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考完啦
三场考试过后，士子分批出号舍，到至公堂受卷官处交卷。
旁边就是考官，严格监督受卷官按经收卷，每收五十卷就封号入箱，不交卷者不准出，试卷数量必须要和考生人数相符合，不然到时候是要被追责的。
但也不是说交了卷就能立即走的，交卷之时，受卷官会发一根签，在龙门处查验缴销后才能离开，称之为“放牌”。
一天有三次，午前放第一牌，午后放第二牌，傍晚处放第三牌。
前两场考试要严格遵守放牌时间，第三场会提前一天，也就是十五日就会放牌，不过一般很少有人这样做。
这么大型的，关乎于自己甚至是家庭的考试，当然要万无一失，多出来的时间看能不能尽善尽美，所以大多数都是十六日才会交卷领牌。
程仲谦也不例外，酉时才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爹爹出来啦！”
听到动静的程仲谦缓缓扭头，看到几个孩子一溜烟地跑了过来，菱宝牵着三郎的手跑在最前面，随后是二郎和大郎，呈一个半圆形将他围住。
“爹，还好吗？能撑得住吗？”程昀眉头微拧，略有些担忧地搀扶住程仲谦。
他会有此一问是有原因的。
贡院号舍内制度严苛，考规森严，而且里头的医药缺乏，每届总有些年迈和体弱多病的士子承受不住压力，进了考场脑子一片空白还是好的，有些思虑过多，想些有的没的，直接把自己给“吓”死了。
程仲谦还好，这几年的劳作使得他体格强壮了许多。
“没什么事，挺好的。”
菱宝拧巴着小脸问：“那爹爹你怎么瘸着走路呀？还扶着腰！”
她严肃地凝视着程仲谦，怀疑爹爹是报喜不报忧，又很担心地问：“爹爹到底怎么了？很严重吗？不可以瞒我们！”
程仲谦失笑，弯下腰想抱她，结果腰部传来不堪重负的痛处，顿时龇牙咧嘴：“嘶——哎呦！”
程锦担心又奇怪：“爹，你是伤到腰了吗？”
“不是！”程仲谦一口否决，这个误会可不能有，他解释道，“在号舍内坐太久，躺太久，活动不开，所以四肢有点僵，休息休息就好了。”
第一场考试后有点僵，第二场考试后好僵，第三场考试后，僵上加僵，就造成了这种情况。
菱宝不放心地碰了碰他的腰和腿，没看见什么明显伤痕，高兴起来：“那我们快回去吧，爹爹就可以好好休息啦！”
“回去让小二给我准备一桶洗澡水，三天没换衣裳，一身臭汗。”程仲谦嫌弃地说。
号舍狭窄闷热，写题时浑身是汗，衣服都被汗水腌出味儿了。
不说还好，一说程毅特意从程锦旁边挪过来，凑到他爹身上闻了闻。
“咦——爹，你身上真的好臭！”
他嗓门大，一出口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程仲谦顿觉丢人，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程毅还莫名其妙，干嘛瞪他？他明明在附和老爹啊！
简直没天理！
客栈厨房一直烧着热水，没多久就把热水抬了上去，程仲谦让小孩都出去，主要是菱宝，然后扒掉潮湿黏腻的衣裳，泡进去的瞬间，舒爽地喟叹一声。
温热的水流轻轻推动身体，好像所有的疲倦都洗掉了。
程仲谦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程昀不放心地进来，就见父亲脑袋搭在桶边睡着了，幸亏他进来看了一眼！
推了推程仲谦的肩膀：“爹，醒醒，洗完去床上睡吧。”
程仲谦清醒过来，快速洗了头发，然后就擦干身体去睡觉了。
一睡睡到第二天。
睡梦中感觉有几双稚嫩的小手在他身上乱按，这里按按，那里捏捏，僵硬的身体得到缓解，遂陷入更深的睡眠。
程仲谦是被饿醒的，整整三天都只能吃些干粮，他现在就想吃点好的。
叫小二上了好几个菜，一家子围在一块吃。
菱宝拿着比自己手还要大的馒头，嗷呜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问：“爹爹，你身上舒服点吗？你睡着的时候，我和哥哥们有给你按摩哦！”
“原来是你们啊，我说怎么那么舒服呢。”程仲谦讶异的表情使得菱宝和程锦很开心。
“爹，你考得怎么样？”
直到这时，程昀他们才敢问，先前一直怕扰乱他的思路。
“反正都答上来了，我自己感觉还不错。”
这还是多亏了高先青，没有他的指点，程仲谦觉得自己肯定答不出这么好的试卷。
或者说对亏菱宝，毕竟能结识高先青都是多亏了他宝贝女儿。
“至于能不能中，只能听天命了。”
菱宝插嘴：“肯定能中！”
童言稚语，当不得真，可程仲谦还是被取悦到了，笑着问她：“你怎么知道？”
菱宝可可爱爱地说：“爹爹答的好，当然就能中啦！”
程仲谦捏捏她的脸，叹息一声说：“不是那么算的。”
菱宝歪头，那是怎么算的？
“评判有评判的规矩，可很难完全照做。”
因为有些省府的士子有将近万人，卷子上又不是只有一张，一场三篇文章，三场就是九篇。
说到这里，程仲谦一时兴起，出了道算术题：“那总共有多少篇文章？人数就按一万人来说。”
菱宝立即掰着手指头算，其他人算出来也没叫嚷，耐心等着她。
菱宝一抬头，所有人都看着她，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是不是九万呀？”
众人讶异，因为菱宝接触算术很晚，这又是个大数字。
“对，就是九万！”程昀毫不吝啬地夸奖。
菱宝神气活现地扬起下巴，是大王教她的。
大王说像一万这种整数，只要算最前面的数字，然后有几个零就在答案后头添几个零就好了。
她可是记得牢牢的呢！
“评阅时间很紧，只有十八个昼夜，房官人数又少，九万篇文章，哪有时间一一看过啊。”程仲谦又扒了几口菜，说道，“都是随便翻到一处，看个一两行，如果是佳卷，就从头看起，如果不是，就放在一旁不管了。”
所以谚语有言，场中莫论文，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
1、房官：明清时乡会试时分房阅卷的考官。
2、场中莫论文，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钟毓龙《科场回忆录》
第226章 中举，宴席
放榜日是在八月底九月初，最迟不超过九月初五。
经过商讨后，众人决定干脆留下等消息好了，雇个跑腿的来回跑也是麻烦。
随后，程仲谦去参加了士子们举办的宴会，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少了个人，再一问，原来是下药不成反被抓。
再再一问，抓人的竟然是程仲谦的儿女。
程仲谦：“.”为何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因为那只是个不重要的小插曲，说了反倒跟吞了只苍蝇似的，还不如不知道。
回去之后，程仲谦也没细问，因为并不在意。
到放榜这日，一家人往布政司去，因为榜文是张贴在布政司署前的。
乌央乌央的人群把榜文围的水泄不通，程仲谦他们都挤不过去。
有那机灵的，一早就来了，挤在最前面，嗓音嘹亮地报出一句句喜报。
“新阳县黄旌，正榜二十八名！”
“鹿水县孟远兴，副榜第五名！”
按规定额数录取的称为正榜，额数之外录取若干名文理优长者称为副榜。
取中副榜者称为副贡生，但不能算是举人。
程仲谦舔了舔干燥的唇，竟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菱宝在旁边又是垫脚又是蹦跳，可惜周围的人都比她高，除了别人的屁股，她啥也看不见，不由得气闷。
“丰安县程仲谦，正榜十五名！”
一时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有些不敢置信，刚刚是不是听到爹的名字了？
“哪个是程仲谦啊？咋没人吭声啊？”
“唉，真是羡慕，我这次又没中，只能下回接着上场！”
“难不成这位还没来？”
一道惊喜的稚嫩童声忽然响起，欢天喜地地叫喊：“来了来了，我爹爹来了！”
菱宝一下子扑到程仲谦怀里，晃着好似傻了似的程仲谦：“爹爹，你考中了！”
程仲谦愣愣低头：“我考中了？”
“千真万确，正榜十五名！”菱宝眼眸明亮，“爹爹，太好啦！”
程仲谦想亲眼看一眼，其他人好心让路。
正榜上中间的位置写着“程仲谦”三个字，货真价实！
一行清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哈哈哈哈，我考中了，我考中了！”
程仲谦又哭又笑，仪态全失。
但大家都包容地没说什么，因为不止他一个人又哭又笑，基本上每报一个就哭一个。
这时，有个六十岁的老人赫然发现自己的名字也在正榜上，又哭又笑之后，直接四肢抽搐着晕了过去，立即被人抬起来送去了附近的医馆。
与之相比，又哭又笑真的不算什么。
程仲谦：“.”
那个刚刚报他名次的少年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好听话一箩筐一箩筐地说。
程昀刚要从怀里讨赏钱，就见谢无恙直接让怀福给了那人一片金叶子，矜贵豪气：“赏你了。”
天上掉馅饼了！还是肉馅的！
少年连连作揖，乐的满脸通红，发了发了，这次发了！
等人走了，程昀哭笑不得地拍了他脑门一下：“哪能让你赏钱？而且哪有像你这样赏这么多的？”
谢无恙笑：“程叔中举了，我高兴嘛。”
算了算了，大喜时刻，不纠结这些。
回了客栈，刚进门，掌柜的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恭喜程举人，贺喜程举人！程举人给个面子，这些天的花销，都由我老李请了！”
程仲谦：“这怎么使得？”
掌柜的：“使得的，使得的，程举人就给我这个机会吧！”
最后，在客栈住了一个月，却一分钱没花。要不怎么说都拼了命地求功名呢。
回去的路上，菱宝一直喜滋滋，乐呵呵的，笑容就没从她脸上下来过。
程毅好奇地问：“有这么高兴吗？咱爹都没你笑得这么欢。”
当然高兴了！
乡试之后该什么了？会试！
会试在哪里举行？京城！
她可以去京城了，可以去见娘亲了！
终于可以见到娘亲了！
想到这里，菱宝又没忍住笑出了声，娘亲娘亲，菱宝要来找你啦！
这么一说，就连一向稳重的程昀都没忍住，露出思念的神色。
“不知道娘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她还能认出我们吗？我感觉我变化还挺大的。”程毅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还是一样的威猛！”
程昀：“.”
