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搓起电了
叶小池回来之后，虽然没说什么，机灵的董庆却能看得出来她兴致不高。此时店里没什么顾客了，董庆便走过来跟叶小池说道：“小叶，这件事你别往心里去，人这一辈子就没有一帆风顺的是吧。不是有句话吗？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嫉是庸才。遇着点事挺一挺就过去了。“
叶小池见他努力给她灌鸡汤，光是这份诚意就挺暖的，便说道：”我没事的，不过这件事可能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圈内人知道我外公就是罗定巍，说不定会对店里的生意有影响。所以我在考虑，是不是该离开一段时间，跟我舅出去办点事。事情毕竟关系到我外公，我自己也打算试试看能不能查到点什么。如果我真走了，到时候就要辛苦你了。“
董庆听说她有离开的打算，也不敢肯定她确实像她说的那样离开一段时间，还是不回来了？
以她的实力，其实不在店里一样可以混得很好了。可要真不回来了，他们上哪儿再找这么合适的人跟他搭伙呢？再说左煜诚怎么办？
董庆就有点担心，毕竟叶小池到底怎么想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刚才罗向东把她叫出去都跟她说了什么。
他便劝道：”这事儿你得跟诚子好好说说，你俩得商量好了。不能因为别人的事就影响了你俩的关系对吧？诚子也快回来了，呆会你跟他聊聊。“
”董哥，我发现你心思挺细腻的。我就是想自己去查查看，不想把自己的事全都丢给别人。真没想别的，要是因为这些传闻就让自己过得不好，那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董庆道：”这才对，呆会诚子回来了，你别跟他生气，他之所以不告诉你，也是怕影响你俩的关系，想着自己把结果查出来了再告诉你的。虽然有点自作主张吧，不过也是想着自己把事儿扛下来，不让你操那么多心是吧。“
叶小池被董庆这一顿劝，心情倒明朗了不少，开玩笑道：”董哥，你这么善解人意，我觉得你再单下去有点违反人性，不如哪天遇到合适的女孩你就考虑一下吧。“
以前屈小五也跟董庆开过这样的玩笑，每次董庆都嗤之以鼻，可这一回，他倒没拒绝，神情竟没那么坦然了，笑着跟叶小池说道：”这个再等等吧，现在事儿多，等这一堆事都解决了再说。“
叶小池：”……“看来他是有这方面的想法了。
董庆以前一直说一个人自在，现在却转了态度，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便把话题转移了：”今儿早上诚子是被关逸飞给叫走的，我觉得他们可能就是在商量着这个事。三十多年了，诚子和关逸飞他们爷爷和你外公一直背着这个锅，也是时候把这锅卸掉了。你等他回来了，咱们大伙商量商量怎么办。”
叶小池便不再开董庆的玩笑，自己去了里间，找出一张地图，放到茶几上查看着她外公的老家豫安省的位置。
豫安省与洛川一样也是在中原内陆地区，与洛川隔了一个省。坐绿皮火车的话，恐怕要一天一夜才能到。
董庆见她在看地图，不太确定她到底打算怎么查，不过她刚才出去跟罗向东在一块说话，甥舅俩或许有什么打算。既然她不打算跟他说起，他也不好打听得太细。
左煜诚回来的时候，叶小池已经规划好了几种可能的路线图。
“诚子，你怎么才回来？”董庆第一时间迎过去，然后给他打预防针：“这事儿小叶跟她舅都知道了，头午路步远他那个姐来店门口闹了一通，跟别人说小叶是罗定巍的外孙女，都说出去了。被小叶打了两巴掌，后来让人给拉走了。这事儿我看咱们得尽快解决了，不然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叶在洛川怕不好受。”
“路步远他姐？”左煜诚觉得以前那女人为难叶小池的时候，大概是太轻松的就放过她了。有些人，如果没疼过，就记不住事。
他本来要迈步进来的，听到这事，在门口顿了顿，随后走进里间。他看到叶小池安静坐在那里，并没把委屈和恼火挂在脸上。他知道她是内敛的人，有什么负面情绪习惯自己默默消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纠心。都不知道她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换成别的女孩，也许会想从高楼上跳下一死了之吧。其实，人活着才是最难的。能掩去心事，在别人面前总是露出一副平静的面孔，这才是最让人心疼的，他曾经历过，所以他觉得他能理解。
他走过来，顺手把里间的门关上，什么都没说，身子陷落在叶小池旁边，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然后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两臂圈住她，一时半会没说话，只用一只手轻轻的拍抚着她的后背表示安慰。
叶小池穿的是他带着她一起买的玫瑰紫的针织毛衫，左煜诚搓揉了一会儿，只觉得手上被什么东西一打，马上明白过来是最近雨水太少，空气干燥得厉害，他搓了半天，竟起了静电。
叶小池也感觉到了，好笑地把他推开：“你看你，都搓得起电了。好了，我什么事都没有，别搓了。”说着，跟左煜诚示意门外还有个小伙呢。
左煜诚见她还好，这才松开她。但是两手并没放开，也不忙着说别的，第一句要叶小池的保证：“你得保证，不能因为长辈之间的事，影响到咱们俩的关系，他们是他们，咱们俩是咱们俩，能不能做到？”
叶小池也知道现在真相还没出来，左煜诚这是担心万一传言是真的，怕两人的关系会因此有了裂痕，所以先跟她说好。
“行，我答应你。”说完这话，见左煜诚又要把她圈起来搓一会儿，忙往后退了退：“先别闹，董庆说今天早上找你的人是关逸飞，说的是不是这件事儿？现在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瞒我了。以前你没告诉我，我就不说了，可以后你要是再瞒我，我会往心里去的。这件事既然是咱们三家长辈的事，那我这个做外孙女的，也该参与吧。”
第213章 就这事儿啊！
“你看看吧。”左煜诚以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提起这件事。现在她既然已经知道了，而且状态还过得去。情绪也挺平稳的，他便没有了以前的那些顾虑，从包里拿出一份清单给了叶小池。
“什么？”叶小池拿过来一目十行的瞧了瞧，看出来这是一份古董清单，马上醒悟过来道：“这不会就是三十多年前丢失的古董清单吧？”
不是的话，他这个时候拿出来给她干什么？
“没错，就是这一份。就因为这份清单，关逸飞六年前跟我闹崩。”
叶小池不明白，“怎么讲？”
“因为这清单上边的一部分东西存世量并不稀少，你知道我从八十年代初就开始淘货，那时候淘货比现在容易多了，有时候一次能淘上几十件。难免的就有些东西跟这清单上的有了重合。他看到了六七样跟这清单上的物品是同类的，这混蛋就觉得这案子是我爷做的，所以就跟我反目了。也是前一段误会才解开。”
“他这次找你就是给你看这个？”
“不是，这个已经给我挺多天了，今天是别的事儿，这件事我爷爷也知道了，他昨天晚上让刘鸣给关逸飞他爷爷送了一封信，在信上详细回忆了当年整件事的经过还有一些他后来回想到的细节。我爷爷的意思是这件事最大的嫌颖是董庆武。事实上当年收集古董时，董庆伍就是个甩手掌柜，真正干事的人是他们老哥仨，最后摘了桃子的却是董庆伍。所以他的想法是咱们应该重点查查董庆伍这个人。”
“他吗？“
”对，就是他，我跟关逸飞商量过了，就算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光凭这件事，恐怕不会有足够证据扳倒他的。他现在国内收藏界声望不小，要想把他撂倒，就要把他的各方面全都查一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叶小池点头，意思很清楚了，当年的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董庆伍，如果他真是那种人的话，处在古董这种利益巨大的圈子里，能做一次，他就很难抵得住不去做第二次、第三次……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只要抓住他一两次的把柄，让他受到应有的治裁，那些谣言就很可能无攻而自破了。
罗向东对她说的事，叶小池原本是打算瞒着的。可是见左煜诚为了这件事，来回奔波，跟关逸飞一次一次商讨着对策，连两家老头都牵扯进来了，她觉得她这边的事，也该跟左煜诚说说，以免他蒙在鼓里，到时候被动。
所以她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才说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东西真被我外公藏起来了怎么办？”
左煜诚愣了愣，然后认真的说道：“如果真的是你外公藏起来了，我觉得他背后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呢。那个年代你不一定有我清楚，很乱，也有很多不公平，何况董庆伍喜欢把功劳据为己有，你外公要是真藏起来了，说不定也是出于义愤呢。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因为这事儿跟我生分了，知道不？”
说着，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叶小池，等着看她的反应。
叶小池：“……”她竟无言以对，他这是明摆着偏心嘛。反正只要是外公做的，都是对的，哪怕是她外公把那些古董藏起来的，也有他的苦衷……
真的好不讲道理呀！可也真的让她窝心。叶小池头一次主动地扑到他怀里，而且还是在店里。
她将脸贴在他耳边说小声说道：“虽然你说的话好不讲理，可是我真爱听。”
左煜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搅得心里软软的，要不是在店里，早就顺势而为了。
叶小池消去了心结，这才跟他坦白：“我舅上午来了，他听说这事之后，跟我说，他记得他小时候我外公提到过，说在老家地底下埋了东西。他那时候整天就知道玩，也没往心里去。后来离了老家都多少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到底埋的是什么。我舅就有点担心。”
“你说的就是这事儿啊？”左煜诚听了，抓着叶小池的手笑了。这让叶小池觉得挺奇怪的，这有什么好笑的。
却听左煜诚解释道：“这不算什么，那年代我爷爷和关逸飞他爷爷都藏过东西，八十年代初才从地底下起出来的。不藏怎么办，让人找着了不是抢走就是给砸了。你想啊，他们三十多年前就不在田津博物馆工作了，既然有这个能力，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收点东西？有了好东西藏起来再正常不过了。我说呢？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瞧着你有点紧张，不会就是在担心这事吧？”
