太在说什么。

    沈心然却一下猜到了,不由板着脸,严肃道,“老婆婆,虽然我的药丸能够止吐止泻,但是你以后还是不能够任性吃冰粉了。”

    沈心然以前接触过的病人很多,从北到南,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过,刚到南方的时候,那里的土著说的话他听不懂,完全靠猜。

    眼下这老婆婆算好了,虽然也是在比划,但咿咿呀呀间多少还带着几个京腔词语,她一听便知道对方是想问她:日后能不能吃完冰粉立马吃药丸……

    理论上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沈心然也不敢打包票,毕竟老人的身体状况不如年轻人,要是出了意外,她可不就成罪人了吗,不过见老人一脸委屈,最后还是有所不忍地补充道,“最多只能吃一小碗。”

    老人闻言,高兴地直跺脚,要不是不能离了拐杖,恐怕现在就要双手抬起来手舞足蹈了。

    陈家汉子则是一脸的无奈,想出言训斥自己的老母亲几句,可又舍不得,只能转向沈心然道,“小神医,请收下我这面锦旗,还有,我想问一下,您这药丸能保质多久时间?”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老母亲想要吃冰粉,他也不敢再拘着了,免得一不注意,又偷偷吃了那么多,那样还不如他看着她吃,吃多少由他定。

    只是这样的话,就得时刻备着药丸了,以备老人家突然吃坏肚子。

    吃一碗总比吃一盆好吧,这也是男子的无奈之举。

    所以明知这药丸或许保存不了多长的时间,可还是不死心,想问一问。

    沈心然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刚才丁豆朝她使眼神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宣传广藿香丸的绝佳机会。

    比起她自个在这吹鼓自己的药丸多么好多么好,不如等别人上门来问,别人发现的好才是真正的好,从顾客嘴里推销出去的东西,才能得到更多顾客的认可。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广藿香丸销售惨淡,甚至两天才卖出一件的时候,他一点都不着急,因为这本就是一场攻坚战,不是黄婆卖瓜自吹自夸就能立马卖出去的,药这种东西,需要有人验证过了,才能慢慢推广开来的。

    他一直对自己的广藿香丸有信心,真金不怕火验,这东西能否卖出去?又是否能够带来长久的利益?他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仅开业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来询问他这药丸了,还拖家带口,夸张的送了她一副锦旗……这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其实说起来,是沈心然有些低估自个的药丸的价值了,毕竟她是从20多年后重生回来的,那时候的药丸技术虽然也很落后,但至少比现在好一些,所以她才会觉得出售一款大众化的广藿香丸没什么关系,哪曾想会这么迅速就引起了市场的反响。

    说是引起市场反响有些夸张,但至少是有人慧眼识珠,认可了他这广藿香丸的药效。

    而这个时候,决定广藿香丸能不能大批量销售出去的另一个因素,就是它的保质期了。

    这个时候,药丸的保质期通常都是六天左右,说他的广藿香丸也只有六天,便是再有效,买它的人也会犹豫的。

    毕竟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水打来的,又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买几瓶药丸放在家里,即可用,又可显身份,过期了也无所谓,扔了或赏给下人便是。

    这儿的都是平头百姓,哪个会这么奢侈,自然更关心药丸的保质期了。

    而沈心然也是等着陈家汉子问这个问题呢,所谓趁热打铁,这个时候再不推广,还等什么时候再推广她的药丸呢。

    丁豆一个眼神,她便明白了这小家伙的心思,恰好与她不谋而合,她朝丁豆吩咐道,“去拿三瓶药丸过来。”

    “好勒。”丁豆屁颠去拿药,屁颠颠又跑回来。

    沈心然打开其中一个瓷瓶,倒出三粒药,对着陈姓汉子展示,也是对大家展示,“瞧好了,每一瓶里有三颗药,若是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时候,可当即服用一颗,过了三个时辰还没缓解的话,再服用一颗……一日之内,最多服用三颗,关于保质期……”

    这才是重点,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这瓷瓶上灌了一层蜡,蜡未拆,可保存3年,若已拆开使用,则最多只能保存1到2年。”

    闻言,众人惊呼出声,“怎么可能!”

    “对呀,我没听错吧?三年?!”

    “你没听错,我也听到这位公子说三年呢……”

    “我的天,药丸不都是保质六天吗?这的药丸居然能保持三年药效……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要不……你买一瓶回去试试……?”

    “要不你买吧,我听说你家的孩子大夏天经常拉肚子的,买一瓶不亏~!”

    众人谁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能保持那么久药效的药丸,纷纷你推我,我推你,让别人去做这吃螃蟹的人。

    在他们推搡之间,陈家汉子高喊道,“我信小神医的话,这三瓶药丸我全要了!”

    “一枚药丸1两银子,三瓶共9枚,给你打个九折,抹去零头一共8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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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娇介绍:
沈心然前世被所谓的良人弄死了,看看追求求而不得,得到之后却是深渊。凶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凶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凶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