程仲谦中举的消息比他们回去的还要早，北河村全村得知程仲谦中举，又一次比过年还高兴，把红灯笼都得取出来挂上了，张灯结彩的。
“程举人回来啦——”
“奏乐——”
唢呐锣鼓齐齐响，程仲谦脑瓜子都跟着一震，但他知道村民都是好些，纯粹地为他高兴，所以他没有露出丝毫不适和不悦，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全程。
刚开头说了个“多谢大家”，村民们就连忙说不用谢。
程仲谦笑了笑说：“明天我们家办流水席，大家伙都来吃！”
全村欢呼。
欢迎仪式过后，村民们体贴地放他们一家人去休息，家里两个多月没人住，但谢家下人一直有来打扫，倒没有灰尘蛛网，躺下就可以睡。
程毅正准备去做饭，村长又来了，后头还跟着好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端着几个碗。
“想着你们赶这么长时间的路，肯定累了，就别开火了。”
他们把碗放下，里头都是刚做好的、还冒着热乎气的食物。
“谢谢村长伯伯！”菱宝乖巧地说，他们北河村村民就是这样热情好心的！
村长笑着走了，打算回去再拜拜老祖宗。
他们北河村竟然出了一个举人！
第二天一早，谢家厨娘就开始忙活了。
昨天回来经过县城时，就买了好些食材，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就是为了今日的宴席。
家里桌椅碗筷都不够，但是没关系，家家户户的桌子碗筷都贡献了出来，以程家大门为中心点，向两边延伸出去。
妇人们都坐不住似的过来帮忙，一大堆人边说笑边择菜炒菜，热火朝天。
不过很快，就被撵到桌前坐好了，都是客人，哪能一直让人家干活？
每张桌上都有鸡鸭鱼肉，还有好些从来没见过的做法，香得人直吞口水，真是比过年还要丰盛数倍。
直到数年后，他们都不会忘掉今日的宴席盛景。
第227章 学琴
宴席开始后，程仲谦端起酒杯敬了所有乡亲们一杯。
六月夏收时，程家还能下地收麦，不过因为七月要启程赶路，之后的一系列处理就得村民们帮忙看顾着了，幸好有村民和谢家人在，不然等他们回来再晒肯定晚了。
今年北河村的小麦产量全都实现了大跳跃，基本上都能达到每亩四石，尚县令得知这消息，欣喜若狂，直接上了道折子。
不久前刚收到回信，圣上下派户部司储，想必不日便要到达。
粮食是实实在在摸得着的，村民们只觉得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
“可使不得，使不得！你都是举人了，哪能谢我们啊？”村长连忙摆手，“再说了，是我们谢你，谢菱宝，谢你家孩子才对呢！大家说是不是？”
村民们云集响应，连两岁稚儿都举着胳膊说“是啊是啊”，他从小就是听着爹娘讲菱宝家做的好事睡觉的，记得可牢了！
正吃着，忽然有马车进来。
数量还不少，足足有七八辆，一下子把本就不算宽敞的道路显得更拥挤了。
最前面的马车车帘被掀开，胖乎乎的地主老爷被下人扶着下来。
很有福相的脸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朱老爷边走边说：“看来我来得挺巧，不知道我能不能腆着脸给程举人要一副碗筷？”
后头的马车也陆续下来人，都是丰安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程仲谦起身迎了过去，态度不卑不亢，表情淡然平静。
他昨日回来并不是秘密，今日宴客更是理所当然。
菱宝手里拿着程毅给她的鸡腿，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她好奇地张望，被程昀捏了下脸蛋。
“大哥哥，他们是爹爹认识的人吗？”
“不是。”但今天就认识了。
要说朱老爷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很明显，来攀交情的。
当然不是空手来的，朱老爷拍了拍手，下人捧着托盘，里头是二十个饱满的大银锭，少说也得百两！
他当然也心疼，但如果百两就能和一个举人攀上交情，那一点也不亏！
可惜，程仲谦看了一眼，并没有要收的意思，歉意一笑：“吃饭欢迎，这就不必了。”
他不收朱老爷还急呢：“小小心意罢了，就收下吧。”
“我刚中举，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其实这类“孝敬钱”大家都有收，不过像朱老爷这般一次性送出一百两的还真是少数，估计是知道自己儿子不中用，想为他寻一条后路。
只不过偏偏遇到了程仲谦。
他不是普通举子，要真收了，指不定明天就有御史弹劾，以前真有人因为中举后太过肆意张扬，而被取消会试资格的。
眼见着只差一步就能回京，程仲谦可不会自寻死路。
见他这么说，其他人就知道这银两是送不出去了，不过能在他面前露个脸也行。
最后朱老爷他们还真留下吃了顿饭。
距离明年二月的会试还有四个月，程仲谦再三纠结，还是没有立即赶路。
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自然得认真对待，赶路肯定没有安定时学得多学得好。
高家。
菱宝牵着大哥哥的手踏入门槛，熟门熟路地转弯去书房，忽然听到一阵清雅幽静的琴音。
“咦？这是什么声音？”菱宝驻足细听，眼睛亮亮地说，“好好听呀！”
程昀说：“是琴音。”
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他也许久没有听过琴音了。
菱宝兴奋：“琴音？这就是琴音呀？”
她这个反应倒是叫程昀有些奇怪，问道：“听你这话，你想听很久了？”
“对呀对呀！”
菱宝点头如捣蒜，激动地原地蹦跶了一下，然后哒哒哒地跑进书房去，正巧看到高先青收音，手掌轻抚琴弦。
“师父！”菱宝兴冲冲跑过去靠着高先青，脸颊贴在他肩膀上，兴趣盎然地看着他面前的古琴问，“师父，你还会弹琴呀？怎么以前从来没见你弹过呢？”
高先青往旁边挪了挪，让她也坐上来，不用挤着脸看。
“夏季只宜早晚抚琴。”高先青说，“你上午来，傍晚走，自然听不到了。”
菱宝疑惑问：“为什么呀？”
程昀踱步而来，解释道：“中午易染汗垢，天气又干燥，琴弦很容易断的。”
“哦——”菱宝恍然大悟，又撅着嘴巴问，“那冬天呢？我冬天也没有听过师父你抚琴！”
高先青说：“这就纯粹是不巧了，我每回抚琴你正好都不在。”
菱宝大为可惜地叹了口气，她错过好多呀！
不过转瞬便好了，又开开心心地问：“那今天师父你怎么这时候抚琴啦？”
“今日正好有兴致。”
她清了清嗓子，拐弯抹角地问：“那师父兴致还在吗？”
高先青扭头看她，菱宝期待地眨眨眼，就差在脸上写“再弹一曲”四个大字了。
高先青还挺受用，说明徒弟觉得自己琴艺高潮。
“坐好。”高先青说。
菱宝欣喜地笑出声，在程昀的招手下，起身下椅，被大哥哥抱到另一张椅子上，两人并排坐好，程昀低声交代：“不要出声，坐好认真听。”
“琴”字从“今”，意在强调“当面演奏”，从这里就能看出它的隆重和正式，所以在聆听琴曲时，必须正襟危坐，否则便是不尊重演奏者。
菱宝认真地点点头，嘴巴紧闭，
想了想，高先青选了名曲《渔樵问答》，是一首隐士之曲。
途中，高先青看了一眼菱宝和程昀，见两人肃然危坐，聚精会神，心中暗赞。
曲调悠然自得，飘逸洒脱，使人感到高山巍巍，樵夫咚咚的斧伐声。
千载得失是非，尽付渔樵一话而已。
一曲毕，高先青淡声问道：“如何？”
菱宝极为认真地想了想，郑重点头：“好听！”
这评价倒是朴素至极，高先青和程昀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菱宝又走了过来，笑容明媚：“师父，你能不能也教我？”
高先青：“你想学？”
“嗯嗯，想学！好好听呀！”菱宝又说，“而且我想学了后，可以给人治病！”
《渔樵问答》那两句描述是百度来的哦
第228章 难为情
治病？
高先青和程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确实，古琴最开始就是为了治病用的。
最开始的古琴乃是五弦琴，宫商角徵羽，对应五行土金木火水，也对应五脏脾肺肝心肾。
若是学好了，与医术相辅相成,就会事半功倍。
有句古语说，百病生于气，而止于音。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不过后来古琴更多的作用是文人雅士陶冶情操用的，用来治病的反而少了。
宋老大夫不会抚琴，所以也没有和菱宝说起过此事，是她在学习机上上课的时候,视频里的老师无意中说起过,然后菱宝便有些感兴趣。
之前忙着爹爹乡试的事,她也没提。
差点就忘记的时候，听到了高先青的琴音，这不就巧了吗？
“难怪说古琴琴音能治病呢，这么好听，听了心情当然好呀！”菱宝肯定地点点头，觉得老祖宗真是太有智慧了。
“师父，你教我吧，好吗？”菱宝眼巴巴地望着高先青。
小孩的眼神太软了，高先青这么心硬如铁的人都受不住，直化成了一滩水，人老了，心也软了！
“可以啊。”高先青痛快答应。
本来嘛，能多教徒弟一些本领，就是当师父的最大的喜悦了。
高先青顺嘴就给她讲解起来：“古琴一般长约三尺六寸五，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面圆底扁，象征天地.”
菱宝听得很是认真。
见没有自己的事,程昀就拿了本书在一旁看起来，旁边备着纸笔,做些笔记备注之类的。
那头，高先青试着让菱宝上手弹了一下。
一个简简单单，只要有手拨弄就会响的音，却让菱宝兴奋异常，高兴的不得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书房内的琴音一直断断续续的没停下，引得孙子辈的都悄咪咪地摸了过来，在门外边探头探脑。
高启兄弟姊妹几个看到菱宝在弹的是祖父珍藏的古琴时，纷纷目瞪口呆。
小妹羡慕地说：“祖父对菱宝真好，那么和蔼慈祥，不仅连让她随便看书，还让她弹自己的古琴。”
小弟点了点头，佩服地说：“那也是菱宝厉害，祖父那么凶她也不怕！”
他们就不行，每次看到祖父的黑脸，就吓得连话也不敢说了。
三人有点点沮丧，但并未有太多自卑，因为连他们老子也怕得很。
正悄悄看着,菱宝突然抬头望了过来,吓得他们骇然一惊，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躲在门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妹忍不住求助：“大哥，菱宝没有看到我们吧？”
高启也不知道，不确定地说：“应该没有.吧？”
“不对哦，我看到啦！”
突如其来的声音险些吓得兄妹三人跳起来，一个个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菱宝怎么出来了？那祖父岂不是也知道了
话音刚落，室内传来祖父威严中隐含不悦的声音：“进来。”
菱宝牵住小妹的手，笑眯眯地说：“走呀，师父叫我们啦。”
进屋后，小妹害怕地往菱宝身后缩了缩，呜呜，祖父的脸色好可怕！
可惜高启和小弟躲无可躲，只能在心里羡慕小妹。
高先青问：“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听在三兄妹的耳朵里，就是谴责：鬼鬼祟祟，躲躲藏藏，还偷听，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实际上，高先青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单纯的疑惑，为什么来了又不进来？
要怪就怪高先青脸黑吧！
小妹胆子最小，被祖父这么一问，差点哭出来。
菱宝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别怕，师父没有生气。”
小妹小心翼翼地瞥了高先青一眼，犹犹豫豫，真的吗？
身为长兄的高启担起责任，硬着头皮说：“琴音绕梁，我们想近些听，就过来了，不敢进屋打扰祖父。”
高先青皱了下眉。
三人胆战心惊。
“呀！”菱宝开开心心地问，“你们也觉得好听呀？我也觉得，师父真厉害，对不对？”
小妹看了眼祖父，点了点头，小声说：“嗯，好听！”
“那你们就进来一起听嘛，不要在外面。”菱宝说，“师父没觉得打扰，他很喜欢你们围着他的。”
高先青：“.”
