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依据是什么
展厅里的人看着任志勇在那些便衣人员中间走出大门。刚才星光闪耀的碗也被带走，人群像集体暂时失语一般，鸦雀无声。
等到大门再度关上，底下立刻传出一阵阵嘈杂声，叶小池转头看着左煜诚：“你是不是知道？”
“怎么会？我不知道这些细节。就是听到些风声，有点预感罢了。”
左三叔一直在旁边，听到他们这样说，便走的近了些，小声问左煜诚：“这事你都知道什么？”
旁边的人都围成了一个个小团体，没人急着离开，全都在议论这件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几个，左煜诚这才轻声说道：“昨天半夜大宇给我打电话说的，说肖百万可能会对付任志勇。三叔你知道肖百万这个人胆子大，路子野，这几年炒股挣了不少快钱，听说年初还有很多人求着他帮着操盘买股票。最近任志勇不是搞金融公司嘛，对他影响不小，所以他那边在小圈子里说了，要让任志勇好看。”
这种事他们不能公开了说，那个肖百万也是近些年洛川崛起的一个人物，历史不简单，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左煜诚和左三叔并不想搅和进去，所以他们的谈话不宜让别人听到了。
左三叔便点头，表示明白了，倒没有继续问下去。
叶小池也听懂了，代客炒股规模大了，就有点像私募公司的性质。说不定那个肖百万还搞了个基金之类的项目拉人投资呢。他们需要吸纳大量资金。
也许本来资金是充裕的，可任志勇的金融公司铺天盖地的在全城宣传，给出的利息也高的不合理。原来愿意把钱投给肖百万的人现在可能就要改主意了，毕竟人都是逐利的。
说不定已经有人要撤资改投到任志勇旗下。或者有的人虽然没把资金撤走，却有可能对肖百万原来的分成比例或者其他反馈给投资者的方式表达了不满。
不管是哪样，肯定给肖百万带来了不少损失和麻烦。市场就那么大，别人那里多一点，他那里就会少了。他那样的人，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难怪有今天这一出。
只是这肖百万搞事的方式实在是出乎叶小池意料之外了。
其实她也考虑过，要搞事情的人会怎么做？可是并没有什么头绪。倒是想过，棚顶的灯会不会突然掉下来，正中下边的碗，或者在人群里藏个人，然后屋子里的灯忽然灭了，黑乎乎的，便有人混水摸鱼的把那个碗偷走、换掉或者砸碎……
叶小池强迫自己收回奔放的思绪，感觉她可能是以前无聊的时候看乱七八糟的看多了，这都想的什么东西？
只是可惜，她没有机会上手。虽然早有预料，她这样的资历想上手是不可能的，可到底希望能有奇迹发生，然而这奇迹到底是没有来。
主持人在前边挺尴尬，刚才他还在热情洋溢的请任志勇给在场的人讲话，转眼任志勇被便衣带走了……
表面上说是协助调查，可真实内幕到底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至少说明任志勇跟便衣那边关押的人有联系。再联想到洛川曾经有个擅长仿造建窑黑釉瓷的人现在被抓了，那说明了什么？莫非任志勇跟那个造假的很熟，有某种交易？这个碗真的有问题？
从教授和专家们的鉴定结果来看，徐教授和胡教授俩人一起选择了弃权，说是看不懂。这个看不懂可以有两种理解，一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真没看明白，不敢确定；另一个意思就不一样了，那只是个隐晦客气的说法，并不是真没看懂，只是不想说破而已。
徐教授他们到底是哪个意思，主持人不知道，可不管怎样，他们没确定这碗是真品，现在出了这种事，再想找愿意做这个鉴定的人都难了。
那么，田津博物界的大佬董庆伍连续两次坚持认为那个碗是真的，他说的可信吗？
主持人心里的想法代表了台下很多人的心思，所以嗡嗡的议论声一直都没停下来。
这时艺术馆经理过来了，跟主持人耳语了两句，主持人便说道：“各位，不好意思，发生这样的变故谁也没想到，很遗憾，这次鉴定会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我看这样吧，各位先去忙自己的事，在这等着暂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是吧？”
这应该是刚才那个经理的意思了，在艺术馆发生这样的事，说起来也不好听。
下边的人也明白，再等下去确实没什么用，还不如离开了再打听打听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主持人说完这些话，展厅里的人便陆续离开了，包括叶小池他们几个。
台下只留下七八个人，洪哥也在，他是鉴定会马上要开始了才到场的，人多，找叶小池他们费劲，便自己找了个地方待着了。
另外几个跟他情况差不多，不是弟子就是助理，还有几个安保人员站的远远的观望着。
徐教授他们也没走，他看着人群鱼贯而出，跟别人一样一直沉默着。他们这些人，都比较熟，虽然不常见面，可有时候开会、参加鉴定会或者学术交流活动都会遇到。
徐教授转头问董庆伍：“董善长你现在还觉得这个碗真的是曜变吗？依据是什么？”董庆伍有表字，叫善长，知道的人不多。
董庆伍拢了下他地中海式的头发，温和地说道：“感觉吧，三年前我去岛国看到过真的曜变天目，这几年关于这个建州黑釉瓷，我也没少研究，不管是仿品还是真品，见的多了，甚至造假的人我都见过聊过。说句实在话，这些建州黑釉瓷他们是有共性的。曜变虽然没有实例可供参考，可它就是在窑里烧制的时候因为某种偶然产生的，其他的跟别的建州黑釉瓷是可以互相参考的。”
他说的倒是坦然，并没有因为任志勇被带走，被质疑，就否定了自己的两次结论。
“是吗？可也没有足够的依据是吧？就只是感觉。虽然这个感觉是挺重要的，可事关重大，光凭感觉来推断的话，是否有些武断、不够严谨？”
第198章 不鼓励不干涉
徐教授的话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对董庆伍的判断不赞成、不满意。他在古玩界有个外号叫徐大炮，看不顺眼，不会一直憋着，该说的时候他会说，也不怕得罪人。有时候是挺气人的，可有时候还真要靠他这样的人撑场面。
尤其是某些技术水平不够的玩家，又知道徐教授性格的，特别乐意来找他帮忙掌眼鉴定，虽然徐教授十有八九会推掉，可还是有人千方百计的请。
旁边有个人知道徐教授的性格，连忙和稀泥：“这世上很多事都是相对的，老董他就是认为这个碗是真的，他也只是说出他的判断嘛。干咱们这一行，谁能保证自己永远没有打眼看错的情况？都有是吧？老徐你可以维持你的意见，不过你就别跟老董呛了，他上个月刚做了胆囊手术，还没休息好就飞了过来。走吧，东道主没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来呢，不如我请大家伙出去喝一杯，然后再各回各家吧，你们看怎么样？”
做手术的事都提出来了，还能怎么样，胡教授推了徐教授一把，意思是他别再喷了，然后跟那个提议的人说道：“老徐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较真脾气，咱们这些人在专业上有分歧也是正常的，也确实都有打眼过。这事就先这样了，饭就不吃了，我这边要去见个人，已经约好了时间，下午见面，就不能陪你们了，你们吃好喝好啊。”
那人也不勉强，本意也是借此岔开话题而已。真要一块组团去吃饭，万一在饭店人来人往的场合又吵起来了，那该怎么收场？会丢脸的。
那时候人家会说：看看，那帮老头吵什么吵，巴拉巴拉的，还专家呢？教授呢？这都啥呀……
董庆伍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影响，走的时候脸上一直很平静，没有什么不快的神色。
胡教授跟徐教授前后脚出了艺术馆，走到那些人看不到的地方，矮半头的胡教授抖着手指点着徐教授脑袋的方向，一脸不满：
“老徐啊老徐，你啥时候能改改你这臭脾气，一天到晚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你咋不上天呢你？得罪人你有啥好处啊？”
对于徐教授的脾气，他是恨铁不成钢的。
“好像你脾气多好似的，忘了？动不动就说削你的人是谁？”自从上次两个人在天文台合作修复青铜浑天仪之后，都吵惯了。
“我脾气不好也不是对谁都这样。主要是你太气人了，就是那榆木头疙瘩，劈不开刨不动的。我有时候是真恨不得拣个棍子狠狠削你一顿，看你这样就来气。”
“削我，就凭你？”徐教授毫不退让。
对于他们俩此刻幼稚的吵架内容，洪哥和胡教授带来的弟子一样都充耳不闻，假装没听到。
他们这是习惯了，都知道这两位凑一堆，不讨论专业问题的时候，就是俩小孩，而且是降智的小孩。当然，换个好听点的说法就是童心还留着一点，也算活的任性自我一点。
俩人一路吵吵，不停互损，直到进了一家饭店，这才安静下来。进去之后，洪哥要了个小包厢，然后在服务员带领下，上了二楼。
包间门一关，胡教授就问他：“老徐，你说说，那个碗你到底怎么看的？”
“我看不太好，瓷胎不大对，釉也有点浮，看的时间短了，要是能有机会仔细看看，哪怕是个假的，也不算白跑。”
“我也不确定，看着确实不大好。怎么说呢？也是个如果不是真的，那这个造假手法相当了不起了……”
洪哥见俩人开始正常说话了，便说道：“老师你要是真想再看看那个碗，可以找今古斋那个诚子试试，他发小和今天来那伙便衣是一个部门的。而且他发小还是队长，说不定这个案件就是由他来负责的呢？听说姓肖。”
徐教授不怎么关心庶物杂事，他生活中的很多事都是由洪哥帮他打理的，所以这个情况他还真不知道。听完了之后，觉得女婿说的倒也可行。
就连胡教授都说了：“这事我看行，就让小洪去跟他们沟通下试试嘛。要不这么的，我先不走了，我陪你一起去洛川这边的古玩市场逛逛。过几天再走也行。”
徐教授答应了，听到老胡问他：“我感觉你刚才跟董庆伍的态度还是有点冲，以前闹过矛盾怎么的？”
“挺多年了，有点私人恩怨。”听完徐教授的解释，胡教授总算能想通了。
“难怪？跟吃了枪药似的……”
他们一起去饭店吃饭的时候，左煜诚和叶小池已经在车上了。
左三叔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不过他的态度是不鼓励不干涉，不干涉是因为这么多年左煜诚才有了情况，他还干涉什么呀？万一把姑娘给干涉走了，侄子还可能再重新喜欢一个人吗？
有些刻骨铭心的经历有过一次，再来就淡了，再也想不到当初那种感觉。他是过来人他懂，所以不会干涉，不会说三道四瞎搅和。