叶小池还真的担心了，她是想着万一当年那批古董真的是罗定巍运走的，这真的，尴尬啊！
听左煜诚这么一解释，她心里安定了不少，考虑到那些年的情况，他说的也确实有理。
左煜诚看着茶几上的地图，问道：“你是不是打算跟你舅一起到老家找一找？”
叶小池点头：“有这打算。我舅说仓库那边他已经做完几个大活了，先让那俩徒弟做点简单的。其他的等他从老家回来再说。店里这边，我打算离开一段时间，先让董哥顶着吧。你想啊，今天路步远他姐这么一闹，过两天肯定有不少人知道我外公姓罗。到时个我再留在店里，来买古玩的人可能会有顾虑的。那还不如出去一趟呢。”
左煜诚也不知道叶小池外公罗定巍老家在哪儿，瞥见地图上豫安省被她用铅笔轻轻标注出来，便问道：“你外公不会就在豫安省吧？那也不算太远。”
叶小池点头，左煜诚便道：“你跟你舅去一趟行，不过我正好也要去豫安，去找个人。不如咱们一块出发吧。你舅要是同意的话，我也可以跟着你们俩一起到老家走一趟。别看那边是你老家，可是我大概比你们要熟。”
叶小池可没想到左煜诚也要跟去。“这个，我得跟我舅商量下。”
“当然，这事儿得你舅同意。不过你得做好思想准备，就算去了，你们也可能一无所获。”
“为什么？”对这年代的很多事，叶小池没有左煜诚知道的那么多。
“先不说到底藏没藏东西，也不说能不能找着地方。就算找着了，里边的东西可能也没有了。因为前些年土地都承包了吗？再加上现在人口比以前多多了，很多地方都在开荒，原来的荒地都可能变成耕地了，还有很多地方盖上了房子，所以我说你们去了有可能什么都找不到了。”
第214章 说好一起去
叶小池听完，觉得左煜诚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别的地方她没亲眼看过，可六道沟村的情况就是如此。罗向楠还跟叶小池说过，以前村子里是大片大片的树林，经常能从树林里抓点肥兔野鸡打打牙祭，现在就不行了。家家户户砍树烧柴火生炉子，树少了，动物少了，春天的风沙也大了。
再加上人越来越多，村子里从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新起了不少砖瓦房。至于开荒，跟很多地方是一样的，很多林地和无人耕种的荒地现在都变成庄稼地了。村子边上原来的一片坟地上，在八十年代初，建起了几排平房，做为村小学。说是孩子们的阳气重，建在坟场上能压得住阴气。
总之这几十年间，沧海桑田，罗定巍的老家也不会幸免，他们去了，确实不知道能否找到照片上的旧址。
罗向东说的那张照片，叶小池还有印象的，在野外某处的断壁残垣上，爬满了各种藤蔓。当时叶小池还在奇怪，在那个年代，照相都是件奢侈的事情，一般人照相时都会特意倒饬一下，穿上好一点的衣服。谁会无缘无故拍一张荒郊野外的照片呢？
如果说罗定巍真的在那塌掉的建筑下边埋东西了，然后拍个照当作是记录，这样解释的话，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左煜诚见叶小池这边说通了，便跟她说道：“你舅那边，我跟他解释一下吧。”
这时候店里来客了，叶小池见董庆忙着，新来的人没人招呼，她便说道：“行，你先跟他说说，看看我舅是什么意思吧。我先出去看看。”
左煜诚看着她出去，自己则把里间门关好，然后才开始拨打仓库那边的电话，接通之后，听说罗向东还没到地方，他估计着也是没到。之所以这个时间打过去，是想让仓库那边的人帮忙通知一声。
“罗向东回去之后，你们谁看着他了，就告诉他，尽快给我来个电话，我有事要跟他讲。”
那边也没多想，左煜诚这个老板要找罗向东谈事，很正常。电话那头便一叠连声的答应了。
左煜诚紧接着又给老侯那边去了电话，交待他最近多费心盯着点，老侯那边消息挺灵通，听他这么说，马上猜出是什么原因：“诚子，是不是要出门办事，董庆伍那老小子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去办。店里有我跟大庆呢，放心好了。这老家伙我看不能再这么让他逍遥了。他的事我都听说过一些。”
“你都听说什么了?“老侯以前倒没跟他说过这些，左煜诚觉得他或者知道些他没听说的事。
”我有个朋友的朋友说买了个豇豆红摇铃尊，是经过中间人从董庆伍手头买的。那东西前一段我看了，是假的。我看出来了就是一直没说，也不好直说是吧，那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呢，还一直以为是真的。逢人就吹那个摇铃尊怎么怎么好，是从有名的收藏家、从一个大牛手里收来的，你说这叫啥事吧？要不是最近董庆武一直在洛川那边折腾，我还以为那家伙不知道哪买来的仿货，假借着董庆武的名义吹大牛呢。现在看来，这说不定就是董庆武利用自己的名气敛财的一个法门。“
这种可能性左煜诚还真考虑过，现在听老侯这么一说，想了想说道：”老侯，你说的这个事挺重要，这样吧，你有时间查查，查得隐蔽点，先查查看，有多少人直接或者间接地从董庆武手里买过东西。查到了就通知我，咱们谁有机会就试试看有没有机会看看那些人买下来的东西。“
老侯见有事情做，精神头一下子就足了，跟左煜诚说道：”行啊，这没什么问题，最近几年店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老子我正闲得淡出鸟来了呢，有点事儿做挺好。你就瞧好吧。“
老侯是个冒险主义者，闲不住呆不住的人，左煜诚一直就知道，太过按部就班的日子对他来说无趣得紧。
”你那头加点小心，一个是尽量不要让人察觉，不然会增加咱们办事的难度。另外一个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
他们办的这些事，如果办成了，会把别人赖以生存的大船给掀翻了，如果让董庆伍知道，他怎么会坐以待毙呢?免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脉颇为宽广又有一定声望的董庆伍？
老侯那边联系的差不多了，刚把电话放下不久，罗向东便把电话打了过来。等到左煜诚开门见山地告诉罗向东，他也要往豫安省走一趟，罗向东沉默片刻，这才说道：”你都知道了？“
”对，我知道了，这个你不用怪小叶。是因为我也告诉她很多事，她觉得我可以相信，这才告诉我的。至于往地底下埋东西，这不算什么……“左煜诚把他跟叶小池解释过的理由跟罗向东又说了一遍。
罗向东其实还是不太想让左煜诚跟他们一起过去，哪怕左煜诚已经做了铺垫，说他爷爷也藏过。罗向东还是会考虑到万一那埋的东西真的是三十多年前丢失的那些货，哪怕他家老爷子真的有苦衷，也是件极尴尬的事儿。
可左煜诚已经知道了，如果坚决不让他过去看看，反倒透着心虚了。还不如让他一起见证那些东西揭开真面目的时刻呢。
或者，真的象左煜诚说的那样，东西已经不存在了，早不知道哪年哪月被什么人给挖出来拿走了。如果是这样，那他也可以接受。
”可以，那就一起走吧，仓库这边我会安排一下。晚去不如早去，趁着现在天气还不太冷，尽量早点出发吧。再晚了怕以后就算找到了都会上冻，挖都不好挖。“
”这个没问题，我这边尽快把车票买好。“
”行，咱们去的地方不太远，买硬坐就可以了。我明天中午或者下午回一趟六道沟，你问问秋秋回不回去，她回去的话，让她在店里等着我。”
左煜诚听了，迟疑地说道：“秋秋？“
”哦，就是小池，秋秋是她小名。“
左煜诚听了心里有点酸溜溜地，小名他都不知道！
第215章 听她的
十一月初的六道沟村，家家户户的水田都快收完了。罗向楠家里有五亩水田，跟别人家一样，水稻也已经割完了，一捆捆地捆扎好，二十捆一堆，金黄稻穗朝上互相靠着，立在田间晒着。准备再晒晒就拉回家门口的平地上垛成一垛。田野里用木棍塑料和稻草做成的稻草人仍立在地里，一阵风吹过，把稻草人上绑着的塑料条吹的哗啦啦做响。
叶振刚早上吃完饭往地里走了一趟，见没什么事儿，便又绕到草莓地里，看了看趴伏在地上要进入休眠期准备过冬的草莓秧子，心里计划着最近得给草莓秧再浇上一遍水，然后就把塑料大棚扣上，不然怕哪天突然降温，把这些秧子冻着了。
每天不管是有活没活，他都要往自家地里转转，这已经成了习惯，不过来看看心里就不托底。从早上到现在照例都巡视了一遍，这才赶着马车回家。
到家之后，见罗向楠又在浆洗白色的被单，要把干净的白被单放到米汤盆里上浆。这些年他都习以为常了，每年洗完被都要浆一下才缝上。可这次他看了却皱了眉。
罗向楠看到他拧着眉头，便道：“你这啥表情？”
叶振刚说道：“小池不是说了吗？叫你别再上浆了，现在不比以前了，有洗衣机，想洗就能洗，洗衣粉也不缺。以前那是没办法，现在不一样了，上浆被褥不是硬吗？而且一受潮了盖身上还难受。我看你就照着小池说的办吧，别上了。”
罗向楠就是习惯了，听叶振刚这么一说，觉得他说的其实也在理，上了浆的被单盖身上确实没那么舒服。就是习惯成自然，洗完被顺手就把米浆熬上了。都忘了女儿跟她说的那些话了。
“你看你，我跟你说那么多事，有几件你能放到心里去的。丫头才说几件，样样你都记着。”罗向楠嗔怪道。语气里表面上是带着责备，心里其实还是高兴的。这半年来，家里因为叶小池，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女儿的话她也愿意听，刚才就是一时习惯了，给忘了。
叶振刚不习惯跟她斗嘴，被她说了一句，也没还嘴，自己进了屋倒水喝。
罗向楠看着那盆里的米汤，犹豫着，都弄好了，还要不是把这几个被单上浆呢？最后决定还是听女儿的吧。至于这些米汤也不用浪费了，可以跟猪食和一起给家里那两头准备过年杀的猪吃了。
既然不上浆了，她便把被单抱进屋里，一边折叠，一边跟叶振刚说道：“等月底把稻子打完了，你先拉上几袋上磨米厂去磨了。磨出来的新米给你大姐送一袋过去，小池那边也送点，新米比陈米好吃。
叶振刚一一答应着，俩人又絮叨着该买点塑料布，冬天冷的时候钉在窗外边，这样不透风。
说了一会儿话，叶振兵走了进来，看到他们俩便说：”大哥大嫂你俩都在家啊？小池下午是不是要回来?“
“对，说是下午三点来钟能到家，一会让你大哥上集买点吃的。你去不？要是不去的话想买啥让你大哥给带。“
听罗向楠这么说，叶振兵马上摆手：”回来就好，她婶还念叨着呢，本来以为国庆节她能回来，都想好了要请她到家里来吃顿饭，结果她也没回来。今天晚上你俩不用准备了，都上俺家吃，杏子都跟我说好了，哪天我大侄女回来，她就把那大公鸡杀了。“
叶振兵说的是真心话，叶小池同学杨国伟在村里收菜，他不光把自己承包的大片菜地卖上了好价，还从他大哥这儿分到了一部分钱。分钱是叶小池的主意，说是叶振刚不爱说话，有很多事要他这个叔叔张罗，所以给他分些钱。
叶振兵夫妻俩是知足的人，知道是沾了叶小池的光，所以惦记着要请她吃顿好的。
罗向楠见他真心要请，便说道：“那也行，今天去你家吃，明天头午都来我这儿吃吧。”
“这么说，明天丫头还得走是不？”
“是这么说的，她那边工作忙，没那么多假。”
“那行吧，年轻人忙点好，要不我跟我大哥一块上集吧，都买点啥。我开三轮车去快，大哥坐我车去吧。”
罗向楠见状便去里屋拿了钱给叶振刚带着，看着他们哥俩出去，然后拿起墙角的扫帚把院子和门口又扫了一遍。
路上一个大婶看到她又在扫院子，便笑着跟她说：“向楠，这不是挺干净的吗？怎么又扫上了？”