他有些难为情，故意冷着脸：“胡说什么？”
菱宝茫然：“我没胡说呀，师父你明明就是很喜欢。难道不是吗？”
她绝对没有感觉错！
高先青不说话，冷硬地说：“还学不学了？”
小妹躲在菱宝身后，小声地问：“菱宝，祖父真的很喜欢我们围着他吗？”
菱宝毫不犹豫：“当然！你们是他的孙儿，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小弟没忍住说：“可是祖父见到我们都不笑啊。”
“师父不是一直都不笑的吗？”
也是哦。
“你们要用心感受，师父很喜欢你们的！”菱宝再次说，“他只是不好意思，师父脸皮很薄的。”
高先青忍无可忍：“菱宝！”
你是不是忘了你师父本人还在这里？！
暗中观察的程昀险些笑出来，难道菱宝是高先生的克星不成？
菱宝清脆响亮地应道：“在呢在呢！”
她噔噔噔地跑过去，一根手指拨弄琴弦，然后朝小妹招了招手：“过来呀。”
小妹踌躇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走了过去，站到了高先青的另一边。
见祖父没有生气，她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古琴，眼中盛满兴趣。
高启和小弟没有凑过来，而是对视一眼后，在书架上找了本书，坐在程昀旁边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祖父的书房采光真是好啊！
看着年代久远的古琴，小妹没忍住勾了下琴弦，高先青立即看了过来。
小妹下意识屏住呼吸，认错的话涌到嘴边。
“你想学吗？”
出乎意料的是，祖父如是问。
小妹愣了一下，忙不迭点头。
高先青点头：“好，那以后你俩就一块学吧。”
小妹脸蛋红红地点头，心想，原来菱宝说得对！
又学了好一会儿，菱宝意犹未尽地停下，程昀提醒道：“菱宝，你不是有正事要和高先生说。”
菱宝想起来了，她问：“师父，我们之后要去京城，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呀？”
第229章 找到韩玉莲
举人就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不过得排队，进士贡士都轮完了才会轮到举人。
所以无论程仲谦能不能顺利通过会试，他应该都会尽量留在京城——他现在已经有功名在身，是可以去到别的地方的。
高先青愣了一下，京城啊......
那是无数士子向往的地方，不过他还没去过，年轻时直接就折在秋闱了。
要说他不想去那是不可能，不过他也有所顾忌。
“我再想想吧。”他说。
菱宝乖乖点头说好，说完又抓着他的衣袖，笑吟吟地说：“我希望师父也能一起去，听说京城可繁华了。”
那是自然，整个大夏朝的权利中心呢。
“师父要是不去的话，就没法教我琴艺了。”菱宝撅嘴，半途而废可不行啊！
高先青点头，问菱宝：“是你爹让你问我去不去的，还是你要问的？”
“有区别吗？”菱宝疑惑地歪头，不都是要去吗？
高先青颔首，菱宝只能如实回答：“是爹爹提醒的我。”
她先前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就觉得是大家一起去京城。
原来如此，高先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程昀敏锐地问：“高先生，是有什么顾虑吗？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说嘛说嘛，我知道师父你也想去的。”菱宝晃了晃他的衣袖，干净无邪的黑眸望着他。
犹豫再三，高先青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确实想去，我也确实有顾虑。”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得罪过齐王。”
齐王那人睚眦必报，就因为他曾在宴会上拒绝过他的无理要求，放话说谁敢收留他就是与他为敌，导致他想寻个出路都寻不到。
他怕的是齐王得知程家与他走得近，会迁怒程家。
“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啊。”
听罢，程昀低笑一声，脸上是毫不在意的笑容，宽慰道：“那您完全不用担心了。”
“怎么说？”
“我父亲是流放至此，您知道吧？我程家在京城也是站得住脚的，且与齐王府的关系本来就不亲近。”
程家只效忠于圣上，齐王狼子野心，倒是暗地里拉拢过程家，只不过无疾而终。
要说梁子，早就结下了。
多高先青一个也不多。
“再说了，您是菱宝的师父，要是我们因此就与您断绝来往，那成什么人了？”
菱宝学舌：“就是就是，成什么人了！”
高先青也不是扭捏之人，闻言便点了点头。
菱宝欢呼出声：“太好啦！”
之后菱宝又去找了宋脉，问了同样的问题，宋脉却是摇摇头拒绝了，他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早没了闯荡的念头。菱宝很舍不得，但她能感觉到，宋脉说的都是真心话，便没有再劝。
出发的时间定在十一月底十二月初。
若是速度快的话，还能赶上今年过年。…
谢无恙留下的理由就是菱宝，既然菱宝要走，他自然也要跟上。
下人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就在院子左右看看，唉，真舍不得啊。
而就在出发的前一天，他们收到了程伯安来的信——韩玉莲找到了。
原来之所以找了这么久才找到的原因是，韩玉莲改名了，改成了王瑞英。
程昀看了下韩玉莲所在地，去京城的时候正好能路过那里！
“太好了，太好了......”
程昀喃喃自语，真相即将大白，只要有证人，他们就能一家团
聚了！
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赶路的速度很快，终于在十二月中旬时来到了韩玉莲所在地。
找到落脚客栈之后，程昀便催促着程仲谦去找韩玉莲。
按照信封中留下的地址，一家人找了过去。
“笃笃——”
敲过门，一家子紧抿唇瓣，一言不发地等候着。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布鞋拖在地上的沙沙声，随即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挽着妇人髻的女子打开了门，见到这么几个俊朗的男子，她愣了一下。
“你们是？”
程昀：“你是韩玉莲吗？”
女子脸色一变，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人叫过了！
名字背后承载的痛苦让她呼吸加快，下意识地否认：“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说着她就要关门，程昀给了程毅一个眼神，程毅动作快过脑子伸腿抵住大门，女子根本就关不上。
“你们想干什么？强闯民宅吗？就不怕我报官吗？！”女子色厉内荏地喊道，握着门栓的手用力到泛白。
“你不要激动，我们只是有些事想要问你。”程仲谦皱眉道。
“我根本不认识你们，哪来的事情可问？”韩玉莲立即说道
程昀淡淡地凝视着她，难怪村长曾说菱宝和韩玉莲长的有些像，确实是有一两分相似。
他突然开口说道：“你不认识我们，也不认识菱宝吗？”
菱宝？
这个名字让女子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他们之中唯一的女孩。
小姑娘乖乖站在哥哥身边，仰着脑袋看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很有神采，尘封的记忆忽然刮起旋风，露出刻意遗忘的陈年往事。
“菱......宝？”韩玉莲呐呐叫道。
“我是菱宝，你是我姑姑吗？”
堂屋不算太宽敞，韩玉莲沉默地给坐在桌前的五个人倒上茶水，随后坐下。
四岁的孩子骤然见到这么多陌生人，又是好奇又是害怕，韩玉莲的丈夫把孩子抱走，去了卧室，识趣地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他们。
程昀鲜少有这么急切的时候，连寒暄都不寒暄，甚至有些失态地开门见山地询问：“菱宝到底是谁的孩子？”
韩玉莲低着头，盯着茶杯里淡淡泛开的涟漪出神，仿佛那是什么极其富有吸引力的东西。
“你们都知道多少？”
程仲谦说：“肯定比你想象中要多。”
韩玉莲又不说话了，程昀正要张嘴，被程仲谦按住，示意他稍安勿躁。
韩玉莲问：“你们又是谁？为什么关心这个？”
“我乃康阳长公主之子。”程昀没什么表情地说。
韩玉莲表情骤变，猛地站起来问道：“你是长公主的儿子？！”
“你这般反应，看来我们猜对了。”程昀呼吸颤抖。
菱宝就是他的亲妹妹。
春水摇
第230章 相认
“菱宝不是韩大虎的孩子，也不是你的孩子，对吗？”
程昀直勾勾地看着她，平时温文尔雅的人发起怒来才是压迫感十足，被盯着的韩玉莲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小腿碰到椅子，才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这件事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如果不是有了猜测,想必他们也不会直接找过来。
可韩玉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承认。
她还记得母亲曾说过，这件事不能和任何人说起，否则他们全家都有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韩玉莲咬牙摇了摇头，负隅顽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昀冷笑一声：“我劝你实话实说。我们既然找上门来，说明手里已经有了证据，找你询问不过是多一道保障而已,若是你不配合,后果如何,我们可就不能确保了。”
说话时，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卧室的方向，是大哥一家子重要？还是丈夫和孩子重要？
韩玉莲的脸顿时煞白，惊恐地看着他。
“你不能这样，不能.不能！”
程昀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她，无言地诉说他能的事实。
是啊，他能，他是长公主之子，皇亲国戚，有什么不能的呢？
韩玉莲双腿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发冷，眼眶慢慢地发红，她不明白自己只想要一份安稳的生活怎么就这么难。
“砰——”
里屋传来东西被碰倒的声音,随后是孩子纯真烂漫的欢快笑声和丈夫压低的哄声。
“要我说可以，你们得保证，不许伤害我相公和孩子。”韩玉莲咬牙道。
程仲谦：“如果你说的是实话的话。”
“我哪里敢说假话。”韩玉莲自嘲地笑了一声，讽刺道，“毕竟我全家的性命都握在你们的手上，不是吗？”
程仲谦程昀沉默着没有回答，威胁虽然不是君子所为，但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们想的没错，菱宝确实是康阳长公主的孩子。”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个消息还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好像有一把千斤重的大锤在脑海里锤了一下，整个人都是蒙的。
原来菱宝真的是他流落在外的女儿/妹妹！
程毅程锦虽然跟了来，但他俩只以为是帮菱宝找家人却没想到菱宝真正的家人会是他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菱宝是我们的亲妹妹？那夭折的静好呢？”程毅追问道。
这也是程锦想知道的，他眼也不眨地看着父亲和兄长，希望他们能为自己解惑。
韩玉莲游魂似的说：“静好.是我的女儿。”
“唰”地一下，所有人都看向了她，脑海中蹦出五个字：狸猫换太子？
“是你将她们掉包的？”程仲谦声音紧绷，目光狠厉，仿佛她敢说说一句是，就会不管不顾地让她偿命。
韩玉莲摇了摇头，眼里含着泪说：“怎么可能？那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玉莲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一天有人找上我娘和我娘,说要买下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当然不同意，可对方拿我全家的性命威胁”
所以刚刚程昀用同样的招式威胁她的时候，韩玉莲真恨不得就这样同归于尽算了，只不过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生产那天，我晕了过去，再醒过来孩子已经被掉包了”
事情已成定局，她什么都做不了。
“那你怎么知道是和长公主的孩子调换的？”
韩玉莲：“我和我娘大发脾气，她没办法只能告诉我。”
“你娘没和你说过是谁主谋？”
“她说她也不知道。”
至于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就不一定了。
可是现在韩老太已死，完全就是死无对证了。
韩玉莲恳求地说：“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可以放过我们一家了吗？”
程仲谦和程昀对视一眼，说道：“可以，不过你得跟我们去一趟京城，把这些话再和长公主说一遍。”
韩玉莲不想去，可是她没有反抗的力量。
走出大门，一家人许久没有动弹，路过的行人一脸纳闷地看了他们一眼，干嘛呢这是？
四个人扭头的扭头，低头的低头，全都盯着中间的菱宝。
菱宝眨了眨眼睛：“怎么啦？”
话音未落，就被蹲下的程仲谦抱进了怀里，手臂在轻微的发着抖。
他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形容不了他的心情。
原来菱宝才是他的亲女儿，原来菱宝就是他的亲女儿，原来他的女儿没有死
这原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可一想到菱宝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就高兴不起来！
他恨不得现在回去扒了那家人的皮泄愤！
“菱宝.”