可他自己的婚姻失败了，失败前也有过甜蜜蜜。所以对婚姻，他有些拿不准，不可能像董庆他们那些没经历过婚姻的小年轻一样起哄。最好的就是让他们俩自然发展。
叶小池在车上跟左煜诚聊天时，把她的想象跟他说了说，左煜诚笑着摇头：“你都怎么想出来的啊？吊灯掉下来砸到碗上……屋子忽然黑乎乎一片，然后又有人混水摸鱼……想象力还挺丰富，可以去写了。”
叶小池心道，本来就是看看的嘛，可是她不会告诉他。
“瞎想一下不行吗？”她抗议道。
“行啊，必须得行。大姐是不是想过混嘿～～道？想的话拉小弟一把。”
“还说我呢，我看你是看电视看多了。”叶小池反讽了一句。
左煜诚不再逗她，说道：“这两天胃不太舒服，想吃点面条暖暖胃，店里的都吃腻了，能不能给我下碗面？”
叶小池也知道他生活不太规律，睡得也晚，不能好好养着，确实也劝不动，便答应了。热乎乎的面条确实挺养胃的。
第199章 靠谱的人
第二天中午，徐教授果然到了今古斋，之前已经在电话里约好，确认左煜诚到时候会在店里，这才过来。
胡教授本来也想跟过来，可是他到洛川的消息一传开，就有不少人请他，不好都推掉，便让徐教授自己来了。
一见他进来，董庆连忙殷勤地迎过来，徐教授却挥了挥手：“行了，你忙你的去，那边不是有客人吗？我不用你管。”
“好嘞，诚子在楼上呢，我让小叶把他叫下来。徐教授你上里边坐会儿。”董庆刚说完，发现叶小池不用他提示，自己已经上楼去了。
他便把徐教授让进去，自己再去陪顾客，那边的人本来还在猜测董庆那么热情是什么原因，听到他们俩的对话，有个男人就说道：“徐教授？是不是昨天在艺术馆参加了曜变天目碗鉴定的徐教授？”
董庆答道：“没错，就是他，徐教授他跟咱们店老板是忘年交，关系瓷实着呢。”
徐教授听到了那胖小子在利用自己的名头给他们店做广告，便咳嗽了一声，示意他闭嘴。董庆听了，这才打住，不过却也在那顾客面前刷了好感。
楼梯轻响，左煜诚走了下来，叶小池跟在身后。对于来意，徐教授在电话里并没有细说。左煜诚也不知道，最近店里也没上什么新货，应该不是为他店里的古物而来。
“忙着呢？”徐教授先跟左煜诚打了个招呼，见左煜诚过来忙着给他沏茶，伸手阻止道：“别沏了，我下午还要带学生，不多呆，这次来是有个不情之请，想求你帮个忙。”
求他帮忙，这倒是让左煜诚觉得奇怪了，他能帮徐教授什么忙呢？
“认不认识姓肖的队长，听说叫肖云，别人跟我说你俩一个胡同长大的。”
“认识，徐教授您是不是还对那个碗感兴趣？那个碗您怎么看？”左煜诚说道。
“嗯，就知道你一听就能猜的到原因，听说肖云有可能负责昨天那个跟任志勇有关的案件，我确实对那个碗有兴趣，昨天时间太短了，看得不太明白，有些耿耿于怀。所以想求你帮忙联系下你那朋友，看看能不能让我去看看。”
左煜诚其实也有这想法，而且以他的经验，这事只要还在肖云他们局里，他一说就差不多能成，毕竟他私下没少帮肖云的忙。
“这事我帮你问问，能行的话我马上联系你，你看怎么样？”一个也是看，两个同样是看，既然他自己也想去，再带上徐教授他觉得问题不大。能跟徐教授这样的权威打赏私人关系，只怕肖云求之不得呢。
徐教授见他答应的痛快，觉得他跟肖云关系应该是不错，看来这事差不多能成，如果真是这样，倒了却他一桩心事。
却听左煜诚问他：“昨天那个碗你怎么看？”俩人说话时，声音不大，门也关着，传不到外间去，所以可以放心聊，叶小池也在外边跟董庆一块接待顾客。
徐教授摇头，长出一口气：“不太看好，就是觉得不对，可有说不出哪里不对。要是弄不明白，我怕心里憋屈到觉都睡不好。对了，老胡也想跟我一块去看看那个碗，他也想看个究竟。你帮说说，要是人太多不行的话，你尽量把我带上。”
如果肖云那边介意，徐教授决定抛弃胡老头，反正他自己想看，至于胡老头，能让他沾沾光，那就沾一下，沾不上的话他自己可不想放弃这机会。
“徐教授，你这可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行，我帮你问问看吧。可不能再多了，胡教授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点的。”
徐教授笑笑：“没了，没别人了，当然小洪也想看，不过这次算了，先不带他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再说。”
“洪哥他要是知道这些，该抗议了。”左煜诚说着，还是给徐教授倒了杯茶。徐教授清瘦，喜喝绿茶，这些他是知道的。
“你不说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哈哈。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他说话时把茶杯拿在手里，举起来在鼻端闻了闻，然后才接着告诉左煜诚：“我最近接到一个任务，让我跟另外两个人在年底出国一趟，参加辛普森的拍卖会，资金量嘛，在咱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数字，可对这次拍卖会来说，只怕捉襟见肘啊！大概是四十万外汇吧。”
徐教授熟悉古董行情，听到这个数字，便知道他们这次出去，只怕要充当一次背景板了，能拍下多少东西，心里实在没数。二十多万件瓷器，他们能拿下来的会不会突破个位数都完全没底。
左煜诚已经从小道消息知道徐教授会参加，听他这么说不过是得到证实而已。并不惊讶。
见他表情平静，徐教授说道：“你果然知情，是不是小张跟你说的？”
“对，你知道这个人？”张先生来过两回，对自己的情况讳莫如深，只说长辈是搞收藏的，别的都不吐口。
“当然知道，我认识他爸，说起来他爸比我还大几岁，现在燕京呢。他们家祖上好几代都是大官，不过到小张他爸这一代，挺坎坷的，老头前些年遭了不少罪，底子坏了，现在出不了远门，在家养着呢，跟他比，我这点学问不够看，他那才叫家学渊源。”
“这么说，你这次见着张先生了吗？”
“对，小张上午来找我了，让我组织一下，找一些优秀的学生帮忙搜集资料。”
左煜诚听了，抬眉问道：“他是想搜集沉船资料？”
“没错，他跟我说了，所以我知道他跟你交流过这方面的问题。也有请你参与这件事的意思。你这边不也有这个意思吗？”
考虑到国内的人自己放任不管的话，早晚会让异族的人到家门口把宝物给捞走，不管是左煜诚还是徐教授都希望本国来打捞，而不希望那些瑰宝被异族白白捡了天大便宜。
可左煜诚对张先生不够了解，如果这件事这个人来牵头的话，他也怕辛辛苦苦一场，为他人做了嫁衣。
徐教授显然预料到了这一点，告诉他：“这件事是他爸老张提出来的，老张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建国以来，他们家捐给各大博物馆，尤其是田津博物馆的古董数，快赶上你店里所有东西的总和了。”
第200章 地包天的问题
“小张说了，他爸会出面跟上层磋商，咱们这些院校和民间的人主要起的还是协助作用，大头还是得国家部门来组织。”
左煜诚明白，他是个普通商人，徐教授就是个学者，凭他们这样的，也不可能说随便就能建个船队，还能带上强悍的保镖护驾。
如果那个老张真的像徐教授说的那样，左煜诚还是愿意协助的。所以他就应了下来。
倒是徐教授提议道：“你店里那个小叶，我听小洪说她记忆力特好，快过目不忘了，是个人才啊，我手底下能赶得上她那么努力的都不太多。我觉得这件事她也可以参与。万一成了也是个资历。”
“行，我跟她说说，她要是愿意的话我没问题。”
“那行，你跟她讲讲，我这边已经在考虑了，她要是同意了，可能得抽时间到我们学校图书馆去。你也知道洛川大学对考古挺重视的，图书馆里边的藏书不管是历史、地理还是考古专业的，数量都相当庞大。检索资料得去我那里才行。你店里条件有限。”
左煜诚：“……”听徐教授这么一说，忽然感觉他辛苦打拼出来的店像个小作坊小门脸。
他也承认徐教授说的是事实，洛川大学图书馆他没少去，借书证还是托人帮忙办的，图书馆的阿姨一直以为他是洛川大学的学生，再后来是研究生，而事实上因为生计，他也只读到高三，连高考都没参加。他是觉得，既然不准备上大学了，就别再去挤占那有限的录取名额了……
对徐教授的提议，左煜诚有点矛盾，他也有私心，叶小池要是经常去洛川大学查资料，他会郁闷的。俩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本来就少，现在又要忙这件事，以后她属于他的时间还能有多少啊？
————————
同胡教授一样，董庆伍也是名声在外，洛川市知道他的人也不少。有些人提前就知道了他的行程，在他到达洛川之前就已经跟他约好，请他在鉴定会结束之后帮忙掌眼，并且指点一二。
董庆伍在圈子里有小孟尝的美称，有人求助，能伸手就伸把手，所以在圈子里人脉广泛。
徐教授在今古斋跟左煜诚讨论沉船的时候，他正在一个商城老板家里帮忙看一个观音佛像。
他笑呵呵把那像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那老板：“这佛像你怎么得着的？”
他也没说这佛像到底是不是真货，老板不清楚他的用意，便如实答道：“是我一个老乡跟我聊天的时候，说他认识的一个人刚从地里挖出来几样东西，我去看的时候，去晚了，新挖出来的都被人买走了。然后在他家单独砌出来的专门用来烧香拜佛的小屋看到了这个佛像，原本只是打算参观一下，随便看看，可是他那屋一进去就觉得气氛特别祥和，心里舒服的那种感觉？所以我就觉得这佛像挺特别，说不定那家人祖祖辈辈都信，初一十五都不会忘了上香，很虔诚，所以我觉得这佛像备不住被加持了，一股精神力加持在上边，应该不错，就买了。”
听他这么说，董庆伍倒不好单纯的从古玩鉴定这个角度来跟他聊了。
“论材质的话，这个确实算不上珍贵，外边并没有鎏金层，应该是电镀的，不过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上边有了那家人的精神加持的话，长期来看，也是个值得拥有的东西。人这东西，思维和精神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电镀的……”老板的脑子里马上出现一个油漆工举着喷枪对着佛像喷洒的画面。原本那种祥和的感觉马上从他心里消失了，看来他这就有可能是心理作用啊。
看出来他的失望，董庆伍道：“这不算什么，反正你也没花几个钱。那个老农看上去是不是挺憨厚的？”
“憨不憨厚我也不知道，看人又不能看表面，反正那人看上去不善言谈，挺木讷的，问三句都不一定能答一句。就说这东西是他奶传下来的，家里没啥了，传下来的就这一件了，得留着做个念想，说不卖。”
说到这，那老板不用人提醒自己都明白了，感觉他这是栽在小河沟上了。人要真是事关利益，装装木讷算什么？
