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打破平衡
赵长风刚见谢富海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就挣扎着要起来，但是当谢富海扶住他的双臂把他按回床上的时候大手隐蔽地在赵长风胳膊上捏了两下，赵长风是个人精，立即领会到谢富海这个举动传达的信息，于是他就心安理得地半靠在床头的枕头上，面对着何承明和苗晓的亲切问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微闭双眼，不再搭腔。
这副倨傲的表情被苗市长看到眼中，越发坚定了他心底的判断，赵长风绝对是大有来头。且不说何承明是公安厅的实权副厅长，就单说苗晓自己，他是海州市委副书记、海州市市长，是海州市的第二号人物。海州市下面的部委局办、还有下面几个县区的书记和区县长，谁见了苗晓不抢着上来巴结，恭敬有加？哪里有像赵长风这样，顶头上司已经屈尊降贵，亲自到病床前送温暖来了，下属却倨傲地躺在床上，对上司的关爱一点感激的意思都没有，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即使是海州市委书记陈天贵躺在病床上，看见他老苗过来了，也得起身说上几句客气话吧？
至此，苗市长对赵长风的来头再无一丝怀疑，他在一旁也接着表态道：“县长在自己的辖区被人打伤，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真是闻所未闻！秘书长、何厅长，这件事情既然发生在海州，就由我们海州市地方政府来处理。请你们相信，海州市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语气中生怕公安厅何厅长把这个案子地处理权限一把拉走。赵长风是在海州市被打的，如果海州市不能给赵长风一个交代，反而是需要公安厅来处理。那么这件事情被大老板知道。会做如何感想？
“不，苗市长，这件事情发生在公安系统内部，还是由我们公安厅来处理比较好！”何承明不是傻子，眼下大好巴结大老板的机会又怎么可能让它从手边溜走？
眼看两个人如斗鸡一般争着要处理这件案子。谢富海不得不出来充当和事佬：“老何、老苗。我看你们都不要争了。你们两家齐心协力起来，侦破这件案子不是更迅速吗？”
调子既然定下，接下来就要看行动。
何厅长转身把海州市公安局局长高昌山叫了过来：“高局长。我命令你们海州市公安局立刻行动起来，在明天中午之前。把所有涉案人员都抓捕归案，一个都不许漏网！如果出了差错，即使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
何承明虽然不是分管刑侦和治安的厅领导，但是却分管着全省公安系统的纪检、警务督察和审计，粤东省公安系统下面地局长谁提起何承明不心惊胆颤？一旦得罪了何承明，并何承明盯上了，后果可是极其严重。、
虽然是盛夏时分，何承明冒着寒气地话还是让高昌山不寒而栗。
苗晓也在一旁补充道：“市政府是态度是：这件案子不管涉及到谁，涉及到多大阻力，都要一个不漏的抓捕归案！”
比起何承明的话，苗晓的话对高昌山的威慑力显然要小地多，官场上谁都明白，虽然公安局局长是市长地下属，但是实际上，公安局局长是跟着书记地指挥棒走，市长对于公安局局长，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力。
“海州市公安局坚决执行厅领导和领导的指示，如果规定期限内不能把所有涉案人员抓捕归案，请厅领导和市领导拿下我头上地帽子！”高昌山响亮地回答道，一副破釜沉舟，誓与这个案子共存亡的架势。刚才他已经从粤海县公安局常自鸣那里得到消息，知道打赵长风地保安都被抓起来了，所以才会发出看似破釜沉舟的豪言壮语。
谢富海对这情况非常满意，第一次替老板下来办事，就取得如此令人惊叹的效果，想来赵长风一起会在老板面前好好地为他表功吧？目的既然达到，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好！”谢富海微笑着点头，“公安厅和海州市政府针对赵长风同志被打这个案子采取的措施很得当有力，是值得肯定的。我回去一定会向省领导如实汇报。不过……”
何承明和苗晓的心立刻就紧张起来，在官场上讲话，最害怕的就是“但是”和“不过”这两个词，因为在这两个词前面那些话都是场面上必须的虚话套话，只要“但是”和“不过”这转折词后面跟的才是讲话者所要表达的实质内容。
“不过我认为，只取材这些错处显然是不够的。抓捕打人凶手固然重要，但是处理那些和打人凶手相互勾结，把赵长风同志关进派出所的国家公职人员的败类也同样重要。这些败类如果得不到处理，那些警匪勾结、贪污渎职的丑恶现象就不会从根本上得到遏制！我建议公安厅和海州市还是要针对这个情况拿出一些具体措施。我想省领导也和我一样同样关注这个问题。”
粤海县高干特护病房的房间并不大，省市有关领导进去之后，粤海县的干部就没有办法再进去了，钱云枫和常自鸣几个人就围在病房门口，紧张地观察着里面发生的一切。此时听了省政府秘书长谢富海的话，钱云枫和常自鸣两个人对望一眼，眼里都充满了愤怒与恐惧。这件事情真的不能善了了！
何承明和苗晓又立即指示海州市公安局长高昌山，要坚决执行省领导的指示，对于公安系统内部的害群之马也要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谢富海得到这个承诺，此行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于是就说道：“长风同志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需要好好休养。我今天就先这样吧，大家都回去吧，不要打扰长风同志的休息。”
何承明和苗晓都连声称是。于是省市三个领导都弯下腰来，凑到赵长风面前，亲切地叮嘱赵长风不要考虑其他事情，要安心休养，争取早日康复出院。海州市委副书记胡得志和公安局局长高昌山也抓住这个机会，挤到赵长风的病床前殷切地交代。
赵长风折腾了一天，非常疲倦，加之因为轻度缺水在加上往体内体液的生理盐水中添加具有止痛作用的镇定剂，眼睛渐渐地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应着几位领导的关心。这种举动在何承明、苗晓、胡得志以及高昌山眼里更是感觉非常倨傲。他们心中虽然不舒服，但是越发相信赵长风是轻易招惹不起的太子爷！
出了病房，谢富海和苗晓又把马院长叫到面前，叮嘱他一定要精心照看好赵长风同志。粤海县县委书记卫建国终于找到一个表现的机会，他当着谢秘书长和苗市长的面严肃地交代马院长，一定要抽调粤海县人民医院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护士来照看赵县长，他指示道，粤海县人民医院务必把照看赵县长当成一项光荣的政治任务来抓，这事关粤海县能不能完成省市领导重要托付的大计，是一丝一毫纰漏都不能出现的，千的客厅里，面色凝重地看着客厅中央的副书记钱云枫。钱云枫是他们的主心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该如何办，还是要靠钱云枫来拿主意。
钱云枫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烟卷，面容严肃。他紧张地不是常自鸣的表姐夫会被处理，他紧张的是，赵长风如此强势的县长到达粤海，必然会打破粤海固有的势力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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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姜是老的辣
沉吟半天，钱云枫忽然间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人，说道：“哎，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啊？散会了不回去休息，都窝我这里干嘛？”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钱云枫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跟过来不是就商量一显策吗？
“钱记，”人武部部长陈大河说道：“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钱云枫一口打断他的话，笑着站了起来，“都回去吧。你们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他指着手表说道：“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迟迟疑疑地，大家都站了起来，常自鸣看了看钱云枫，试探着说道：“钱记，我们……就这样回去？”
“你们不这样回去还怎么样回去？难道说还让我一个人送你们一条好烟不成？”钱云枫打了个哈欠，说道：“回去吧，好好休息，没有啥大不了的。”
和国虹、王亚力等人顿时就有了主心骨，他们知道，只要钱云枫记还能够谈笑风生，就说明真的没有啥大不了的，一切都在钱记的掌控之中。于是纷纷起身和钱云枫告辞：“钱记，那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啊。”
常自鸣却不能像他们几个那么潇洒一走了之，表姐夫钟爱民还挂在那里呢。陈大河走到门口，看到常自鸣还站在原地不动，就揶揄道：“老常，还不走？”
常自鸣狠狠瞪了陈大河一眼，脸上却一本正经地答道：“嗯，我再向钱记请示点事情。”
陈大河偷笑一下就离开了，他不敢再说话，怕真把常自鸣惹毛了。
等钱系几大常委都离去之后，常自鸣才走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钱云枫面前，轻轻叫道：“钱记。”
钱云枫装作这才发现常自鸣地样子。惊奇地问道：“老常。怎么你还没有走？”
“钱记。出了这么大地事情。我对不起您。我要向您做检讨！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常自鸣有点沮丧。他侧身在钱云枫旁边坐下。
“你呀。老常。就是见不得大世面！”钱云枫板着脸说道：“有什么了不起地？不就是一个县长吗？”
“可是。可是省领导⌒领导都过来了……”常自鸣搓着手说道。“看他们对赵县长地态度。我心中没底啊。”
钱云枫微笑一下。说道：“老常。怕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以前王县长刚从省里下来地时候。来头不是也很大吗？现在呢？不是乖乖地回省里养老了吗？”
常自鸣听钱云枫这样说。心中就有了些底气。他奉承道：“钱记。您是咱们粤海县地一条龙。他们那些过江地大蛇如何能是您地对手。”老常。哪有这么说话地？”钱云枫得意地笑了起来。“明明是人家是过江龙。我是地头蛇嘛！”
“不，钱记，在我们粤海县的干部眼里，您就是一条龙！”常自鸣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钱云枫的脸色：“不管说是论资历还是论能力，别说是粤海县县长，就是粤海县记也轮到你当了。不知道上面就是怎么想的，净派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关系户下来。咱不说前面地老王了。就说现在这个赵长风吧，还县长呢！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胡子都没长全的小细佬。”
钱云枫得意地笑了起来。不管常自鸣说这话是真是假，也算替他出了胸中的一股恶气。如果没有赵长风横插一杠子，这粤海县县长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但是天下掉下来个赵长风，让煮熟的鸭子就这么眼睁睁地飞走了。如果赵长风真的是一个很有能力、很有担当的人，钱云枫也认了。可是现在看看，赵长风是个什么人嘛！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办事毛毛躁躁。就凭借着有一些关系，就可以到粤海县当县长了？***，这个社会，难道真地说后台被能力更重要，有后台就有了一切嘛？有没有搞错？老大，这是粤海县县长，不是村长、不是乡长，不是一个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能够搞掂的啊！
看看，你们要让一个毛头小子来担任粤海县县长。出洋相了吧？一个大县长。搞什么微服私访？以为是封建社会，以为自己是包青天啊？到下面走一走。接一个状子，替老百姓做主，就是青天大老爷，就可以搞掂一切？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地幼稚思想吗？胡闹！
现在这个赵长风到下边就被人打了吧？被派出所抓起来了吧？虽然说有省领导和市领导下来给他撑腰，但是省领导和市领导不是救火队员，他们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如果每一个县长都像赵长风这样到处惹麻烦，让省领导市领导下来撑腰，那么省领导市领导能忙得过来吗？他们还要不要工作啊？
总有一天，这些领导会明白，选拔干部时还是要以能力、以资历为主要考量的，而不能凭借着什么关系，把什么一无是处的太子爷硬塞下来，那样是会惹出大麻烦的。
常自鸣见钱云枫面微笑，就知道他的话正搔中钱云枫的痒处，就趁着钱云枫心情不错，大着胆子说道：“钱记，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钱云枫微笑起来，用手抚摸着肚皮，说道：“很简单。推出几个替罪羊，先对上面有个交代。”
“替罪羊？”常自鸣望着钱云枫。
“对。首先你的那个老表，钟爱民必须拿下！”“钱记，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常自鸣说道：“您也知道，当初我姑姑对我有那么大地恩情，现在……我下去手啊！”
“幼稚！”钱云枫脸色一变，说道：“老常，你什么时候有妇人之仁了？按照目前的态势，把你老表拿下，也是对他的爱护。如果我们不动手，让省公安厅派人下来动手，我们能控制住局面吗？”
常自鸣摇了摇头，脸色很是难看。
“老常。毛老人家当初就说过，很多时候，把拳头缩回来，是为了更有力地打出去。”常自鸣是钱云枫手下第一大将，钱云枫还是要耐心地开导他，“目前看来。虽然把你老表拿下，我们是受了点损失，但是只要我们能把握住局势，将来让他官复原职，甚至更进一步，不都是我们说了算吗？宜将风物放眼量，不要把眼珠子只盯着眼前。”
“多谢钱记开导，这道理我都懂。只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钱记这么一说。我心中就有底了。”常自鸣说道，“只是我怕就是把我表姐夫交出去，这件事情也不算结束啊。”
钱云枫笑了起来。点头说道：“替罪羊当然不能就这么一个。赵长风不满意，我们再上交嘛。”
“钱记，您的意思是……”常自鸣若有所悟，抬头望着钱云枫。
“下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需要有人负领导责任了。”钱云枫点化道：“你们局常务副局长老李，是不是也得有点责任啊？”