“哎！”菱宝清脆地应了一声，拍了拍程仲谦的背，说道，“爹爹，你在难过吗？不要难过，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呀。”
女儿还在哄自己，程仲谦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带来一片稍纵即逝的温暖。
程昀也蹲下抱住了她，随后是程毅和程锦。一家子毫不顾忌形象地在大街上抱成一团。
最小的菱宝反而担起了责任，挨个拍了拍哥哥们的肩膀：“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啦。”
要回客栈，程仲谦顺手就把菱宝抱了起来，走了两步后，程昀说：“爹，让我抱吧。”
程毅眼巴巴地说：“我也想抱！”
程锦忙道：“还有我！”
他们说归说，程仲谦只当没听见。
就这么回了客栈，云里雾里的程毅程锦让大哥再讲一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真是没怎么听懂。
等程昀讲述完后，两人表情再次恍惚了一下。
晚上睡觉的时候，程仲谦直接就没睡着，而是坐在菱宝床边看了她许久许久。
他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亲身女儿在身边他都没发现！
再回想起他做的混账事，程仲谦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因为要带上韩玉莲，他们多留了一天，第三天才上路。
真想一眨眼就能到京城长公主府啊，到那时，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团聚。
第231章 娘亲！
经过日夜兼程的赶路，他们终于在一月上旬来到了京城。
鳞次栉比的建筑，干净整齐的街道，人声鼎沸的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菱宝趴在车窗边，将车帘掀开小半，眼睛亮亮地看着经过的一个又一个小摊子，好多她没有见过的东西呀！
程仲谦坐在她旁边，笑着问道：“有想要的吗？等过几天，爹爹带你来买，好吗？”
没有小孩子不喜欢礼物，菱宝开开心心地点头：“好呀好呀！”
看够了之后，菱宝放下帘子，问道：“爹爹，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去见娘亲吗？”
“你想先去国公府休整一下，还是立刻去长公主府？”
菱宝丝毫犹豫都没，脱口而出：“去长公主府，我想见娘亲了。”
明明也没有泫然欲泣的表情，但那软软的尾音，硬是让一马车的大大小小的男子听出了一抹委屈。
从出生就没见过娘亲，能不想吗！
程仲谦低头看了看自己，虽说一路风尘仆仆，但他每到落脚处都有沐浴，也不至于蓬头垢面。
咬了咬牙，他发话：“好，去长公主府！”
进入都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内皇城后，显然要比外皇城安静许多，哒哒的马蹄声也清晰入耳，宛如踏在程仲谦的心尖上。
一别数年，宝蕙......你还好吗？
作为景泰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康阳长公主府可谓是金碧辉煌，规制甚至超过了王爷，占地足有八九百亩，一眼望不到头。
大门是朱漆大门，俗话说“人主宜黄，人臣宜朱”，黄色之门是只有皇宫才能用的，不过朱漆大门也是至尊至贵的象征，大部分人都是只能用黑色大门。
正门镶嵌着兽面及摆锡环，能在大门上用得上这两样的，不是王公贵侯，就是一二品***大员。
马车在西角门停下，一家子依次下了马车，看见后头的高先青一家和谢无恙，程仲谦才发现他只顾着紧张不安，忘了安排他们。
“高先生，不如我先送你去国公府吧？”
高先青：“无碍，你先处理你的事吧。”
程仲谦又问谢无恙要不要先回楚王府，谢无恙摇头拒绝，菱宝要认娘亲啦，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能不在场呢？
于是得知儿子终于回京，特地推了友人的邀约，结果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儿子去长公主府消息的楚王：“......”
不孝子，不孝子啊！
叩门后稍作等待，门子开了门，见着程仲谦微愣：“驸......程二爷！”
好险，差点祸从口出！
门子又看向程昀程毅，程锦还好，每年都能回来，但程昀程毅容貌倒是没怎么变，依旧俊朗个傥，但精气神很是不一样了，导致他都没怎么敢认。
但反应过来之后，霎时大喜，高声吆喝一声：“大爷二爷三爷回来了！”
顿时，里头传来频繁走动的声音，估计是有人去报信了。…
程仲谦牵着菱宝的手，面色严肃地说：“我要见宝蕙，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她说。”
门子脸上闪过为难之色，平常人就算了，可程二爷是长公主的前夫啊......
这身份特殊的，他哪敢不经过上头同意就放人进去啊？
程锦开口道：“若是母亲发怒，我一力承担。”
程锦是长公主府正经的主子，说话肯定是管用的，门子松了口气，把人放了进去。
程昀摸了摸菱宝的脑袋，低声问道：“就要见到娘了，紧张吗？”
菱宝粲然一笑，眼睛亮亮地说：“不紧张，开心！”
上上一次这么开心，是找到爹爹和大哥哥二哥哥的时候；上一次这么开心，是见到三哥哥的时候。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娘亲，菱宝控制不住地喜悦，情不自禁地迈起小跳步。
泽兰匆匆赶来，准备好的话在见到菱宝的时候什么都忘了。
......好像啊。
这小姑娘和长公主好像，泽兰自幼伺候江宝蕙，是见过江宝蕙小时候的样子的，至少也得有五分像！
泽兰的反应在程仲谦程昀意料之中。
小时候的菱宝还看不太出来，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五官逐渐长开，仔细看是能看到程仲谦和江宝蕙样貌的影子的。
北河村村民对于“菱宝是韩家的孩子”这一印象根深蒂固，所以容易看不出来，但现在让程仲谦牵着菱宝去街上走一圈，绝对都会觉得他们是父女。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一等宫女，泽兰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大爷二爷三爷安好，世子爷安好。”
挨个叫了一遍，又不冷不热地叫了声：“程二爷。”简直要把不待见写在脸上。
泽兰：“这是，菱宝？”
她记得书信中有写到大爷他们认了个妹妹。
“泽兰姐姐你好，我是菱宝。”菱宝笑容甜甜地打招呼。
她在梦中见过这个姐姐，对待娘亲很是忠心不二。
恍惚之间，泽兰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缩小版的长公主。
这天下竟然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难怪就是这个原因大爷才收她做妹妹的？
程毅耐心不足，追问道：“娘在她院子里吗？快带我们去见她！”他满面开怀地说，“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娘知道了一定会欣喜若狂！”
泽兰笑着说：“长公主知道三位爷回来，就已经很欣喜了。”
程毅迫不及待：“快快快，再快些！”
泽兰看了一眼几个主子，只觉得他们情绪都有些不同寻常的亢奋，到底什么好事啊，能把人高兴成这样？
连一向稳重从容的大爷也是如此！
进入江宝蕙居住的主院，程毅高声吆喝：“娘，我们回来了！”
坐在椅子上张望的江宝蕙连忙起身，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一个笑逐颜开，白皙粉嫩的小姑娘朝着她奔跑而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还很细心地照顾到了她的身体情况，跑到面前时泄了些力道，轻轻柔柔，又依赖满满地抱住了她的腰肢。
江宝蕙怔怔地低下头。
不知为何，她竟感觉心口仿佛被什么戳弄着，心尖手指都发麻，仿佛自己缺失的一块回到了自己身边。
“娘亲。”
第232章 失而复得
这一声不啻于晴天霹雳，江宝蕙脑子都懵了一下，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女孩叫的是“娘亲”？她为什么叫自己娘亲呢？
又为什么，自己听到她叫娘亲后，会有想应的冲动，会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着她？
“娘亲，菱宝终于见到你啦。”
声音软软的，带着明显的亲近之意，说话间，还不自觉用脸颊在她腹部蹭了蹭。
菱宝？好耳熟的名字，是在哪里听过呢？
哦，对了，大郎给她的家书里提到过......江宝蕙反应迟钝地想了起来。
菱宝又留恋地抱着香香的娘亲好一会儿，才不舍得松开。
江宝蕙竟本能地产生一股心慌之意，下意识用力抓住了菱宝的手，随即觉得自己有些过度反应，可仰着脸的小姑娘一点都没生气，反而笑吟吟地又叫了一声：“娘亲。”
江宝蕙张了张嘴，又合上，又张了张嘴，反复数次之后，开口却发现声音嘶哑难听，清了清嗓子，她轻声问：“你是菱宝？”
“对~”
从要见到娘亲的那一刻起，笑容就没从菱宝脸上下来过。
江宝蕙鬼使神差地被感染，也露出一抹轻轻浅浅的笑容来。
这时，程毅急哄哄地凑了过来，打断了这母女重逢的温馨画面。
“娘，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江宝蕙花了一小会儿才回过神来，没立即问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而是拉着三个儿子翻来覆去地看，有些热泪盈眶：“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天知道她有多怕孩子们出事，即便暗中安排了人看着，也不能完全放心。
毕竟不能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不然皇兄就难办了。
自从进了屋，程仲谦就痴痴地看着江宝蕙，一眼都没移开过。
眼看着宝蕙把所有人都挨个关心了一遍，怎么也该轮到自己了吧？
程仲谦不禁站的更板正。
然后，江宝蕙直直地略过了他。
程仲谦：“......”
“对了，刚刚你们说的好消息是什么？”江宝蕙问。
兄弟三人都想亲口说，连谢无恙都想掺和一脚，可惜这是人家的家事，他还是很有分寸的。
程仲谦忽然大喊一声：“我来说！”
江宝蕙就像没听见似的，依旧看着几个孩子们。
程仲谦失落一瞬，随即正色道：“宝蕙，菱宝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
江宝蕙骤然扭头，秀气的眉头紧拧：“你在说什么......”