果然董庆伍说道：“你们洛川这地方，是六朝古都，是得天独厚的好地方啊。从地里挖出来东西很常见。随便盖个楼、修个学校什么的，就挖出来点东西。下地干活的农民挖出来东西也常见，头些年还好，现在可不行了有不少农民学精了，你看着他木讷，实际上算盘可能都打好了，专门弄些假古董埋地底下，再找个机会挖出来卖，那叫埋地雷。所以再有这种事，真假还是要好好分辨一下。”
说完了还有点嫉妒，“哪像我们田津，地底下根本就没啥。所以说洛川真是得天独厚这没说错。”
老板有个朋友也在场，之前一直没怎么插话，这时听了董庆伍说的这些，觉得自己又学了一手，便主动要请董庆伍出去吃饭。
董庆伍倒也不拒绝，他全国各地哪儿都有认识的人，应酬是少不了的。
只是说道：“这还有些玩意，既然答应了，总得看完是吧？”
那老总跟他朋友说：“人是我请的，吃饭自然是我买单。”
董庆伍打着圆场：“今天谁请我来的谁请客。”
说到这里，那人就不争了。两个小时后一起去了不远的饭店吃饭。
几人点好了餐，边吃边聊，这时包厢门轻响，有人在敲门。
那几个人一进来，便有人说道：“我刚才看着就像是老刘你们几个，敲门一看，果然是你。”
一切都蛮好，直到这些人身后有个男人说话，，个子也不高，长相还特别，不是什么三庭五眼的长相，还有点轻微的地包天。
好听的说法，就是生就一副异像，不是一般人。
“董老，鉴定会我都去了，想问问，徐教授他们其实说了，不大看好那个碗，那么董老你是依据什么认定那个碗就是曜变天目呢？”
众人：“……”这个地包天他怎么就这么胆大包天呢！珠心啊！
第201章 投石问路
董庆伍这时候正在朝门口的几个人微笑，乍听这句话，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说道：“鉴定是个很主观的事。每个鉴定师他的经验、经历和感觉都不一样。有分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总不能人云亦云吧？人云亦云的话，还请我过来干嘛？”
“没错，是这个理，薛奇，既然来了，过来一起喝两杯吧。”请客的老板不想出什么岔子，便居中调停着。
可是那个地包天的薛奇竟不肯甘休，大家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董庆伍结怨了，俩人一个洛川，一个田津，似乎搭不上关系啊。
“董老的水平当然没什么可怀疑的。我听家里老人说，三十多年前，田津博物馆曾经派出过好几拨人到文物大省收集古董，董老那时候才三十多岁吧，就已经是咱们洛川这一片的负责人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水平自然是更高了。当年那茬人，很多都已经销声匿迹，人还在不在世都不知道，硕果仅存的也就是董老了。”
三十多年前？这人忽然提起这件事，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他话里有话，似乎三十多年以前董庆伍跟洛川有过什么联系。那茬人都有哪些，都谁呀？为什么董庆伍现在好好的，那些人现在都已经销声匿迹了呢？
可他们平均年龄不过四五十岁，那时候有的虽然也成年了，但并没有谁那么早就跟古玩界有什么牵连。所以这些人对薛奇说的事全都不知情。
面对别人探寻的目光，董庆伍坦然地说道：“这些年发生太多事了，三十多年前的话，很多事我其实都没什么印象了，不是常来常往的，有可能连名字都忘了。尤其最近两年我明显感觉到身体不如以前，看看我这头发就知道了。记忆力也是下降了，现在也就是靠着以前的那点小本事混混饭吃。不过你要说博物馆派人到洛川收古董的事，我还真想起来几个人。”
对于薛奇和董庆伍的交锋，有人假意劝了两句，说大家都坐下来喝酒喝酒，董庆伍却摆了摆手：“看你们这些人岁数没那么大，估计那时候都十几岁二十出头吧，有些事儿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位小薛说的老人是哪个，不过我记得有个姓左的就在你们洛川嘛，也有点名气。至于另外的，我也不太清楚去向，我得想想，是叫左…左凤林，对，就是叫这个名字，他其实比我还要大几岁，怎么你们都不认识吗？”
这么坦然？薛奇对他的反应还是略有意外的，不过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了，就算里边真有什么猫腻，董庆伍也早就准备好应对之策和说辞了。看来表弟关逸飞让他试探的事，暂时还试不出什么。
薛奇的母亲和关逸飞的爸是姐弟俩，他是个国际倒爷，除了犯法的东西，没他不敢倒腾的，见人不怂，所以关逸飞把他派来，让他先跟董庆伍接触接触，大概了解下董庆伍是个什么人。现在说了这么几个回合，薛奇觉得董庆伍这个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如果当年的事，是他使坏的话，还是很难对付的，最起码证据就很难找。那批古董到底去了哪里，是谁干的，或许根本就查不出来。
“左凤林？这个人我还真认识，有点名气，我叔找他帮忙看过东西，说看的挺准的，他自己现在倒没干什么，倒是他大孙子有点出息，在古玩街那边开店了，生意还挺好的。我倒是没去过，不过我好几个朋友都去他那儿买过。”
“是吗？没想到老左后继有人了，不错不错。”董庆伍说了这句客套话，便没再说别的，这不能不让人多想，似乎他跟洛川的左凤林关系很一般啊。不然，不该是打听打听左凤林在哪儿，情况都怎么样了？毕竟多少年以前的老相识了，关系要是过的去的话，不见见面吗……
薛奇听他这么说，便说道：“左凤林我也认识，他平时没什么事，经常在街上跟一帮老头下棋，天要是冷了，就挪到室内去，反正没什么公职，不对，应该是早就没公职了，听说是开除，平时也玩玩收藏，反正不忙。董老你要是想看看他，我把地址给你。”
开除了？没有公职，左凤林现在就是个闲人，自己玩收藏……这些人很快就捕捉到里边的关键词。
看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左凤林被开除了吧？另外的几个人是不是也被开除了？！是董庆伍的手笔？他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样的现实版悬疑剧调动了所有人的感官细胞，每个人都竖着耳朵听着薛奇和董庆伍你来我往的话，这场酒席没白来啊。
“呵呵，年轻人知道的不少啊，你家里老人是哪个？我看看我认识不？”
“外祖父姓关。”薛奇说完了盯着董庆伍的眼睛，打算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关逸飞事先跟他聊这件事的时候，只是让他先探探董庆伍这个人，别的只让他见机行事，薛奇就是想看看董庆伍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一个左凤林不够？那再加上他外祖父关老头呢？
董庆伍把面前的酒杯和碗筷往桌子前边推了推，然后跟薛奇说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我不知道你外祖父都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外祖父这个人，我还有印象，是我们那一拨人里边岁数最大的，对大家伙也挺照顾，不过他最后能回家没出别的大事，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有些事，跟你说不清楚。看来这顿饭，倒有点像鸿门宴哪。算了，岁数大了，精力不够，我先走了，得回去休息休息，然后见见老朋友就回田津了。”
说着，董庆伍站了起来，有的人便拦：“董老，没这回事，哪有什么鸿门宴，平时请你都请不到，这菜才上桌，酒还没喝上呢，可不能走。”有几个还想等着酒席过后邀请董庆伍帮他们看东西呢。徐教授脾气臭，不好请，董庆伍来了，可以请他啊。
第202章 跳刀纹
做东道主的那位老板便跟薛奇说道：“小薛，不是我说你，董老难得来一回洛川，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说那些干啥？这不存心给人添堵吗？”
薛奇暗道你这家伙刚才听得多起劲，现在装什么无辜？不过他没什么机会再说话了，跟他同来的俩人见闹得不像话，便一左一右把他拖了出去。那俩人都比他高，一使劲，他便被架走了。要是拼命挣扎的话，就算勉强留下来，也太狼狈了，他怕姿态不好看。再说想说的也说了，便顺势离开了饭店。
左煜诚这边把徐教授送走之后，跟叶小池谈了谈，问她徐教授说的事她是不是同意，要是愿意的话，徐教授会给她办个洛川大学的出入证和图书馆的借书证。叶小池当然没理由反对了，这时候是九三年的秋季，虽然已经出现电脑，可是网络还完全不行，想查点什么东西哪有后来那么方便，能有机会去洛川大学图书馆免费泡书，她求之不得。
“有空的话，我跟你一起去吧。”左煜诚说道。
“有你这么大的大学生吗？”叶小池跟他开玩笑。左煜诚轻拽了下她耳朵：“你什么意思，嫌我老啊？不像大学生，像研究生，像博士不行？再不像的话，改天我弄一平光眼镜一戴就像了。”
刚进门的刘鸣正好看着他大哥扯着叶小池耳朵说话那一幕，顿时觉得身上一紧，这样的大哥太陌生，太甜腻了，辣眼睛。
这时候左煜诚已经看到他过来了，便放开叶小池，奇怪地问他：“你一天天的不上课了？怎么又来了？”
“大哥，学啥习啊，算了吧，就我考那工业自动化的专业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书上讲的那些原理根本就没有实践的机会，实习的时候到厂子里一看，那些工厂哪有什么自动化设备啊？基本都是手摇式的机床。尤其是那个模拟电子技术，太难了你知道吗？往届那些学哥学姐都管模拟电子叫魔电，魔鬼的魔，都这么说，想想就知道该有多难了。以后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干这一行。所以我想着，不如下午没课的时候就到你这儿来看看，跟你学学，以后我也收藏点东西，做为副业也挺好的。”
听到这，叶小池说道：“以后自动化是个趋势，现在确实不行。”
左煜诚也告诉刘鸣：“过来学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得把该上的课上了再过来。”
以前是刘鸣懒得学，现在他自己有这想法，左煜诚当然不会拦着他，不过让他自己教刘鸣的话，他真没那么多功夫和耐心，便把他丢给了董庆，让他带着点。
刘鸣也不介意，董庆更好说话，如果让他自己选，他也会选董庆。
让左煜诚意外的是，这次刘鸣似乎是来真的了，学得很用心，董庆一个下午嘴不停地给他讲着，到后来，嘴皮子一向利润的董庆都有点累了，找了本以前给叶小池看过的入门书丢给他，让他自己先看会，他要休息休息。