“这不是丫头要回来了吗？收拾干净点，孩子看了舒服嘛。”
“哦，原来是你家闺女要回来了，听说她那边工作挺好的，还不累，经手的东西都是挺贵的，应该挺赚钱的是吧？”
“赚钱还行吧，身体倒是不累，不过我听孩子说要学的东西挺多，毕竟那一行挺专业的，应该挺累脑子的。”
“累脑子怕啥，你闺女脑瓜多好使。”那人夸完叶小池，随即把身子靠得近一点，以一种要跟你说个秘密的神态压低了嗓门说道：“向楠，房秋香家里的事你知道吧？听说昨天晚上又闹了……”
罗向楠听她讲了几句，并没插话。她知道她要是说点啥，一转身，这人就有可能把她说的话传出去。关于房秋香这一家，罗向楠不想再跟他们沾上一点关系，两家毫无瓜葛是最好的状态。
那人见罗向楠不怎么接话，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没有对手的谈话是无趣的，便跟罗向楠打了招呼，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走出不远，回头看时，见罗向楠家的烟囱开始冒烟。她嘀咕道：“这个点又不做饭，烧什么火啊？”旋即想起，下午叶小池要回来了，估计着罗向楠在给她宝贝闺女烧炕呢，十一月初的天，不烧炕也呆得住人，就是坐上去拔凉拔凉的不舒服而已。
“哎呀，这老叶家的闺女挺金贵呀!“这人想着，摇了摇头。
叶小池随着罗向东一起回来的，叶小池本来想动员罗向东到他家跟他们一起吃饭的，罗向东却拒绝了，”我一个人自在惯了，你可以带着你弟上我那转转，你家我就不去了。“
自从他几年从狱里出来，亲戚朋友家就不去了，他跟叶振刚没话说，也不想让叶小池一家受自己的名声所累。久而久之，一个人就成了很自然的事。
习惯了这些，再让他挤到叶小池家去吃饭，他自在不起来。叶小池也不勉强他，便说道：”你不去那就算了，你也不用做饭，到点了我或者我弟把饭菜给你送去好了。“
第216章 做过锔匠的外公
罗向东把叶小池放在她家门口便开车回自己家去了。他打算回去以后把罗定巍留下来的东西全都仔细看看，好好检查一下，或许能再找到一些以前没注意到的线索。
叶振刚已经从集上回来了，这时候正跟罗向楠在家等着，听到动静，俩人忙出了院，看到叶小池提着的大帆布袋，知道她又花钱给家里买东西了，罗向楠难免要说几句：“你看你，才上班多长时间，老花钱干嘛？”心疼钱是真的心疼，可心里的高兴也不是假的。
叶小池照旧要说几句的：“看着多，其实没买多少东西。有的是国庆节的时候就买好的，一直没拿回来。”
叶小池进屋之后，发现家里房顶上的房梁不再果露在外，已经做好了吊棚。墙壁也重新刮了一层大白，又简单收拾了一下，看上去比以前强多了。一看就知道这两口子把钱都用在了正地方。
这时候三点刚过，叶景涛还在学校，得五点多才能回家。罗向楠把叶小池带到她那屋，掀开盖在小炕上的炕褥子，让叶小池先脱鞋上炕暖和暖和。这两天一股强冷空气从北方传过来，降温幅度挺大。外边阴冷阴冷的。她这个小屋烧了炕，感觉暖乎乎的。
叶小池摸了下热热的小炕，一股热气顺着手掌往胳膊上传，把胳膊上的凉意都消掉了。她便按着罗向楠的意思脱了鞋子，然后坐在炕头，不一会儿，炕上的热气便把她身上的寒意都赶跑了。
“妈，回家真好。”听叶小池这么说，罗向楠自然是高兴的。她把褥子往叶小池脚上一盖，然后跟她说：“别的妈也干不了，也就是你回来的时候让你歇一歇，放松一下。你要是累了就躺会儿，一会儿咱们一家四口都去你三叔家吃饭。头午你三叔就来了，说你三婶要把家里公鸡杀一只请咱们一块去吃。”
“哦，行，正好我给他们也带了点东西，一会儿吃饭的时候都给他们拿过去吧。对了，妈，我问你事儿呗。”
罗向楠这时候也没什么活，该收拾的在女儿回来之前全都收拾好了，也不离开，就陪着叶小池在屋里说话，听她这么问，便说道：“跟妈有什么事儿直接问就行了。”
叶小池便把旁边的枕头拿过来，枕在头下边。然后躺下，让整个腹部都贴在炕上。她亲戚昨晚造访，肚子有点胀痛，热炕烙一烙好受多了。
”妈，我外公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你跟我说说呗。“叶小池一边享受着火炕疗法，一边打听起罗定巍的事情来。
以前她并没问过，罗向楠难免会诧异，“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知道嘛，妈你还记得多少就都告诉我吧。”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见女儿感兴趣，罗向楠便讲起来：“你外公这个人很了不起的，比妈强多了，是个有文化的人，可惜妈和你舅没赶上好时候，你外公会的东西我们俩都没学到，哎，也不知道他在地下会不会觉得难受。”
“那又不怪你，就那时候，上不了学，不是没办法的事吗？你跟我讲讲我外公那些年都做什么啊？在这边种地吗？”
罗向楠摇头：“你外公身体不怎么好，挺瘦的，干不了太多重活，挣的工分少。农闲的时候他就出去给人做焗瓷的活计贴补家用，谁家碗盘什么的坏了，舍不得丢，就来找他给焗上，只要不碎，还能接着用挺多年。反正有时候去的地方挺远，有时候一出去就十天半月的。”
锔(jū)瓷，是一门古老的瓷器修复技术，就是把打碎的瓷器，用锔子像订书钉一样把瓷器锔起来。锔完之后，用来盛水盛粥可以做到滴水不漏。“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歇后语就来源于这里。因为锔子就有金刚钻头，是用来给瓷器钻孔的。在宋代张择瑞所绘的《清明上河图》上，就有锔匠在做活。
叶小池在今古斋上班，店里就有锔过的瓷器，所以罗向楠一说，她便知道她外公做的是什么活。以他外公的能力，会这门瓷器修复技术不算什么。
她听罗向楠说完这些便问道：“那村里边能让他赚这钱吗？”
“你外公给村里干这活都不要钱，不光这样，他在外边赚了钱拿回来，还能给人分点好处。再加上这边村里人挺不错的，可怜他一个读书人落到这地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
叶小池听了，就想通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罗定巍就有条件出去收集古董，而且也有机会把东西运到老家藏起来了。至于为什么不藏在六道沟村，那她就不清楚了，前人的想法后人不可能全都弄个水落石出。
听罗向楠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些罗定巍生前的事，叶小池也没听出来什么别的线索。最后叶小池问道：“妈，外公他，去世的时候没跟你说过什么啊？”她觉得人在临走之前，要是有什么想交待的，难免要尽力交待一下。
如果他真藏了东西，他不告诉罗向楠和罗向东还会告诉谁？难道是谁也没来得及告诉？
“你外公他走得太突然，那天我在家里做活呢，村里人就把你外公从地里抬回来了，说是从斜坡上摔下来碰着石头了。当时情况就不好了，你舅也没在家，就我一个，然后你外公就伸出三根手指，又用口型跟我说了俩字儿，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哎！”
叶小池见罗向楠提起旧事伤感起来，便揽着她的肩膀安慰，也不再问她这些事儿。至于洛川市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她是不可能跟罗向楠说起的，真要说起来，罗向楠刚好些的日子又要被搅乱了。
三根手指，俩字儿？这确实没什么头绪。只能说他自己也没想到会突然就不行了吧。有些事儿要是提早交待就好了。
罗向楠也不再提这些事，起身去自己那屋，从衣柜里拿出来两条毛裤过来。一条是薄一点的，另一条用的是双层织法，比较厚实。
“妈没事儿的时候给你织了两条毛裤，一个薄的一个厚点的。妈知道你不喜欢红的，就选了灰的和黑的，你穿上试试看合身不？合身的话，走的时候带去。”
叶小池拿了过来，用手抻了抻，弹性很好，针脚细密匀称，便按着罗向楠的意思试穿了一下，都刚刚好。
罗向楠说道：“以前妈也给你织毛衣穿，不过现在妈织的毛衣没有外边卖的那么时髦了，就不给你织了。毛裤没事，穿在裤子里边暖和就行。”
母女两个直聊到叶景涛回来，才一起去了叶振兵家里吃饭。
第217章 后知后觉
叶小池与罗向东第二天中午便一起回了洛川，罗向东没回仓库，那边的事情他已经都交待好了。他直接把车开到叶小池所住小区的院子里，至于出门要带的行李，已经准备好了，比较简单，只有一个背包。
左煜诚则在店里等着他们俩，火车票都买好了，那趟车会直接把他们送到罗定巍老家豫安省永兴县城。到了那个小站之后再转别的交通工具才能到达永兴县下辖的一个村子。
晚上四点钟，左煜诚要带着他们俩一起出去拦个出租车去南站。却被临时来的一个电话给挡住了。
董庆急忙把电话撂在一边，两条腿倒腾着跑到门口把左煜诚他们仨喊住了。
“诚子，先别走，老侯要你去听电话。说是你让他查的事儿他查出来点眉目。“
叶小池知道左煜诚让老侯查的是什么事，听董庆这么说，也跟着左煜诚进了店。
左煜诚见那电话就搁在桌子上，可见老侯那边还在等着他。
他便拿起听筒问道：”老侯，我刚要走，你那边查到什么了？“
”现在查到的还不多，不过我听你说要到豫安去一趟。那正好啊，正好有俩豫安人，听说从董庆伍手里买到过东西，时间不太长，有四五年了吧。其中一个买的是象牙雕的东西，具体是个啥我也不清楚，另一个人跟那人认识，他俩是朋友，他俩是一块从董庆伍手头买的。我这边说，你拿纸笔记一下。到了的话，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找着那俩人。能找着一个也行啊。找着一个就等于俩都找着了嘛。好了，你记一下啊……“
罗向东听着左煜诚和老侯在电话里沟通，心里并不平静。他这两天才知道自家老爷子和左煜诚的渊源，更没想到三十几年前发生过这样的事。看来左煜诚早早就知道了，而且一直在追查着。
他心思有些复杂，他想着，左煜诚之所以让他们甥舅都在这店里工作，或许有老人的情分在里边吧。
他正想着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他刚回过神来，便见左煜诚顺手就从叶小池手里接过她的行李包。接的特别顺手，而叶小池也一样，很自然就把行李给他，让他拎着了。
罗向东：“……“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似乎他最近一直把自己关在仓库里，整天对着那几个小子，都有点与世隔绝了，冷不丁过来一看，很多事情都变了……
左煜诚招手道：”时间不早了，走吧，再不走怕堵车。“
这时候道上汽车不是很多。可下班时间快到了，他们路过的地方有工厂有机关也有学校。到时候下班下学时间一到，自行车就会像潮涌一般从各个大院小巷里涌到马路上，再伴随着一阵阵车铃声，自行车的海洋挺壮观，可也真的挤。
看着左煜诚和叶小池在前边风风火火地往外走，俩人还一人穿着一件风衣，罗向东只得压下心里的疑问，跟在左煜诚身后走出市场。
拦了一辆出租车后，左煜诚主动坐到副驾驶。罗向东知道这时候问也不方便，便沉默着。倒是司机挺健谈，问他：们：“看你们几个都拿着行李，这是要坐火车出门啊？“
”对，去豫安省。“
”哦，豫安啊？那边气候跟这儿倒差不多，比这儿潮一点。我媳妇她嫂子就是豫安人。你们要去豫安哪儿啊？“