“胡话”两个字在看到旁边的菱宝时下意识吞了下去，她本能不想说任何可能会伤害到她的话。
程仲谦严肃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说胡话，菱宝真的是我们的小女儿。”
“你失心疯了不成？”江宝蕙冷冷地说，“我们的静好早就死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有病似的，明知道这句话会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到程仲谦，但她仍病态地说了出来。…
以往，每次她这么说，程仲谦都会流露出痛苦之色。
可今日，出乎意料的是，程仲谦摇了摇头：“静好不是我们的女儿，是她的。”
被指着的韩玉莲抿了抿唇。
江宝蕙一早就发现韩玉莲的存在了，不过因为她是跟在程仲谦后面，她以为是和程仲谦有关系就没问。
“静好怎么会是她的孩子？”江宝蕙真是搞不清状况了。
程仲谦：“我对天发誓，我绝无半句虚言。若有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说后一句诅咒的时候，江宝蕙上身下意识往前倾，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
“我们的孩子被掉包了。”他说。
江宝蕙杏眸圆睁，难以置信，失语般张了张嘴：“什、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韩玉莲把之前的话又和江宝蕙重新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江宝蕙双眸发直，身体在微不可察地发着抖。
“娘亲？”菱宝担忧地叫了一声，“你没事吧？”
她方才一直抓着江宝蕙的手，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战栗。
江宝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菱宝......才是我的孩子？”
“是的！”
除同样懵住的泽兰外，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句。
江宝蕙盯着菱宝看了许久，突然一把抱住了她，泪如雨下，转瞬整张脸就都湿了。
原来她的孩子没有死，原来她的孩子还在世上！
“太好了，太好了......”江宝蕙近乎痴狂地喃喃自语。
程昀程毅程锦同样眼眶发酸，一家人抱在了一起，还体贴地把母亲旁边的位置留了出来。
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江宝蕙眼皮红肿，程仲谦见了很是心疼，情不自禁地抬手轻抚，为她擦去泪痕。
江宝蕙正专注失而复得的女儿，也就没和他计较。
江宝蕙有些不知所措地讨好道：“菱宝，你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吃点东西？泽兰，快去让厨房备些吃的来，多准备一些，大郎他们也要吃的。”
泽兰由衷替长公主高兴，连忙应了一声，喜滋滋地吩咐下去。
菱宝摸了摸肚子，很给面子地说：“有一点饿啦，娘亲真好。”
这就好了？江宝蕙心疼地看着她，不敢想象她以前吃了多少苦，家书中可是提起过的，菱宝所在的那个家对她一点也不好，听说寒冬腊月还要泡在冷水里洗碗筷！
想到这里，她愤而咬牙：“那家人真是该死！”
听信骗子的谗言，险些害死她的女儿，她绝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们！
江宝蕙缓了缓，抬头问韩玉莲：“静好的尸骸，你打算怎么办？是要迁走还是留下？”
韩玉莲想了想，含着泪说：“留下吧。”
都这么多年了，何必还要掘坟惊扰她呢？
江宝蕙叹了口气，这也是个可怜人，她说：“好，那就留着，以后你若是想她了，只管去看，没人会拦着你的。”
韩玉莲感激道：“多谢长公主大恩大德。”
江宝蕙说：“是我对不住你。”
想也知道，那幕后之人肯定是为了对付她，韩玉莲是被牵累的。
韩玉莲摇了摇头，她的悲剧不是江宝蕙造成的，而是她的家庭。
第233章 给我使劲宠！
厨房的下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鲜少见到泽兰姑姑这么喜形于色的时候，要知道，圣上来的时候，泽兰姑姑的礼数都挑不出一点错啊！
于是个个使出了浑身解数，芳香四溢的糕点茶水一盘接一盘地端了上去。
江宝蕙挨个给孩子们一人拿了一块，满眼笑意地看着他们吃。
菱宝胃口一向好,吃的嘴巴上沾了碎屑，被江宝蕙温柔地拿手帕擦干净：“好吃吗？”
“好吃！”菱宝连连点头，然后又拿起一块新的送到江宝蕙唇边，弯弯的笑眼是那么漂亮，“娘亲也吃。”
江宝蕙心都软成一滩水了，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甜糯的味道瞬间占据口腔,她眼眶微微发酸，嘴角却是上扬着的：“嗯,真的很好吃。”
时隔数年，程仲谦好不容易回京，还得去国公府拜见父母。
程昀他们作为晚辈，自然也要一起去，江宝蕙这么久没见孩子们，又刚刚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女儿，哪里肯忍受片刻的分离？
想了又想，便决定跟着一起去。
程仲谦动容道：“宝蕙.”
江宝蕙压根没搭理他，条理清晰地吩咐下人去准备热水和新衣裳，既然要见长辈，自然该收拾妥当。
虽然这几年孩子们都不在京城，但长公主府每次做衣都少不了他们的。
只是，三个男孩的衣服好找，适合菱宝的却是没有。
现做也来不及了,江宝蕙只好让泽兰亲自去成衣店买。
泽兰喜气洋洋地“哎”了一声，带上四个丫鬟就出了门，径直去往京城最贵的成衣店——霓裳阁。
“泽兰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了？该我们上门才.”
霓裳阁和许多达官贵人后宅都有来往,自然认得康阳长公主身边的泽兰，连忙把手头的东西放下，迎了过去。
恭维的话还没说完，泽兰直接打断了他：“有没有适合九岁十岁小女孩穿的衣裳？都拿出来。”
掌柜的立即吩咐人去拿，就是心里奇怪，这是要送给谁啊？
没人想到会是江宝蕙的女儿，毕竟谁人不知，长公主唯一的女儿生下来就夭折了。
“除了这两件不要，其他全都包起来。”
泽兰迅速挑选好，又让人把鞋子首饰之类的拿出来，挑了好几套，全都捡好的贵的来。
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今日一天的利润能顶小半年了！
长公主府。
菱宝很爱干净，即便是冬天也很喜欢沐浴，不过她都是去空间里洗，这样才不会被冻成风寒。反正爹爹和哥哥们是不会在她洗澡的时候进入她的房间的，她可以放心大胆地洗。
可娘亲却说要亲自给她洗！
那就进不了空间了，可菱宝很高兴，她也有娘亲帮她沐浴啦！
但进去之后才发现,屋子里一点也不冷，暖呼呼的，娘亲说是烧了地龙。
见菱宝站在浴池边不动，江宝蕙温柔地说：“娘亲帮你脱衣服，好不好？”
菱宝有点扭捏地看向旁边七八个宫女，小声地问：“娘亲，这几个姐姐也要留在这里吗？”
“是啊，她们要伺候你沐浴的呀。”
虽说她要亲自帮女儿洗，可她平时都要人伺候，怕自己不熟练，身旁还是要留人的。
江宝蕙摸摸她被热气腾红的脸蛋，问道：“你不想她们留下吗？”
“要脱光光，我不好意思呀。”菱宝害羞地说。
而且这么多人看着！
江宝蕙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们菱宝脸皮这么薄呀。”
婢女们也都善意地笑起来，只觉得新来的小主子太可爱了。
江宝蕙说：“只留两个人可以吗？娘亲怕顾不过来。”
虽说这浴池里水的高度可控制，可江宝蕙还是担心，说句夸张地，她现在的心情就是，菱宝用脸盆洗脸，她都担心菱宝会呛水，小心翼翼的过了头。
菱宝不忍娘亲为难，点了点头。
红着一张小脸蛋脱了衣裳，进入暖融融的水池里，可真舒服啊。
浴池里还漂浮着花瓣，有着淡淡的馨香。
洗了半个钟头，菱宝香香软软地被抱了出来，婢女春华赶忙拿厚毯子裹住她。
又有人拿了好几张浴巾和帕子，有给她擦脚的，有给她擦身体的，有给她擦头发的。
等身上的水珠擦干净后，已经回来的泽兰取来一个小盒子，里头装的是膏状物，江宝蕙取了一些摸到菱宝脸上揉搓开来。
整个过程，菱宝都懵懵的，又乖乖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看着娘亲。
若是江宝蕙也看向她，她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江宝蕙的心再次软成一滩水，实在很难再恢复原状。
“娘亲，你给我抹的什么呀？”菱宝好奇地问。
江宝蕙说：“面霜呀，抹上之后，小脸蛋就不干了。”
菱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真的耶，润润的！”
要穿衣服的时候，菱宝很没见识地张大了嘴巴。
她以为只买了一套的，但这是把店铺都搬光了吗？！
就这，江宝蕙还不是特别满意：“先凑合着穿吧，改日再让绣娘做。”
“是。”泽兰笑盈盈地应了声。
江宝蕙扭头，柔声问：“菱宝，你想穿哪身？”
菱宝从左看到右，再从右看到左，看到眼花缭乱也不知道该挑哪身穿。
“都好漂亮呀，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裳。”她赞叹道。
这是实话，就是丰安县最好的成衣店里最好的衣裳，也比不上这些衣裳一半。
她伸手摸了一把，布料滑溜溜的，一点也不粗糙。
江宝蕙心里却是一酸，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说道：“以后我们菱宝每天都能穿这么好看的衣裳。”
菱宝很好满足，或者说，她没把自己先前想的太惨。
最后选了件喜庆的红色，领口袖口都滚了白色的狐狸毛，衬的小孩唇红齿白。梳了个简单的三丫髻，插三只短金钗，系着红罗头须，上头垂着珍珠串。
菱宝年龄还小，用不着堆砌首饰，这样简简单单反而更好。
就这，程仲谦他们都有些不敢认！
第234章 引蛇出洞
一家子男人，能把自己收拾整齐干净就不错了，哪想得到那么多？
再说了，还要下地干活，洗衣做饭，都是怎么简便怎么来。
平时都是程昀帮菱宝梳头发，但基本也就那两个花样,顶多是头绳比别人多一些。
但今日，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穿了一身耀眼的红，黑发间有圆润的珍珠镶嵌，纯白的毛领，红扑扑的脸蛋,说是神仙坐下的小金童也不为过啊！
“菱宝，你也太好看了吧！”程毅大呼小叫地冲过来，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我知道你好看，没想到你还能再好看一点！”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被夸奖漂亮的，菱宝也不例外，眉眼弯弯地说：“哥哥们也好看！”
可不是吗？兄弟三个也完全是大变样。
程昀长袍宽袖，程毅窄袖黑衣，程锦对襟青衣，个个俊朗矜贵，再不复之前灰头土脸的模样。
这才是他们原本的样子。
只有程仲谦，还是原来颇有些乱的样子。
因为江宝蕙说，他身为男子，怎可在女方家脱衣沐浴？传出去成何体统，她的名声和脸面还要不要了？
没办法，程仲谦只好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地，一个人坐在堂内等候儿女们。
他这心里啊,冰冷冰冷的。
比泡了千年寒冰还要冷！
程仲谦半弯下腰，想要抱菱宝，江宝蕙语气不太好，皱着眉头说：“孩子刚沐浴完，你身上脏兮兮的，怎么能抱她呢？”
程仲谦动作一顿，讪讪地收回手，讨好地对她笑：“我刚给忘了，宝蕙你别生气，我现在不抱菱宝。”
江宝蕙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菱宝左右看看，发现少了一个人，便问道：“无恙哥哥呢？他怎么不见啦？”
泽兰笑着说：“世子爷回楚王府了，她让我转告姑娘，等得了空再来找姑娘玩耍。”
原来是回家了呀。
希望无恙哥哥的爹爹不要骂他，不然菱宝也会在心里悄悄骂回去的！
因为耗费的时间有些长，程昀让人把高先青一家请了进来，听说这是菱宝的师父，泽兰将其奉为座上宾，安排进宽敞豪华的小院住下。
因为还得去国公府拜见长辈，没办法好好招待,江宝蕙亲自赔了罪,说是等回来再安排个接风洗尘宴，高义等人受宠若惊。