“是啊！李尚银负责局里的日常事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常自鸣彻底明白钱云枫地意思了。常务副局长李尚银和常自鸣一直有矛盾，但是李尚银身后有党群记段志魁撑腰。常自鸣一直不好动他。现在发生了赵长风被打地事情，不是借机把李尚银推出来担当替罪羊吗？而且这样处理李尚银，党群记段志魁还说不一个不字，毕竟常自鸣这边把亲表哥都搭上去了。如果李尚银有意见，去找新任县长赵长风提去。看看段志魁有没有胆量和赵长风掰掰手腕。
“呵呵，你明白的还不算晚。”钱云枫点了点头，说道：“除了李尚银和钟爱民，老常你也要承担一点责任，毕竟你是公安局的一把手嘛！你如果全身而退。不足以服众，不足以服众啊！”
常自鸣点了点头，这个他早有思想准备，按照组织程序，他的责任是跑不了的，但是能够把李尚银拉下水，除掉眼中钉，以后公安局还不是他一个人地天下吗？值得！
“钱记，听您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常自鸣明知道逃不脱。却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嘴脸，“您还有什么吩咐？”
钱云枫沉吟了一下。说道：“就这些了。其他没有什么了。”顿了一顿，他随口又说道：“对了，老常，苗市长在会上强调，赵县长被打这件事情千万要保密。我看这个任务很艰巨啊。你可要把好关啊，千万不能让这件事情在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到时候不是让赵县长难看？这是给东西部干部大交流摸黑嘛！这件事情你可给我盯紧点，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
“是，我明白！”常自鸣笑地有点诡秘，“请钱记放心，我这里一定会把好关地。但是如果消息从其他地方泄出去，那我就无能为力喽！”
“能管好自己就行！”钱云枫站了起来，“人民医院那边要多安排些人，保护好赵县长，不要让闲杂人员去打扰赵县长休养。”
常自鸣连忙站起来握住钱云枫的手，点头说道：“我马上就办。钱记，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钱云枫手上用力一晃，盯着常自鸣地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老常，我信任你！”
常自鸣走后，钱云枫又坐在沙发上，仔细回味了一下他和常自鸣之间说的话，感觉没有什么破绽，就又笑了起来，他自语道：“赵县长，希望这个欢迎仪式能够让您满意。”
钱云枫刚才地话看似在交代常自鸣要保密，其实是暗示常自鸣，要把新任县长赵长风被打这个消息泄出去。
钱云枫要让把赵长风被打的消息泄出去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地就是弄臭赵长风，让赵长风在粤海县抬不起头来。
想想看，堂堂的粤海县县长在自己的地盘上无端端地被一群看厂的保安痛扁一顿，还住进了医院，这事情传出去不丢人吗？幸灾乐祸本来就是人类的本能，现在一个大县长被人打了，人们幸灾乐祸的心情恐怕会更强烈。
如果这个消息传得满城风雨的，那么市领导交代的要求保密的原则就形同虚设了。赵长风为了在粤海县人民群众挽回面子，必须要求对相关责任人进行严肃处理。这就遂了钱云枫下怀。钱云枫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举行一个声势浩大地公审行动，拉着鞋厂那几个倒霉的保安游街示众，以显示粤海县有关部门打击犯罪势力的决心。
与此同时，钱云枫还会公开对后沙镇派出所副所长钟爱民、粤海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李尚银等人严肃处理，这个行动也要搞得声势浩大，表面上看是为了替赵长风被打，被派出所关押挽回面子，实际上却是准备阴赵长风一下。钟爱民和李尚银都是粤海县土生土长的干部，如此严肃处理他们来替赵长风挽回面子，实际上是打击了粤海县本地干部的面子。粤海县本地干部肯定会兴起兔死狐悲的感觉，因为从赵长风这样等于侵犯的是粤海县本地干部的共同利益，现在是钟爱民和李尚银，那么下一次很可能就是王爱民、张爱民这些本地干部。面对着赵长风这样强势的过江龙地咄咄逼人的攻势，粤海县本地干部才会兴起同仇敌忾的感觉。以后会或明或暗地抵制赵长风的各种指示和命令，至少是不会痛痛快快的合作。
除此之外，钱云枫还有第二个目的，赵长风住院的消息传出去后，肯定会有一些干部去医院看望赵长风。钱云枫需要弄清楚都是谁会过去看望赵长风。虽然说经过前面的一些斗争，那些外地干部已经表示会乖乖听话，但是这次赵长风这么强势的下来，这些干部会不会故态复萌，以为找到新主子了？这都有可能啊！
第二十一章 口碑
赵长风从病床上醒来，迷迷糊糊地觉得手中好像有个东西，扭过头一看，见江文静紧紧握住他的手，俏脸依偎着他的胳膊，趴在床头酣睡。
“这丫头！”一丝感动从赵长风心头滑过。明明已经让马院长在隔壁安排了一间特护病房让她去休息，也不知道她半夜什么时候又起身跑到这里来了。
赵长风不想惊动江文静，他动作非常轻柔地想把自己的手从江文静手里抽出来，没有想到他刚动了一下，江文静马上惊醒了过来：“长风，长风，你怎么样，没事吧？”
看着江文静一脸惶急的样子，赵长风莞尔一笑：“文静，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一点小伤而已。”
“什么小伤啊？医生说是大面积挫伤！”江文静抓住赵长风的手不放，自责地说道：“长风，都怪我。如果你不是为了保护我，也不会这样。”
赵长风轻轻拍了拍江文静的头，笑着说道：“傻丫头，怎么能怪你呢？说起来是我连累你了。我身为粤海县县长，却让你在粤海县的地盘上担惊受怕……”
“长风，你不要这样说好不好？是那些人不好，怎么能怪你呢！”江文静眼里充满泪光，“你还是老样子，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改变。”说着紧紧拉着赵长风的手掌，把脸蛋靠在上面，不停地摩梭着。
方忠海在外面听到动静，就推开门来察看是不是老板醒了，不想推开门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中发慌，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长风见方忠海进来，就关心地问道：“小方，进来吧。昨天晚上休息好了吗？”
方忠海这才清醒过来，连忙说道：“休息好了，休息好了。”其实方忠海****都没有合眼。在病房外面守着。
江文静脸色羞红，她从赵长风手里抽出手里，口里替方忠海解释道：“长风，小方昨天晚上****都没有睡觉了，他一直守在门口。”
赵长风心中暗自点头。天雷哥给他推荐地这个司机不错。方忠海地忠诚和细心是无可置疑地。他板着脸责怪道：“小方。你怎么能这样？赶快到隔壁休息一下。可不能把身体累坏了。我还指望着你替我办大事呢！”
方忠海心中一阵感动。他望着赵长风说道：“老板。没事。这算什么？当初我们特种部队集训。最长五天五夜都没有睡觉呢！”
“那是特种部队。跟着我怎么能受这样地苦呢！”赵长风扶着江文静从床上下来。拍了拍床。对方忠海说道：“要不你就躺在我地床上休息一下吧。”
方忠海更是感动。老板能把自己地病床让给他休息。本身就说明了一种态度。方忠海受宠若惊地上前扶着赵长风说道：“老板。我怎么能用你地病床呢？你身体还没有好。要多多休息。一会儿我到隔壁去躺一下就成。您赶快躺下。”
“你呀!”赵长风重新躺下。指着方忠海说道：“年轻人可别逞强啊。你马上到隔壁去睡觉。天已经亮了。我这边有护士照顾。还有文静。你就别担心了。”
正说话间。外面飘来一股香气。抬眼望去。马院长白衣白褂。推着一个粤式食品小推车出现在病房门口。他把小推车停好。一路小跑进了病房。殷切地对赵长风说道：“县长。也不知道您地口味。我就擅做主张。到粤海宾馆弄了一些粤式早点过来。您选几样尝尝。行吗？”
赵长风还真饿了，见马院长如此体贴，也乐得消受。他点了点头。让马院长把餐车推到面前一看，品种还真不少。什么虾饺、鲍鱼饺。百叶、叉烧酥，什么虾仁肠。肉肠、叉烧肠，皮蛋瘦肉粥、鱼片粥、白果粥，什么芋头糕、萝卜糕、千层糕、豆沙包、奶黄包、莲蓉包还有蛋挞，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老马，你是不是把人家宾馆的厨房都搬过来了？我们就三个人。用得着这么多东西吗？”赵长风笑着说道。“你这可有点浪费啊！”
马院长得到赵长风地夸奖，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三分。赵县长可是连省领导都降尊屈贵前来看望的扎实人物。别说让他夸上一句，就是无端端被他骂上一句，马院长的骨头都会轻上二两呢！
“县长，主要是怕不合你的口味，就多弄一些，让您有个挑选的余地不是？”马院长地下巴都要哈到膝盖上了。说着拉过来一张升降餐桌，横亘过赵长风床头，这样赵长风不用下床，靠在床头就可以用餐了。
赵长风随手点了几样，马院长为赵长风摆放在餐桌上，然后侧身退在一旁。赵长风对江文静说道：“文静，和你小方也选几样。咱们一起吃。”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间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长风县长，吃饭呢？”扭头看去，一个身材中等的壮年男子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他大步走到病床前，向赵长风自我介绍介绍道：“我是粤海县县委书记卫建国。昨天怕影响长风县长休息，就没有上来打招呼。今天特意过来补上。”
赵长风只是作势欠了欠身子，口里淡淡地说道：“卫书记好！您太客气了。”
“长风县长，别动，赶快躺下！”卫建国抢先一步过去按着赵长风，顺势坐在床头，感慨地说道：“说起来惭愧啊！我这个班长没有教育好下边的人，让你吃了苦头，我要向你道歉。”
赵长风弄不清楚卫建国的立场，很是怀疑卫建国是不是来替那个派出所的钟爱民说情的，就冷着脸说道：“卫书记，情况确实令我震惊。我吃点苦头无所谓，怕就怕那些无权无势老百姓，不知道在那些保安和警察手下吃了多少苦头。”
卫建国听着赵长风怒气未消，心中暗喜，要就要的是赵长风这个态度。如果赵长风态度先软了下来，卫建国这边还会非常失望呢！
“长风县长，你放心，那些犯罪分子已经全部被抓获归案，昨天已经安排人进行连夜突审。一会我就过去要审讯结果。”卫建国拍了拍赵长风的手，提高声音说道，“还有，我地意见是，公安局责任重大，局里主要领导必须要严肃处理，就算有人护着他们，我也决不姑息！”他在说“有人护着他们”这几个字时特地加重了语气，他想赵长风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果然，赵长风听了卫建国地话心中一动。他还没有正式到粤海县上任，可以说对粤海县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卫建国这样说，是不是暗示，公安系统背后还有某些领导撑腰？这样看来，粤海县公安系统并没有在卫建国这个县委书记的掌控之中，这可与一般地方上的惯例不怎么相符啊。
越是这样的时候，赵长风知道他越不宜表态，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话。于是他就把身子往后靠了一些，做出一副精神疲乏的样子。
方忠海在旁边看了心领神会，连忙上前说道：“卫书记，赵县长身体还没有恢复，需要多休养一下。您看……”
“噢！你看看我……”卫建国就站了起来，紧紧握住赵长风的手笑着说道：“长风县长，那你好好休养，我改天再来看你。”
“谢谢卫书记。”赵长风轻轻点了点头，躺在床上被没有起身。卫建国走出房门，并没有为赵长风地自大而生气。连省zf秘书长谢富海、公安厅副厅长何承明和市长苗晓都没有享受到赵长风的起身相送，他这个县委书记又算得了什么？在卫建国眼里，面对着赵长风这样有着扎实后台的人，他和赵长风的位置应该调过来才对，赵长风是班长，他是班副。不过卫建国并不会因为赵长风身后有省领导的看重而轻易就倒向赵长风，他必须看看赵长风的实力，如果赵长风能够在粤海县击垮钱云枫、段志魁的势力，那么他卫建国再倒向赵长风也不晚。不管怎么说，他和赵长风都是外地过来的干部，不能一直受粤海县本地干部的鸟气。
见卫建国走了之后，马院长这才从旁边上来，对江文静和方忠海说道：“江小姐、方师傅，你们也挑几样，趁热吃。这些早点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赵长风很是奇怪，卫建国是县委书记，到了病房里来，并没有见马院长上前献殷勤，反而是对自己这个还没有到任地县长，马院长却殷勤备至，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缘故吗？
想到这里，赵长风就一边拿起筷子，一边不经意地问道：“马院长，卫书记人挺和气的，他在粤海县口碑不错吧？”
第二十二章 交锋
“他呀？”马院长嘴角出一抹轻笑，口中却恭恭敬敬地说道：“不错，挺不错的！”
赵长风是****里的人精，如何看不出马院长口不对心？他也懒得点破，拿起筷子低头吃饭。还别说，味道还真不错。吃了两口，抬头看到江文静和方忠海还站在一旁，赵长风就挥舞着筷子说道：“文静、小方，你们也吃啊！”
用过早餐，马院长让护士把餐车推出去，又细心地看了看赵长风康复情况，说上一些殷勤话，这才退出去。望着马院长的背影，赵长风想着他刚才对卫建国的态度，心中越发觉得粤海县情况复杂，偏偏赵长风却像是一个瞎子，对周围的情况都不清楚，他迫切需要一个人来帮他解开粤海县的政局谜团。
粤海县县委办公大楼，钱云枫的办公室，钱云枫大模大样地靠在长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常自鸣虽然和钱云枫才坐在长沙发上，却身体微侧，斜对着钱云枫。
“钱书记，下边人汇报说，昨天夜里那个女记者就呆在高干特护病房内，一晚上都没有出来。赵长风那个司机就在外面把守。”常自鸣低声说道。
“还有这样的事情？”钱云枫微笑起来。这种情况本来就在钱云枫的预料之中，本来嘛，如果赵长风和那个美女记者没有点什么勾勾搭搭的奸情在里面，又怎么会只带着司机陪着女记者到粤海县来？现在这个美女记者在医院里既然不避忌讳地公然在赵长风的病房过夜，这不过是进一步验证了钱云枫的推断而已。
常自鸣看了看钱云枫的脸色，轻声说道：“钱书记，我们是不是在这上面下点脑筋？”
“嗯？”钱云枫抬了抬眉毛，等待常自鸣继续说下去。
“如果一个县长和一个不是自己老婆的美女记者结伴旅游，结果被人打了一顿。这种事情传开来，会怎么样？”常自鸣笑容有些诡秘。
钱云枫摆了摆手。说道：“老常，你的眼光能不能再放宽一点？还公安局局长，就这样的水平？带着美女记者出游，最多是生活作风问题。你看看，现在又有哪个领导干部是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而倒台地？”
常自鸣说道：“钱书记，我也不指望这件事情让谁倒台。只是这些舆论在粤海县的干部群众中传播开来。干部群众们会如何看待这位即将上任的县长？”
钱云枫从茶几底下摸出烟来。递给常自鸣一根。口中说道：“老常。人民群众地眼睛是雪亮地。这个就不用你**心了吧？”说着钱云枫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烟。点燃后抽了一口。看似随意地说道：“唉。自己地家务事我都操心不过来呢！这不。昨天晚上开常委会。我手机关机。没有接你嫂子地电话。今天早上她从海州市连打几个电话过来。把我骂得狗血喷头啊！女人发起疯来。真地是不可理喻啊！”
常自鸣顿时心领神会。笑着说道：“钱书记。您地意思是不是……”