”永丰县城知道吧？“
”哦，知道知道，你们现在去还挺好的，要是早两年去，下了火车有点乱，常去那边的人都知道。现在就好多了，再说你们三个人里边有俩小伙，倒没啥。就是住店的话，最好离火车站稍微远一点。而且最好别跟不认识的人住一个屋。不过我后边这句话可能白说了，看你们几个也不是差那几个钱的人，不至于跟不认识住一块是吧?“
“我们就是一般人，不过跟不认识的人住一个屋那倒不会儿。”司机便转而唠起了豫安好玩的地方。左煜诚见这司机是真的对豫安挺熟，便顺势打听了老侯跟他说的那两人所住的地方。
那司机还真知道一个，告诉左煜诚：“豫安省会有十多个寺庙还在，南边有个洪源寺离你问的一个地方很近。你到地方只要一打听洪源寺在哪儿，那边人都能知道。开出租的就更知道了，你到街上随便拦个车都能去。那边路况不错，开出租的能愿意过去。”
热情的司机就这么一路聊着，把他们直送到南站门口，从他嘴里，倒是知道了跟豫安省有关的不少情况。
火车与他们事先预料到的情况一样，很挤，叶小池靠着车窗坐着，左煜诚仍然把挨着她的位置让给了罗向东，自己坐到对面。上车就给叶小池开了罐头瓶子：”叶子，你下午都没怎么喝水，吃点罐头吧，在火车上得呆到明天下午呢。你要是困了就睡，我跟你舅轮班看着，放心吧。“
叶小池知道罗向东看出来了什么，不吱声，低头接过左煜诚推过来的罐头瓶子，真的拿起匙舀了一口山楂。她估计着下了火车一番盘问是免不了了。
罗向东抬头看着左煜诚，左煜诚微笑着，却不回避。
罗向东：”……“这小子！什么时候的事儿？恐怕店里的人都知道了吧？就他一个蒙在鼓里啥都不知道……
看样子，叶小池自己是愿意的。
罗向东心里叹息一声，一方面他似乎没有理由反对，另一方面他觉得就算他想反对，能有用吗？原本还想着，叶小池要是有了意中人，他帮着参谋参谋，毕竟他奔三了，也是个男人，男人知道男人是怎么回事，他得看看叶小池中意的人是不是个能扛事的负责任的人才行。
现在看来，似乎用不着他了。人家俩人自己都已经定好了。
他情绪就不太高，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跟谁较劲？是跟他自己还是跟左煜诚或者叶小池？或者都有？总之有点失落吧。车窗外景色变幻，刚上车时还能看到一片片泛黄的树林从窗外闪过，这时夜色渐浓，只能看到隐隐的树影了。
火车上的人有不少人睡着了。叶小池也一样，身边有人陪着，她也放心的睡了过去。但是左煜诚没睡，罗向东也没睡。
第218章 村里建厂了？
罗向东对上左煜诚的眼睛，问道：“多久了？”他相信对方听得懂他的意思。
“一个多月。叶子说先了解了解。”左煜诚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只不过比他预料的来得早一点。
不等罗向东再追问，他自己说道：“我是认真的，就等她同意跟我结婚了。”
罗向东长呼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诸如你要好好待她，要是敢对不起她我就如何如何的话他觉得说了没什么意义。
他凭着对左煜诚的了解也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只说道：“你母亲知道吗？她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她不干涉，由我自己做决定。就等着小池答应了好张罗婚礼。”
罗向东其实是有顾虑的，除了两家的差异，也顾虑着左煜诚是由他母亲独自一人抚养大的。这种家庭的妈妈通常更容易干涉儿子小家的生活，左煜诚虽然不像是妈宝男，但罗向东还没见过他妈妈，所以这颗心是放不下来的。
“等这趟回去了，双方家人见个面谈一谈吧。”火车里有不少人在睡觉，罗向东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多谈。
左煜诚当然希望双方家人尽快见面谈谈。就算不结婚，也可以先订婚。这年头，订婚了基本就算定下来了，很少再有什么变数。
“行，叶子说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我听她的。”左煜诚这句话说的让罗向东心里痛快了点。
火车在第二天下午四点钟准点到达永兴县城火车站。说是火车站，就是个很小的县级站，远远比不上大城市里的站点规模那么大，下车的旅客也不过几十人而已。
叶小池肚子其实还是有点不舒服，再加上在火车上坐了将近一天一夜，没有活动的地方，更是疲惫不已。刚下火车来，觉得腿脚都不太灵便了，走路都有点打飘。走了一会儿，才好一点。
左煜诚仍然帮她拎着行李。罗向东没插手，俩人还在热恋期，这时候左煜诚要是都不能主动为女朋友效劳，那还能要吗？
“到哪儿？”旅客们从出站口的铁门一出来，便有五六个开着小蹦蹦车的汉子或者小伙围过来。
左煜诚并没接他们的话，只向车站外边张望着，正好这时一辆白色面包车从路北驶过来，车子一停，就从上边跳下来一个比左煜诚大几岁的男人。左煜诚也不认识他，不过他看了看车牌号，便走了过去，跟那男人说道：”你是刘师傅吧？“
”对，我是刘师傅，你就是小左吧。是高老大让我来给你送车的，油箱是满的。你看看这个车还行不？“
过往的旅客好奇又羡慕地往他们这边张望着，他们可没有车，更没有人把车送上门来用。想去哪儿都得坐这些小蹦蹦。哪怕要价高点，出门在外，有时候也不得不凑合。
左煜诚上车看了看，说道：”先用着吧，今天太晚了，得找个住的地方，明天早上开车去办事儿。“
”没问题，县城就有旅馆，高老大是没空，不然他就亲自来了。不过他把我派过来，就是想着我对这边挺熟的，你们要是有什么事问问我也方便。“
左煜诚显然跟那个高老大很熟，听这人这么说也不见外，让那人指路，把车开到了旅馆门前，然后停车办好入住的手续，把几个人的行李放到房间里锁好门，这才跟那男人一起出来找了个家常菜馆吃晚饭。
席间那人跟左煜诚说道：“高老大说了，这车随你们用，啥时候用完了，开到县城来，告诉我一声就成。我听说你们几个要去上林村啊？”
“对，那地方你知道吧？”左煜诚给他倒上一杯啤酒。
“也不是很熟，小时候去过几回。地方我知道，听说这几年变化也挺大的。我有个远亲，我叫二大爷的就在那个村，住了有几十年了。听说那边要建厂，好象是省里来的一个大老板办的厂，我二大爷还说厂子建成了之后，他俩儿子差不多都能去上班。”
建厂？如果要建厂的话，势必需要厂房，占地面积恐怕不会小，而且厂房不会在当地村民住的街道，一般会在村子边上或更远一点的地方。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知道那个厂子会不会建在那张照片所在的旧址上？
罗向东之前没怎么说话，这时候也敬了那男人一杯酒，俩人把酒干了之后，罗向东才问道：”建的什么厂啊？“
”听说是家具厂，不过他们做的家具可不是什么普通家具，好象是仿古红木家具。上林村那边为了这个厂，还特意把路都修了，新修的柏油路挺好的。以前可不行，都是土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坐车去的话能把人颠得人七荤八素的。现在就好走多了。“
这么说的话，当地对这个厂子应该挺重视的，毕竟能给当地创造些经济效益，还有不少工作岗位。在各地政府都在想方设法招商引资的情况下，这个厂子对当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毕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不是随便就能拉来一个企业的。
左煜诚倒是有点想知道这个厂子的老板是什么人了，做家具的厂子不少，可是要做仿古红木家具就没那么容易，多少得有点古家具的底蕴吧？不然怎么就想着涉足这一行呢？该不会这个人对古家具也挺熟悉？
离开饭店的时候，小刘师傅再次跟左煜诚确认道：”小左，你们去上林村，真不用我陪着去啊？不管怎么说，我去那边也比你们几个熟啊？“
”不用，我们几个就是过去随便看看，家里老人以前在那儿住过，这回正好来这边办事，就顺道来瞅瞅老人住过的地方现在都变成啥样了？要是遇着熟人什么的可能就多呆几天，不行的话当天就回县里把车还你了。“
刘师傅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随便看看还是有事。这个人家既然不愿意说，他当然不好乱问。
他只说道：”那也行，车的事不着急，高老大还有好几辆呢，什么时候用我的话给我打个电话我尽快过来。“
”好，有事一定联系你。“左煜诚目送着刘师傅步行离开，这才跟罗向东他们一块旅店走。
第219章 偷入工地
饭店旁边有个小商店，左煜诚自己进去了一趟，然后买了东西出来，罗向东也不知道他都买什么了。左煜诚没拿出来给他看，他总不能抻着脖子去看吧。
到旅店之后，左煜诚打开单人间的门让叶小池先进去，然后跟罗向东说道：”叶子有点不舒服，我去陪她一会儿，你先休息吧。“
罗向东：”……“他能说不同意吗？叶小池脸色不好，有点苍白虚弱，他能看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只以为是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累的。
左煜诚却知道原因，进了叶小池那屋，关上门便找了个盆，把暖壶里的水倒里边，将盆烫了烫，又倒了半盆水，让水先晾着。
叶小池想坐一会儿，然后把洗漱用品拿出来。见他在旁边折腾水，问道：”你干嘛？“
”干嘛，倒点水给你烫脚的，来事了是吧，等烫完脚就躺着，这样能好点。我给你弄点红糖水。“说着，把他刚才买的东西从兜里掏出来。叶小池这才知道他刚才进店买的是红糖。
她有些忍俊不禁：”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特殊情况？“
”怎么就不知道了，咱俩好了一个多月了，你日子还挺准的，上个月也是这个时候。我也是过后才反应过来的，所以这回一看你那小样就知道了。“
”我什么小样啊？不是挺好的吗？就是肚子有点不得劲。我说你懂得还挺多呢？你跟我说说你还懂什么？“
”你也不想想我都多大岁数了，脑子又没毛病，这点事儿还能不懂？反正该懂的都懂就是了。“
”听你那意思，你经验还挺多？“叶小池故意的。
左煜诚觉得这是个送命题，丢分题，一本正经地说道：”作为一个成年男性，生殖系统已经完全发育成熟的正常人，他的身体会分泌出相应的激素，使他在这阶段保持着具有一定吸引力的形体，同时也会尽力地释放自身魅力来吸引异性的注意，举个栗子，比如孔雀开屏，开屏的就是公孔雀，。关于异性的很多事在这阶段也会无师自通，不一定要经验。“
叶小池笑道：”口才还不错，你说孔雀开屏，你会呀？开一个我看看。“
左煜诚却转身把那盆拿过来放她脚下，道：“水温差不多了，再不泡该凉了。”
说完了见叶小池真的脱了鞋袜把脚放进盆子里，清水里能清晰地看出来叶小池那双脚，左煜诚见了，脸上微红，忙把头别开。正好桌上有几张旧报纸。他便拿过来一张，叠巴叠巴，一会儿一只孔雀真让他给叠出来了。
叶小池知道他在掩饰他的羞意，俩人在一起这一段时间，叶小池不让他撩自己的衣服，至于脚，他也是头一回看见。
她也不揭破，接过他叠的孔雀，说道：”没想到你还会叠这个？不错啊，真好看，比我强多了。“