长公主脾气真是好啊，真不愧和菱宝是母女！
带有长公主府标识的马车稳稳行驶在宽阔的路上，最终在国公府门前停下。
得知二儿子一家子回来了，国公府上上下下都高兴疯了，尤其是听到长公主也来了，要知道，自从两人合理后，长公主身子又不好，几乎没再登门过了！
就是，长公主牵着的女孩是谁？
嘶——长的好像啊！
进入正厅，程仲谦在前，程昀程毅程锦菱宝在后面排成一排，恭恭敬敬地请安：“不孝子仲谦见过父亲母亲！”
“孙儿见过祖父祖母。”
菱宝没学过行礼，懵懵懂懂地跟着哥哥们跪下，磕头，再起身。
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她，显得有些笨拙磕绊，但那股认真的小模样儿根本让人生不起气来，反倒觉得可爱得很。
等人全都起来后，程国公夫人才问道：“这小姑娘是？”
程仲谦又解释了来龙去脉，老两口从淡定到震惊，难以想象竟有这般不可思议的事情！
“好孩子，快过来祖母这。”
菱宝看了一眼娘亲，江宝蕙笑着道：“去吧。”
菱宝乖乖上前，程国公夫人握住小姑娘的手，心疼地说：“苦了我孙女了，以后有祖母疼你呢，啊。”
程国公忙道：“祖父也疼你呢。”
随后就吩咐下人去库房里取两件见面礼来。
一个玉镯，一个长命锁，都装在檀木盒子里，菱宝不懂鉴赏，但也能看得出是好东西，有些不敢要。
程仲谦说：“收着吧，是祖父祖母对你的一片心意。”
菱宝认真地说：“谢谢祖父祖母，菱宝会好好收着的。”
太乖了，软软糯糯的，就像块小甜糕似的。
程家阳盛阴衰，程国公两个儿子，孙子辈又都是小子，菱宝是唯一的女孩，可把他们喜坏了。
程伯安今日不休沐，得等下午再回来了，不过他的妻子和孩子们都在。
程大奶奶是个长相英气的女子，说话直来直往，看得出很喜欢菱宝，热情地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偏偏菱宝又听得很认真，没有一点不耐烦，搞得程大奶奶更喜欢了。
又依次见过几个堂哥，得了满满一大堆的见面礼，他们还觉得时间仓促，送的见面礼有些粗糙。
“没有呀，都很好的，我很喜欢的！”菱宝一脸真诚地说，没有人会怀疑她在说假话。
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子！
下午申时中，程伯安散值。
回到家中，便听下人说二爷和长公主都来了，刚走到正厅，就听到一片欢声笑语。
程伯安脚步微微一顿，挑了挑眉：“这两人一块出现就够稀奇得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小厮还学会卖关子了：“您进去就知道为什么了。”
程伯安瞥他一眼，嘴边噙着笑意进去了。
听到动静的众人回头，程伯安一眼就看到最为陌生的菱宝，心下暗暗震惊。
揭晓菱宝的真实身份后，即便冷静如程伯安，也难免有些失态。
吃过晚饭，程伯安让程昀带着菱宝他们去别的屋玩。
等小孩子们都离开，他看向弟弟和长公主：“关于幕后之人，有什么线索吗？”
两人均是摇了摇头。
时间过去太久，当时的情况又太乱，想短时间内抽丝剥茧，简直比登天还难。
江宝蕙说：“我已经安排人去找当年所有在场的人了。”
只是散的散，走的走，不知何时才能找齐。
程伯安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书生气浓厚的脸庞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眼底偶尔闪过的精光。
“大哥，你想到办法了吗？”程仲谦问。
程伯安问：“你觉得该怎么办？”
程仲谦敛眉想了想说：“不如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亲生女儿都找到了，肯定是要上族谱的，阵仗闹得越大，幕后之人就会越慌张。
也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头不疼了，又开始流鼻血了，今天一天流了五六次，还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太恐怖了呜呜呜，吓得我狂喝水！
第235章 交给你一个任务
程伯安似笑非笑瞥他一眼，赞赏道：“不错啊，出去历练几年，竟开始长脑子了。”
程仲谦：“.”
他黑着脸，警告叫道：“大哥！”
没看到宝蕙还在吗？能不能给他留点面子！
程仲谦小心翼翼地看向江宝蕙。
触及视线的那一刻，江宝蕙快速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不愿意似的。
程仲谦失落一瞬,腆着脸问：“宝蕙，你觉得这个计划可以吗？”
江宝蕙没什么意见地点了点头，说道：“明日我会带菱宝进宫去见皇兄。”
身负皇家血脉，认亲也不是随便一认就好，须得皇室承认，否则便是不清不白，于名声有碍。
眼看时间不早了，江宝蕙让泽兰去叫孩子们,该回长公主府了。
没一会儿，就有轻快欢乐的脚步声“哒哒哒”地跑来了，一抹红色的小身影蝴蝶似的飞了过来，边飞还边依恋地喊“娘亲”。
程锦被她牵着手，没来得及挣脱，一齐扑进江宝蕙怀里，江宝蕙微微往后仰了一下，笑着捏了捏他俩的脸蛋。
“娘亲，我们要回去了吗？”菱宝问。
江宝蕙说是呀，菱宝就挨个给祖父祖母大伯大伯母和堂哥们道别，一个都没落下。
临上马车了，菱宝才发现不对劲，连忙叫停：“等一下！”
江宝蕙忙紧张地问：“怎么了？”
菱宝指着程仲谦的方向说：“爹爹还没有上来呀，我们差点就把他忘了！”
话音刚落，众人一片寂静。
负手而立,满目惆怅的程仲谦忽然眼冒精光,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江宝蕙下意识看了一眼程仲谦,抿着唇低声说：“他要住在国公府，不跟我们回去。”
她握着菱宝的手有微不可察的发抖，心里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丝忧虑。
菱宝和前夫生活了好些年，肯定比和她这个刚见面不到一天的娘亲感情深，如果菱宝要留下跟程仲谦住，那她该怎么办？
一句“为什么”就要脱口而出，空间里的大王吃着一边油炸小鱼干，一边翘着猫腿提醒道：“菱宝，你忘了，你爹娘和离了。和离了就不能住一起了。”
菱宝恍然大悟，今天太高兴了，把这事给忘了
好吧，幸好哥哥们是会跟着一起回长公主府的。
见菱宝一直不说话，江宝蕙心中忐忑，飞快地看了一眼程仲谦。
倒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但程仲谦灵光一闪，快步走了过来，端着温和的笑意说：“我和菱宝说几句吧。”
江宝蕙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程仲谦抱起菱宝去到一边，父女俩说悄悄话去了。
“菱宝,你想让爹爹和娘亲和好吗？”
那还用说吗？
“当然想了啦！”菱宝不假思索,这个问题完全不用思考的嘛。
程仲谦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宽厚的大掌轻按在菱宝单薄的小肩膀上，态度郑重严肃地说：“那爹爹交给你一个任务。”
菱宝好奇地问：“什么任务呀？”
“就是，让娘亲原谅爹爹，这样我们才能重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听到这句话，菱宝整张小脸都亮了起来，一家人不分开，这个好处对菱宝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好！”菱宝握拳，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满是坚毅，“我会努力的！”
抱着菱宝往回走的时候，程仲谦附在女儿耳边低声说：“记住了啊，要给我俩制造见面相处的机会。”
菱宝点头如捣蒜，知道啦！
江宝蕙看着父女俩脸上如出一辙的笑容，狐疑地问道：“你俩刚刚说了什么？”
程仲谦故作高深：“秘密。”
江宝蕙：“.”
她睖了他一眼，不说算了。
“菱宝，我们现在回家吗？”江宝蕙小心地询问，眸中的紧张差点溢出来，直到看到菱宝点头才缓缓消散，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菱宝掀开车帘，嗓音清脆：“爹爹，我们回去啦。”
程仲谦挤眉弄眼：宝贝女儿，爹爹后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了！
菱宝同挤眉弄眼：交给我吧！
坐在对面车凳的程昀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微微眯着眼睛，片刻后，了然地笑了笑。
确实，想让爹娘和好，菱宝是至关重要的纽带。
长公主府。
洗漱好之后，菱宝脱掉衣服鞋袜，爬到宽敞温暖的床上，被子下方的脚指头不安分地动了动，高高兴兴地呼唤娘亲。
“娘亲快来呀，被子里好暖和！”
事先放了好几个汤婆子暖着呢，当然不冷了。
江宝蕙也快速洗漱了一番就上床了，菱宝立即亲亲热热地靠了过来，毫无嫌隙地钻进她的怀抱之中，仿佛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秀美的脸庞漾开一抹欣慰，昀儿哥说菱宝是很聪慧敏锐的。
那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心中潜藏的不安，所以才主动提出今晚一起睡的？
只说了一小会儿话，江宝蕙眉眼间便浮现一抹倦意，沉重的眼皮渐渐闭上。
菱宝乖乖地不说话了，仰着脸看了一会儿娘亲的睡颜，悄悄凑上去亲了一口。
嘿嘿，娘亲果然是香香软软的！
伴随着独属于娘亲身上浅淡的馨香，菱宝也渐渐睡了过去。
泽兰上前来给两位主子掖了掖被子，便满含笑意，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万万没想到的是，到了半夜，江宝蕙竟猝不及防地烧了起来。
今天一天就没停歇，菱宝睡得太熟，还是在空间里玩学习机游戏的大王发现了不对劲。
“菱宝？菱宝，你起来看看喵，你娘亲好像不太舒服。”大王推了推菱宝。
菱宝揉着眼睛醒过来，凑近一看，江宝蕙面色潮红，还在呓语着什么。
“孩子.我的孩子”
菱宝彻底清醒，伸手一摸，烫的惊叫一声，外间浅睡的泽兰被惊醒，急急忙忙小跑进来。
看到长公主苍白的唇色，她脸色一变，立即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
江宝蕙艰难地睁开眼睛，感觉到四肢虚软，呼吸困难，明白自己这是又病了。
她早已习惯自己这幅不中用的身子，可菱宝还在旁边呢，忙吩咐道：“泽兰，把菱宝.抱到一边，别把病气传给她了”
泽兰应了一声，却见菱宝抬起长公主的手腕，将指尖搭了上去。
第236章 至关重要的菱宝
人在大喜大悲之下，情绪容易出现剧烈波动，身体可能就会承受不住。
江宝蕙现在就是如此。
白天还好，晚上那根紧绷的弦骤然一松，可不就得倒下吗？
好在病因不复杂，菱宝自己就能确定下来，知道娘亲没有生命危险，她就放下来心来，有条有理地报了几种药材名：“快去煎药呀。”
泽兰懵着，有些反应不过来。
正巧这时，大夫来了，泽兰注意力被分散，连忙将其薅到床边，菱宝也不在意，把自己的诊断结果告诉大夫，然后就乖乖地坐在一旁。
片刻后，大夫讶异地看了一眼菱宝，竟是分毫不差！
大夫也开了药方，只不过和菱宝所开的不太一样。
菱宝的药方里，药材都是普通常见便宜的，但大夫的药方里，药材都是些昂贵稀少的。
对啊，娘亲是长公主，菱宝懊恼地拍了下脑门，用药方面不需要省的。
这么闹腾一顿，其余三个孩子也醒了，披着外衣围在床边。
江宝蕙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无力说道：“菱宝，你先去隔壁睡，好吗？”
菱宝摇了摇头，手指在她虎口处按压着，说：“我陪着娘亲。”
“听话，小心过了病气给你。”江宝蕙看向大儿子，“昀儿，带你妹妹去睡觉吧。”
菱宝还是不愿意，撅着嘴巴说：“我可以留下来帮忙呀，难道娘亲你现在没有觉得舒服一点吗？”
一个小孩子，能帮什么忙啊？
不过是一片孝心罢了。
念头刚落，江宝蕙就觉得被自己忽略的东西浮现上来，好像......是没那么难受了啊？
以前每次生病，浑身无力，仿佛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冒虚汗和冷汗，神智都有些不清晰。
但这次，她竟然还能这么清楚地和孩子们说话！