叶小池最近两天没再去市场里淘货，附近有不少贩子已经知道她在今古斋里边卖货，再想到周边的摊位上淘就没那么容易，就算挑出来好东西，价格也谈不下去了。要去得去远一点的地方才行。市场太大，这一来一去的，时间短了就不够用。
她现在是经常跟着左煜诚起大早去各个诡市转转。
因为不急着去市场里边淘货，叶小池就没走那么早，快六点了，还跟董庆他们在店里待着。
董庆见时候不早，便让刘鸣把书拿回去好好看看，想观察下他跟刚开始入行的叶小池相比，能抵得上叶小池几分？
刘鸣站起来要走，走到门口又退回来了。董庆便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这了？”他一边说一边在店里张望了一下，貌似没有啊？
“不是不是，你看谁来了？”刘鸣往旁边让了一步，把刚赶来店里的袁工让了出来，袁工就是之前刘鸣爸同事，在刘鸣爸骂他的时候帮忙劝解过。袁工身后还有个男青年，看脸有可能是他儿子。结果一问，还真是。
“这是我儿子，学金融的。”
“哦，金融挺好的，这两年挺流行这个。”董庆的话让袁工挺高兴。一提到儿子就有点收不住：“我这个儿子，还是挺省心的。他告诉我现代社会看起来挺和平的，可实际上，世界从来没有真正太平过。哪怕是咱们国家也一样。金融战争就是一种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儿子及时制止了自己老爸的倾诉欲：“爸，说哪去了？把你带来的瓶子给人看看啊。”
旁边的刘鸣还挺着呢，当着自己的面夸自己儿子，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袁工及时收住话题，然后抱来了一个方形纸箱，接着把那纸箱打开：“这是我头两年买的瓶子，买的时候说是清朝官窑的青花，我瞧着有点说不好。小左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左煜诚便在他把那个蒜头瓶拿出来，然后看了瓶身，接下来瞅了瞅瓶底，便告诉袁工：“是清朝的没错，不过应该不是官窑，应该是民窑出来的。”
“这么快？”其实他倒是想知道知道都是怎么看出来的。可人家做这行，那些鉴定功夫都是一点一滴积累并且练出来的，哪能随便告诉别人，所以他就算想知道也不好意思问。
却没想到左煜诚主动告诉他：“你看这瓶底是不是有一些放射状的条纹？”
“嗯，能看出来，就从这看出来的？”左煜诚既然主动提了，袁工便把自己想问的说了出来。
“能，这些放射状的印迹是跳刀纹，瓷器拉胚或者修底足的时候得用刀刮，要是刀不够锐利，中间就会有停顿。瓶底就容易留下来这种放射状的印迹。不过官窑要求很高，这些跳刀纹并不美观，官窑很少出现甚至不出现。所以我觉得这个是民窑的。品相还行的。”
见左煜诚就这么坦白给他讲这些，袁工执意要请他们吃饭，让叶小池和刘鸣全都跟上。
第203章 两碗馄饨
左煜诚当即谢绝了袁工的好意，说道：“饭就不吃了，一会儿还有点事，改天的。”袁工见他态度坚决，便没再坚持，想着等哪天找机会再还了他这份人情吧。
临走的时候，袁工告诉左煜诚：“我这边临时有个任务，要去外地开会讨论研究巨型发动机的事，大概得一星期吧。等我回来后，可能会带个朋友过来，我玩收藏就是受了他的影响。不过他水平也有限，到时候他要是请你做鉴定的话，你该收多少收多少。”
左煜诚对他后边说的话不怎么感兴趣，只说等人来了再说吧，倒是注意到他说的巨型发动机，便问道：“你们这次要研发的巨型发动机具体都应用在哪方面？“
似乎男人们对这类话题普遍感兴趣，董庆和那俩小伙全都用心听着袁工在给左煜诚解释：”这次咱们要研究的发动机主要应用在集装箱船远洋捕捞船上，动力强劲，体积也会比较庞大，可以适应远洋捕捞和运输的那种动力源。这项目是鲁州远洋渔业公司委托我们研究所和他们当地的一个机构合作开发的，项目不小，需要团队协助才行，这次我先过去一周，跟团队讨论下项目的可行性，以后可能要经常过去……“
袁工本来是打算这就走的，最后真走的时候却已经挺晚了，他留在店里，给左煜诚他们几个就巨型发动机的原理作了个简易的说明，那几个人似乎还听明白了，可叶小池完全无感，她也听了，就是理解不了。
可能她天生就对机械没感兴趣吧。刘鸣本来还跟左煜诚抱怨着他学的专业用不上、学不明白。听了袁工的一席话，才知道国内某些先进部门的技术水平其实一直在往前走，所应用的先进技术比他们课本里的知识先进多了，只是还没普及而已。
”袁叔，我还以为，我这几年大学恐怕要白学了呢？都不知道怎么应用，看来这专业应用的前景还挺广泛的。“
”那当然了，现在机械设备都在向自动化发展，以后用的地方还多着呢。不过你们学校那教材不实用，你要真感兴趣的话，得在课外自己学，并且能找个地方实践一下。其实这些你爸都知道，知道怎么学也知道怎么用。不过我也能猜出来，你小子平时没少跟你爸对着干吧？你爸说的话你都听不进去，其实你爸那个人虽然教育方法没我这么讲究，对你还是不差的。“
”袁叔，我本来还说，你这些话，我听着还挺有道理的。不过我听来听去，合着您在这儿夸你自己的时候还不忘踩我爸一脚。我没听错吧？“
袁工儿子说道：”刘鸣你没听错，这招我爸很熟，捧自己踩别人，对我就没少用这招。“
几个人说笑了一顿，直到快八点半才散去。
目送刘鸣和袁工父子走远，董庆留着叶小池和左煜诚在后边熄灯关店门，自己先离开了今古斋。
”出去吃点东西吧，六点钟吃饭的时候我看你没吃几口。“出了店门，左煜诚便把叶小池的手拉在手里，沿着马路牙子慢慢走着。
”嗯，前两天有点着凉了，就不太爱吃饭。现在还真有点饿，去吃点馄饨吧。就怕有的店馄饨已经冻了很久都没煮，然后都不新鲜了。“
”没事儿，我知道有一家店，离这儿也不远，走十几分钟就可以了，那家店主要就卖馄饨，都是当天现包的。有猪肉大葱的、三鲜的、香菜羊肉的，还有干贝这种海鲜馅的，大概就这些了吧，店开了挺多年了，我以前经常去，今年倒是没去，等去了之后看看变没变，你想想看你喜欢哪种？“
”海鲜馅的吧，我不爱吃猪肉，就炒菜时借个味还行。“
”看出来了，咱们一块吃饭，炒菜里的猪肉你都不碰，以后你不吃的我吃不就行了。“
左煜诚其实有点奇怪，叶小池以前家里情况也不好，估计一年吃不上几次肉，换成别人家的孩子不是得馋得不行吗？反正他以前就馋过。尤其是小时候，家里一做肉，就赖在锅灶旁边不肯挪地方。哪怕一时半会吃不上，闻闻味也能高兴得象过年一样。直到后来条件好了，才不馋了。她却不喜欢吃，是天生就不喜欢吗？
”到了，就这里。“店门是对开的红色木门，镶有长条玻璃，看上去挺陈旧，至少有几年没上过漆的样子，确实有点老店的感觉。
叶小池进去之的一，发现店门虽然陈旧，店内收拾的还是挺干净，女主人的围裙看上去洗得干干净净，头上戴着白帽子，把短头发都窝在里边，看上去挺爽利。
这时候店里客人只有零星的几个，她见到左煜诚，便笑了：”小伙子你挺长时间没来了吧，上一回见你好像是去年了。“
”今年事儿多，不怎么在店里呆着，怎么样，生意还不错吧？“
”还老样子。“那女人笑了笑，说道：”女朋友吧？头一回见你带姑娘过来，挺漂亮。“
夸了两句，问了问左煜诚他们要吃什么，便去后厨告诉她男人，也就是店里的厨师煮馄饨。
叶小池要的是干贝馄饨，左煜诚的是三鲜馅的，老板娘小心翼翼把冒着热气的馄饨端过来，看到碗里漂着的得菜、是米和紫菜，再加上清冷天气里那一碗热汤，确实能勾起人的食欲。
叶小池一边吹一边吃，一会儿功夫，吃下去半碗。却发现左煜诚没吃几个，”你怎么不吃？不饿吗？“
”我不用吃这个就饱了，你不知道秀色可餐吗？“左煜诚压低声音说道，说话时看着叶小池因为吃热热的东西变得比平时更加红彤彤的唇。
叶小池桌子底下的脚踢了他一下，就知道他平时看上去倒是一本正经的不过是表面，逮着机会要是不闷Sao一下他难受。
左煜诚不再逗他，把自己碗里的三鲜馅的给她舀过去几个：”尝尝这个，味也不错。“
叶小池倒真的舀起来一个尝尝，咬开一层薄皮，鲜香的味道溢满口腔，她满足地点头，眯着眼睛笑道：”好吃，这两种都好吃，各有各的味。“
”好吃就对了，等哪天有空的，咱们俩一家家的逛，这附近有不少好吃的店，你都没去过“
第204章 传言
董庆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正歪在被上玩贪吃蛇游戏，刚玩完一局，便听到隔壁门声轻响，还有两个人的走路声，虽然轻，可也知道左煜诚进去了。本来他觉得单身挺快乐的，忽然之间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以前迷恋的游戏机都没什么意思了，有点无聊。便把那掌上游戏机往旁边一丢，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关了灯准备睡觉。
叶小池这边刚一进去，就被左煜诚矮身托起来。她也不抗拒，圈住他脖子，由着他把自己轻轻丢到沙发上，然后整个人欺身上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嗔怪着把他推开：”别闹了，再闹就过火了。“他身上的变化她不可能感觉不出来的。
”行，我不闹了，今天回来的有点晚，一会儿你早点睡，明天的鬼市你先别去了，最近连着去了几趟，太累了。一星期有好几回呢，你不能每回都去，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等过几天再去吧。“
”行，我也挺困的，明天确实不想起的太早，觉不够。“叶小池最近没少跟着左煜诚往鬼市去，又卖出去好几样东西，也算是小有资产了。
左煜诚见她能听劝，便说道：”明天早上我不去店里，我有点事儿要出去一趟。下午两点我去接你和徐教授去肖云那里。你在店里看着，徐教授和胡教授要是提前来了，你就接待一下。”
叶小池答应着送他出门，可是临出门前他又磨了一会儿，才肯关上门下楼。
叶小池返身时，看到墙壁镜子上映出的人影，发现颈子上又有些红印子，好在不明显，睡一觉也许就能消下去，再穿上高领一点的毛衫就能挡住了。“怎么这么喜欢啃呢？”她嘀咕了一句。但其实，她也是欢喜的。
————
第二天早上，左煜诚果然没到店里来。叶小池睡了个安稳觉，直到天大亮了才起。
“哟，小叶，今儿个精神不错，容光焕发啊，要我看，哪天要是有剧组什么的要选人，你都可以去试试了。”董庆一大早就送上彩虹屁，适当的恭维和赞美是人际交往之间的润滑剂。这是很多小孩子都懂的。何况叶小池的状况确实越来越好，他甚至都有点想不起，头一次见着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了。