左煜诚见她的脚泡在热水里，似乎好受了些，便问她：”那你会叠什么？“
”我想想啊，都好多年没叠过这东西了，以前叠过青蛙、气球、小衣服，还会叠千纸鹤、幸运星，对了，小时候一帮小孩在一块爱叠猪爪玩，上边还要写上县官、衙役什么的。时间太长了，现在都想不起来怎么叠了。“
”你想不起来不要紧，我记着就行，将来咱们孩子要学，我可以教他。“左煜诚说着说着就歪了。
叶小池掐了他一下，这才老实了，只是起来，往叶小池身后放了枕头当靠背，让她坐得舒服点，那椅子背怪硌人的，累了一天一夜的人坐在那儿不解乏。
”行了，我不泡了，泡完好受多了，你帮我把水倒了，就先回去吧。时间长了我舅有想法了。对了，我舅问了吧？“
”问了，没说什么，就是有点不放心吧，说等这一趟回去后跟我妈见一见，我看他是怕我妈对你不好。你舅是实心实意对你好。“
”我知道。“叶小池低头沉默了下，然后才道：”年底你不是要跟徐教授他们一起出国吗？出国前可以见见。“
左煜诚听了当然高兴，叶小池能够吐口让双方家人见面，就是对他认可度多了不少。
他把水倒到卫生间，然后才拍了拍叶小池脑袋，这才带上门离开。
罗向东见他在那屋呆得时间不到半个小时，尚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也就没多问什么。
叶小池这一宿睡得很酣，在火车上窝了一天一夜，回到旅店又泡了脚，内一进被窝便不管不顾的阖上眼皮去见周公了，直到天大亮，这才睁开眼睛，缓了缓，这才坐起来抻了抻懒腰。
她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左煜诚跟罗向东都已经穿戴妥当，并且把带的包裹都放到车上去了。见他们随时都准备出发的模样，叶小池问道：”你俩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没早点叫我呢？“
”不差那一会儿，你不是累吗？就多睡一会儿呗，前些年你身体也不怎么好，这才养好多长时间。“罗向东见她睡一一觉脸色好多了，可见休息得不错。心里却又感叹着，不知不觉的，自己这个外甥女长得是越来越出挑了。
几人在旅店附近小店吃了早点，然后便由左煜诚开车往上林村走去。上林村距离县城有二十多里地，算不上多远。这也是那老板愿意把厂子建在那里的缘故之一吧。要是离城太远，在那边建家具厂的话，光是运输成本就不划算了。
”叶子，哪天你要是想学车的话我教你吧。“左煜诚开车往上林村去，这回罗向东没再让她坐后边。把她赶到副驾驶去了。这也间接证明了他不反对他们俩之间的事，这让叶小池心里自在了不少，得不到亲人同意和祝福的婚姻她是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叶小池当然会开车，并且她早就想摸车开开了，只是一直没有理由，见左煜诚愿意教，便说道：”教我好啊，我早就想学了，看你们开车我挺羡慕的，有机会你就教教我呗。哪天我也去考个驾照。“
左煜诚愿意教她，她再趁机考个驾照，这样她以后就可以正大光明开车了，左煜诚可不知道她已经手痒多久了。
他们俩不时说着话，前方不远处能看到个进村的石碑，石碑上有三个红字：”上林村。“左煜诚便往那边小道上一拐，只道：”到地方了，别紧张，能找着就看看，找不着就拉倒。就顺找不着，也见着了你外公的老家了，这样也挺好的。“
左煜诚怕叶小池有心理负担，便及时给她做心理建设，罗向东忽然就觉得这个未来的外甥女婿话有点多了，过来了之后唠叨得很，有点唐僧风采啊！
这时一辆大货车快速从他们车边挤过去，几人顺着货车开去的方向看去，大货车开去的方向，便是那个红木仿古家具厂的位置。
第220章 故址已无
左煜诚他们来之前已经商量过了，到了村子得事先找岁数大点的老人打听打听照片上的地方在哪儿？罗向东儿时也在这村子里住过几年，只是离开的时候才几岁，记住的事情不多，只是记得有个五叔，比他爸小两岁，小时候抱过他，还给他买过糖吃。大概那时候能吃零食的机会太少了，所以他还有点印象，记得别人管那个五叔叫罗德生。
车子在村道上慢慢开着，罗向东指着前边路口边上的老榆树说道：“应该就是这儿，五叔家当年就在这条街上。这棵榆树我还记得，小时候一开春就有小孩上树揪榆钱吃，我还有印象。
叶小池听了，笑道：”老舅，你怎么对吃的事儿印象那么深？“
罗向东也觉得有点毁形象，其他的事儿都忘了，就跟吃有关的他还记得……
还是左煜诚给他解了围：”小时候什么好吃的都没有，都馋，这有什么？“
他们打算拐弯把车拐过去的，却听到一阵突突突的发动机轰鸣声从街道中间传过来。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还有滚滚的灰尘，那些灰尘扬起的地方虽然离他们能有几十米，中间还有房屋隔挡，但因为灰尘扬得高高的，还是能看得很清楚。
三人便下车，关上车门，站在路口向街道远处望去，见一群人穿着干活的衣服，戴着能盖住肩膀、只露出眼睛并且带着帽檐的蓝色帽子。左煜诚虽然没见过这种帽子，可也能看出来这些人在打稻子。
打稻机放在一户人家砖墙外，二十多个人在那家人外边忙碌着，有几个负责把稻草垛上的稻子运到打稻机前，那边有专门负责脱粒的人拿起一捆捆的稻子，将有稻穗的那一边对着快速旋转的打稻机，稻捆上的稻粒便被机器带走，送到机器的一个出口，那里有几个人在忙碌着将不断涌出的稻粒装袋。
叶小池说道：”他们都把路堵住了，车开不过去，再说那边灰太大了，不如在这边找个人打听一下吧。“
正好这时候一个拄着拐棍的驼背老人慢慢贴着路边，手里拿着装着散烟的塑料袋。罗向东便客气地把那老爷子拦住，向他打听罗德生的下落。
可是那老爷子耳背，见有人跟他说话，便把一只耳朵凑过来，听完话之后，大声问道：”问谁？罗什么？“
“罗德生。”
“罗什么深？”老人还没听明白，皱着眉头重复着。罗向东无奈，又说了两遍，还是没听明白。叶小池便掏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和圆珠笔，要给老爷子写。那老人连忙摆手：“我不认识字。”
左煜诚见状，便说道：“哦，那没事了，我们再问问别人吧。”说完了，客气地示意那老人自便。
老爷子看明白了他的手势，似乎也有点懊恼他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
左煜诚打算再没人过来，就到打稻子那家去问问，灰大点就大点吧，大不了回旅店了洗个澡。
正好老爷子在路上碰上个人，他便拦住那人说道：“生子，你上那边看看，那边来了几个人，想打听姓罗的，叫罗什么我听不明白。哎呀，生子啊，你不就姓罗吗？他们不会是要找你吧？”
老爷子越回想越觉得刚才那些人的发音象是在问罗德生。
“哦，大爷，我过去看看，你先回去吧，慢点走啊。”罗德生已经不在这条街上住了，在村子边上另外盖了个砖瓦房，跟小儿子一块住，这条街上的宅基地给了大儿子，今天打稻子那家就是他大儿子。
他本来说要帮忙打稻子的，他儿子说不用他，就几亩自留地上种的稻子，他和他媳妇跟几家人轮换着互相帮忙就行了，他还是闲不住，这边机器一响，就从小儿子家那边绕过来了。
罗德生听了那老爷子的话，也不忙着去他大儿子家了，头两年他得过喘证，就是去了他儿子也只会让他远远的站着看看，灰太大他受不了的。
他过去之后，草草地打量了一下左煜诚他们几个，很快就将目光停留在罗向东脸上。
他听到罗向东他们跟他说话，却没有马上回答，又看了看罗向东那张脸，然后问道：“你们，你们跟罗定巍有什么关系？”
左煜诚他们一听，便知道找到熟人了，以这人的岁数来看，只要是一直住这儿的，就应该认识罗定巍。
“我是他儿子。”听罗向东这么说，罗德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没想到，没想到还能见到三哥家里人？你，我记得你叫小东吧？”
“对，我是罗向东。”说完这句话，罗向东仔细瞧着这老者，然后才迟疑着问道：“你，你不会是五叔吧？”
罗德生听了，觉得挺高兴：“你是三哥儿子的话，是该管我叫五叔，你小时候的样子我还记得，一到冬天感冒了鼻孔下边动不动就流清鼻涕，吸溜一下回去了，一会儿又出来了，然后再吸溜回去。你姐天天带着你玩，一看着就拿手绢帮你揩干净。”
叶小池看着她舅，罗向东窘得不行，这老爷子怎么专记这个事儿？就不能记他点好……
罗德生身量较高，骨架挺大，见到了罗向东他们本来挺高兴，可是说了几句话一问，得知罗定巍已经去世快二十年了，他便连连叹气，说道：“哎，三哥他身子骨一直都不好，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去了。”
随后又打听着罗向东姐弟俩都在干嘛，罗向东告诉他自己现在古玩店修复古董家具，老头一听，说道：“那个挺厉害，我听我老儿子说了，说那些老古董一个就能卖好多钱。能修那个了不起，真了不起。哎呀，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咱们村现在要建个家具厂，听说那些家具就是照着古代家具的样式做的。要说这个事儿也真是巧了，你们知道那厂子在什么地方不？”
叶小池听了这句话，心里一跳，感觉这个事儿只怕巧了，说不定那厂子就建在他外公留下的照片那个旧址上，要是这样的话，他们要怎么去挖啊！如果是在山林里边无人的地方，他们可以找机会悄悄过去试试。要真在建厂的地方该怎么办？
第221章 柳暗花明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果然罗德生告诉他们：“东子啊，你爸当年在离村子几百米的地方自己盖了房子住，那边一直没什么人，那地方挨着原来的土地庙，这些年一直没动，老房子塌了就那么塌着，本来没人想过去的。不过开春有个大老板要来建厂，看中了那块地方，已经跟乡里边定下来了，就在土地庙旁边建厂，现在那边都围上铁丝网，不让人随便进了，你们要是想看看的话，只能站外边看几眼了。他们不让人随便进。”
罗向东听了，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拿出那张照片给罗德生看：“五叔，你看看，是不是这地方？”
罗德生已经六十多了，表面上身板尚可，但眼睛已经花了好几年了，看照片费劲。他把那照片拿得远远的，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对，就这地方，现在都看不到了，已经让推土机给推平了，上边的旧砖也都给清走了。过几天人家就要挖地基，现在正往那边拉砖拉木料呢。”
这时候，路上正好有个拉砖的卡车轰轰地开过去，罗德生指着那远去的车说道：“这车就是给家具厂拉砖的，太不巧了，你们要是早来一个月就能看着那地方了。虽然就剩些塌了的墙，看着了也是个念想吧，可惜了。现在都推平了，原来的样都看不出来了。”
“五叔，那就是说，他们那边还没挖地基，只是把上边收拾干净了吧。”
“嗯，还没挖呢，这两天就要挖了，听说那老板打算在上冻前把厂房都盖起来，应该很快的。”
这又是一个不太乐观的消息，如果那老板要抢时间的话，只怕那边工地上一直都有人在。他们只是普通人，那片地不属于他们，怎么才能做到在别人无法察觉得情况下找到地方再掘地三尺？
还是被铁丝网围起来的地儿？
左煜诚想了想，跟罗德生说道：“那麻烦老爷子上车，带我们几个过去看看吧，既然来了，总得瞅一眼。”