“我地意思？我有什么意思？”钱云枫用手虚点着常自鸣。“老常啊。我不过感叹了两句家务事。你呀。就歪脑筋多！”
常自鸣连忙一本正经地回答：“是。钱书记什么都没有说。”心中却暗骂。老狐狸。明明是你歪脑筋多。偏偏要安到我地头上。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县委办主任解运来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进来。恭敬地说道：“钱书记好。常局长也在啊！”他脸上堆笑说道：“常委们都差不多到齐。卫书记让我来通知你们过去。”
卫建国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
解运来就笑了笑，退了出去。
“马屁精！”看着解运来的背影，常自鸣骂道：“钱书记。我就想不通了，老解明明是粤海县本地人，却要跟在卫建国身后起什么哄？”
钱云枫没有接常自鸣的话茬，他伸手把烟在烟灰缸里拧灭，起身说道：“走吧，老常。再不去，卫老板要翻呢！”
“就他？”常自鸣撇了撇嘴，却没有敢说话，站起来跟在钱云枫的身后向会议室走去。
到了会议室门口。看到段志魁也端着茶杯从对面走来。他见钱云枫进来，轻轻点了点头。在前面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其他常委都到齐了，卫建国端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地顶端，见段志魁、钱云枫和常自鸣鱼贯进来，脸上倒是如常。等三个人坐好，卫建国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人都到齐了吧？可以开会了。不过在开始之前，我想提醒一下运来主任，以后常委开会，你一定要提前通知到，不要拖拖拉拉的。嗯？”
解运来连忙说道：“卫书记，我以后一定做到！”
段志魁和钱云枫以及常自鸣脸色都有点难看。以往他们开会迟到，卫建国从来都是选择忍下，今天怎么会忽然指桑骂槐地敲打起来？难道说因为来了个新县长，卫建国底气就硬了起来？
其他常委们都很诧异，已经很久没有见卫建国书记这么硬气地说话了。
卫建国不理会常委们诧异地目光，抖了抖手中的材料：“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苗市长已经给大家讲过了，不用我再重复。公安局经过****突审，把情况基本上弄清楚了，这里是常自鸣同志交上来地详细材料。大家有什么看法？”
纪委书记曹尚录看了看段志魁，立即跳出来打头阵，他说道：“这件事情极为恶劣，不严肃处理，就无法向赵长风同志，向上级领导机关交代。我的意见是，一定要贯彻省有关领导的指示：从严从重从快！”
第二十三章 一石二鸟
和其他地区开常委会不同，粤海县召开常委会时有个显着的特点，就是如果上级领导没有参加常委会时，常委会的场面就有点类似于智力竞赛的抢答。根本不讲什么官场排位顺序。究其原因，与粤海县领导班子的一二把手威望不高，控制能力偏弱有关。钱云枫和段志魁虽然能控制住本地干部，但是乐得见到有人出来挑战县委书记和县长的权威，最后就形成了粤海县常委会这么很有特色的抢答局面。
对于抢答，钱云枫和段志魁一般是不参与的，他们往往是最后才发言，把本来属于书记和县长定调子的权力拿走。跳出来抢答的常委，在下面都已经和钱云枫和段志魁沟通好了，基本上代表的是钱云枫和段志魁的意见。
就比如现在，纪委书记曹尚录的发言看似是表述自己的观点，其实只都明白，曹尚录不过是传声筒，是替段志魁发表意见的。
对于这一点，钱云枫当然也明白。曹尚录语气咄咄逼人，显然是针对着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常自鸣。尤其把赵长风抓进派出所的后沙镇派出所所长钟爱民是常自鸣的表姐夫，这个基本上是粤海县官场上人尽皆知的秘密。虽然常自鸣平时还遮遮掩掩的，但是钟爱民一与别人发生冲突，就嚣张地把常自鸣抬出来，告诉别人，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常自鸣是俺老婆的表弟，想和俺老钟斗，你们还是掂量一下斤两。钟爱民以往也闯了不少祸。都是常自鸣出面兜下了。现在曹尚录如此大义凛然，无法就是想看常自鸣笑话，看常自鸣还有没有本事去替钟爱民兜下这个连省领导都惊动的天大麻烦。而这些，如果没有段志魁地首肯，曹尚录是不敢这样过分的。
曹尚录的话音刚落，常自鸣就接了过来：“尚录同志说的很对。这件事情的确是性质恶劣。不从快从重从严处理，是无法向上级领导交代的！”
说到这里，常自鸣停顿了一下。目光从常委们脸上一一滑过，最后和钱云枫碰了个眼神。这才继续说道：“根据鉴定报告，赵长风同志地伤情为轻伤，参与殴打赵长风同志的五个犯罪嫌疑人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公安机关已经向检察院申请批捕。这是其一。”
“其二，我不得不在这里很沉痛地宣布，在赵长风同志这次被打的事件中。某些公安人员犯下了严重地错误，性质非常恶劣。必须予以追究责任。”
“公安机关承担着维护社会治安，维护社会秩序的重任，但是却出现了这样地事情。作为公安局局长、作为统管粤海县政法系统的政法委书记，我很惭愧。对于这件事情我负有领导责任，在这里我要向钱书记、向卫书记自请处分。”
会场上一片寂静，人们有点搞不明白，常自鸣把这样的大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干什么？难道说是慑于赵长风的强大背景，常自鸣不敢直接对抗，想以哀兵之计来博取人们的同情，换得赵长风地谅解？这可不像是常自鸣的作风啊！再说。即使常自鸣肯这样做。钱云枫呢？他能同意吗？他能同意自己最得力地干将向一个抢去他县长的宝座的对手低头认输？
常自鸣不理会别人的眼光，继续提高声音说道：“在这里。我代表公安系统向卫书记、向常委会提出如下建议：第一，粤海县公安局后沙镇派出所副所长钟爱民在这次事件中表现恶劣，应给予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开除党籍、开除公职。这样的害群之马，必须果断的清理出公安人员队伍！”
会场上响起一片嗡嗡声。无论是钱系人马还是段系人马，以及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外地常委，都交头接耳的议论。常自鸣怎么就这样不做一点争取，直接就把自己的表姐夫推出去枭首示众了？
钱系的人马佩服常自鸣地坚毅果断，对钱云枫忠心耿耿，面对着这样地压力，常自鸣能够壮士断腕，迅速和表姐夫钟爱民进行切割，以免让钱云枫书记站出来直接面对省里和市里的压力。这种关键时刻舍弃小我顾全大我地精神，难怪钱云枫书记把常自鸣提拔到目前的位置上，常自鸣果然是钱云枫书记的心腹爱将啊！
段系人马则暗自冷笑，原来常自鸣平日里那一副重情重义的官场另类形象完全是伪装出来的啊。他口口声声说，没有姑妈当初的帮助，就没有他常自鸣的今天。可是一遇到事情，就毫不犹豫地把表姐夫推出来当成牺牲品了。这样没有担当的人，连表姐夫都可以随时出卖，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外地常委却暗自警惕，本来以为注重感情是常自鸣的软肋，没有想到关键时刻常自鸣却可以随时抛弃亲情，看来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以后对这样的人更要多加小心。
常自鸣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他继续说道：“第二，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李尚银同志作为主管公安机关日常业务工作的副局长，对这件事情负有直接领导责任，建议免去其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的职务。”
“咦！”周位片惊叹之声。毒辣，真的是毒辣！刚才听对钟爱民双开，大家觉得非常诧异，此时听了常自鸣说出的第二条处理意见，大家才明白，原来常自鸣是借刀杀人啊！钟爱民被双开是罪有应得，但是常自鸣却借着这个机会，把公安局内最大的竞争对手一举扳倒，把段志魁的势力从公安局里驱除，这一招狠辣之极，又高明之极，轻而易举地就把坏事变成好事。
段志魁也气急败坏，没有想到常自鸣高高举起板子，最后却打到李尚银的屁股上了。他看了宣传部长李胜年，李胜年心领神会，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就要说话。
常自鸣不等有人插话，继续说道：“第三，我本人对这件事情负有间接责任，请县委根据有关纪律处分条例，对我进行处分！”
这句话一出口，李胜年张了张口，愣在那里。他现在实在是提不出什么理由去反对常自鸣的意见。常自鸣这三条处理意见都冠冕堂皇，既对他表姐夫进行了双开，又请求县委对他本人进行处分。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主管日常业务的常务副局长，李尚银承担直接领导责任根本无可厚非，让人找不出任何毛病。
但是段志魁书记的暗示已经过来了，李胜年不说又不行，他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我谈一下个人意见吧。自鸣同志勇于自我批评、敢于承担责任的勇气果然可嘉，但是这样的处理意见会不会重了一点？我们要考虑公安机关的形象嘛。现在派出所所长被双开，常务副局长被撤职，自鸣局长也被追究责任，这传到外面，人民群众会怎么想？能不能采取一点缓和措施？尽量不要对公安机关造成太大影响？毕竟公安机关担负着维护社会秩序、维护社会治安的重任，还是要以稳定为主啊！大家看呢？”
常自鸣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喉咙，这才缓缓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胜年同志，既然你不同意我们公安机关的建议，那么就请你提出几条处理意见来，只要你的意见能够让赵长风同志满意，让上级机关满意，我就支持你的意见。”
“这……”李胜年干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真是玩笑！赵长风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如果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赵长风能够同意吗？
段志魁那边暗叹一声，没有想到算来算去，却自己却失去了一员大将。现在钱云枫和常自鸣的意思很明白，要么就是拿着钟爱民来绑架李尚银，两个人一并处理，要么让自己这边去做赵长风的工作。这不是明摆着要去得罪赵长风吗？明明是常自鸣的人抓了赵长风，最后却要自己去得罪赵长风，这不是别人偷牛，他去拔橛吗？这种事情不能干啊！看来，这个哑巴亏只有先忍下，等以后有机会，再把这个场面补回来。
段志魁不说话，钱云枫不说话，其他人自然就没有什么话说了。最后常委会一致通过决议，对后沙镇派出所副所长钟爱民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李尚银负有直接领导责任，予以免职，县公安局局长常自鸣同志对工作管理指导不力，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和行政记大过处分。处理意见立即上报海州市委。
散会之后，常自鸣匆匆地离开县委大楼，回到公安局，他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安排人通知赵长风的家属。钱云枫书记那几句看似感慨自己夫妻之间的闲话实质上是在暗示常自鸣，可以借着这件事情做一做文章。如果赵长风的妻子知道赵长风陪着一个美女记者在外面旅游，后果会是什么呢？常自鸣要的就是赵长风后院起火！
第二十四章 步其后尘？
在赵长风的呵斥下，方忠海终于肯到隔壁房间小憩一下。江文静却无论如何不理会赵长风的话，坚持说自己晚上趴在床头睡过了，现在精神头足着呢！赵长风无奈，也只好由着她。
马院长让人往病房里送来很多水果，江文静就去取了一袋新鲜的龙眼，仔细剥去外皮，出白嫩嫩的果肉，用手指捏着，就要往赵长风嘴里送。赵长风看着江文静白嫩的手指和白嫩嫩的龙眼果肉相映成趣，再看江文静娇艳如花的俏脸，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江文静发现赵长风的异样，就轻啐了一口，说道：“傻样，看什么看？”红晕飞上脸颊，模样愈发诱人。
赵长风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偏偏又说不出口，他只要摇了摇头，张口含住江文静送到嘴边的龙眼，可是却没有想到口张得过大，竟然含住了江文静涂着鲜艳豆蔻的手指。
江文静只觉得一阵温热覆盖在她的手指上，随即一股酸麻沿着手指蔓延开来，顿时她脸红心跳，嘴里不由自主地嘤咛一声。
赵长风意外地含住了江文静的手指，正要松开，不想耳边却传来江文静嘤咛声，再看江文静脸上娇艳欲滴的羞色，赵长风心中一荡，竟然舍不得松口。他轻轻吮吸着江文静的嫩若春葱的手指，眼睛火热地望着江文静。江文静在赵长风火热而大胆的眼光逼视下，心慌意乱地垂下了眼帘，不敢和赵长风对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门外忽然间传来了敲门上。
赵长风和江文静蓦然惊醒。江文静猛地抽回手指，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我去开门！”
赵长风暗叹一声，这敲门声来地真不是时候。
江文静伸手顺了一下垂在额头的刘海，调匀了呼吸，在这才走过去。轻轻地拉开了房门。
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双手捧着一只巨大的花篮站门外，他身材有些佝偻，把身上淡紫色的梦特娇T恤衬托的有些滑稽。
见了江文静。他很客气地问道：“请问，赵县长是住这儿吗？”
江文静有些迟疑。问道：“你是……？”
“哦，我是粤海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莫日根，以后就要为赵县长服务。听说赵县长病了，特地过来看看。”莫日根客客气气，脸上堆着笑容。
江文静还在犹豫。赵长风在里面把两个人地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正想找人了解一下粤海县的情况，没有想到自己在县政府的大管家却送上门来了。于是就在里面说道：“文静。让莫主任进来吧。”
莫日根进了病房，先小心地把鲜花放在床头柜上，这才恭恭敬敬地站在赵长风面前，哈着腰说道：“县长，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昨天在海州办事，早上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赶回来了。”
赵长风心中苦笑了两声，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他昨天凌晨住地院。今天早上莫日根就知道了。
“哦。”赵长风淡然地说道：“坐吧。”