具体什么样子真的回想不起来，只有个大概的印象了，记得她那时是瘦瘦小小的，脸上没什么光彩，发质也不大好，还拄着拐，当时她自己表现的虽然平静，可看在别人眼里其实挺可怜的。再看看现在，哪里还有半分可怜的痕迹。她是低调，要是不低调的话，董庆知道，以她现在手头的资金和古董，多少洛川人积蓄一辈子都比不上了。
”董哥可真会说话。“叶小池说完，像平时一样，很自然的把店面打扫了一下。跟她刚来这儿工作时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同。正是这种淡然才是董庆最欣赏的。他见过太多乍富的穷人，那副嘴脸，特别能反映人性灰暗的一面。
他也没拦着叶小池干活，自己抄了个抹布，起劲的把屋子里的边边角角全都抹了一遍。不抹的时候还觉得都挺干净的，要真是仔细一擦，淡黄色的抹布上仍是有了些灰印。
董庆陪着叶小池用心打理今古斋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时候洛川古玩界已经开始慢慢传开了一些传言。
直到下午一点半，店里一切都挺正常的。董庆看到徐教授一如既往地背着手进来，进门的时候他都是习惯先迈左腿。这次似乎有点走神，先迈了右腿进来，一条腿进来之后，才发现顺序不对劲。忙忙地又退了出去，这加改用左腿先进的。
叶小池：”，，，“他这是有强迫症吗？
跟在徐教授身后，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胡老头看着他在门口进来又退出去，然后又进来的折腾，忍不住哈哈笑道：”你瞅你这样，你那些学生知道你现在这熊样不？“
”什么熊样，那叫严谨，一次左脚先进，每次就都用左脚先进。“
徐教授强词夺理，理直气壮，胡老头怎么能愿意让他在口头上占便宜，便道：”还严谨？原来每回进门都先迈左腿就叫严谨，你等我回头找个笔记本写下。“
不过这回徐教授没再接着跟他斗下去，胡老头知道为什么，出了些传闻，其实想一想就知道信息源头来自哪里了。正是因为如此，徐教授才气得差点摔了杯子。因为这消息一被传出来，徐教授原来的怀疑就几乎成了事实。
还是等见到左煜诚单独跟他聊聊这件事该怎么应对吧，这是俩人来时一致的想法。
董庆也知道左煜诚已经和肖云约好了，今天下午会带着两位教授和叶小池一起以技术协助的理由，去正大光明的零距离接触那个所谓的曜变天目碗，这时候还没到点，左煜诚也没回来呢，他便陪着两位专家在里间说着闲话。
他毕竟是专门卖货的，察言观色的能力不输于叶小池，所以聊了几句，他就看出来了。
”徐教授，是不是有啥事？有啥事你跟我说，我嘴有多严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教授一想，董庆办事是挺稳的，再说就算现在不说，等会儿见到了左煜诚一样要说的。也许左煜诚这时候在外边，不等他们提起，就已经知道了吧。
这时候店里没什么客人，叶小池刚提了壶烧好的热水过来，准备把里间的暖壶灌满水。
正好听到徐教授说道：”董庆啊，说起来，这事关系到田津来的一个人，他名字就比你多一个字，叫董庆伍，听说过吧？“
别说名字就多出来一个字，就算同名同姓也常见，董庆原本也没当回事儿，便接着徐教授的话说道：”他怎么了？是不是跟那个碗有关系，一会儿你们不是要去看看那个碗吗？“
”不，这次跟那个碗没关系，跟三十多年前的古董丢失案有关系。“这时叶小池刚好走到门口，听到徐教授这名话，便停了下来。
”怎么说？“董庆听了，身子往前倾，这件事左煜诚和关逸飞一直在查，还没有眉目，不知道这次传闻从哪儿来的，到底是怎么传的。
”传闻说，那批货是田津博物管派来的那一批人里边一个姓罗的给偷走了。“
”啊？！“董庆听到这句话，正好看到门口提着热水壶的叶小池，想伸手阻止的，可又很快反应到，这样做的话就太明显了。
正好这时候来顾客了，董庆便很自然的说道：”小叶，水壶先放那儿，我灌吧。来人了，你先过去看看。“
第205章 青铜马车
叶小池答应一声，把热水壶放在里间墙角，热气从壶嘴里升腾出来，董庆过去拿起铝制的旧水壶，顺手就把门带上了。两位教授到底是心思缜密的人，看出董庆是不想让那个小叶听到他们说的话，可具体原因倒是猜不出来。
来人是个老顾客，在叶小池手里买过两回东西了，这次过来，不只要买东西，还带来了一辆自己在别处买的马车。
这架铜制马车前方有六匹马，外观很像兵马俑里的马匹，原来的持有者是熟人介绍给他的，在洛川收藏界也有点名气。他看着喜欢，觉得这驾马车挺有气势，所以价格虽然不菲，还是买了下来，
”小叶，你看这马车怎么样？我朋友看了都说看着挺真的。“
叶小池不用上手，就知道这东西有问题。只能说是个仿品，而且仿得不高明，要说是个艺术品也算过得去，只是不符合历史而已。
懂历史的人哪怕不精通古玩也不会把它当成古董买下来。因为它这个马车的制式明显就是秦汉的，然而却用前四后二，合计六匹马同时拉着一辆马车，这个规格实在是太超标了，能有大官诸侯敢用吗！毕竟从史料记载和留存下来的始皇青铜马车能知道，秦始皇自己乘坐的马车才只用了四匹骏马啊。
听着那人滔滔地讲着这马车的来历，叶小池知道这事儿她不能明说，只好跟他讲：”这个形制我有点拿不准，你有空时可以上市图书馆或者别的地方去查一查，就查历朝历代的出行工具发展史，马车形制这类资料，对照一下上边的图片什么的。可以的话，最好多参考几本书。这样或许就有点收获。“
问话的人明白行规，知道叶小池这是看破不说破，他倒也沉得住气，毕竟这马车只是他众多藏品中的一个，哪怕买错了，也不会很疼。他知道再问下去，店里这姑娘就不好深说，会令她为难。他便把那铜马车收起来，然后去看砚台，最后在左煜诚回来之前，买了个钟形砚走了。
左煜诚走进店里的时候，看到叶小池微笑着把那顾客送走，他压下心里的恼火，朝叶小池笑了笑。告诉她：”把店里的事交给大庆，你收拾一下，跟我一块去肖云那里。“
这时候董庆已经打开门，从里间走了出来，说道：”徐教授和胡教授已经过来半个小时了，就等你了。怎么样，你那边都忙完了吧？“
说着，他背着叶小池对左煜诚眨眨眼睛。这眼神让左煜诚意识到，只怕他在外边听到的传闻董庆这边已经知道了。
这不奇怪，毕竟徐教授他们在这儿，徐教授可是一直关注着田津来的董庆伍的事情。很可能是他来的时候说的。
叶小池这时候已经穿上了外套，趁着这功夫，董庆跟左煜诚耳语了几句，最后告诉他：”这事小叶还不知道。“
叶小池过来时，他们俩人已经分开了，叶小池并没问，因为徐教授这时出来了，他也不废话，跟着左煜诚就往外走，他能在这儿等半个小时已经是来得够早的了。也是看重这件事才会这样。要是平时，他的时间安排都是以分钟来计算的。
在他们赶往肖云那里去看那个天目碗的时候，左煜诚的爷爷，也就是当年跟叶小池外公一起在洛川为博物馆收古董的左凤林这时候也在外面，他正陪着几个远道而来的老友和洛川本地的几个人在家附近的饭店里吃饭。
这里边有俩人就是奔着这次天目碗鉴定会而来的，对这次鉴定会，他们可以说得上是乘兴而来、结果却是虎头结尾了，觉得挺扫兴的。想到当时那帮便衣小伙子把人带走的情景，有个老头气得把手里的酒盅往桌子上一礅，气恼的说道：”你说玩收藏就玩收藏，怎么搞出来这么多虚头八脑的东西来？就是这些人，把古玩市场搅得乌七八糟的。“
旁边有人劝他：”别生气了，今天大家伙难得见一回，这都多少年没见了，这顿酒喝完，恐怕没下顿了，都好好的，高高兴兴的喝完这顿酒。对了，有个事儿要求你们在洛川的，我身体不怎么好，家里人说什么都不让我坐飞机。后来到底没拧过我，还是放我来了。不过回去的时候我就不坐飞机了，确实有点难受。我打算坐火车慢慢回去，你们谁家有人，帮我买两个软卧吧，火车票太难买了。“
立刻有个老头答应了：“别的事我帮不了，这个交给我吧。”
要买票的老头一插楼，话题便转了方向，气氛好了点。这饭店的老板认识左凤林，还找左凤林给他买的古董掌过几次眼。听说他带着一帮朋友来吃饭，忙拿着一瓶茅台过来，推开门，便笑容可掬地要给各位老人倒酒。
这时候有个老人正说话呢，都是认识几十年的人，年纪大了，聊天的时候，难免会聊到各家的子女，这是人之常情。这人便一脸愧疚地说道：“老左，说起来，兄弟我对不住你啊，十几年你家老大出事，我那时候都没能帮上忙，现在想起来，心里格外不好受。当时家里也实在没办法，我爸妈一个接一个的接茬有事，哎！”
“看看，气氛刚好一点，说这些干什么？”有个人劝道。
左凤林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谁也怨不得，最该怨的是我。虽然老大的病花再多的钱也不过是拖上几个月半年的，可到底是一碗水没能端平，我这个爸当得不够格。”
熟悉的人知道左老头平时虽然一别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是有心结的。便想劝慰一下，不过让那饭店老板抢了个头。
“老左，这些事，过去的事已经回不去了，咱们得往前看。先不提这个，再提也没法挽回了是吧，今儿个我就跟你说个最新消息，这事对老左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
这些人上午就聚到一起了，还没听到什么信，听老板的意思，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了，马上就有人让店老板快点说。
“我能有啥好消息？”左凤林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好事轮到他头上。这些年就没遇到什么好事，一天一天混日子而已。
第206章 送信
“好，那我就说了。”饭店老板很愿意跟左凤林这样有实力的人交好，也知道左凤林几十年郁郁不得志的原因。所以知道消息第一时间就想着跟左老头说一声，这还没来得及上门呢，人就领着一帮老友到他这儿来吃饭来了。得嘞，那还等什么，所以他拿着瓶珍藏的茅台就奔左老头吃饭这包厢来了。
”最新消息，是关于三十四年前那起古董丢失案的。老左你当时不就是受了牵连这才回家的吗？我说的就是这件事。现在有个传言，说得很可信。“
左凤林眯起了眼，直觉这里边不寻常，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这时候传出什么话来，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不可能一点都猜不出来。
”老左啊，这个信，可真不是瞎传的，有人说了，说是这次请来的田津老权威董庆伍不小心说出来的。“
不小心？哪有那么多不小心！要说故意的还差不多，左凤林其实在自己的脑子里无数次的还原过整个事情的经过。从刚开始的一头雾水，到后来回想起一点点蛛丝马迹，其实已经大概地在脑子里画出了整件事发生发展的路线图了，只是苦无证据而已。
董庆伍，这是打算把这脏水再次泼到谁的身上？这个锅他打算让谁背？听起来，这次是没有他左某人了。那么，极大的可能就是一直没有消息的罗定巍了！