罗德生便随着左煜诚上了那面包车，上车后，他打量了一圈，然后说道：“三哥去得太早了，可惜啊，没享着孩子的福。”左煜诚已经跟他做了自我介绍，说是罗定巍外孙女的男朋友，老头看他开车来，就觉得罗定巍外孙女过得应该是不错，现在村里可还没有人有汽车呢。
在他一路指引下，面包车开了十几分钟，便顺着被大车压出车辙的砂土路到了拉起一片铁丝网的空地。那片地方跟他们预想的一样，离村子有几百米远，所谓的土地庙也不见了，里边只有被推土机推出来的平地和零星的杂草。
罗德生指着那片地方靠东南的角落说道：“就那边，挨着铁丝网那一块，就是三哥他以前住过的老房子，那时候村里林子多，林子里有狼啊。谁家也不敢住那地方，可三哥他爸以前打猎厉害，手里还有猎枪，胆子也大，硬是要住这儿。这一住就挺多年啊。”
难怪罗定巍住过的老房子会跟村落有点距离，要是胆子小点的话，肯定要跟别人家聚居才更安全点。胆子大又有枪可能就不怕了。
这时候离他们十来米的地方正有五六个人从大车上往那边平地上卸砖，见他们几个站在这边，便有人好奇地往这边看了看，有个人像是管事的，本来也是在旁边站着看他们干活。
他见到左煜诚他们在这边往铁丝网里边看着，一边看还一边说话，便大步走过来。
过来之后，态度不冷不热，看了看左煜诚箩向东，然后把眼光落在罗德生身上。罗德生是本地人，他虽然不知道名字，可也脸熟。
“你们几个站这儿干什么呢？这边是工地，要盖厂房不知道吗？铁丝网都拉起来了。没什么事儿别过来了，万一磕着碰着了不好。”说着，他指着铁丝网上边挂着的木板，那木板上用红漆潦草地写着：“施工重地闲人免进”。
罗德生正想说话，罗向东说道：“没什么，只是过来随便看看。一会儿就走了。”
那人见罗向东不像是个软柿子，他也已经警告过了，便道：“那行吧，没什么事儿就走吧。就一片空地有什么好看的？”这片工地由这个全权负责，赚的钱虽然不会少，可真要出了什么岔子也要他来承担后果的，所以从一开工以来，这个便崩着一根弦，生怕出什么乱子，关于施工的安全问题也是强调了之后再强调。只等着工程顺利完工，那笔施工款能平安落袋，所以他一旦觉得罗向东他们的行为有点点可疑，便上了心。
左煜诚也知道留下来暂时没什么用，不如先离开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便跟罗向东道：“看也看过了，先走吧。”
罗德生跟那工头解释道：“他们家老人以前在这块住，以前在这儿有老房子，这回过来就是瞅瞅老人以前住过的地方，没别的意思。”
工头是知道东南角有个只剩下几面墙的老房子的，听罗德生这么解释也就信了，见他们几个离开，放下了戒心，回去继续看着那些人干活。
这时候一辆黑色轿车也顺着那条砂土路开过来，左煜诚他们几个还没上车，那车便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体态保持得很好，身高跟左煜诚差不多，穿着米色夹克，戴着墨镜，身后跟着俩人。
他们本来是打算去工头那边跟他们说事儿的，见到左煜诚一行四人，便停了下来，墨镜仍戴着，叶小池知道，那墨镜后的眼睛肯定在打量着他们几个。
这时那工头沿着铁丝网边上的小道一路小跑过来，跑到那墨镜中年男人前边，指着左煜诚他们跟那人说了几句话。不用听就知道他是在跟那人报告左煜诚他们过来的原因。
那人听了，摘下墨镜，朝着左煜诚这边走过来几步。左煜诚也不认识他，不过他不假思索地迎了过去，很快到了那老板面前。两人之间有一米远的时候，便都站住了。
“鄙人姓谢，打算要在这边建个家具厂，听说几位家里的老人在这边住过，那几位这次过来是……”
左煜诚主动伸出手，跟那老板客气说道：“谢老板，我们几个这次来得冒昧，还请包涵。确实家里老人以前就在这地方住，这次回乡是过来看看，没想到老房子已经推平了。”
左煜诚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一脸遗憾的意思，然后不等那谢老板说话，便自我介绍道：“我姓左，在洛川开了家小小的古玩店。这是我女朋友，在我店里上班。这位是我女朋友她舅，专门修古董家具的。叫罗向东。”
左煜诚知道现在这种形势，他们不管是明着挖还是偷着挖都不可能的，他打算亮出身份来，跟这谢老板谈谈条件。
第222章 博弈
谢老板听了左煜诚的自我介绍，便取下了墨镜，露出了真面目，他看着左煜诚道：“哦，你在洛川开古玩店？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呢？好像在哪看着过你。你一说洛川我就想起来了，上次那个天目碗鉴定会你是不是也去了？”
左煜诚当时倒没注意到有这个人，不过他能开个仿古家具厂，想来对古董是挺感兴趣的，既然他这么说，那天他就是真去了。
左煜诚便伸出手，道：“这么说咱们真应该见过，你说的没错，那天我确实去了，而且负责鉴定的徐教授跟我很熟悉。不光是我去了，我女朋友也去了。”
谢老板一听，忙热情伸出右手跟左煜诚相握，还大力摇了摇。他是个生意场上的人，感觉到左煜诚在跟他套近乎。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应该是有目的的。这个他倒不怕，就怕对方无所求，这样的话，自己有什么事也不好找人家了。做为一个喜欢买古董的生意人，能认识个开古玩店的老板，不是坏事，尤其对方说了，跟有名的徐教授很熟。
所以他也刻意地想跟左煜诚交好。刚才对左煜诚他们几个发出警告并且要求他们尽快离开的工头见了俩人高兴握手的架势，已经换上一副表情，客气地在旁边陪笑着。刚才也不知道这几个人的深浅，说了些不客气的话，但愿不会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工头暗暗祈祷着。
罗德生在旁边观望着，更觉得罗定巍的后人有出息，不像他那俩儿子都留在老家务农，也就是图个温饱，没什么大的指望，过过老百姓的小日子罢了。虽然他对俩儿子还算满意，可看着别人家的后代这样，还真的是，有一点羡慕的。
谢老板当时去洛川也跟别人一样，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到现在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怎么样了，那碗到底是真还是假？所以他一听说左煜诚跟徐教授很熟，便动了心思，想跟左煜诚聊聊。
所以他不等左煜诚提出邀请，自己主动说道：“没想到小左你这么年轻就能开古玩店了，了不起。这样吧，你们几位远道而来，我不管怎么说，也是本地人，不如我作东，请你们几位吃顿便饭，你们看怎么样？”
左煜诚道：“那怎么好意思，饭是要吃的，不过得我请。不过豫安这边我不怎么熟，地方还是由谢老板你来选吧。”
谢老板知道左煜诚应该是个有实力的人，吃顿饭吃不穷，不过他还是说道：“那怎么好意思，我怎么说也是本地人，当尽地主之谊嘛。”
左煜诚道：“不瞒谢老板，这次我们几个是有点事有求于谢老板，所以请吃饭这事儿谢老板你就别跟我抢了。”
谢老板也没问具体什么事儿，只道：“那就让小左你破费了，你这边稍等一下，我有事跟他们说一下，一会儿咱们再出发你看如何？”左煜诚自然不会反对。
对方摆出这样乐于合作的态度，他也是未曾想到。虽然他们来的晚了一点，地已经被谢老板承包了，并且拉上了铁丝网要求闲人免进。可是运作一下未尝不能看看地下到底有没有东西，只是要付出些代价了，哪有那么多白得的好处呢？
罗德生老爷子见他们几个要去吃饭，马上道：“既然你们认识，有事要谈，那你们就好好聊聊，向东啊，那五叔就先回去了，你以后有空了就回来看看五叔，五叔跟你俩兄弟都在这村里住着，你想来就来，家里也有地方能住人。”
谢老板客气地说道：“老乡一块去吃吧。”罗德生哪里肯去，他可不是个乐意蹭饭的，人家谈事，他哪儿知道是什么事，跟去了只怕不合适。所以坚决要告辞。
罗向东便跟罗德生道：“五叔那你先回去也行，等改天我来单请你吃饭。”罗德生答应了，然后背着手沿着砂土路走回到村子那边。
叶小池看到那谢老板跟工头走到一边，指着工地说话，显然是这个项目有事要跟那工头交待，便小声问左煜诚：“你是想从谢老板这边找机会看看吗？”
左煜诚点头：“可以试试。”这时谢老板往他们这边看了两眼，俩人便不再说话了。
很快谢老板谈完了，道：”走吧，我知道个地，菜色不错。“
左煜诚便跟罗向东他们去村口道边取车，然后一黑一白两辆车直奔县里。面包车上只有左煜诚他们三个人，罗向东道：“你想跟谢老板谈条件吗？现在咱们也不知道地底下有没有古董，也许什么都没有，也许有不少古董。万一古董多的话，难保谢老板没想法？”
左煜诚道：“谁见了不想据为己有？是人就会有想法的，如果真挖出来东西了，你们肯不肯分给他一部分？肯让步到什么地步？现在这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哪怕咱们几个有机会偷着挖出来，只要他们看出来里边被人动过了，有关部门都可以找咱们的麻烦的。”
如果真有东西，也是属于罗向东他们家的，所以左煜诚一个人不好做决定。
罗向东看看叶小池：“这个事，还是让秋秋做决定吧。我倒没那么多期望。原本也没想着靠这个改变什么。”
叶小池现在手里颇有一些宝贝，换成以前的她，可能一个好东西也舍不得给人。但现在也知道该舍得就得舍得。否则他们一个也得不到，并且也没机会知道三十几年前的事情真相。
所以她说道：“如果真有东西，可以给谢老板分，咱们最想要的不过是真相。至于分多少，得看看他的想法了。”叶小池觉得这个谢老板若是太狠了，就不要怪她以后有机会了对他不客气。山不转水转的，今天他要是给他们方便，那以后有什么事儿都好说。
这其实也是一场实力的博弈，如果他们什么也不是，没有任何能影响到谢老板的实力，那么谢老板撇下他们说自己挖了就自己挖了，他们能怎么样呢？
可现在不同，谢老板要真敢这么做，也得惦量惦量以后有没有后患。左煜诚刚才报出他们的身份，其实用意也是如此。
第223章 宾主尽欢
谢老板在车上其实也考虑过了，不过他对左煜诚这个人不熟，实在想不通对方能有什么事会有求于他。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头绪来，便靠在车后座假寐，直到司机说到了，他才打开后边的车门下了车。紧接着跟在他后面的那辆白色面包车也驶了过来，停在了县里最大的饭店聚宾楼大院里。
谢老板等左煜诚一行人停好车子下来之后，说道：“县里的话，这个饭店差不多是最好的了，市里有点远，所以我就领着几位到这儿来了。没嫌这地方简陋就成。”
左煜诚道：“谢老板开玩笑了，我们这样从穷日子过来的人，哪能嫌这地方简陋？”
谢老板哈哈笑着，看上去很四海，跟左煜诚介绍道：“其实这地方跟市里的饭店比，还是有点特色的，有不少稀罕的山珍野味，有人专门从省城过来吃饭呢，你看那一排车就知道了，这地方生意可不错。一会儿你们上去就知道了，不过有些菜色你女朋友可能接受不了。”
听他这么说，叶小池便有些不好的猜想，听说过吃穿山甲还有什么鳄鱼肉的，如果是这样的话，真不能指望她还能吃下这顿饭，别说吃了，光是想一想就受不了。
左煜诚也想到了这一层，说道：“女士的感受肯定要照顾到的。”他这么一说谢老板便明白了，恐怕这店里的某些特色菜他们是不能点的，不过这样也好，他本人也没有那方面的嗜好。