“谢谢县长。”莫日根转身找了把椅子，搬到赵长风的床前。轻轻地放下，规规矩矩地坐了上去，然后身子往前凑了凑，望着赵长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赵长风也不说话，就那样挂着淡淡地微笑，看着莫日根，没有弄清楚莫日根地来意，赵长风当然不会主动开口。渐渐地莫日根就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他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县长，我没有打扰您吧。”
赵长风笑了笑，说：“还好。”
莫日根就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县长，我本来想提前向您汇报一下县里的情况。没有想到却打扰到您，我现在就走。”
“莫主任，慌什么？”赵长风说道：“既然是谈工作，正好我也想听一听县里的情况。你坐下说吧。”
莫日根坐下的时候，扭身看了一下江文静。赵长风就说道：“文静，你忙了一晚上了，去休息吧。我这里谈点工作。”
江文静温顺地过来，为赵长风把床头上地茶杯沏满热水，这才转身出了病房。粤海县一共有三间特护病房。另外两间本来有病人住，马院长昨天看了省领导对赵长风的态度之后，立刻把另外两间也腾了出来，当作江文静和方忠海地休息房间。
“莫主任，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赵长风说道。
莫日根沉吟了一下，熄了决心，他抬头望着赵长风说道：“县长，我想向您说几句话。这些话您听了可能会不高兴，甚至会对我这个人产生什么看法。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我说的这些话绝对是真话，没有一点水分。作为政府办主任，以后就是您的大管家了，我觉得有义务把这些情况告诉您，即使您会因此不高兴。”说到这里，莫日根有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县长，不知道您现在还有没有兴趣听我要向您汇报的话？”
赵长风头微微向后靠着，眼前望向天花板。自从迈入官场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莫日根如此直率的人、如此性急的人。一般来说，人和人之间都有个相互认知、相互磨合的过程，朋友之间如此，上下级之间也同样如此。哪有这样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一见面上来就要说真话，表忠心？这不符合官场上的逻辑啊。虽然是政府办主任只是一个正科级干部，但是如果莫日根是这样急性子直肠子的脾气，根本无法走上这个位子啊！那么莫日根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过来表忠心，还是故意来误导赵长风？还是有其他别地意思？
赵长风想了一阵。微笑着说道：“莫主任，你有勇气向我说真话，难道我赵长风连听真话地勇气都没有了吗？你要说什么，只管讲。”说到这里，赵长风目光直视着莫日根，一字一顿地说道：“只是我希望。正如莫主任所言，你给我说的都是真话！”
莫日根笑了起来，说道：“县长。我以后在你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今天我说地话你都可以记下来。以后只要发现我说的话有一句假话，就立即把我从政府办赶走！”
赵长风笑了一下，没有言语，伸手抓起床头的软中华，抽出一根。递给莫日根。
莫日根心头一热，这个简单地举动已经说明县长开始相信他了。他欠身起来。双手从赵长风手中接过香烟，点燃之后美美地抽了一口，说道：“县长的香烟味道就是纯正！”
赵长风一笑，说道：“莫主任，你还说要句句真话，这句话就是假话吧？我这香烟给别人的香烟并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说它地味道就是纯正呢？”
莫日根干笑一下，肉麻地说道：“那是因为县长的信任在里面。”
赵长风板着脸说道：“你还没有开始汇报，又怎么会知道我会信任你？”
莫日根抬起头真诚地望着赵长风，说道：“直觉。我地直觉告诉我。您会信任我的。”
赵长风板着脸孔，没有说话。
莫日根又抽了两口烟。这才向赵长风说道：“县长，粤海县的领导班子的情况您了解吗？”
赵长风说道：“还不了解。不过我想等我正式上任时，海州市委领导会向我介绍情况的。”
“海州市委？”莫日根嘴唇上出一抹讥笑，“他们能介绍什么？无非就是说粤海县领导班子是个团结地班子〉干的班子、有活力地班子∏个充满战斗力的班子！”
赵长风看出了莫日根的讥笑，却故意反问道：“怎么，不是吗？”
莫日根轻笑了一下，说道：“县长，如果粤海县的领导班子真的如上述所言，那么我可以斗胆地说一句，县长您昨天就不会躺进医院。后沙镇鞋厂的保安又如何敢那么嚣张？后沙镇派出所的所长又如何会与鞋厂的保安狼狈为奸，充当私人老板的看家护院的私人武装？”赵长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不说话，用目光看着莫日根，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莫日根受到赵长风目光地鼓励，就继续说道：“别的不说，粤海县前任县长王山川同志就是因为领导班子不和，硬生生被人逼回到省里去地。”
“哦？”赵长风一下子来了兴趣，用目光示意莫日根快点讲下去。
莫日根又狠狠地抽了两口烟，这才继续说道：“粤海县是一个非常排外的地方，这里地方主义盛行，外地干部到了粤海县，不是被本地干部排挤走，就被迫装聋作哑，安心地当一个举举手、鼓鼓掌的木偶，想要干出一番事业，难啊！”
“王山川同志是省建设厅的一个处长，调到粤海县来本来是想干一番事业。不想却触动了粤海县本地干部的利益，他们联合起来，上下其手，硬生生把王山川县长逼走。”莫日根摇头说道：“县委书记卫建国，也是从粤北山区调过来的干部，调过来一年半，虽然没有被人逼走，但是却被人架空，成了徒有虚名的一把手，在粤海县一点影响力都没有。”
说到这里，莫日根抬头看着赵长风：“县长，我很担心你成为第二个王山川或者第二个卫建国啊！”
第二十五章 钱云枫来访
这倒是很让赵长风吃惊，只听说过党政一把手之间闹不和，要么是书记强势，要么是县长强势，像粤海县这样的书记和县长同时被人排挤架空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难道说粤海县的地方势力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他心中虽然对莫日根的话还存有一些疑虑，但是回想一下县委书记卫建国对他说的那一番话，里面还是有些痕迹可寻的。
莫日根说了半天，见赵长风不知可否，只是拿眼睛淡淡地看着他，心中就有些没底，不知道赵县长究竟是怎么一个态度，于是就讪讪地收住了话头。
见莫日根不说话，赵长风就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莫主任，今天你说的话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没有正式到粤海县来，还算不得你的领导，今天就不批评你了。不过，”赵长风笑容倏地一收，板起面孔严肃地说道：“等我正式过来之后，我不希望在听到有人在我面前说一些与工作无关的话。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一定要加强自身的休养，不要听风就是雨，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明白吗？”
莫日根脸色惨白，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有些佝偻的身子竟然挺直了许多。
“赵县长，”莫日根惨淡的笑容中有些倔强，“我知道，在您心目中，我不是传闲话的小人，就是热衷于阿谀奉承的马屁精，不管您怎么想吧。打扰您休息了。”
莫日根鞠了一躬，转身摇摇晃晃地离去了，背影竟然有些凄凉。赵长风本想招手让莫日根回来，手抬到半途，却又收回来了。情况不明，一动不如一静。不能把人性考虑的太简单了。
莫日根刚走，方忠海就拿着手机走了进来。
“老板，小姑刚才来电话了，我说您正在和人谈话，一会儿给她回过去。”
佳怡？赵长风很是奇怪。她怎么会又打电话过来？
早上的时候赵长风已经给方佳怡打过电话了，因为方佳怡要参加系里的追悼会，为了避免方佳怡分心，赵长风就没有说他被打的事情，只是简单的报了个平安。现在方佳怡打电话回来，难道说是佳怡知道了什么？
“你小姑都说了些什么？”赵长风问道。
“小姑知道您被人打了。她急得不能行。问您伤得厉害不厉害。还责怪我没有保护好您。”方忠海低头说道：“老板。对不起。”
赵长风笑了起来。安慰方忠海道：“女人家总是大惊小怪地。我这里哪算什么伤啊？看看。都活动自如啊。还有啊。你不要理你小姑那么多。什么没保护好我？如果没有你地及时保护。我不知道被那几个保安打成什么样了呢！”
“老板。我……”
方忠海愈发不好意思。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赵长风打断：“奇怪。你小姑怎么会知道这里地事情啊？”
方忠海摇了摇头。说道：“老板。我牢记您地吩咐。根本没有向任何人说起。”
“文静也不会啊。”赵长风挠了挠头。伸出手来。方忠海连忙把手机递到赵长风手里。赵长风拨通了方佳怡地电话：
“佳怡，不是说要去参加追悼会呢吗？怎么又打电话过来了？”
“长风，你现在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是不是很严重？”电话里传来方佳怡惶急的声音。
“佳怡，你怎么听风便是雨？”赵长风笑着说道：“一点小淤伤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什么小伤？粤海县的人已经打电话告诉我，说你伤的很重，住进了粤海县人民医院的特护病房。”
“粤海县地人？他有没有说是谁？”赵长风非常奇怪。
“长风，你先别管这个，你先告诉我，你的伤究竟怎么样？”电话里方佳怡已经哭出来了。
“佳怡，你呀，哭什么！”赵长风柔声说道：“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后背上挨了几拳。小伤而已。”
“真的，你不骗我？”
“我骗你干嘛？”赵长风说道：“你听我现在说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像是一个重伤员吗？住在进特护病房，不是因为我的病，而是因为我的身份。”
方佳怡这才相信了赵长风的话，不过她还是不放心，说道：“长风，我不管。我要亲眼见到才相信。我现在就去机场。赶往粤海。”
“佳怡。用不了这么急吧。”赵长风说道：“我这里真的没事。再说，你不是要参加系主任的追悼会吗？”
方佳怡摇头说道：“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我给学校打个招呼，马上就走。”
“好吧好吧，随你。”赵长风无奈地说道：“咱爸说地没有错，你的脾气真的是属驴地。”
“呸，你才是属驴的！”方佳怡娇嗔了一句，正要挂电话，赵长风在那边又问道：“佳怡，你还没有给我说，给你打电话的是什么人，他在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
“哦，他只是说他是粤海县政府的，具体什么人倒是没有说。”方佳怡说道：“他在电话里说，你和一个美女记者在海边游玩，为了保护美女记者，被人打成重伤住进了医院。对了，美女记者应该是文静吧？她没事吧？”
“哦，这样啊。”赵长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文静没事。”他顿了一下，说道：“佳怡，其实不着急。我看你还是参加过追悼会再过来吧。”
“文静没事就好。我这边你就别管了，我自己会安排，上飞机前我打电话给你。”方佳怡挂了电话。
赵长风握在手机靠在了床头。这个自称粤海县政府的人打这个电话用心险恶啊，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个大美女江文静和方佳怡就是同学，而且是三人结伴出来的，佳怡中间有事，先回去了。要不是这样，还真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了呢！
抬头看到方忠海还站在那里，赵长风挥了挥手说道：“小方，站这里干嘛？再去隔壁休息一会儿啊！”
方忠海轻声说道：“老板，不用。我这体质，休息两个小时就过来了呢！”说着伸手拿过茶杯，就去给赵长风换茶。
赵长风也不勉强，任方忠海去了。
方忠海给赵长风换了一杯新茶，刚放到床头柜上，就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方忠海看着赵长风，赵长风轻轻点了点头，方忠海起身过去，拉开门一看，外面站了五六个人，捧着鲜花、提着礼篮。
“咦，你们是……”
这几个人恭恭敬敬地说道：“请问赵长风赵县长在里面吗？我们是粤海县地干部，听说赵县长出了点事，特意过来看望赵县长。”“对不起，赵县长累了，正在休息。你们改天再来吧。”方忠海跟了赵长风半年多，自然懂得如何处理眼前这种局面。老板是县长，并不是谁想见就可以见的。
“小伙子，那就让我们把礼物送进去吧，放心，我们轻手轻脚地，绝对不会惊动赵县长。”
“我替赵县长谢谢你们的心意了。这样吧，”方忠海指着隔壁说道：“你们的鲜花、水果可以放在隔壁，至于其他，就免了。”
“这……”几个人为难地看了看，他们都是在粤海县受排挤的外地干部，听说还没有上任的新县长赵长风在人民医院住院，都抢着过来拍马屁，以求在县长眼里留下一个好印象。现在连县长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让他们走，这怎么能行？最重要的是，他们腰里揣有红包，不见县长又怎么能送出去。一时间几个人还想磨叽，方忠海却不为所动，把在门前根本不让他们进去。最后几个人无奈，只好把鲜花和礼篮送到了隔壁，遗憾地离开了病房。
方忠海回到病房对赵长风做了汇报，赵长风点了点头，说方忠海做的对。千万不能把这些人放进来。一旦进来，按照官场上地潜规则，这些人肯定会塞一些红包当作看病的礼金。赵长风如果当面拒绝，那就明摆着要得罪这些干部；如果收下，难免会给某些人留下口实，说赵长风还没有正式上任，就开始利用住院的机会大肆收取礼金。这舆论一旦传开，赵长风的形象可要大打折扣。现在这些人被方忠海当了驾，没有见到赵长风的面，他们要怪也只能怪方忠海不懂人情事故，还怪不到赵长风的头上。
正说话间，外面又传来敲门声。方忠海出来一看，又换了一帮人，有七八个，个个手中都提着礼物，脸上挂着殷切地笑容：“我们是来看望赵县长的。”
方忠海已经得到赵长风的明确指示，更是不能把这些人放进去，正在推挡间，后面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声，众人一看，立刻蔫了下来。有几个胆小地抢着叫道：“钱书记好。”
钱云枫面无表情扫视众人一眼，他们抵挡不住，立刻抬脚到隔壁把鲜花和礼篮放下，悄悄地溜走了。
第二十六章 当爸爸了
钱云枫懒得理会这些人，他对方忠海自我介绍道：“我是粤海县副书记钱云枫，来看望赵县长的。”
方忠海不敢挡驾，只好放钱云枫进去，自己却抢在钱云枫前面，来到病床前，对着正在闭目养神的赵长风轻声说道：“赵县长，钱书记过来看您来了。”
赵长风缓缓地张开眼睛，手轻轻往后指了指，方忠海连忙扶起赵长风靠在床头上，把枕头垫在他背后。
“赵县长，我是钱云枫，今天是特意向你道歉来的。”钱云枫诚恳地说道。
赵长风不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钱云枫。