左凤林的推测跟饭店老板接下来说的话完全吻合，老板话音落下，便被左老头阴沉着脸拍桌子的模样震住了。
”老左，这是怎么了？哪句话不对了是怎么的？不过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我就是个传声筒，就是把别人的话原样搬过来。“老板这时候不可能不知道是他刚才说的话把老头惹急了。
”不可能的事，这件事哪怕是我做的，也不可能是他。是什么人没有证据乱传？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散布这些谣言的，有种他站出来跟我老头对质，玛德，老子前些年无权无势的，家里又有一帮小的，怕那些小的出事，这么多年有事憋心里不敢说。现在不一样了，老头子我半截身子进棺材了，哪个瘪三再敢造次，别怪我左凤林撕破脸皮。“
左凤林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似乎他知道什么，只是因为前些年家里的子子孙孙的一帮人，怕无权无势之下受到打压迫害，所以一直保持了缄默吧？
“老左，我也是好意，你坐下消消气。”店老板套近乎套错地方了，不过他也是伶俐人，也知道左老头不是针对他，连忙安抚着。
倒是左凤林那些朋友，基本都跟这圈子有点关系，大家听了左凤林这一番话，再联系到他们过来的这些年，里面的云云雾雾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多了去了，看来左凤林、罗定巍还有关老头他们几个当初被开除也是有内幕的。其实左凤林这么说已经算很清楚了，他所指的人没别的，就是董庆伍。
事实上，因为这次的天目碗鉴定的事，便有几个老人对董庆伍好感度下降。前后两次鉴定都有他，他都说是真品。
他就敢那么肯定吗？谁敢那么确定？毕竟国内到现在为止根本就没有一件可以确定为真的曜变天目碗的瓷器，换别人，至少得把话说的有余地一点吧。徐教授不就是说不能确定吗？
他是想哗众取宠、博个名声还是有什么外人不得而知的内幕？比如私下里跟那个持有者任志勇有某种交易，这才利用自己的信誉和名气给任志勇连续两次背书。如果真有这笔交易，涉及的金额肯定不会少。
一帮老头又聊了一个多点，左凤林说完那几句话也就没再提起那传言的事，大家自然不会再提。剩下的时间一帮老头赶了一回时髦，打开了包厢里的VCD开始唱歌。
房间隔音虽然不错，可隔壁的人还是能听到这帮老头在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岗万丈高，河东河北高梁熟了……”
”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青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人民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
饭店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起麦克风跟着唱起来，到后来不管有没有麦克风，爱不爱唱哥的老头都跟上了。外边的人听到声音本来想提意见来着，可是听到一帮老头慷慨激昂的声音，知道老人在怀旧呢，便没干涉，到后来总算换上了一首轻柔一点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头唱的，还挺好听的。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那竣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那是他们经历过的岁月，有过信仰，也有过失落和幻灭；曾豪情万丈，也曾停驻在温柔的流光里。
饭店老板最后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是擦着眼泪走出来的，玛德，多少年了，还掉眼泪了，这些年做生意，好多事都快忘了。感慨过去，可还得面对现实，只怕以后董庆伍那边跟左老头他们还得有事。
门口站着几个人，看着是特意过来听老头唱歌的，老板说道：”马上就唱完了，打扰各位了，老爷子们岁数大了，天南海北的，以后可能再没机会聚得这么全，激动了点。“
”没事没事，还挺好听的，比现在那些流行哥曲可好听多了。“有个中年妇女说道。
没人抗议就好，老板离开，随后左老头他们也一个一个地从包厢走出来，其中一个还拄着拐棍，让别人扶着一点一点出来的。
左凤林从饭店出来后，就见刘鸣妈妈急匆匆赶来，正遇上那些老人在道别，然后各自或坐车或走路的离开。
她忙往前走了两步，试图搀住老头胳膊：”爸，喝了不少酒吧，我刚才给你送点饺子过去，看你没在家，一打听，才知道你上这儿吃饭来了。出来也不说一声。“
”没什么事儿，吃完了，你回头让刘鸣上我这儿来一趟，给我办点事儿。“
”他上学呢，啥事啊，让我办不行吗？“什么事儿都不告诉她，刘鸣妈表示不满。
”让他给我跑个腿，送信。这事儿你办不合适。“在洛川窝了这么多年，是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第207章 转变
”行行行，我找着他就让他给你办行了吧。“刘鸣妈表示妥协。她身边每个男人都是有主意，不怎么听话的，时间长了，她也就不争了。
”你不用去别的地方，往他大哥店里去个电话说一声就成。“
左静雪明白老头子为什么自己不打，这是他们都不想谈的话题，便答应尽快把刘鸣叫过来。
当天下午五点多，刘鸣就奉旨来找左老头了。见到他外公之后，老头子递给他一个已经封口的信封：”你帮我送一封信，今天晚上就送过去，就说是我送的。对方态度要是不好的话，你忍着点，只要他们肯收信，你就算完成任务。“
说着，他递给刘鸣一张纸条，上边写的是地址和姓名。刘鸣看了一眼，便问道：“外公，这信是不是给关逸飞他爷爷的？”
两家以前是有来往的，所以刘鸣还记得那们姓关的老爷子。他记得，跟他外公有交往的老人里，姓关的好像只有这一个。
“对，是他，我找他有事，你尽快把信送去吧。别弄丢了。”
“嗯，行吧。那我这就过去。”刘鸣跟老头感情不错，见他对这事挺看重，便连饭都没吃，下楼坐了公交车就往关老头家那边去。
他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这是个旧小区，楼道里有些暗。出来的急，也没想着要带手电筒出来，他只好摸黑往上走，快到三楼的时候，从楼上蹿下来一个小动物，可能是只猫，冷不丁冒出来，倒没把他吓着，只是觉得现在的情景有点像鬼片里的某个情节似的。
上了四楼他也看不出来那两个门哪个是二号，楼道里黑忽忽的能依稀看出来人影，但是看不清字。这时候从楼下传来咚咚咚的脚步，来人拿着手电筒。随着走动，那束电筒光在楼道里晃来晃去的。借着偶然照到门上边的光束，刘鸣总算看清了哪一家是二号，便想着等上楼的那个人过去了他再敲门。
可是那人也在四楼停下了，看到刘鸣站在二号门口，警惕地问他：“你是谁？怎么站这儿呢？”
刘鸣听到声音，转头去看他，瞧着眼熟，想了一下，恍然道：“你是关逸飞吧？”两家关系破裂的时候，关逸飞已经成年，现在的样子跟以前变化不大。倒是刘鸣从一个初中生变成了大学生，关逸飞是认不出来的。
“是我，你是谁？”见刘鸣似乎并无恶意，还认识他，关逸飞脸上神色缓和了一些。
“就知道你认不出来我了，我是刘鸣，我哥是左煜诚，当初你俩老在一块的，你还记得吗？”刘鸣知道，他外公让他来送这封信，自然是有事，也许以后两家关系会缓和呢。他便想着跟关逸飞套套近乎，也算是帮帮他外公。反正他脸皮厚，哪怕对方给了他冷脸，他也一样能贴上去。
出乎刘鸣意料，关逸飞并没有给他脸色看，只是平常语气地说道：“哦，想起来了，是你啊。那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关逸飞觉得刘鸣这次过来应该不是左煜诚让他来的，真要有什么事，左煜诚应该会直接跟他联系。难道是左老头左凤林有事？
“我外公让我来一趟。”说着，刘鸣从兜里掏出那封信来，递到关逸飞手里，对方竟很自然的接了过去。刘鸣想象中的刁难和挖苦全都没有发生。
“我外公说这封信是给你爷爷的，具体说的啥我也不知道。你会交给你爷爷看吧？”
关逸飞只哼了一声就算是回答，然后说：“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先走吧。”
刘鸣原本也没想着他会请他进去坐坐，能这么顺利已经意外了，当下也不废话，见他好好的拿着那封信，便转身下楼了。关逸飞竟还走到楼梯口替他照了照路。
刘鸣：“……”到底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了？
同一时间，叶小池他们几个已经从肖云那里离开了。再一次见到那个妖异的碗，让叶小池不得不惊叹制作者的才能。只可惜，仍然是仿的，这是叶小池和徐教授他们几个看完那个碗之后得到的相同的结论。
哪怕他们都没碰到过真正的曜变天目碗，可根据他们所接触过的其他宋朝建窑黑釉瓷来判断，给他们足够多的时候，并不是很难判断。
这种黑釉瓷，如果是真品的话，线条看起来就有一种自然流畅的感觉，修胎也随意大方。如果端在手上，就会散发出一种古意盎然的气息。可是仿品上手，外观就过于规整，胎釉也比真品要显单薄，制作上则是灵巧有余，古韵嫌不足。
只要真品看得多了，这种微妙的差异就不难感受到。
至于任志勇，肖云只告诉他们会很快放出去，因为最后没有确凿证据能够证明任志勇跟他们正在查的案子有直接关系，再加上任志勇也是有点能量的，所以他最后还是要按着疑罪从无的原则放出去。至于这个碗，等他出去的时候也会由他带走。
“这么一来，那姓任的恐怕贷不上款了。”胡教授感慨着这些生意人的手腕。
“何止贷不上款，他那个金融公司的计划恐怕也要受影响了。那明摆着就是圈钱的嘛，等哪天撑不下去了，他一跑路，就得让别人来买单了。”
徐教授是专心做学问的人，对这些不择手段圈钱的方法是看不上的。
“哎，咱们老喽，做好咱们自己的事就行了。这种事咱们也干涉不了，要真插手的话，那些投钱的人还不得骂咱们，嫌咱们耽误他们赚钱啦。”
“我倒是可惜，能做出这个碗的人，也算是个人才，可是这能力没用到正道上。不然也是个大师啊！”他们虽然都看出来这碗是仿的，但是能仿成这种惊艳的效果，也是下了功夫的，而且也得投入不少成本才可能做成这一个，也不知道已经做毁过多少个了才出了这一个近乎完美的仿品。