进了包间之后，谦让了一番，然后众人落座，司机和助手很自觉的去了一楼大厅要了酒菜吃饭。谢老板也没让他们上去，因为他也不知道左煜诚要跟他谈什么，有些事恐怕司机和助手不适合旁听。
左煜诚也希望如此，见包房里只剩下他们几个，没有了其他闲杂人等，便等菜上来之后，敬了几轮酒，双方都还清醒的时候谢老板闲聊一般地说道：”听说我工地上原来那片房子的废墟是小罗你父亲当年住过的地方，那后来呢？你父亲去哪儿了？“
罗向东虽然不常说话，不等于不会说话，见谢老板问，便说道：“谢老板，这件事，说起来话长，真要仔细讲的话，要从三十几年前说起。“
谢老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听着罗向东简单地讲了讲他父亲当年在洛川收古董的一系列风波，连他父亲被列为嫌疑人的事都说了。这些事在洛川收藏界已经传得差不多了，如果谢老板真的跟收藏界的人有联系的话，说不定哪天自己就知道了，所以罗向东也不准备瞒着他。
谢老板听完这些，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从古到今，以假乱真的事多着呢。传言就是传言，不是谁都相信的。”事事非非谁真谁假他也不知道，可他既然要跟左煜诚他们交好，自然要说几句客气话。
说到这儿他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想了想，然的道：“说起来，你们提的田津来的董庆伍我还真认识，见过他三回了。一回就是上次在洛川他给那天目碗做鉴定，另外两回有五六年了，是跟个朋友去听他开的一个讲座，然后讲座结束了之后，经人介绍，跟我朋友从他那买了几个东西，现在还在家里收着呢。”
他现在也不知道谁是谁非，所以说话的语气不偏向于任何一方，只是在单纯的说着这件事情。
左煜诚听了，心里可没有表面上来的平静，这这次过来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要找到从董庆伍那里买过古董或者请董庆伍掌过眼的人，越多越好，证据和证人越多对他们罗、左、关三家越有利。没想到在这儿便遇到一个，而且是跟朋友一起去的，那么就是一次性的找到了两个买过董庆伍东西的人。
“这么说的话，谢老板还是个收藏家，要是方便的话，可否让我们几个一饱眼界?“
谢老板本来就有这意思，不然他在这儿陪着他们吃饭是图的什么？鉴宝能人是每一个玩收藏的人都想尽力结交的。
”看小左你说的，你们几位可是我请都请不到的专家，想去看看那当然没问题了。看你们哪天方便吧，时间随你们选。“
左煜诚便敬了一杯酒，道：”我一看谢老板就是个痛快敞亮的人。“
谢老板道：“不忙喝酒，现在喝醉了有些事儿就忘了，刚才来之前小左你不是说有个事想跟我聊聊吗？”他没直说左煜诚跟他说过有事有求于他，算是给了左煜诚一个面子。
左煜诚跟叶小池对视了一眼，叶小池对他点了个头，示意他尽管跟这谢老板谈。
再次得了叶小池的允许，左煜诚这才跟谢老板说道：“实不相瞒，确实有求于谢老板。事情跟那处老房子有关系。”
“哦？怎么讲”
左煜诚便看着罗向东说道：“说起来，外面那些传言对我女朋友她外公相当不利，可咱们几个都不大相信老爷子是那样的人，后来他想起来老爷子当年好象跟他讲过，说在老家房子底下埋了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老爷子已经去了，咱们想着，要是把老房子下边都挖一挖，也许能找到些证据证明他当年是被冤枉的呢。只是没想到咱们来晚了，那工地已经被谢老板你包下来了。你看这事儿？”
谢老板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赶情这仨是想到他工地上那老房子的旧址挖一挖，真挖出来什么东西按理说是他们家老爷子当年藏的，他们要收走的话，似乎也在理。
虽然他要是用强的，坚持不让他们挖，自己找个机会也能挖，可他明白，这些人有一定的影响力，他姓谢的要真敢这么做了，也会惹上一身腥。万一下边什么都没有，或者就算有也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那他这么做就太得不偿失了。
他不是什么大善人，混到这地步其中也用过手段。可现在生意做大了，想求个安稳，多结交些有实力的人，而且地底下那些东西对他吸引力不算很大。与其这样还不如卖个好，这样以后有什么东西要鉴定的话也可以张口跟他们说说，甚至能有运气跟徐教授搭上关系呢。
所以他脑子转了一圈马上说道：“原来就是这个事儿啊，你们的意思是想到我工作去挖一挖试试吧？”
第224章 竖起挡板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三个过来这一趟，本来就是想在那旧址找一找的。没想到那片地已经被谢老板您承包了，所以这事儿得跟你商量下，谢老板你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
谢老板心里其实已经在斟酌着得失，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还不如表现的大气点，以后跟他们谈事也容易。
所以他大手一挥：“如果那地底下真有什么的话，要说我一点都没兴趣那也挺虚伪的。我记得我小时候，家里穷，走路的时候没事儿就低头看看地上有钱没，要是能拣个一分两分的就能高兴一天。你说这地底下要是真有宝贝，而且还不止一件的话，换了谁谁能不在乎？是吧。哪个不想遇着这样好事儿？要不怎么能有那么多买彩票的。不过话说回来，要真有什么，也是罗兄弟你父亲生前的心血。我呢，算不上什么大好人，可也不打算把那些东西据为己有。也不提啥条件了，你们尽管挖好了。”
叶小池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可她心里明白，谢老板虽然没提条件，他们却不可能真的白白把挖出来的东西都拿走。不过现在这情况能有这种结果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左煜诚再次举杯：“小左我果然没看错人，谢老板当真是个豪气的人。“叶小池看着左煜诚再次向谢老板敬酒，其实也担心他不胜酒量。她也是头一次看到他喝这么多酒，说起来都是为了她外公埋起来的东西，只希望他们费了这些心思，到头来不至于一无所获吧。
既然说定了开挖的事，几个人便谈论起具体该怎么把地底下的东西挖出来。罗向东的意思是挖掘工作要避人耳目比较好，对于他这个说法，谢老板第一时间表示同意。
”我也是这个意思，万一挖出来什么好东西，让围观的人看着了，难保别人不会眼红，多出什么麻烦来。也不是说人好人坏，可有宝贝从那地方起出来人能不馋吗？人一扎堆，就容易出乱子，所以这事就得象小罗说的那样悄悄的干。正好我最近想让人在工地四周用挡板都围起来，只留一个出口让人看守，到时候工地上建材啥的越来越多，不可能就那么露天放着。所以我想要不你们等两天，我先让人把这个工作提前了，等围好了之后再趁着没人的时候挖开看看吧。“
左煜诚一听，知道谢老板如果真的能做到在围起来之后没有私自挖开的话，那他们几个欠人家的人情可大了。
“就按谢老板你的意思办吧，那这几天就拜托谢老板你来安排一下了。”左煜诚这时候没有更多的选择，他选择相信谢老板。如果他趁这两天的时候偷偷叫人去挖了，他们也不可能看不出来。真是这样的话，他左煜诚也有些人脉，定不会让谢老板好过就是了。这一点，他跟叶小池虽然没有商量过，却想到一块去了。他们这次其实也是赌。
“行，既然这么定了，那一会儿我就通知人往那边运挡板，也快，快的话今天傍晚、慢的话得明天上午那些东西就能运到，大半天的时间也就安好了。看进度吧，等那边一安排好，咱们这些人把人都支开，就可以开挖了。那一会儿吃完饭你们几位不如上我家里转一转，休息一下，顺便等信。你们看怎么样？”
左煜诚也想上谢老板家里去一趟，看看他收藏的那些东西，便道：”就按你说的办，谢大哥你是不是住在省城？“
”对，就住那儿，从这儿开车得一个半小时吧。“
左煜诚说道：”那赶巧了，我这一趟过来，除了要来这边看看老宅子能不能找出来点丝索，也是想到省城拜访一个人，说起来这个人谢大哥你说不定认识。“
谢老板奇道：”那你说说看，省城这边叫得上名号的我倒是认识几个。“
”郭晋安，谢老板认识吗？“
听了左煜诚的话，谢老板往椅子上一靠，无声笑了，笑了一会儿才说道：”怎么可能不认识，当年郭晋安在咱们这一片可是响当当的破烂大王，刚开始就是骑着个倒骑驴走街串巷的收，车前边还挂着个锣，到了一个地方就敲。后来就开了收购站，一个接一个的开，然后就发了。我不是跟你们说五六年前跟个朋友一块去听了董庆伍的讲座然后还从他那儿买了东西吗？那个朋友就是郭晋安。”
左煜诚其实已经想过有这种可能，因为郭晋安就是老侯帮他查到的几年前从董庆伍手里买东西的人，所以他觉得谢老板就有可能是跟郭晋安同去的，刚才说那些，也是故意试探，没想到真的是。
“那太好了，我就是听朋友说郭晋安手上有不少古玩，其中还有些珍品，想见识一下。其实我并没见过他本人，既然谢大哥你跟他熟，不如帮我引见一下吧。”
“什么引见不引见的，你能去，他肯定愿意。不过挺不巧，他这两天没在家，哪天回来我也不知道，我得问问。这样吧，一会儿吃完饭先到我家里去，回去了我给打电话问一下。工地那边的进度我也催着点。”
两边的人都刻意结交，因为这一顿饭吃得煞是愉快，饭毕左煜诚结了帐，几人便从这县里最大酒店出来，然后上了车子奔省城谢老板的家而去。
到家的时候，不过才下午两点，谢老板先打了两通电话，安排人往工作运挡板并且联系郭晋安。郭晋安那边回复说得后天才能回省城，听说有个古玩店的老板想到他家里观摩下他的那些收藏，他还是有兴趣的，他跟谢老板的想法类似，都是想结交些业内懂行的专家，或许能在收藏这条路上少走些弯路。要知道有时专家一句有用的话就能让他避免大的损失。
当然，所谓的专家他还得见过面观察观察才能判断下是不是可信，不过他相信以他这些年闯荡社会的眼光，不至于看走眼吧。多年的成功经历，让郭晋安身上有着很强的自信。
“小左，小罗你们跟我来，看看我收的这些东西。其实我也不是太肯定这些东西到底怎么样，帮我掌掌眼吧。”以往他想求权威帮忙掌眼求都不一定能求着靠谱，成名的能人都挺爱惜羽毛，不大乐意随便给人掌眼。所以左煜诚他们这次来了，他是抱着很大的期待能跟他们保持一个长期良好的关系的。
第225章 假做真时真亦假
谢老板的收藏以瓷器为主，也有漆器和、铜壶、印章还有刀具，犀牛角杯也有一个，被他放在收藏室那多宝格显眼的位置上，杂七杂八的加起来能有五十来件。
叶小池现在每次见到了古董都会习惯性地快速扫视一遍，光是用肉眼就能看出来很多问题。很多时候已经不需要用到她对古玩的特殊感觉了。这次也一样，等谢老板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摆放好之后，那边摆好了，她这边已经草草看过了一遍，一转眼就已经淘汰掉了三十几件东西。
谢老板指着那些物品跟左煜诚他们说道：“几位帮我看看，这些东西都怎么样，有的是我自己淘的，有的是从别人手换来的，凭的就是个感觉。其实我自己心里有数，有的东西我也看得不太准，就是跟着直觉买。”
“刚开始玩收藏都这样，都是亏钱红眼力。”左煜诚跟叶小池一样，一搭眼就看出来很多问题，所以先说了这句话，算是个铺垫，免得到后来谢老板太失望影响了心情。