江宝蕙微微发愣：“菱宝，你做了什么？”
菱宝举起她的手，理所当然地说：“按摩穴位呀。”
虎口这处穴位名叫合谷穴，可以通过按摩穴位进行退烧治疗。不止合谷穴，百会、太阳、印堂以及攒竹，还有大椎、风池、曲池、太冲、阳陵泉，这些穴位都可以起到退烧的效果。
刚刚菱宝和几个哥哥一直在给江宝蕙轮流按摩，只不过她身体不舒服导致反应有些迟钝，没注意到罢了。
泽兰伺候着江宝蕙吃了药，江宝蕙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临睡之前，没忘记交代程昀把菱宝带走。
菱宝没办法，只能被程昀用厚实的外袍拢着抱到隔壁去睡。
第二天一早，菱宝醒来，活力四射地跑去卧房。
程昀程毅程锦他们三个已经在了，围坐在床边。
江宝蕙靠在床头，正在吃药，见了她便招手，不放心地问：“没有不舒服吧？”
菱宝摇头：“没有，我身体很好的！”
“那就好。”
“娘亲你呢？”菱宝有模有样地贴了贴她的额头，仔细感受了一番，惊喜道，“退烧了！”
江宝蕙笑着点头：“是啊，退烧了。”
泽兰端着热茶过来给江宝蕙漱口，一边笑着说：“刚还在和长公主说呢，这次只用了一个晚上就退烧了，多亏了姑娘你呢。”
菱宝骄傲地呲出一口大白牙，乐颠颠地晃晃小腿。
江宝蕙精神头尚足，便问道：“菱宝，你怎么还懂穴位？”
程毅大大咧咧地翘着腿说：“娘你不知道吧，菱宝可是个小大夫！”
“小大夫？”
程锦点头，表情平静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自豪：“是啊，菱宝拜了师父，还自学医术，北河村村民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找菱宝治的。”
所以她开药方的时候才会下意识选择便宜的药材。
江宝蕙多看了他一眼，这孩子真是不一样了，都会炫耀妹妹了啊。
她想到什么，惊讶问道：“高先生还会医术？”
她平日也爱看书，自然也听过高先青的大名，不过只听说过高先青擅诗文琴棋，没听说还会医术啊。
程昀摇头，解释道：“不是，教菱宝医术的师父没跟着一起来。”
原来是这样。
“菱宝喜欢医术呀？”江宝蕙问。
菱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目光熠熠地说：“我希望大家都可以治得起病，当然啦，最好不要生病。”
后面的愿望很难实现，但她希望将来可以有一天，简单的病症百姓自己就可以解决。
而且她还要更努力才行，有那么多亟待解决的疑难杂症呢！
巳时，程仲谦得知江宝蕙病了，上门来看望。
程仲谦脚步匆匆，神色紧张地迈进来，因为走得太快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宝蕙，宝蕙你还好吗......”
进来之后，直接扑到床边握住江宝蕙的一只手，脸色看着比病着的江宝蕙还要苍白些许。
“宝蕙，你没事吧？你可把我吓死了，现在好点没有？吃药了吗？还烧着吗？”
程仲谦絮絮叨叨地问个不停。
江宝蕙下意识要甩开，却看到了他发红的眼眶，顿时不自在地说：“吃了，你先松开我。”
程仲谦不愿意，被江宝蕙瞪了一眼，便像只被训斥的犬类般，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菱宝眨了眨眼，问道：“爹爹，你是不是很担心娘亲呀？”
程仲谦望着江宝蕙，魂不守舍地说：“是啊。我心都疼死了。”
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过，也比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好。
江宝蕙：“......”
她脸上浮现出几分恼怒的血色，咬牙道：“你要死啊，在孩子们面前胡说什么！”
程仲谦回神，却不以为耻，梗着脖子说：“我只是实话实说。”
“再实话实说，你就别想再进长公主府。”
“哦。”
江宝蕙呼出一口气，扭头却看到菱宝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兴趣盎然，津津有味。
江宝蕙：“......”
不知为何，她羞耻万分，脸颊爆红。
明明是在吵架，结果菱宝这眼神搞得好像他们在调情似的！
因为这场病，进宫的事只好推迟一天。
也多亏了菱宝从中斡旋，程仲谦硬是没被赶出去，在长公主府待了整整一天！
第237章 面见圣颜
翌日，菱宝被打扮的花团锦簇，牵着娘亲的手前往皇宫。
皇城门，带刀侍卫守在两旁，仪态威严，尽忠职守地检查进出人群。
泽兰出示了长公主府的牌子，侍卫恭敬行礼，便放人进去了。
菱宝好奇地探头探脑，发现单单只有江宝蕙有这个待遇，其他人的轿子可是进不去的。
长公主深受圣眷，果然所言其实。
刚下了轿子，景泰帝身边的大太监王全忠就迎了上来。
“参见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
江宝蕙忙将人扶起来，笑吟吟地问：“王公公可安好？”
“好，好着呢，多谢长公主体恤。”王公公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瞥了一眼身旁小金童似的菱宝，却没多说一句话，“长公主稍等，咱家这就去禀报圣上。”
说罢转身，三步并作两步，速度快了，可一点也不显现慌张急促。
没多大一会儿，王全忠便出来了，江宝蕙牵着菱宝进殿中。
菱宝乖乖跟在娘亲身边，周围很是安静，落针可闻，余光瞥见殿内站着好些婢女太监，可就是一点杂音都没有。
“臣妹参见皇兄，皇兄万福金安。”
“菱宝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道清雅，一道稚气。
“平身。”
皇上的声音好庄严啊，菱宝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撩起眼皮往高高的殿堂之上看了一眼。
景泰帝坐在案台之后的龙椅上，半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微眯着眼睛打量菱宝。
菱宝像是冬天觅食的小动物，猝不及防地被惊了一下，然后出乎景泰帝意料的是，她一没有被吓哭，二没有跪地求饶，而是扬起嘴角给了他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反倒让景泰帝微怔了一下。
小姑娘倒是不卑不亢，好胆色。
江宝蕙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将菱宝的身世说与景泰帝。
景泰帝面色不变，显然已经知道了此事，不过他还得确认一句：“可做滴血认亲了？”
江宝蕙皱了皱眉：“没有。可是皇兄，你只看样貌就该晓得，菱宝定是我的孩子无疑！”
这个景泰帝不否认。
那张微圆的脸蛋，水灵的大眼睛，五官脸型像的不得了。
但事关皇家血脉，只长得像可是不行的。
江宝蕙不是很愿意，万一菱宝觉得这样做是怀疑她怎么办？
她们母女刚重逢，难道就要因为这件事而生出裂痕吗？
江宝蕙略有些焦躁地拧眉，手指却突然被一只小手攥住，她愣了一下，扭头。
女孩眼眸澄澈，并未有丝毫怨恨，干净的好像能洗刷一切负面情绪。
根本就没把滴血认亲放心上嘛！
江宝蕙顿时感觉自己冷静下来了。
菱宝确实没把滴血认亲放心上，本来她就知道会有这一遭。
而且她其实很想说，滴血认亲靠不住的，但她可不是傻子，这种时候说了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老实等着就行了！
景泰帝看了一眼王全忠，王全忠低着头退出去准备清水和金针。
小太监放置了一个正方形的桌子在面前，瓷碗里盛着清澈见底的干净清水，临时被叫来的御医拿起金针，小心地刺了一下江宝蕙和菱宝的手指。
“滴——”
两滴血落入清水之中，缓缓融合。
江宝蕙嗔怪地看了一眼景泰帝：“这下皇兄你可信了吧？”
景泰帝变脸似的，再不复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哈哈大笑着点了点她的方向：“普天之下，也就你敢这么跟朕说话了。”
江宝蕙也笑起来，眼睛一转，替女儿要起好处来：“我不管，皇兄你方才伤了我们母女俩的心，没点表示可不行。”
“你呀，我给你的好东西可还少？”
虽是这么说，那赏赐的好东西还是一溜烟地往长公主府去送。
一来确实是表示，二来也是昭告天下，菱宝的身份板上钉钉了。
回去之后，江宝蕙便开始着手举办宴会，给菱宝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基本上京城内有头有脸的贵族都收到了这样一封邀请帖，纷纷猜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弯弯绕绕？长公主的女儿不是夭折了吗？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一个？
还有人猜测，会不会这个也是假的？毕竟攀上长公主，那可是一世荣华富贵享不尽呢！
总而言之，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所有人都知道了，长公主失散多年的女儿回来了！
而且是连皇上都承认了的！
一时之间，众人都在好奇这姑娘长什么样子，会不会是三头六臂？
说这话的被同伴啐了一口，你当是哪吒啊！
菱宝还不知道自己在某些人眼里已经成了哪吒，她压根就没在意宴会的事，因为她正忙着逛长公主府呢。
长公主府实在是太大了，要去哪里还得人领路，不然很容易迷路。
见菱宝一直在药房打转，江宝蕙想了想说：“给你开辟个院子做药园，好不好？”
菱宝的眼睛“咻”地一下亮了，高兴地蹦跶了两下：“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这就是你的家呀。”
于是菱宝挑了一个院子，呼朋引伴，都来帮忙呀！
程昀拿着锄头松土，程毅去挑水，程锦和谢无恙用耙子把杂草处理掉......菱宝眨了眨眼，觉得少了一个人。
她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娘亲，你去把爹爹叫来帮忙好不好？”
江宝蕙说：“他不是要准备会试，哪有时间来帮忙？”
差点把这个给忘了，菱宝咬着手指头，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还是让爹爹先专心应考吧？
这么想着，菱宝便不再纠结。
谢无恙问：“菱宝，你准备种什么药材啊？”
菱宝把篮子往中间放了放，习惯成自然，他们连杂草都没扔，想着可以做肥料。
“还不知道呢，等我好好想一想。”
之前在北河村尝试着种过药材，可惜无疾而终，现在好不容易再次有了机会，菱宝跃跃欲试，把自己想种的药材都记在了小本本上。
谢无恙拍着胸脯说：“好，你尽管想，要是有些找不到，我去给你找！”
“无恙哥哥你真好。”
谢无恙挠着脑袋，嘿嘿一笑。
心满意足。
第238章 生吞活剥
宴会这天，菱宝晕头转向地参加，晕头转向地结束，只觉得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她就已经坐在卧房里，江宝蕙给她换上了舒爽的衣裳，准备睡觉了。
菱宝爬到床上翻滚了两圈,深深地叹息一声说：“宴会真累呀。”
江宝蕙轻笑一声：“不喜欢啊？”
菱宝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嘀咕一声：“人太多了。”
而且那些人打量她的眼神让她很不喜欢，好像把她当一件讨好江宝蕙的工具似的，分明是笑着的，却像是隔着一层面具。
江宝蕙揉了揉她的脑袋。
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江宝蕙便不舍地离开了，女儿也需要自己的空间嘛。
菱宝屋里没有守夜的婢女,她不习惯,江宝蕙便让人在外间守着。
熄灯之后,菱宝抱着大王久违地进了空间。
大王这些天可是爽飞了，天天大鱼大肉地伺候着，无数次感叹怎么就没早点来京城认亲呢？不然它也不用挨饿那么久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菱宝盯着大王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大王，你是不是又长大了？”
她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好像大了一圈！”
大王不在意地说：“很正常啊，我还在长身体呀喵。”