“公安系统出现这种事情，我这个分管政法的副书记有责任啊。”钱云枫沉痛地说道，“今天上午召开常委会的时候，我也做了检讨，并且表态要严肃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现在过来向赵县长道歉，希望赵县长能够原谅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长风不表态就不太合适了，他说道：“钱书记，瞧你说的。这个事情也不能说是怪你，都是下边那些人啊！”
“哎，可不是嘛！”钱云枫接着赵长风的话茬说道：“这些人虽然是我的部下，但是犯了错我，我老钱绝对不会包庇他们。今天在常委会上我当场提出了几条处理意见：第一，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常自鸣，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和行政记大过处分；第二，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李尚银，负有直接领导责任，撤销其行政职务；第三，事件的直接责任人后沙镇派出所副所长钟爱民，给予开除公职、开除党籍的处分。”
一边说着，钱云枫一边看着赵长风的脸色：“会上有常委说我提出的处罚意见太重了，我却不这样看。我老钱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护短、不藏私。长风县长，你以后和我相处时间长了，就明白了。”
赵长风一脸平静。钱云枫根本看不出赵长风对这样的处分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他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赵县长，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很多人过来看望你。说明大家都很关心你啊。”
赵长风淡淡地说道：“多谢同志们的关心了。我还没有正式到粤海县工作，就享受到同志们地关心，愧不敢当。”
赵长风这样地态度钱云枫倒是没有想到。他本来以为。赵长风见到这么多干部过来。就知道他被人打地事情已经在粤海县传开。那么赵长风地反应不是恼羞成怒。就是羞愧难当。哪知道赵长风现在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这是别人地事情。和他自己无关一样。好。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把影响造得更大一些。
“赵县长。我这次来是打算和你商量一件事情。我打算让公安局常局长搞一个声势浩大地公开逮捕大会。公开对兴日制鞋厂地几名犯罪嫌疑人进行逮捕。在县城游街示众！”钱云枫握紧拳头气势如虹地说道：“非如此不足以打击犯罪分子地嚣张气焰。非如此不足以震慑那些潜在地犯罪分子！”
末了钱云枫收起了拳头。放低声音问道：“赵县长。你看呢？”
赵长风摆了摆手。说道：“钱书记。我是一个受害人。怎么能干涉公安机关办案呢？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你们就怎么处理吧。”
钱云枫就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这就回去安排一下。赵县长。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就让人对我招呼一声。”
赵长风作势要起床相送。钱云枫连忙伸手阻拦道：“赵县长。你快躺下。别逞强。把伤养好再说。”
出了门，钱云枫冷笑，到底是年轻人啊。不知道啥是光荣啥是丢脸。这个公开逮捕大会一举行，全粤海县的人民都知道，新县长赵长风还没有上任，就先在粤海县被人痛打一顿，这样赵长风就不光是在粤海县干部中丢脸，更是在全粤海县的老百姓面前丢脸了。
按照钱云枫的计划，严厉处分常自鸣、李尚银和钟爱民这些人，就等于得罪了粤海县势力庞大的本地干部。赵长风到任之后还只是代县长，要想转正。必须等到来年春天的人大会议投票选举这一关。而人大代表多数都是粤海县本地人。到时候稍加运作，人大选举这一关赵长风就无法通过。等待他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灰溜溜地离开粤海。
望着钱云枫的背影，赵长风也轻轻摇了摇头，他当然明白钱云枫这样大张旗鼓是不怀好意。虽然他不了解钱云枫这个人，但是直觉可以告诉他一些东西。不过赵长风并不打算阻止钱云枫，和钱云枫的想法相反，赵长风并不认为他被人殴打是什么丢人败兴地事情。从他自身的遭遇来看，粤海县的治安很乱，也需要通过公开逮捕、公开游街示众这种方式震慑一下犯罪分子。
忽然间，手机铃声刺耳地响了起来，赵长风接过手机一看，是方振华的号码。心中说道有没有这么夸张，难道说他被打的事情有人捅到方振华哪里了？
接通手机，赵长风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里面就传来方振华略带急促的声音：“长风，你快回来，佳怡住院了。”
“爸，怎么了？佳怡怎么了？”赵长风吓了一跳，惶急地叫道。
“佳怡在去飞机场的路上摔了一跤，肚子很痛。医生说佳怡有了身孕，具体情况正在进一步检查。”
“什么？佳怡怀孕了？”赵长风呆住了，一时间又惊又喜，喜得是他终于要当爸爸的，惊得是佳怡摔了一跤，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保住。
“佳怡怎么样？有没有事情？检查结果什么时候？”赵长风一连串地追问道。
方振华见赵长风的问题都是在问方佳怡地身体，压根没有提孩子，心中很是欣慰。在女婿心中，佳怡还是最重要的。
“我也正往医院里赶，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爸，我现在就赶回去。”赵长风咬了咬牙，立即下了决心，“医院那边您先照应着，你告诉医生，最要紧的就是要保住佳怡，只要佳怡平安无事，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放下电话，赵长风翻身下床，对方忠海说道：“小方，收拾东芝，我们要立即返回中州。”
江文静闻讯赶过来，急惶惶地问赵长风，佳怡有没有什么事情。
“还不清楚！”赵长风咬着嘴唇说道：“我爸正往医院里赶，有消息会立刻通知我们！”
急匆匆地收拾好东西，赵长风和方忠海、江文静往外就走，马院长闻讯赶过来，惶急地说道：“赵县长，您的伤还没有好，不能出院。”
“我必须出院。”赵长风边往前走边说道：“时间很紧。卫书记那边你就先替我招呼一声，等我回来会亲自向卫书记道歉。”
下了楼，方忠海已经把普桑开了过来，赵长风不理会一旁不知所措的马院长，和江文静上了车，方忠海一打方向，车就急速驶出人民医院大门。
十多分钟后，车上了高速公路，赵长风又拨通了方振华的电话：“爸，文静怎么样？我现在已经上了高速公路，正往羊城机场赶！”
方振华说道：“检查结果刚出来，医生说没有太大问题，母子平安，只是动了胎气，需要好好静养。你那边如果还有事情，就先不要回来了，这边你嫂子已经过来了，由她照顾佳怡，你放心吧。”
赵长风这才稍微安心一点，他说道：“谢天谢地。爸，那边就拜托嫂子多费一点心。我现在就往机场，赶最早的飞机回去。”
挂了电话，赵长风立即又给母亲打了电话，他告诉母亲，佳怡怀孕了，但是动了胎气，在省人民医院住着，让她立即赶往中州去。
母亲惊喜交加，狠狠埋怨赵长风一顿，然后立即让赵父开上奥迪，往中州赶去。
等赵长风和江文静赶回中州，到了省人民医院，父亲、母亲早已经赶到，因为方佳怡吃了安胎药，正在睡觉，父母亲就在病房外面，和亲家方振华以及方天雷的爱人在说话。看到赵长风过来，赵母上前拧着赵长风的耳朵就是一顿臭骂：“你小子干什么吃地？连佳怡怀孕了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幸亏佳怡这次没有事，如果佳怡有什么事情，我非打死你这个臭小子不可！”
说着赵母的眼睛红了起来，对方振华说道：“亲家，我对不起你啊。养了个这么不懂事的儿子，害苦了佳怡这孩子。”
方振华虽然觉得赵母这一番举动有些小市民的习气，但是也感受到赵母疼爱佳怡的那一份真情，他连忙上前拦住赵母，说道：“亲家母，你这是做什么。不能怪长风啊，他再外面出差。这是佳怡不小心。现在佳怡母子平安，你就别责怪长风了。”
第二十七章 正式报到
佳怡睡了两个小时才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到赵长风正坐在床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她探身抱住赵长风，低声抽泣起来：“长风，我好怕，我好怕啊，我好怕伤到孩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
赵长风鼻子一阵发酸，他抚摸着方佳怡的后背说道：“佳怡，别怕，有我呢，有我在呢！孩子好好的，没事，医生说了，没事啊！别哭。你没有啥对不起的，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在你身边，没有照顾好你和孩子。”
“孩子真的没有事吗？”方佳怡抽泣着说道，“爸爸和嫂子也这样说，但是我不相信他们，我怕他们骗我。长风，你告诉我说，孩子是不是真的没事？”
“傻瓜，他们怎么会骗你呢？孩子真的没事。”赵长风轻声说道：“健康着呢！这是医生亲口对我说的。”
“真的么？”方佳怡扬起了俏脸，雪白的脸颊上挂满晶莹的泪珠，仿佛是雨后的海棠花一般，让赵长风爱恋。
“当然是真的！”赵长风轻轻吻了方佳怡脸颊一下，“你真是个傻丫头啊。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
方佳怡听说孩子真的没事，就放下心来，她羞涩地笑了一下，脸上写满了幸福：“长风，你要做爸爸啦，我要做妈妈啦！这种感觉好奇妙好幸福啊！”
“是啊！”赵长风也充满喜悦，他低下头把耳朵贴上方佳怡肚子，说道：“让我听听，孩子在里面说啥！”
方佳怡任赵长风耳朵紧紧贴着她的肚皮。幸福地看着赵长风，等了一会儿，见赵长风没有说话，她忍不住问道：“听到什么声音了？”
“听到了，听到了。”赵长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听到小家伙在说话。”
“是吗？他在说什么？”方佳怡惊奇地问道。
“小家伙说，爸爸和妈妈是一对粗心鬼。”赵长风笑着说道。
“哈哈，骗人！”方佳怡狠狠地捶了赵长风后背一拳。
“哎呦。”赵长风被方佳怡打中瘀伤，忍不住叫了起来。方佳怡这才醒悟赵长风受了伤，连忙说道：“长风，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你受伤了，让我看看。你伤严重不严重。”说着硬是不顾赵长风的反对，把上衣拉开。
“啊！长风。你怎么伤成这样？”方佳怡一阵心疼，忍不住爆出了粗口，“那些王八蛋，也真下得了手。”
赵长风担心方佳怡动怒再牵动胎气，连忙劝慰道：“佳怡。真的没事，这点伤看着吓人。其实就跟拔火罐一样，只是皮肤表面有些青紫而已。”说着活动了一下身子，以显示自己好无问题。见方佳怡还不放心，赵长风连忙转移话题，他伸手从后面抱住方佳怡，双手放在方佳怡地肚皮上不停地抚摸，嘴里问道：“佳怡，医生有没有告诉你，是小子还是个丫头啊？”
方佳怡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过来，她双手轻轻合在赵长风的手上。笑着说道：“你这个爸爸真的是不称职啊。什么都不懂。才一个月，医生怎么能看出来？”
赵长风故意装着糊涂：“怎么看不出来。不是做了B超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方佳怡幸福地依偎在赵长风的怀抱，得意洋洋地说道：“就是用B超看，也要四个多月以上啊。”
病房外，方振华、赵父赵母、方天雷的爱人静静地看着病房内温馨的一幕，他们知趣地没有进去，去打扰小两口的幸福天地。
虽然没有什么问题，方佳怡还是在医院观察了一周才出院。为了照顾方佳怡，赵母特意从山阳市搬过来，家里的超市就由赵父一人打理。
本来按照赵长风和方振华的设想，是想让方佳怡把工作调到粤东去，现在方佳怡有了身孕，粤东的天气又那么湿热，所以两人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把让方佳怡继续留在中州。赵长风虽然要到粤海去工作，但是家里有赵母过来照看，倒是不用太多担心。
家里都安顿好之后，赵长风地假期已满，要到粤海县去工作了。
二零零一年九月三日，赵长风到了羊城市之后，首先去省委组织部报到，顺利地在组织部干部调配处拿到了调令。***随后赵长风拿出电话本，按照黄秘书给的号码拨打了谢富海的号码。接电话地是谢富海的秘书，他听了赵长风地自我介绍之后连忙热情地说道：“赵长风，我知道你。秘书长给我交代过。他到下面调研去了，不在羊城。不过他给你准备了一些资料，交代我转交给你。”
赵长风不知道谢富海留给他的是什么材料，心中好奇。到了省政府大院取了一看，原来是粤海县历年统计报告、粤海县的县志等一些与粤海县有关的材料，非常齐全。赵长风很是感谢，虽然说这些材料他到了粤海县也可以拿到，但是现在能够看到无疑是给他一个提前了解粤海县的机会。
在去海州市地路上，赵长风就迫不及待地拿出统计年鉴看了起来。
从资料上看，粤海县大小和邙北市差不多，人口也和邙北市近似，都是五十多万人。但是赵长风却知道，这五十多万人只是粤海县的常住人口，和邙北市相比，粤海县还有庞大地流动人口没有统计上。
从经济实力上来看，粤海县和邙北市一样，都是全国的百强县，不过位次要比邙北市领先二十多位。就粤东省范围来看，粤海县经济实力排在第十五位，在海州市仅次于县域经济实力排在全省第八位罗门县。单就财政收入来说，粤海县二零零零年的财政收入达到三点一亿，是邙北市的两倍多。但是令赵长风吃惊的是，粤海县的财政支出也非常多，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二点九五亿元。也就是说，粤海县财政收入仅仅能够做到收支平衡，略有盈余。这样的财政状况想要靠自身实力上马什么项目还是力有未逮，还离不开上级部门的支持。
看了一路材料，等到达海州市时，赵长风对粤海县的情况已经有了大致地了解。
下了车，不用出站，就有出租车停在旁边，赵长风上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到海州市委组织部报到。
到了市委组织部，在二楼找到市县干部科，门大开着，里面几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端着在电脑前，手中地鼠标点的飞快。赵长风只看这些人地动作，不用看电脑屏幕，就知道这些人是在玩电脑里自带的小游戏，不是“挖雷”就是“接龙”。
赵长风伸手轻轻在门框上敲了几下，没有人理睬他。他又敲了几下，才有一个人三十多岁的少妇抬起头不耐烦地问道：“搞乜？有事说话，别没事在哪里穷敲。”大概是看赵长风二十七八岁，不会是什么大干部，所以才语气不善。
赵长风自然不会和这样的人计较，他说道：“请问科长在吗？”
“科长不在！”少妇也不问赵长风有什么事情，就低下头对着电脑屏幕专心地挖雷去了。
赵长风暗自摇了摇头，组织部的老大作风他早就见识过了，只是不知道，海州市组织部的工作人员竟然比省委组织部的工作人员显得还要拉风。他又问道：“哪其他负责的同志在吗？我是过来报到的。”
“哦，过来报到的？”一位中年男子放下了鼠标，上下打量着赵长风：“叫什么名字？到什么单位报到？”
赵长风耐着性子说道：“我叫赵长风，是省里派往粤海县的干部？”