徐教授和胡教授都很明智的没再当着叶小池的面，谈论外面的传言，只是在猜测，不知道董庆为什么不想让这个小叶知道这件事。难道小叶跟罗家人有关？这是徐教授猜想的结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别的原因能让董庆这么谨慎。
徐教授这时候还不知道，他真相了。
第208章 钱别忘了给到位了
回去的路上，叶小池问左煜诚：“我舅最近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忙呢？国庆节我叫他过来吃饭，就说忙，问他忙什么，他也不说。最近也是，找他好几回了，都是别人接的电话，然后再去找他，跟我说几句就把电话撂了。弄得我还以为他嫌我烦，耽误事儿呢？”
见叶小池一脸嗔怪，左煜诚一边开车，一边笑着给她讲：“这事说起来要怪我。”
“怪你，你做什么了？”这些事她没问，左煜诚倒没说过。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那边的活他一个人做不过来。要找合适的人给他打下手，国庆节前找了几个，他最近正忙着带人呢，试了半个多月了，跟我说打算留下两个，另外两个一个做事不太认真，还有一个缺乏灵性，怕他们把家具给修坏了。他在那儿每天忙到八九点，劝都劝不住。“
最后怕叶小池不高兴，会嫌弃他拿她舅当苦力，忙着又跟她解释：”这真不是我让他忙这么晚，你舅是个狠人，我拦不住。“
”哦，这个我知道，我舅可不是一般人，钱别忘了给到位了。“
左煜诚无语道：“你看你这小气样，我是那样人吗？这事你舅都没说的，你还惦记上了。你说说你跟谁是两口子？”
叶小池却认真地说道：“不管我跟谁是两口子，对娘家人，我是绝对不会胳膊肘朝外拐的。因为他们是我永远的后盾，哪怕我在外边混得不好，哪天甚至生活不下去了，他们那里无论活得好不好，都会给我留一块地方住的。”
左煜诚倒没什么不高兴的意思，今天她能这样对待她的家人，哪天他们的感情足够深厚，他相信她也能如此待他。
“放心吧，你家人我都知道，不会拦着你对他们好的。你总不至于把我的店搬空了都挪你家里去吧？”
叶小池撇了撇嘴，“希罕吗？你叶姐姐我现在可是个小有资产的人喽。”
“小姐姐好，哪天赏我口饭吃吧。”左煜诚忍俊不禁地说道。
“没问题，准了。”
“哈哈哈，你呀……”
也许是人就不经念叨，第二天下午，叶小池正在店里忙碌的时候，罗向东突然就到店里来了，也没事先打个招呼。
“哎呀，老舅，你咋变成这样了？咋瘦了呢？胃口不好怎么的？”还没等叶小池跟他寒暄，董庆捷足先登，先跟罗向东打起了招呼。
何止是瘦了，罗向东的胡子好象没及时刮，下巴上冒出了黑乎乎的胡茬子。脸上确实有些憔悴。
“胃口没什么不好的，最近有点忙，过一段就好了。带新人事儿就是多，这不懂那不会的。不多教教，不看着点，回头把好家具给毁了怎么整？去给我倒杯水吧，要温乎的，我这次是来市里上点货，正好路过，就来看看，一会儿还得走。”
“好嘞，老舅你上里边坐着歇会。”董庆知道左煜诚跟叶小池结婚是早晚的事儿，罗向东到时候就是左煜诚的舅了，所以他这边已经老舅老舅的叫上了，嘴甜得抹了蜜似的。
叶小池嗔怪道：“舅你怎么这样，至于把自己累成这样吗？活是干不完的，歇一歇怎么了?”罗向东知道叶小池能这么说，就是清楚了他那边的情况，对着外甥女他可崩不下来脸，憨憨地笑着告诉叶小池：“秋秋，舅再忙一年半载的，就能攒下一笔钱来，到时候给你做嫁妆，省得到时候出嫁了让人看轻你，姑娘家自己有钱才硬气。”
第209章 他端着水走出去
罗向东还不太清楚叶小池的本事，他都好长时间没过来了。叶小池正准备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家里人知道她现在的经济实力的。
叶小池眼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潮，她怎么就这么幸运！
“舅，你放心吧，我手头有钱，你自己也该张罗着成个家了，就在市里买个房子，然后给我找个舅妈。你过年都三十一了，还想打光棍打到什么时候？再过几年都不好看了，你看你把自己搓磨成什么样了，也不照照镜子？”
“老舅，小叶还真没说错，她现在可趁钱了，肯定比你有钱。你不知道，小叶看东西那叫一个准，那眼光，绝了，她这俩月真淘了些好东西。现在店里这点工资对她来说就是个零头。我看你还是紧着自己的事，趁着不老赶紧划拉个媳妇。”
罗向东是经历过沧桑的人，对董庆后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自动过滤掉，把重点放到了他前边说的那句。
“是真的，舅，我最近淘了些好玩意，卖出去一部分，手里挺宽松的。真不缺钱。”
罗向东听了这些，心思有点复杂。外甥女有能力了，一方面替她高兴，一方面也有点失落。看来自己对她的作用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大。
他倒挺相信董庆的话的，左煜诚店里不可能养闲人，叶小池要是没点能力，也呆不下来，就算董庆也不会对她这么尊重。或许叶小池天生就遗传了他爸爸的能力，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就显示出来了。罗向东自动把叶小池在鉴定方面的天分找出了解释。
这时董庆已经倒好了水，估计着不烫了，罗向东确实渴了，便走进里间端起水杯喝水。
门口有人要进来，但最后却没进，听到有两个女人在说话。刚开始罗向东也没想着抬头去看看。可是有个人说的话不对，感觉是针对叶小池来的。
罗向东把水杯放下，往门口挪了挪，向店门口看去。
那里站着三个女人，先前有一个中年妇女要进店看看，却被另一个年轻点的拉住了，不让她进来。
不让就不让，进不进店是自己的自由，可那个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可就不好听了。
“走吧，罗姐，别进这家了，上别的店看看吧。外边那个三十四年前古董失窃案的传言你没听说吗？”
“那个啊，知道啊，你姐夫跟我说了，跟这有什么关系，你别闹了，我赶时间，看完了还得去美容院呢。”
“就说有关系我才拦着你嘛。”说话的人是路步远的姐姐。叶小池倒是知道这人为什么跟她杠。是因为上次她给她弟路步远介绍的女朋友是姚家女。她丈夫想跟姚家合作一个大项目，可惜有好几个竞争对手，姚家不一定选他。
路步远姐姐一方面觉得姚家女儿是结亲的好人选，另一方面又能帮到她丈夫，便居中当了介绍人。姚家母女对她弟其实是有好感的，只是她弟不愿意，最后把人家给得罪了，导致那个大项目没成。她奈何不了她弟弟，便把气撒到了叶小池身上，找到机会便想让她难堪。
这些事叶小池也是薛明月她们说的，她和方姐她们隔一段就会过来一趟找她聊聊天，有时候买，有时候不买，所以对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八卦叶小池知道得不少。
路步远姐姐这时候还在说话：“你们应该都知道了，人家董专家都不小心说漏嘴了，当年因为那个案子，有三个人被开除，这还是他帮忙周旋的结果，不然都能判刑。其中有两个人是冤枉的，都是姓罗的人做下的恶事。”
“知道啊，不过这事儿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是真是假啊，也没证据拿出来，光凭嘴说谁知道怎么回事儿。”最年长那个对这传言倒不以为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些事。
“不管真不真的，还是别进了，因为里边那个卖东西的女孩就是那个姓罗的外孙女你们知道吗？不管怎么说都有嫌疑是吧？再找她买东西你们放心我可不放心。”路步远姐姐说话时挑衅地看着叶小池，姚家的事让她没少被埋怨，她觉得如果没有这姑娘，她弟或许能把眼神落到姚家女儿身上。
叶小池还没动，便听到身后有动静，是她舅从里间出来了，手里端着那杯水，朝着店门口缓缓走去。
第210章 路步远的告诫
一杯水，从喷子里喷出，与地面平行，毫无预料地向前泼去，正中那仍在说话的女人的脸。刹那间，路步远的姐姐呆住了，完全没反应过来，水滴顺着她的侧脸往下滑。董庆也没想到罗向东一出手就是一杯水，这个是忒解气，可也怕那女人发起疯来，所以他省过神来之后，第一时间拦在罗向东面前，防止他再做出什么吓人举动来。
叶小池叹口气，看来一番口舌是非是免不了的。
路步远的姐姐缓过神来之后，气得肩膀直哆嗦，第一反应是要扑过来拼命。可她到底拉不下脸来撒泼，只气得哆嗦着手指着罗向东：“你，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泼我?“
陪她同来的两个人一个忙着掏手绢帮她擦脸，另一个拉住她胳膊，怕她冲进去跟那男人扭打起来。那男人明显是个狠人不怕事的，看看对方眼神就知道了，她们几个女流之辈可不想招惹这样人。
叶小池挡在她舅面前，看着路家姐姐那张脸，说道：”你是路步远他姐吧？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找我麻烦了。稍后我会跟你弟联系一下，让他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你脑子有问题，跟你说不清，还是让你弟给我个解释吧。“
路步远姐姐因为没能跟姚家做成亲家而丢了大项目，正火大着，本来想借着这机会出出气，却被人喷了一脸水，然后又被叶小池说她脑子有问题，原来那口气就更盛了。那相当于直接骂她脑子有病。这要是传出去，她不要做人了。
正好有几个人经过今古斋，她借着那股恨意，大声跟周围的人说道：”大家看着没有，这个店里那个卖古董的姑娘，她外公姓罗，三十多年前是个小偷，把要运到博物馆的古馆偷偷藏起来了。大家看看，就这姑娘，还好意思继续在古玩这行里混。要是我的话，早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躲起来了。大家看看吧。“
她身边那俩女人像不认识她一样，这简直是疯了，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往死里得罪人？她们这些人，私底下当然不会少了纠纷，可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把话摆到明面上来，还说得这么难听，太丢她们这个圈子人的脸了。再说那件事只是个谣言，连他们都觉得不一定是真的，偷偷议论议论还行，哪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要不是一块来的，她们肯定会躲得远远的装不认识路步远姐姐。那年长的妇女见情况很尴尬，连忙不好意思地跟围观的人解释：”她心情不太好，说话激动了点，大家别当真。“说着示意另一个人要把路步远姐姐拉走。