能吃能喝能睡，还能长身体，大王真棒！
菱宝坐在学习机面前，开始学习。
这些天光顾着陪娘亲了，都没有好好学习，进度好久没变化了。
桌上放着纸笔，菱宝一边听课一边记笔记，遇到没听懂的就倒回去再听一遍。
学了一个时辰，菱宝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记下位置,关掉学习机,钻进被子里睡觉去了。
二月份会试开始，整个京城都热热闹闹的,毕竟是朝廷最为关心的人才选拔大典。
高先青出来看了看，眼中全是感叹。
虽然他参加不了，但能亲眼看一看，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吧。
程仲谦这次运气好，险而又险地擦边过了名次，不过殿试时没通过，落选了。
但能走到殿试这一步，即便是没通过殿试，也不存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了，都能得个一官半职。
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说起来，他自己都没想到能走到这一步，即便是程伯安，也不得不说一句，自己这个傻弟弟肯定是走了狗屎运了！
所以程仲谦并没有什么遗憾的情绪。
菱宝从国公府回来，正好见到毕敏来家中，两人在门前打了个照面。
毕敏瞬间扬起笑脸，朝着她招了招手：“又菱，还记得我吗？”
菱宝点头说记得：“薛夫人。”
“那么见外做什么,叫敏姨就行了。”毕敏拉着她的手，熟稔地朝着长公主府内走去。
菱宝看了一眼毕敏的手，按理来说倒春寒早过去了，天气正在慢慢变暖，可毕敏的手还是冰冰凉凉的。
她抓得太紧，菱宝有些不舒服地挣了挣，毕敏下意识攥紧，菱宝“嘶”了一声，白皙的手背上多了几条明显的红印子。
毕敏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松手，给她搓了搓：“没事吧？是我没控制好力度，对不住啊。”
菱宝摇了摇头，把手收回来，跑着进去找江宝蕙。
“怎么了这是？”江宝蕙问。
毕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调笑着说：“肯定是生我气了。”
江宝蕙看过去，毕敏解释道：“我可太稀罕你家这小姑娘了，刚牵着她的手忘了注意力气，把人给抓疼了，你可得替我哄哄她，别生我的气才行啊。”
“怎么会？菱宝脾气又不大。”江宝蕙哭笑不得地说。
菱宝靠在娘亲身旁，眉头不着痕迹地拢着，她总觉得这个“敏姨”怪怪的。
毕敏看上去很喜欢她，可总是无意中弄疼她。
上次宴会上就是，摸菱宝脸颊的时候，指甲不小心划到菱宝耳朵，疼的她脖子一缩，只是当时看她好像并不知情，而且她又没啥事，就什么也没说。
可今日，她又在自己手背上留下了抓出来的印子。
真喜欢一个人的话，会这么不小心吗？
菱宝对旁人情绪感知很敏锐，可她没在“敏姨”身上感受到这种喜爱之情。
“对了，那日人来人往的，也没时间和你仔细聊。”毕敏突然脸色一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有人暗中掉包？”
江宝蕙点了点头。
毕敏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桌面上的茶杯轻震一下，茶盏轻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简直可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可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没有，哪能那么快？”
毕敏冷哼一声：“真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比江宝蕙这个亲娘表现得还要更生气百倍千倍。
菱宝在这呆这儿没什么用，便和江宝蕙说了一声，去找哥哥们玩了。
菱宝走到门槛时，往后扭头看了一眼，骤然与毕敏黑黝黝的双眸对上。
什么慈爱祥和，喜悦心疼，全都没有，空荡荡一片，兴许是因为她坐的位置，明亮的光线只能照亮她一半脸颊，以至于显得阴森森的，眸中似乎含着什么扭曲的情绪。
菱宝吓了一跳，再仔细去看，毕敏温柔地注视着她，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变，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菱宝：“.”
她打了个寒颤，莫名感觉更恐怖了，忙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大王大王，你刚刚看见了吗？薛夫人的眼神，她是不是在瞪我呀？还是我看错了？”
大王肯定了她的猜测：“没有，她就是在瞪你！”
作为动物，大王感知危险的直觉比菱宝强悍很多，可以确定毕敏就是用那副可怕的眼神在盯着她，绝对不是错觉！
菱宝仔细想了想，说道：“宴会那天，她好像也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就跟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太吓人啦！
大王皱眉：“这女的想干嘛？她不是和你娘是好朋友吗？”
不应该爱屋及乌吗？
菱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呀。”
“这人有问题。”大王下结论，“大大的问题！”
菱宝赞同地点点头。
第239章 打马球
正厅门口，对面而站的两个婢女对视一眼，视线下落，不约而同地露出迷惑的表情。
姑娘这是在干什么呢？
只见深色的门板后方，蹲着一只漂亮的小蘑菇，素白纤细的手指扒着门框，悄悄摸摸地露出小半个脑袋,乌溜溜的眼睛机灵地朝着厅内望去。
旁边地上还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如出一辙的姿势，一人一猫不时低头耳语一番，像模像样的，好像真能听懂对方的话似的。
观察了一会儿，见毕敏没再露出那副表情,菱宝便和大王走了。
有婢女想要跟着她们，被菱宝拒绝了。
婢女为难道：“可是.”
菱宝说：“没关系，我已经认得路啦,不会迷路的。”
她记性很好，现在已经把长公主府的路都认下来了。
“这要不姑娘你还是让我跟着吧，您有个需要也可以吩咐我去做啊。”
现在全府上下哪个不知道，长公主把姑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疼着宠着，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们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别说长公主了，三位主子爷但凡出去再回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菱宝呢？
大爷多矜贵多爱干净一个人啊，可是亲手给玩过泥巴的姑娘洗手呢！
躲在屋檐上听到婢女们交换小道消息的大王当时就摇了摇头，大惊小怪，洗手算什么，大哥还给菱宝洗过脚呢！
菱宝还是摇头，苦恼地想，长公主府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多了，老有人想跟着她。
可她不自在啊，想和大王说悄悄话都只能在脑子里说！
“大王,我们快走！”
婢女下意识迈步,菱宝扭头叫停：“不许跟来！”
菱宝去药园看了眼，药圃光秃秃的，连颗小苗都没有，但菱宝还是很欢喜，给自己的小药圃浇了浇水，施了施肥。
完事之后，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藤椅上晃了晃脚丫子。
程锦见她蔫嗒嗒的，想了想说：“大哥二哥去打马球了，菱宝，你想去玩吗？”
菱宝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
小孩子嘛，再怎么乖巧懂事都还是喜欢玩的，顿时又活泼起来，还兴冲冲地说：“那我们把无恙哥哥也叫上吧！还有小妹他们！”
自从来了京城，小妹他们好像都没有怎么出去玩过。
兄妹俩去和江宝蕙请示，江宝蕙自然无有不应。
毕敏在旁边听着，笑着问道：“又菱喜欢打马球吗？”
菱宝实话实说：“没打过,所以不知道喜不喜欢。”
“那今天可以试试了。”毕敏意味深长地说，“还是挺有意思的。”
菱宝觉得她应该不是很喜欢，比起马,她更喜欢骑牛，慢悠悠的，多舒服呀。
毕敏忽然“哎呀”一声，两只手一只亲热地握住菱宝的手，一只抓住江宝蕙的手，想起什么似的说：“正巧有空，不然咱们也去？你病这些年，也好久没活动了。”
她笑吟吟地看向菱宝：“又菱不知道吧，你娘可是打马球的一把好手呢。”
菱宝好奇地望向江宝蕙。
江宝蕙有些羞赧：“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而且她有自知之明，贵女们顾忌着她的身份，都不敢放开了打的。
也就楚王妃还活着的时候，她俩能打个酣畅淋漓了。
“你还谦虚上了。”毕敏调侃道，“怎么样，去不去？”
菱宝挣开毕敏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挽着江宝蕙的手臂撒娇道：“娘亲也去，我和三哥哥想让你去的呀。”
江宝蕙病了这么些年，虽说心里的疙瘩解开了，但旧年沉疴不是一时半刻能治疗好的。
总闷在府里，看到的就是这一亩三分地，对病情其实并没有好处，不如多出去看看风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菱宝给程锦使了个眼色，三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程锦想了想，直接上前抓住江宝蕙的手，说道：“娘，去吧。”
这下江宝蕙是彻底松动了，畅快道：“好，去！”
马车行驶过一段路之后，菱宝开口说：“娘亲，去把爹爹也叫上，好不好？”
江宝蕙一顿，对上自家宝贝女儿忽闪的大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呀你。”
被叫来的程仲谦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国公府。
菱宝招手：“爹爹，来这里！”
江宝蕙把让他自备马车的话咽了下去，万一俩孩子也跟着他去另一辆马车怎么办？
算了，先忍忍吧。
程仲谦满怀激动地走上来，目光幽深，却很克制地在江宝蕙不远处坐下：“宝蕙。”
江宝蕙给菱宝整了整领子。
“娘亲，爹爹在叫你。”
江宝蕙：“.嗯，听见了。”
父女俩一阵挤眉弄眼，好像在交流什么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似的。
路过楚王府时，又把谢无恙给叫上了，好在马车宽敞得很，再来几个人也坐得下。
只不过三个小孩自发围在一块说说笑笑，倒把江宝蕙和程仲谦给隔绝在外了。
江宝蕙不是感觉不到程仲谦的眼神。
说起来，这眼神可太熟悉了，婚前婚后，不知看了多久呢。
片刻后，她忍无可忍，低怨道：“别盯着我了！”
真要把她盯穿不成？
程仲谦委屈极了，小声地说：“我忍不住。”
见不到人时思念疯长，见到人了还得忍着，那也太憋屈了吧！
江宝蕙的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红的很，咬牙道：“总之不许再看我！”
程仲谦：“哦。”
我偷偷看，不让你发现。
一路到了马球场，程仲谦先下来，然后抬手要扶着江宝蕙下来，还细心地抓着她的裙摆，免得被踩到绊倒。
这一幕落在后面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毕敏眼中，目光幽深。
她没有动弹，就那么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
半晌，她低低地笑了一声，还真是好命啊。
都和离这么久了，但是只要再一见面，丈夫还是满心满眼都是她。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她侧首问。
红丹颔首：“准备好了。奴婢会找准机会抹到程姑娘所骑之马身上的。”
毕敏满意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