谢老板脑子不慢，看左煜诚已经瞧了一圈，虽没上手，只怕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再说这句话，他便猜想着，或许他这些东西很多都是买了个教训吧。
左煜诚先拿起了那个摆放在跟人眼高度差不多位置处的犀牛角杯，看了一会儿，谢老板问道：“这个杯子怎么样？我听说这东西不光是个古董，还是药材，万一家里有小孩高热抽搐什么的，弄点粉末给孩子喝了就能退热，觉得家里放一这东西也不错，就买了。”
左煜诚觉得谢老板是个扛得住事的人，便跟他说道：“其实犀角雕精品一般都出在明中后期到清朝前期，雕得浅，但是能展现七八个层次，比清代乾隆时期的犀牛角杯的深浮雕和镂雕难度更高，更有价值些。”
他并没有马上谈及谢老板这个杯子的真伪，所以谢老板也敢肯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看了一眼自己收藏的那个角杯，很明显的镂雕风格，没有镂雕的部位，雕的也挺深，那么光从风格上看就是清乾隆时期的吗？
他知道左煜诚还有话没说完，所以也没插嘴，等着左煜诚继续说下去：“现在有的造假者为了让赝品看来像老杯，会按照清代的雕刻风格仿制新杯，经过化学染色并抹上土做旧，伪装成出土器物。而事实上，犀牛角主要是碳酸成分，埋在地下很容易腐蚀。所以所谓出土的犀角物品，基本上都是赝品。”
谢老板终于问道：“那我这个呢？”
左煜诚知道话不好听，可也只能实话告诉他：“要是别人的话，我肯定说这东西我看不好。不过这次是给谢大哥你看，那我就说实话了，这东西，我不大看好，瞧着像现代仿的。其实这个谢老板要是真想知道答案，可以做一个碳14测定。因为犀牛角嘛，它是个有机体，从犀牛身上得来的东西就可以用碳14来测测看。至于你那些瓷器就不好测了。”
谢老板不太明白：“有机体到底是个啥？”他属于早些年胆大敢闯的人，文化不高，所以不大明白什么是有机体。
“简单的说，有机体，就是有生命的东西，比如植物动物这些，能够生长的东西。你像碗盘桌椅这些就不算。”
这么解释很简单了，谢老板怎么还可能听不明白，不过还是很失望的，只是他是见过大资金的人，虽然心里不舒服，也不至于因着一个所谓的犀牛角杯失了风度。
左煜诚知道他现在的心情肯定不美丽，便道：”其实像谢老板这样玩收藏的人不少，雁品率是比较高的，谢老板你收的这些东西其实有几个还是不错的。“
说着，左煜诚挑出了几件奖品作三件漆器，漆器里边有个黑漆镙钿花鸟方盒尤其精致，上边富丽的花鸟纹让叶小池想起了她外公给她留下来的那个镙钿花鸟镜，也不知道老人当初把那花鸟镜给了罗向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谢大哥你收的这几件漆器全都是精品，不错啊。现代人已经很难做出来这么精美的工艺了。“
”说到这个，也是巧，这几件东西全都是从一家收来的。“总算有几件东西是好的，谢老板刚才有些郁闷的心情有所缓解，跟左煜诚简单介绍了他当初买这些漆器的过程。
说这些事的时候，他对刚才左煜诚对那个犀牛角杯的鉴定倒有点疑问，他潜意识里其实是不愿意那个杯子是假的，而且那杯子就是从董庆伍那里好说歹说才买到的，真的有问题吗？这年轻人不会看走眼吧？
他心里虽然存了疑问，可终究没显露出来，想着等稍后有时间，就带着那杯子去找个机构或者其他什么靠谱去做一下刚才左煜诚说的什么碳14鉴定，如果真的像左煜诚所说的那样，那他以后可得抱紧左煜诚的大腿啊。
同时，他也想知道董庆伍卖给他的东西到底如何，洛川天目碗鉴定的事让他心里有了些疑虑。
想到这儿，他才忽然记起，喧个鉴定会的事他或者可以跟左煜诚他们打听一下啊。徐教授不是跟他挺熟吗？
想到这事他便问道：”小左啊，我刚想起来，洛川上次的那个天目碗，现在出结果了吗?“
左煜诚摇头：“这件事不乐观。”他没说破，也不需要说破，说到这一步，谢老板已经明白，徐教授当初在鉴定会上就不看好那个碗，只怕后来还是一样不看好，如果是这样，这董庆伍的实力或者人品就不那么好了，有点崩人设啊。
叶小池只是看看，并没怎么说话，因为谢老板以前不认识她，按通常情况，是不可能相信她有这样的实力的，为避免节外生枝，便由左煜诚来给谢老板做的鉴定。
最后的结果出来后，谢老板心态还过得去，五十几件东西，左煜诚给挑出来十二件真品，其他的便算是仿的，也多少有些价值，所以谢老板只是从投资角度上来看，是赚的。这大概也是因为他玩收藏比较早，早年的造假还没那么疯狂。随着古玩热的兴起，这种造假的风气才尘嚣日上。
晚饭是谢老板请的，他执意要请，左煜诚他们也就没拒绝，当晚工地那边也来了信，说是挡板运去了一部分，第二天早上就能全部运到，只要挡板到了，把工地围起来是很快的，工头那边跟他保证第二天下午就能全部给围上。
工头并不知道谢老板他们要在工地里边挖坑，还以为老板是怕工地里的建材丢了，所以这事他办得很积极，一心想着尽快把工地全都围起来，围得严严实实的，连条狗都进不去。
第226章 捧她
吃过晚饭，左煜诚本来说要出去找个旅馆住，却被谢老板拦住了：“我家里地方这么大，有专门的房间给客人住，东西都挺全的，你们就别上外边去了，就在这儿对付着住一宿，今天晚上你嫂子也不回家，我儿子上高中住校呢，家里也没别人，尽管住好了。”
左煜诚见他诚心留人，也就没拒绝。叶小池问道：“嫂子怎么不在？”
谢老板听了，脸上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陪她妹去了，她妹闹着呢，不缺吃不缺穿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说不清咋回事，动不动就要寻死。搞不明白她咋想的，小孩刚满月，这是要闹哪样？”
左煜诚是个大男人，倒不好议论人家的亲戚，谢老板继续说道：“你说现在人怎么这么多事儿，以前穷的吃不上饭的时候哪有这样的？我看就是吃饱了撑的。”
叶小池听了，觉得谢老板小姨子说不定得了产后抑郁，就算是后世，也有很多人理解不了抑郁症、尤其是产后抑郁的严重性，甚至会觉得这样的人太矫情了。谢老板觉得矫情其实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
却不知道得了这种病的人表面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实际上这些人的血浆中促肾上腺皮质激素释放激素，促肾上腺皮质激素，糖皮质激素浓度升高，一方面破坏海马神经元，另一方面海马神经元的破坏使得上述功能更为亢进，形成恶性循环。
表面上的完好无损，其实只是表像，在生理层面实际上已经患病了，生理上的问题影响到了心理，心理变化再反馈到生理上，就造就了了无生趣、心情低落甚至屡屡寻死的人。在儿童期遭受过心理创伤的人发生病变的可能性更要大一些。
叶小池知道这样跟谢老板解释，他是听不进去的，便说道：“也许她是病了，不知道是不是抑郁？不如找个机会上医院检查一下，早点干预的话说不定效果好一点。”
谢老板迟疑了一下，然后出于客气和礼貌表示他会跟他老婆商量一下，并且问道：”怎么，小叶还懂点医？“
左煜诚看得出来他没太把叶小池的话当回事，便补充道：“谢大哥，叶子她以前腿不好，就是她自己在医书上找的药方治好的，她平时喜欢看看医书，多少懂点。”
谢老板见左煜诚明晃晃地维护着叶小池，倒是对她多了些重视。刚开始他对叶小池只是出于礼貌，谈话时并没怎么在意她，始终都是在跟左煜诚对话，有时候兼顾到罗向东，原本在他眼里，叶小池就是个陪衬。
左煜诚又说道：“刚才我帮谢大哥看的那些古董，其实我不在的话，叶子她也会看。她在这方面天分很高，感觉很敏锐。”
谢老板：“……”这么明目张胆的当着别人的面捧自己的对象，这种人他还真不多见。
这些话听在罗向东耳里，就顺耳多了，这表明左煜诚是真把叶小池放在心上，在别人面前，不愿意让别人看轻了她。
谢老板反应倒也快，见左煜诚如此说，便道：“这样的话，以后有什么东西我看不明白的话，若是小左你不方便，那我就求小叶帮我看看好了。”
“谢大哥要是有事，我当然会尽力了，要是看不明白的话，可以再跟大伙研究嘛。”叶小池知道左煜诚这么说是在人前为她挣脸，这番好意自然不好辜负，所以她并没有跟谢老板谦虚。
深秋初冬相交时节的夜里，昼夜温差较大。不过谢老板家不冷，相较于室内的气温，几个人聊天的气氛更热。
谢老板跟左煜诚早年都走南闯北的，聊了之后发现有许多共同话题，虽然年纪上差了十七八岁，却有了些相见恨晚之感。
谢老板听说左煜诚早年是因为父亲病重，急需大笔钱，这才放弃了考大学的机会转到古玩这一行，便问起了他的发展史，左煜诚道：“那些年很多普通老百姓不在乎这些老物件，都一心想把家里的破烂卖了甚至扔了，想买洗衣机、电视、组合柜、自行车、还有收音机、手表这些大件和时髦货。所以那时候收东西很好收。我记着有一回有一家要给儿子张罗结婚，女方要求四大件，还要手表什么的，他们家一时拿不出来，正好祖上传下来的一堆瓶子还有老家具他们觉得那些东西占地方，就全都便宜打包卖了。现在很多人都知道那些老东西值钱了，就没以前那么容易收了。”
听到这儿，谢老板一拍腿：“太可惜了，我要是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我收晚了，白白浪费那么多机会和时间。你不知道，郭晋安收破烂的时候，我也跟着他干过两年，那时候收过的东西多了去了，都转手贱卖了呀我！哎，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也是五六年以前才知道什么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的说法，然后才开始收东西，可我也不懂啊，到现在也没收到几个好东西。”
谢老板想着那些年他转手贱卖掉的字画、古籍、瓷器还有古家具，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左煜诚能理解他的心理，道：“现在学着点也不晚，要是再过些年，难度就更大了。谁知道再过十年二十年的，会是什么情况。”
然后左煜诚又指点他，“你要是想低价收点好东西，可以逛逛信托商店，我以前经常去。京城那边多，从那地方收到过不少好东西。那里边寄卖东西的人都得带上户口本证明材料什么的，比较可靠点。”
“这个我也听说过，不过这几年一直忙着生意，再一个眼力也不够，倒是没去过，以后有机会了去转转。”
聊到后边，说起了谢老板这个仿古家具厂的事，左煜诚问起了他建这个厂的初衷，基实左煜诚也考虑过要不是建这种厂，最后想着精力和资金有限，把摊子铺得太大到头来可能会顾此失彼，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没想到在这儿偶遇的谢老板倒把这生意捡起来了。
“我做这个也是觉得这种家具有一定的市场，今天既然遇上小左你了，我倒有这个事想求你。就是以后技术方面的问题我要是有不明白的要问你和小罗的话，就希望你们俩能指教指教。我到底是半路出家的，虽然也请了技术人员，可他们跟你们这些专业的没法比。”
左煜诚说道：“要问这个仿古家具的事，得问叶子她舅，这方面他比我强得多，我店里那些古家具都是他带人在修复。有什么问题你问他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