“赵长风？”组织部所有的人都放下了鼠标，他们几天前就听说过赵长风的事迹，知道这个粤海县年轻的县长在省里有着强大的背景，还没到粤海县上任，就动了粤海县的本地干部。他们本以为这样少年得志的太子爷肯定非常嚣张，却没有想到赵长风是如此彬彬有礼。
那个少妇首先站了起来，有些慌张地说道：“对不起，赵县长，我不知道你是……”这个少妇的弟弟在粤海县政府小车班当临时工，她本来想接着赵长风到组织部报到的机会结识一下赵长风，以后找个机会给赵长风提一下，不想一见面就得罪了赵长风。
赵长风微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我只是想问一下，科长不在，我该找谁报到。”
少妇说道：“我带您到办公室去找刘主任吧。”说着慌忙在前面带路，态度热忱务必。
赵长风跟着少妇来到组织部办公室，少妇轻轻敲了一下门，推开了虚掩的门，站在门边，恭恭敬敬地冲里面说道：“刘主任，粤海县的赵县长过来报到。”
第二十八章 冷面部长
办公室刘主任是一位长着蒜头鼻子的秃头男子，他听说赵长风来了，立刻站了起来，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老远就伸出双手说道：“赵县长，久闻大名，久闻大名啊！快请坐，快请坐！”
赵长风感受到刘主任大手上传来的力度，笑着说道：“刘主任太客气了。”坐下之后，赵长风首先给刘主任递了一根帝豪国风，笑着说道：“这是我们中原省的特产，刘主任试一下。”
刘主任接过烟来，在鼻子下面嗅了一下，笑着说道：“不错不错。这个烟我听说过，在中原省很抢手。”
赵长风一笑，说道：“刘主任如果喜欢，我回头让家里人弄两条过来。”刘主任哈哈一笑，说道：“那我就多谢赵县长了。”
赵长风打开手包，拿出省委组织部干部调配处的调令，递给刘主任：“这是我的调令。”
刘主任看着省委组织部鲜红的打印，顿时肃然起敬，他说道：“赵县长，你这次到来，破了我们海州市没有三十岁以下县级干部的记录啊。”
赵长风连忙谦虚道：“刘主任，你太客气了。我年轻，没有经验，您是老革命，可要多多指教啊。”
刘主任也听说过前一段粤海县发生的事情，对赵长风还是有所顾忌，要不也不会这么客气，此时见赵长风态度谦虚端正，跟传闻的完全不一样，心中感觉就大不一样。谁说赵长风年轻狂妄？我看这个同志还很懂事嘛。
“赵县长，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过去看一下张部长有空没有。”感觉一变，刘主任就越发主动。拿着赵长风的调令，起身向组织部张部长办公室走去。
工夫不大，刘主任返了回来，笑着对赵长风说道：“赵县长，你赶得真巧，张部长正好有空。咱们一起过去吧。”
“麻烦刘主任了。”
礼多人不怪，赵长风笑着说道，起身跟着刘主任向外走去。
穿过走廊，上了三楼。刘主任领着赵长风进了海州市委组织部张来和部长的办公室。刘主任站在张部长地办公桌旁，毕恭毕敬地说道：“张部长，这位就是中原省交流过来的干部。也是我们海州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县级干部，赵长风同志。”
张来和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比较古板，年龄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要说真实年龄，赵长风还真的不好估计。
比起刘主任的热情，张来和显然要矜持得多。他抬头看了看赵长风。淡淡一笑，说道：“赵长风同志。欢迎你。”然后拿着手中的红蓝铅笔指了指着办公桌前面的椅子，说道：“坐。”
赵长风拉开椅子坐下。张来和又对刘主任说道：“老刘，你也坐。”
老刘连忙点点头，拉开椅子和赵长风才坐好，态度却比赵长风恭敬很多。
张来和低头看了两眼手中的省委组织部的调令，这才又抬头说道：“赵长风同志，你是中部地区交流过来的干部。比起沿海地区，中部地区地干部有很多有点，比如作风严谨、工作认真扎实、纪律优良、有吃苦精神。但是……”
赵长风立刻提起了精神，按照惯例。张部长前面讲的那些优点都是冠冕堂皇的套话。“但是”后面跟地才是张部长的真正精神。
“但是，中部地区地干部也有思想保守、因循守旧。囿于传统思想定势和工作定势，创意意识不够种种缺点，这些缺点在中部地区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在沿海地区，还抱着这种思想观点，就跟不上形势的发展了。”张来和严肃地说道：“当然，我说的是中部地区干部身上比较常见的缺点，你身上可能并不一定存在。但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希望你到了粤海之后，能够认真地沉下去，在发挥中部地区干部的特长地同时，多学习粤海县干部的有益经验。毕竟他们在粤海县工作了很长时间，比较了解粤海县地具体情况，也摸索出一套适合粤海县社会经济发展规律的工作方法。”
“张部长，我会记住你的话，努力向粤海县本地干部学习，吸取他们工作经验中的优点，争取早日使自己能够跟上沿海地区发展形势。”赵长风心中对张部长说的那些话很不以为然，可是却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方式回答。在赵长风潜意识中，感觉张部长可能存在什么偏见。他暗自警惕，如果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对他有所偏见，那么绝对不是一个有利的现象。
刘主任听着张来和敲打赵长风的话，他知道张来和为什么对赵长风看不上眼，因为当初就是张来和大力举荐粤海县副书记钱云枫出任粤海县县长的，没有想到最后却被省委组织部给否决了，以东西部干部大交流的名义派了赵长风下来。现在赵长风到了市委组织部，张来和部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敲打地机会。
不过在刘主任心中，对张来和这种敲打赵长风地举动却不以为然。赵长风有那么强大的背景，能够被省委组织部强压到海州市来，还怕你一个市委地组织部部长不成？张来和部长可不要光图一时痛快，耽误了自己的前程。虽然刘主任也不知道赵长风的背景究竟是省里什么人，但是听说是省里某位主要领导，绝对非同凡响。张来和并没有因为赵长风虚心姿态而态度缓和，他依旧冷着脸说道：“今天我还有点安排，你先在市里住下吧。明天上午，我送你到粤海县去。”
“我听从组织上的安排。”赵长风也失去和张来和谈下去的兴趣。虽然说张来和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但是对赵长风来说，没有必要因为你张来和是市委常委，就就一定要仰着热脸去贴到你的冷屁股上。
张来和不再说话，低下头拿着红蓝铅笔，在材料上圈点起来。
赵长风淡淡地笑了笑，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说道：“张部长，您忙，不打扰您了。”张来和用鼻子哼了一声，也不抬头。
出了部长办公室，刘主任松了一口气，他轻声对赵长风说道：“赵县长，你别介意，张部长对谁都这样。”
赵长风笑了笑，说道：“我怎么会介意呢？张部长这是关心我。”
刘主任也笑了，说道：“赵县长，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去市委小招住下，行不？”
赵长风当然知道市委小招的条件比五星级酒店还要好，于是就点头说道：“多谢刘主任。”
刘主任笑了，说道：“赵县长，我还惦记着你那两条帝豪国风呢！”
赵长风也笑了，这个刘主任倒是很会来戍，很有人情味儿啊！
第二天上午，张来和亲自把赵长风送到粤海。具体过程就不再讲述，无非就是郊迎、全县科级干部大会、讲话、欢迎酒会那一套。中间人情冷暖∑力划分自然逃不过赵长风的双眼。
酒会结束后，张来和谢绝粤海县干部的挽留，匆匆赶回海州，这看在粤海县某些领导眼里就有些幸灾乐祸，同时另外一些领导就有些惋惜。恭送走组织部张来和大部长之后，县委书记卫建国要亲自送赵长风到县委小招去休息。赵长风本想拒绝，但是见卫建国如此热情，倒是也不好强推。
赵长风的住处安排在县委小招的三号楼八一八房间。这沿海地区果然和内地的风俗有些区别，一切向钱看，追求发发发，所以内地七上八下的规矩在粤海县到是不适用。这或许是东西部干部大交流中赵长风获得的第一个经验吧。
小招的总经理司健翔殷勤地在前面打开门，侧身把粤海县党政一把手让了进去，然后才迈着小碎步跟进房间，恭敬地领着赵长风参观一番，然后说道赵县长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或者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可以对他提出来，他会尽量做到。
“挺好，挺好的。”赵长风笑眯眯的说道。
司健翔还想说什么，卫建国却不耐烦地对司健翔说道：“老司，我和赵县长要谈点工作。”
司健翔倒是不觉得尴尬，他连忙笑着说道：“卫书记、赵县长，那我先出去，你们有什么事情叫我就好。我今天二十四小时在小招值班。”说着侧着身轻手轻脚地出去。
卫建国递给了赵长风一根烟，说道：“赵县长，不耽误你休息吧？”
“怎么会呢？”赵长风微笑起来，没有想到卫建国姿态如此之低，看来那个政府办主任莫日根说话没有错，卫建国在粤海县也是被人架空的，否则绝对不会如此弱势啊。
一边想着，赵长风一边摸出火机为卫建国点烟：“卫书记，您是老同志，又在粤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我正想向您请教些经验呢！”
第四更送到。从下一章开始，赵长风同志在粤海县波澜壮阔的斗争生活就要展开。没有最精彩，只有更精彩。绝对迥异于邙北市的官场生涯。
第二十九章 强硬亮相（一）
卫建国倚着沙发抽了两口烟，心中盘算究竟该不该说那些话，那些话一出口，他以后在赵长风面前想要再摆起高姿态可就难了。可是他转念又一想，既然下了决心，就不要再更改，以赵长风的背景，连谢富海秘书长、公安厅何厅长都要放软身段上去嘘寒问暖，他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算个什么？再想一想苗晓苗市长，明明是赵长风的顶头上司，可是在赵长风面前又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这里卫建国暗咬了一下嘴唇，心中骂道：钱云枫、段志魁，老子今天这样做全是因为你们这两个王八蛋。如果不是你们这两个王八蛋太嚣张跋扈，也不会把老子逼到今天这步田地。
“长风县长，”卫建国弹了弹雪白的烟灰，对赵长风的称呼悄然从赵县长变成了长风县长，“你这次可闯了大祸了。”
赵长风一惊，本来他以为卫建国留下来是要讲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卫建国一开口就如此惊人，怎么这个粤海县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处处都显得有些邪门？
“卫书记，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赵长风装着糊涂，他倒是听想听一听，他闯的祸是怎么一个“大”法。
卫建国叹了一口气，语气就显得有些沉重，他说道：“我是粤海县领导班子的班长，按照道理来讲，有些话、特别是有些违反组织原则的话是不能说的。”说到这里，他有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中就有些深邃的味道。
赵长风不知道如何回应卫建国这个问题，索性就不说话，两眼平静地看着卫建国，如两泓深不可测的湖水，让人根本猜不透下面究竟隐藏了多少秘书。
卫建国心中对赵长风的感观又产生了变化，他本来以为赵长风不过是后台强大的太子爷，能够迈上县长的位子，肯定是依靠着与众不同的背景。现在看到赵长风在这种情况下如此淡定。听到他的话既不暴跳如雷，也不急吼吼地催促他往下说下去。反倒像是一个稳坐钓鱼台地老钓翁，坐在那里安之若素，你不讲也好，讲下去也罢，好像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看来，赵长风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背景强大啊。自身的实力肯定占了相当大的因素。
思忖到这里，卫建国内心又是一阵窃喜。能够靠上一个背景强大太子爷已经足够让他惊喜，现在这个太子爷能力又非常强悍。这对于在粤海县受够本地干部的夹板气的卫建国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内心中坚定了向赵长风靠拢的决心，卫建国也就不再卖弄什么关子，他开口说道：“长风县长。你知道被开除公职、开除党籍的那个后沙镇派出所所长钟爱民是什么人吗？”不待赵长风询问，卫建国就迅速地给出了答案：“钟爱民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常自鸣的表姐夫。常自鸣又和县委副书记钱云枫关系一般。他和钱云枫构成了粤海县本地干部两大派系中的钱系。”
“钱系？”赵长风终于问了一句。
“是啊，粤海县是一个本地干部势力非常庞大地地方，他们基本上可以分为两大派系，一个是以钱云枫、常自鸣为首的钱系。另外一个是以党群副书记段志魁和城建副书记张海潮为首的段系。这两大派系地干部几乎把持了粤海县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实权部门。”卫建国说道：“长风县长，我是粤海县地县委书记。按照组织原则是不能说这些有违班子团结的话。但是这些东西又在粤海县实际存在着，如果新来的干部不了解这些。肯定会在粤海县撞得头破血流的。”
卫建国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赵长风：“长风县长，你在后沙镇的行动让我想起十多年前地我。当时我在山源县下面一个镇担任镇长，我上任之前也到下面搞了个暗访，结果和两个欺压百姓的小地痞冲突起来，也是一番恶战。当我听说你在后沙镇地遭遇时，就仿佛看到我年轻时的影子，很是亲切，这或许也是缘分吧。”
卫建国说这话倒不是全杜撰，他当初在山源县担任镇长时，的确和两个小地痞起了冲突。不过愿意并不是他说的那个小地痞欺压百姓。而是他中了仙人跳，被两个小地痞敲诈。
“有了这一层原因。**我就不忍心看到长风县长吃亏，所以就过来提醒一下你。”卫建国说道：“粤海县本地干部排外护短是出了名的，钱云枫和常自鸣尤其是这样。这次常自鸣的表姐夫因为长风县长的原因被双开，我想他们一定会心中不忿，会在日常工作中给你设套子下绊子，让你难堪的。”
“卫书记，多谢您了！”赵长风诚挚地说道。无论卫建国是出于什么目的，冲他今天能够单独留下告诉赵长风这些，就足以让赵长风感激。
“呵呵，长风县长，还和我客气什么？”卫建国伸手拍了拍赵长风的胳膊，“你我是党政一把手，是工作搭档，又都是外地调过来地干部，我们应该团结一致，精诚协作不是？”
“对，精诚协作，团结一致！”赵长风瞬间明白了卫建国地意思。不过卫建国在粤海县多么弱势，毕竟他是名以上的一把手，是班子地班长，赵长风在粤海县要干出一番成绩，有了一把手的支持显然会方便很多。而且对赵长风来说，遇到一个弱势的县委书记显然要比一个强势的县委书记要好得多。至于本地派的钱云枫和段志魁，无论他们的势力多么强大，毕竟都属于赵长风和卫建国的副手不是？赵长风就不信他们党政一把手团结起来，还斗不过两个粤海县的地头蛇。
见赵长风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卫建国也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说道：“天色不早了，长风县长劳累了一天，也该休息。”