叶小池本以为她舅这时候会暴怒，便转头先去观察她舅的动向，第一时间没急着跟路步远的姐姐争辩。
转头看罗向东的时候，却见他脸色急剧变化着，牙关紧咬，往常尚算俊朗的脸变得有些狰狞。
但是并没有上前打人的意思，叶小池一边猜测着她舅的心思，一边走到门口，在所有人注视下，伸出右手，速度不算快，却狠狠地，一巴掌打在路步远姐姐的左脸上：”这一巴掌，是替我九泉之下的外公打的。“
说着，在路步远姐姐已经懵了的状态下，继续出掌：”这一巴掌，是我自己要打的。我外公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你有证据吗？无端侮辱一个去世的老人？你一而再再而三针对我，我倒是问问你路家的家教在哪里。今天，我就打你了，哪怕进了局子里，这巴掌我也不后悔。告诉你，下次别再惹我，这两巴掌，给你长长记性。“
叶小池在人前一向是温和的，在场的人有不少人认识他，所以她陡然露出这凌厉的一面，让这些人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这时候叶小池放下手，只问一句话：”说话呀，你刚才说那些话，有证据吗？谁跟你说的？“
路步远姐姐平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只捂着脸哽咽着：”你，你居然敢打我？你，你给我走着瞧！“
”对，打的就是你，不服可以把你家人都找来，我倒要问一问，你们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可以随随便便侮辱别人家的先人？“
那两个女人见事情闹得这么大，哪还能再呆下去，周围人的眼神都怪怪的，搞得她们脸上也无光，哪里还由得路姐在这儿继续闹下去，后悔不听别人的动，说少跟路家姑娘在一起，结果真闹出事儿来了。俩人合力，拉着路姐离开了今古斋。
让叶小池奇怪的是，她舅竟一反常态的熄火了，这有点不像他。
董庆看着门口还聚着人，瞧着不像话，便走出去，跟那些人说道：”你看那个人，她自己都是道听途说的东西，就敢当真的拿出来说，真是的。这社会，就是啥样人都有。行了，大家伙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董庆也知道这么一闹，对叶小池的影响终是不好。可这种事往往解释得越多越糟，越描越黑啊。所以直接把人请走，并没怎么解释。
路步远以前曾给叶小池留过两个电话，叶小池曾打过一个，这次，她估计着路步远此时应该在单位，便把电话打到他办公室。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对叶小池突然给他打电话，路步远很意外，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听到叶小池的声间，路步远很高兴，说道：”小叶，你怎么会给我来电话？有事吧？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
一家姐弟，怎么会差距这么大呢？叶小池心里叹息着，如果不是因为有路姐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搅蛮缠，路步远完全可以做个常来常往的朋友。
”是啊，跟你说点事儿啊，恐怕有点麻烦……“
路步远万万没想到他姐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他姐夫想跟姚家合作的事儿他都知道，正是因为不想跟姚家搭上关系，他最近跟他姐他们都没什么联系，所以对这些事竟毫不知情。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这就回去处理一下，以后不会让她再打扰你。“
随即他又说道：“小叶，你外公真姓罗啊？如果真是的话，这件事你得想想该怎么处理应对。这两天这事儿传得挺凶的，连我舅都知道了。只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他是你外公，要不我早就联系你了。”
第211章 地下埋了东西
“我也是刚知道，我现在脑子里也有点乱，需要点时间消化消化，让我想想吧。”叶小池承认自己暂时也是一团乱麻，她需要时间理一理。
“明白，有什么需要往我单位打个电话，我能帮会帮你的。”对于他后边说的话，叶小池倒没怎么往心里去，要不是为了通知他一声刚才发生的事情，今天这个电话她都不会打。没办法，他家情况复杂，太麻烦了。
放下电话，见董庆在往她这边看，叶小池看着他，说道：“董哥，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吧？都到这份上了，别瞒着我了，昨天徐教授他们来的时候，是不是说这事儿了？当时我就觉得你想把我支开。”
董庆只好承认了：“这件事儿说来话长，我只知道你外公当年跟诚子他爷爷他们几个都为田津博物馆工作。“
罗向东听到他们说话，一个人站在旁边默默地听着，眼睛望过来，只是眼神却并没有落在叶小池或者董庆的身上，像是穿透了他们两人，望到他们身后虚无的地方去了。叶小池觉得，她舅这是有心事。
这时董庆还在说着：”从五十年代中期开始，你外公、诚子他爷爷还有关逸飞他爷，他们几个人就一直在洛川这边的炼钢厂、造纸厂、废品收购站来回巡视，替田津博物馆收集古董。董庆伍当时是他们的负责人。听清了啊，是董庆伍，哎，你说这名字取的，就比我多一个字，冷不丁都能听错了，真是……“
说完这个题外话，见叶小池并没插嘴，显然是想听他把事情说完整，这事儿放到谁身上，都不想被蒙在鼓里啊，他便接着说道：”你也知道，那时候经常有人把青铜器、铜炉、字画什么的当废品处理了，后来有一年他们收到的几十件古董都定好了要往田津运的，最后却丢了。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咱们现在还不知道，更详细点的你问问诚子，他知道的比我多。”
“那最近的传言是怎么回事儿？”
“传言嘛，是从董庆伍那儿传出来的，说是他跟别人聊天的时候，不小心漏出来的口风，说诚子他爷和关逸飞他爷是受了牵连，可惜什么的。“
叶小池这时候还如何能不明白，她外公已经去世了，不可能从坟墓里跳出来争辩。还不是由得人随便说，逝者终究无法为自己做任何辩白！
董庆看叶小池再怎么镇定，脸色也是不好，换成谁能好呢？
他便宽慰叶小池：”这事诚子和我之所以没告诉你，咱们是想私下查一查，大家伙都觉得这传言就是那个董庆伍故意露出的口风，你也知道，最近那个天目碗的鉴定他两次都鉴定为真品，这个碗的持有人又跟咱们市里的案子有牵扯，除教授和胡教授也都不看好这个碗，所以他最近的声望本来就受了点影响。然后酒桌上有人当众质问他三十多年前的案子是不是跟他有关系，反正他这次来洛川也是挺难堪的，估计他是想挽回声望，这才故意传这些谣言。让你外公背锅，也算是跟诚子和关逸飞他爷爷示好吧。偏偏你外公已经不在了，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咱们得找找看，能不能从别的方面找到线索。“
果然，那个董庆伍这是柿子挑软的捏啊。关逸飞家里现在家大业大，几个姑姑和叔叔都打拼得不错，而他本人和左煜诚都有自己的店铺。只有他们罗家，最好拿捏了……
叶小池在心里梳理着董庆告诉她的这些事，想起来，她舅好一会儿没说话了。这时候店里来了客人，董庆留下他们俩在里间呆着，自己出去接待。叶小池便问罗向东：”舅，你怎么回事？心里怎么想的？“
罗向东咬咬牙，站起来跟叶小池说道：”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刚才放拿了，现在搁车上放着呢，你跟我出来一趟吧。“
”行。“叶小池答应着，跟着罗向东身后走出去。哪儿有什么东西？她知道真正原因不是这个，罗向东不是个爱忘事的人，他要真带了什么东西，一般也不会忘到车上，进店的时候他就应该能带来了。这么说不过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别人的面跟她讲而已。
“舅，现在没有别人在，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了，这不像你。”罗向东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能让他憋这么长时间都没说的事，一定是不方便让董庆他们知道。
罗向东环顾了下四周，他们站的地方是市场的一个角落，没人往这边来。他这才说道：“秋秋，这件事，我也说不好。我爹他活着的时候是个好人，有来要饭的，就算家里再因难，都能多少给点吃的。只是，我小时候好象听他提过一回，说在老家地下埋了点东西，我那时候小，也没当回事儿。现在听他们一说，舅心里有点不托底啊。”
叶小池：”……“
她外公真在老家地底下埋了东西？这虽然不能说就是那批丢失的古董，可也确实让人心里不踏实。理智上他们都不相信自家那老人会做出这种事，可心里其实都不敢确定了……
罗向东这时已经拿定了主意：“秋秋，仓库那边舅最近已经赶出来好几件大活，我打算离开一段时间，先安排那俩徒弟做点简单的活计，至于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吧。”
“舅，你不会是想回老家去找找看吧？你知道地方吗？”
“知道，我家里有张照片，你看过的，背景是个塌了的建筑，我可以拿那照片回老家问问那边的老人，说不定能有眉目。”
说完，他又补充道：“这件事，暂时先不用告诉诚子了，如果是真的，舅恐怕没法在这儿呆下去了。哎，还是等有结果了再说吧。”
叶小池想了想，拦住她舅：“舅，这事你别轻易做决定。就算我外公真在地下埋了东西，也不见得就是那批丢了的古董啊。那都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后来那么多年，我外公就不能自己再收藏点东西吗？毕竟他有那本事。那年代有好东西藏起来不让人知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所以就算你真找到什么，也别轻易下结论好吧。”
罗向东当然也希望事情是这样的，只在角落里跟叶小池又说了几句，然后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古玩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