赵长风连忙站起来说道：“我倒是不累，就担心卫书记回家晚了，老嫂子骂我呢！”
“哈哈，怎么会呢？”卫建国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赵长风的手，笑道：“你嫂子人挺贤惠的，还烧得一手很有特色的客家菜。等你忙过这几天，跟我到家里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那个太好了！”赵长风也紧握卫建国手，开心地说道：“一定，一定！”
卫建国也不松开赵长风的手，就这样手握着手一直走到走廊上，卫建国又用力晃动着赵长风的手，过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说道：“长风，回去好好休息，你的任务很艰巨，休息好才有充沛的精力。”
赵长风回答道：“卫书记，有了您的支持，再艰巨的任务我也有信心完成！”说着目光和卫建国一碰，两个人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大笑，卫建国这才离去。
卫建国的身影刚刚离去，八楼服务台中就闪出一个身影，正是政府办主任莫日根，他快步来到赵长风面前，恭敬地说道：“县长，您看我明天几点过来接您？”
赵长风沉吟了一下，说道：“七点四十五吧。”
莫日根说道：“好。请问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赵长风摇了摇头。
莫日根就恭恭敬敬地说道：“那就不打扰县长休息了。明天我会准时过来。”
赵长风回到房间暗想莫日根这个人还真有意思。上次在医院碰了那么大一个钉子，工作态度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也算是政府办主任的合适人选。
第二天一早，赵长风七点起了床，在小招总经理司健翔的殷勤侍候下到小餐厅用过早餐，莫日根就带着司机过来了，时间正好是七点四十，比赵长风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五分钟。
司机是一个中年汉子，一开口就是浓重的粤式普通话，好在他话不多，赵长风还不至于非常吃力。车是一辆崭新的公爵王，挂着YHD00002号牌照，倒是比赵长风在邙北市老旧的桑塔纳2000威风多了。
粤海县政府办公楼是一栋六层楼的建筑，县长的办公室设在五楼东侧，五楼东侧一共有三个门，其中北侧有两个门，一个门就是县长秘书的办公室，挡在外面，里面有一道门与县长的办公室相连。一般的干部过来拜见县长，必须经过秘书的办公室才能进去县长的房间。秘书的办公时再往东，就是县长的办公室，一般上级领导或者副书记、副县长之类的领导干部可以不经过秘书办公室直接进入县长的办公室。
在南侧有一个大门，是县政府的小会议室，一般县政府主要领导开会就设在小会议室，会议室放在县长办公室的斜对面主要是为了方便县长。
莫日根带领下，赵长风缓步走入了县长办公室，开始了粤海县县长的第一天生涯。
第三十章 强硬亮相（二）
进门是一个面积巨大的会客厅，成套的红木家具配上角落里几只意大利进口真皮沙发，很是豪华气派。
会客厅右侧墙壁上开了一扇门，和秘书的小办公室连通。会客厅的左边是一个套间，套间里面设有休息间和卫生间，休息间里摆放着一只豪华的大床，床头摆放这红蓝白三只电话。在床头对面，耸立着一台四十八英寸的索尼背投彩电，旁边摆放着一只索尼DVD影碟机。卫生间面积很大，还安装了具有冲浪加气泡按摩功能的豪华浴缸。
赵长风很是吃惊，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简直无法相信，一个县长的办公室能有这么豪华，单就装修成本来讲，不会低于五星级酒店。
莫日根领着赵长风参观完办公室，这才问道：“县长，您对办公室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我，我安排行政科的人按照您的要求进行装修。”
赵长风笑了笑，说道：“我看挺好，就这样吧，不用再装修了。”
莫日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县长，这办公室布局是王县长留下来的，您看是不是？”
赵长风略一寻思，就明白莫日根的意思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上盛行一种风气，就是新官上任之后，首先就要对前任留下的办公室大动干戈。尤其是当前任出了某些问题时，这个办公室是一定要改变布局的，目的是去掉前任的晦气。当然，如果前任在这个办公室获得了高升，这时候继任者是万万不肯改动办公室的布局的，即使办公室摆放的一花一木也不让人移动分毫，好借此沾染前任的贵气一路高升。
粤海县前任县长王山川在粤海郁郁不得志，被钱云枫和段志魁排挤，最后狼狈地回到省城，是一个典型的失败者的形象。失败者留下地办公室布局当然是很晦气的，莫日根提醒赵长风也就是这一层意思。
“莫主任。我们是GCD人，怎么能够不信苍生信鬼神呢？没关系，我没有那么多讲究。王县长留下的格局挺好，不用动了。”赵长风摆了摆手，坐在皮转椅上。
莫日根心中微微一惊，没有想到年轻的赵县长还如此个性。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只崭新茶杯，洗涮了一下，为泡了一杯安溪铁观音送到赵长风面前。
“县长，我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茶。粤东的领导大多喜欢喝铁观音、乌龙茶，您可以尝一下。”
赵长风伸手接过茶杯。轻轻嗅了一下。然后品了一小口。笑着说道：“好茶。果然不错。”
莫日根就说道：“那以后就给您准备铁观音？“都行。”赵长风笑了一下。“我家乡地信阳毛尖也不错。”
“那以后我就安排人买些上等地信阳毛尖回来。”莫日根连忙改口说道。
赵长风笑了笑。坐在皮转椅上打量着办公室。
莫日根又说道：“县长。今天给您开车地司机王师傅。您觉得怎么样？”
赵长风知道。这是莫日根要为他安排司机。他拍了一下扶手。说道：“莫主任。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在中原省地时候我有个司机。很不错。你上次在医院也见过。就是那个小方。方忠海。我打算把他调过来。这是他地资料。你抓紧时间把这件事情办了吧。”
莫日根很是吃惊，很少见领导上任带着司机过来的，更何况赵长风还是那种跨省交流过来的干部？他如此高调把司机从中原省调过来，就不怕别人说他的闲话吗？看来，这位年轻的新县长果然是后台强硬，本钱够足，所以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啊！
“是。我会尽快办理的。”莫日根迟疑了一下，还是应承了下来。
赵长风微微一笑，他知道莫日根会怎么想，这些都在他地预料之中。昨天晚上送走县委书记卫建国之后，赵长风想了很久，最后确定调整他现在的工作策略，定下了在粤海县的工作方式，那就是一定要高调强硬，只有以硬对硬。才能压制住粤海县两大本地干部势力。如果采用像邙北市那样地低调作风，根本控制不住粤海县的局势。反正有了上次的事件做铺垫。省zf谢富海秘书长和省公安厅何厅长都亲自下来为他撑腰，他如果还要低调，反而会被粤海县这些本地干部认为是个软脚蟹，是一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这次高调把方忠海调过来，就是赵长风展现强硬作风的一个开端。
“那这几天还暂时安排王师傅替您开车，等小方同志调过来后，再把王师傅换下来。”莫日根说道。
“这个你安排就行。”赵长风笑着说道。
“县长，这是为您拟定的秘书人选，请您过目。”莫日根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份名单，放在赵长风面前。
赵长风拿在手里看了一下，淡淡地一笑，说道：“莫主任，这个不着急。等我熟悉一下情况再说。这几天你就先跟在我身边吧。”
莫日根垂下了眼帘，低声说道：“县长，这个还是需要抓紧时间定一下。我跟在您身边也跟不太久。”
“哦，为什么？”赵长风不悦地问道。
“因为我想调走。”莫日根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交给赵长风：“这是我的请调报告。”
“调走？调到哪里？”赵长风不看莫日根递过来的材料，沉下脸问道。
“调回老家。我已经和那边说好了，到老家一所中专学校任副校长。”莫日根把话说出来，心中的压力一松，神情反而坦然起来，他抬起头平静地迎着赵长风地目光。
“中专学校副校长？”赵长风眉头皱了一下，按照行政级别，中专学校校长是副处，副校长是正科级，县zf主任去任中专学校的副校长，行政级别倒是没有降低，但是中间权力相差之大，可以说是用天壤之别来形容。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谁会选择这样做呢？赵长风沉吟了一下，说道：“莫主任，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理由？”莫日根自嘲了笑了一下，说道：“县长，我现在告诉你也无所谓。我这个zf办主任已经跟着王山川县长受够了窝囊气，不想再受下去了。中专学校的副校长虽然没有什么权力，但是至少我不用再看人的白眼，再受人的窝囊气。”
赵长风笑了起来，“哦，莫主任，当了副校长，就可以不用受窝囊气了吗？”
莫日根冷笑一下，说道：“既然都是受气，我为什么不去受家乡人的气？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受粤海干部的鸟气？”
赵长风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根子还是在莫日根上次到医院见他时留下来的。看来莫日根一定是被钱云枫、段志魁本地干部逼得急了，要不也不会做出这样地选择。赵长风感到难得的是，莫日根选择了调离粤海县，还不忘记自己的职责，兢兢业业地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莫主任，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赵长风淡淡地说道：“你的请调报告我是不会批准的。”
莫日根脸色一变，他前面就有些担心赵长风是心胸狭隘的人，怕到时候赵长风不批准他的调令，反而把他留在粤海苦苦折磨。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认真地为赵长风服务，就是希望赵长风能够网开一面，批准他的调令，允许他回家乡去。可是现在……
“为什么？”莫日根神情中就有些悲愤。
“不为什么。”赵长风淡淡地说道：“因为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尽职尽责地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在粤海，没有人敢让你受气！”
莫日根一下子惊呆了，有点不相信地望着赵长风，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长风把莫日根地请调报告撕掉，扔进了纸篓，拍了拍双手，下达了担任粤海县县长地第一道命令：“莫主任，你马上通知各位副县长，半个小时后，到小会议室来，我要召开县长办公会议。”
莫日根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来，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县长，你说什么？”情绪激动之下，他竟然忘记了说敬词，把“您”说成“你”了。
“让各位县长过来，我要召开县长办公会。”
“是！”莫日根这次听清楚了，他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是。在他的记忆中，县长第一天上任就召开县长办公室地情况好像从来没有。一般县长到任后首先选择的就是到下面调研，以求尽快熟悉县里的情况。经过一段时间熟悉之后，县长才会主动要求召开县长办公会，开始布置工作。现在赵长风到任的第一天，什么都不熟悉，他急匆匆召开县长办公会干什么？这个年轻的县长不会是愣头青吧？
想到这里，莫日根暗自庆幸刚才自己没有轻信赵长风的承诺。保证他在粤海不会受到别人的气？就赵长风这种搞法，恐怕不出几天就会碰得头破血流，自己都顾不了自己，又怎么去保护他莫日根呢？
第三十一章 强硬亮相（三）
莫日根沉吟了一下，问道：“县长，今天的县长办公会，讨论的议题是什么？”按照规矩，一般都是莫日根这个政府办主任征求县长的意见，看县长办公会放在什么时间开，有那些部门提案需要在县长办公会上研究，有那些文件需要在县长办公会上传达，然后列出议题，再上县长办公会。可是现在赵长风搞了一个突然袭击，莫日根现在就是去通知其他副县长，不是也要告诉副县长们，究竟是要讨论什么议题吗？
“两个议题，第一个是环境监察与环境保护；第二个是劳动监察与劳工保护。”赵长风捧着茶杯，微笑着说道：“这两个议题你知道就行。各位县长要问你，你就说不清楚。”
莫日根无奈地笑了一下，正准备转身去传达赵长风的通知，身后又传来赵长风的话：“对了，莫主任，你顺便把有关各位县长分工的文件给我找过来。”
莫日根更是无奈，赵大县长连县长们的分工还没有弄清楚呢，就要召开县长办公会，讨论环境保护和劳工保护问题。唉，这都是什么戍啊！他先过去找了赵长风要的文件送了过来，然后才去执行赵长风的命令，通知在家的副县长们开会。由于昨天举办了欢迎新任县长赵长风的酒宴，政府的副职们都在粤海县，倒是不用担心谁会缺席。
按照顺序，首先要通知的是常务副县长董金坤。莫日根进了董金坤办公室的时候，董金坤正靠在桌椅上研究今天的《海州日报》。
“董县长，县长通知，九点半召开县长办公会。”莫日根传达了赵长风的指示。
“什么？”董金坤抬起了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莫。你刚才说什么？”
“县长通知。九点半在小会议室召开县长办公会。”莫日根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董金坤一下子把手中的报纸放下了，这个小赵县长，究竟是搞什么名堂？上任地第一天就召开县长办公会？
“什么议题？”
莫日根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没有听错吧？”董金坤站了起来。“你这个政府办主任连县长办公会地议题都不知道，有没有搞错？”
莫日根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董县长，没有搞错。新老板怎么吩咐下来，我就是怎么通知的。我还要去通知其他县长，您先准备一下吧。”
董金坤挠了挠发亮的脑门，一头雾水地坐回在皮转椅上。
莫日根依次通知了其余的几位副县长。然后返回赵长风办公室，向赵长风做了汇报。
“有什么情况吗？”赵长风靠在皮转椅上。望着莫日根。
莫日根犹豫了一下，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地。大家就是对我不知道会议议题感到不解。”
赵长风点了点头，指着面前的椅子说道：“莫主任，坐。”待莫日根坐下后，赵长风递给莫日根一根烟，然后才说道：“你给我简单介绍一下吴国勇县长和杨家强县长地情况。”
“吴国勇，男，汉族，一九六二年生，党员。分管规划建设、国土、交通、环保……”作为县政府的大管家。莫日根对八个副县长的资料了如指掌，他一本正经地背诵起来。
赵长风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让你介绍这些，这些文件上都有。”
莫日根低着眼皮说道：“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
赵长风嘴唇出一抹笑意，知道莫日根还是为当初在医院里碰的那个钉子介意。于是就转了一个话题，说道：“那你说一说，对今天要讨论地两个议题怎么看？”
莫日根沉吟一下，说道：“县长，这两个议题是粤海县人人都知道但是却又人人不敢碰的议题。”
赵长风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莫日根继续说下去。
莫日根说道：“粤海县地经济是以私营经济为主，而私营经济又以制鞋业为主。在粤海县，制鞋的小作坊小工厂无所不在，在这些小作坊小工厂在支撑粤海县经济发展的同时，又使粤海县成为玉江三角洲著名的鞋城。”
“这就存在两个问题，第一，粤海县虽然是以制鞋业为龙头，但是制鞋业却还停留在初级阶段，政府并没有引导出一些有实力的企业做出有高度知名和高质量的品牌。粤海县的制鞋业多数都是以帮人涂涂胶水贴贴牌子，赚点可怜的加工费就万事大吉了，整体利润率不高，从而就引出了第二个问题。”莫日根显然是对这些情况下过功夫研究，所以赵长风一问起来他立刻能侃侃而谈。
“第二个问题，就是制鞋业对人和环境存在这破坏。鞋子的生产需要一系列的加工，需要胶水等化工原料。在大部分加工厂中，对工人劳动保护并不够，那些小作坊小工厂更是基本上没有劳动保护。这种长期接触就会导致工人慢性中毒。还有就是工人在加工过程中还要面对着各种工伤事故。对于这些，由于利润稀薄，工厂基本上不会给予工人多少补偿，或者干脆是不补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工厂赚地钱基本上是工人地血汗钱，是以漠视工人的生命安全为代价换来地。这是对人的破坏。”
“还有就是对环境的破坏。在皮革的鞣制过程中会产生很多有毒的废水，还有就是在鞋子的加工过程中会产生很多垃圾和边角料，对于这些，工厂几乎没有什么处理措施，都是拉到路边或者海边倾倒和焚烧，把美丽的粤海县弄得乌烟瘴气。
赵长风面容严肃，莫日根说的情况与他在后沙镇看到的情况完全相符，看来粤海县其他地方也并不比后沙镇好多少。
莫日根继续说道：“这个问题不光我清楚，可以说粤海县的干部人人都清楚，他们都看到了这一点。可是为什么他们不去正视这个问题，去解决这个问题呢？其中根本的原因就是，粤海县的经济主要靠制鞋业支撑。这些鞋厂贡献着粤海县绝大部分财政收入。如果去处理这两个问题，必然会影响到这些鞋厂的发展，进而影响到粤海县的财政收入。”
说到这里，莫日根抬起头看着赵长风：“县长，我想你已经明白我的看法了。”
赵长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莫日根看了一下手表，说道：“县长，我去会议室看看，人到的怎么样了。”
两分钟后，莫日根返回办公室，对赵长风说道：“县长，人都到齐了。”
赵长风端起茶杯就往外走。莫日根快步跟上，小声对赵长风说道：“县长，议题还没有通知下去，现在改变还来得及。”
赵长风淡淡一笑，说道：“改？为什么要改？”昂首阔步向对面会议室走去。
进了会议室，粤海县政府把个副县长都到齐了，他们分成左右坐在椭圆形会议桌两边，把会议桌顶端和末尾空了出来。
“大家都来了？”赵长风满面春风地和自己的副手打了个招呼，端着茶杯坐在了会议桌的顶端。莫日根则走过会议桌的末端，打开笔记本，准备做会议记录。
赵长风坐下来拧开茶杯盖，喝了一口水，这才又说道：“昨天和大家都见过面了，今天就不用再自我介绍了。”
他扫视着会议室，目光从八个副县长脸上一一掠过。
“大家一定很奇怪，今天是我上任的第一天，为什么会着急召开县长办公会？”赵长风不疾不徐地说道，“在我告诉大家答案之前，请先允许我说明一点。就是今天召开县长办公会，我并没有征求任何一位副县长的意见，召开这次会议完全是我个人的意思。”
副县长们都低下头，不与赵长风的目光接触。在粤海县官场，谁都知道这个年轻的县长是大有来头，连钱云枫和段志魁两个人都不太愿意招惹小赵县长，更别说他们这些副县长们了。
“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这次把大家请过来，主要是讨论两个问题，一个问题是咱们粤海县的环境监察和环境保护问题；一个就是有关粤海县劳动监察和劳工保护问题。”
副县长们一下子惊呆了。本来以为小赵县长上任第一天就召开县长办公会就够牛了，没有想到这个县长办公会还是讨论环境监察和劳动监察的问题。谁都知道，这两个问题在粤海县是禁忌，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碰触也不能碰触的问题，怎么小赵县长上任的第一天就把这两大禁忌问题摆到桌面上来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提出这两个问题，我想同志们心中应该知道答案。”赵长***气不疾不徐，就如同在谈家常一般，“因为我到咱们县后沙镇去看过，亲眼目睹了号称粤海县第一美景的银月湾如何变成了垃圾场。又亲眼目睹了制鞋厂那可怜的工人们如何被鞋厂的老板盘剥欺压。甚至我本人也成为那些保安下手的对象。”
第三十二章 当场夺权
几个副县长互相对了一下目光，心中暗笑。一个县长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打了，那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如果唤作别人，一定会想办法偷偷捂住，就算是这件事情外面穿得满城风雨了，到自己面前也绝口不提，哪有像赵长风这样光明正大地把这件事情摆到县长办公会上来说的？这不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黑嘛！难道说内地的干部都有这样的癖好？
赵长风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说道：“我这里有几张照片，说实话，如果我不是事先知道这照片拍摄的是号称粤海县风景最美丽的地方银月湾，我还真的以为这是某个地方的垃圾掩埋场的照片！”
顿了一顿，赵长风又说道：“我这里还有几封农民工的举报信，举报后沙镇几个鞋厂拖欠工资和工伤赔偿金的问题。”
莫日根低头做着会议记录，心中很是奇怪，如果说那些照片是那个女记者拍摄的话，那么这几封举报信又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呢？
“在这里我也不讲什么维护劳工合法权益，保护弱势群体合法利益与促进地区经济稳步增长，维护社会长治久安之间关系的大道理。大家今天能够坐到这里，这些简单道理大家都懂。”赵长风看了一下会场，提高声音说道：“我今天只是想让大家看一看这些照片，读一读这些包含农民工兄弟血泪的信件。”
说到这里，赵长风看了一下坐在会议桌末尾的莫日根：“日根主任，你过来，把这些东西发给诸位县长传看一下。”
莫日根快步走过来。从赵长风手里拿过照片和举报信，挨个发到几个县长手里。这些县长们哪里有心思看这些东西，但是赵长风是政府的一把手。发了话让看，他们又不能不看，就硬着头皮浮光掠影地看了一遍，迅速传给下一位县长。几张照片和信件在几个县长手里传来传去。最后又集中到莫日根手里，他拿着这些东西看着赵长风。
赵长风示意莫日根先收着。嘴里却说道：“同志们都看完这些东西了，可以分别就我刚才提出地两个议题，谈一下自己的看法。谁先来？”
杨家强副县长分管着劳动局，这劳动监察自然与他有关。他咳嗽了一声，抬眼看了一下赵长风。张口正要说话。赵长风却忽然间开口说道：“金坤同志，你是常务副县长。你先来吧！”
杨家强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他面色尴尬地坐在那里，面色潮红，心中又羞又气。前面说过，粤海县有个奇怪地规矩，就是领导干部发言从来不按照排名顺序，谁想发言就谁发言，这种规矩不单是开常委会上会出现，县政府召开县长办公会时也会出现。究其原因，就是粤海县本地干部狂妄自大。从来不把外地过来的干部放在眼里。所以在会场上也不讲究什么排名规矩。杨家强是钱系的干部，在县长办公会上也是骄横惯了。况且这次会议议题又涉及到了他的分管范围。他抢先发言也是很正常地，却不成想被赵长风被堵了回去。
赵长风虽然不知道杨家强是谁的人，但是却知道杨家强在副县长中间地排名。现在排名第一的常务副县长董金坤和排名第二的副县长吴国勇还没有说话，排名第三的杨家强就想抢着说话，往轻的说，是不懂官场规矩。往重地地方说，是藐视他这个主持会议的县长地权威。这是赵长风召开的第一次县长办公会，一定要把规矩订好。如果第一次会议就乱了规矩，那么以后还怎么办？所以赵长风就不动声色地敲打了一下杨家强，提醒他要懂规矩。
大家能爬到副县长的位子，都不是傻子，他们自然明白赵长风这样做的意思。第一次会议小赵县长就表现的如此强势，看来果然是来者不善啊！
董金坤也是外地过来的干部，平时经常面临着粤海县本地出身的几位副县长联手打压，所以习惯在会议上保持低调。没有想到今天会议刚开始，赵长风就先替他出了一口气，不由得心中暗爽。
“看了刚才的几张照片，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长风县长刚才说的那样，触目惊心！好好地银月湾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董金坤整理一下思绪，说道：“在我们粤海县地干部当中，存在这样一种思维，即将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分割开来，成为两个对立面。我认为这种看法是错误的。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是相辅相成、互相促进地，而不是互相对立的两个方面。那种以牺牲环境来换取经济增长的做法是短期行为。在这种错误的思想指导下，粤海县的环保工作中存在执法力度偏弱，对污染环境的违法行为少处罚甚至不处罚的现象，最后导致了粤海县很多地方环境持续恶化，后沙镇就是其中一例。长风县长上任伊始就开始狠抓环境问题，我认为这是抓住了粤海县发展的要害。只有解决环境问题，才能解决粤海县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至于农民工问题，如果这几封信反应的问题属实的话，问题也非常严重。”董金坤看了一眼面色涨得通红的杨家强，说道：“这至少说明，在劳工保护和劳动执法过程中存在着严重的缺位现象。事实的真相如何，需要认真的去核查！”
杨家强没有想到，平日里明哲保身的董金坤今天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针对他分管的劳动监察大发议论。他强忍着怒气等董金坤说完，就立刻张口反驳道：“董县长，你这话说的太片面了吧？你知道信中反应的几个制鞋厂每年给我们县带来多少财政收入吗？你知道我们粤海县的支柱产业是什么吗？如果劳动局严格执法，会给我县的经济发展和财政收入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吗？”
赵长风没有想到杨家强如此嚣张，在他已经强调过会议发言纪律的情况下还跳出来破坏纪律。赵长风更没有想到杨家强如此愚蠢，竟然会把劳动局严格执法和经济发展和财政收入对立起来。政策水平如此低下的干部不知道如何当上副县长的。赵长风既然已经下决心在粤海县高调行事的工作风格，自然不会任杨家强这样的人跳来跳去。等杨家强说完这后，赵长风就微笑着开口说道：“杨家强县长是吧？分管着劳动局？”
杨家强看了一眼赵长风，说道：“对，劳动局是我的分管范围。”
赵长风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淡淡地说道：“杨家强同志，从你刚才的发言中可以看出，你对国家劳动政策法规了解非常浅薄，不适合继续分管劳动执法部门。我现在就宣布对你的分工进行调整，从现在开始起，劳动局不归你分管了！”
“什么？”杨家强立刻跳了起来，“赵长风，你凭什么这样做？你这样做得到县委的同意了吗？”
赵长风冷冷地看着杨家强，说道：“调整县长分管部门是县政府内部的事情，县长办公会就可以做出决定，不需要县委的批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至于我凭什么这样做，杨家强同志，我可以告诉你。就凭你刚才说的那一段话。”
赵长风望着会议桌末端做会议记录的莫日根说道：“日根主任，你可以给杨家强县长读一下刚才他的话。尤其是那一句如果劳动局严格执法，将会给我们粤海县经济发展和财政收入带来什么影响吗？”
说到这里，赵长风又把目光移向杨家强，“杨家强同志，听了你这句话，我才明白，原来我们粤海县以前的经济发展和财政收入都建立在劳动局不严格执法的基础上的。不知道这样的话让海州市领导、或者让省劳动厅有关领导看到了会怎么想呢？”
杨家强脸色一变，他平时仗着是钱云枫系的人马，嚣张惯了，说话根本不经过大脑。没有想到这次却被赵长风一下子抓住了把柄。而且县长办公会的发言都是有记录的，这些话如果让海州市领导看到了，会不会说他给粤海县经济发展抹黑？难道说全国县域经济一百强中的粤海县都是靠着劳动局不严格执法发展起来的？
赵长风根本不理睬杨家强，他把目光移向董金坤，说道：“金坤县长，劳动局这一块工作暂时由你来分管，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董金坤大声回答道，心中痛快淋漓之极！跟着这样强势的县长，跟钱云枫、段志魁两系人马都有一拼之力。
其他几个副县长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眼里都看出来了震惊。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小赵县长竟然强势如此，完全不按照牌理出牌。钱云枫的嫡系杨家强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手中一个强力部门就被赵长风剥夺走了！
第三十三章 马蜂窝
把劳动局调整给董金坤分管是赵长风瞬间做出的决定，这看似随意的决定其实包含了很多政治智慧在里面。要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是要冒一定风险的，董金坤能够一口答应下来固然大涨赵长风的威风，但是如果董金坤拒绝了赵长风的这个分工安排，那赵长风岂不是当场就下不了台，刚借着杨家强树立起来的威信一下子就会化为乌有。
赵长风之所以会选择董金坤第一个原因就是赵长风已经了解到董金坤不是粤海县本地的干部。第二个原因是从杨家强抢先发言就可以看出，在杨家强心中并没有给予董金坤这个县政府二号人物起码的尊重。反过来讲，董金坤心中必然对杨家强没什么好感。这一点从董金坤的发言中也可以看出。当然第三个原因也很重要，劳动局毕竟也是一个实权部门，划到董金坤分管范围之内，意味着董金坤的权力又大了一分。现在这个社会，又有那个领导会嫌弃自己的权力大呢？更何况这个权力还是从一向不尊重董金坤的杨家强身上夺过来的，董金坤会拒绝赵长风的安排吗？
果然，事实就像赵长风推想的那样，董金坤毫不犹豫地接收了分管劳动局的职责，望着赵长风的眼神也有所不同。这说明赵长风这一果断措施不但立即树立起了威信，而且迅速在县政府这里争取到一个同盟军。董金坤可不是普通的副县长，他是也是常委会的常委之一，如果他和赵长风能够保持一致，至少可以保证在常委会里县政府只会发出一种声音。
“好！那就这么定了，劳动局就由金坤县长负责。”赵长风目光冷飕飕地一扫，“下面我们继续讨论今天的议题。吴县长，你谈一下看法吧。”为了避免再出现有人不安规矩发言，赵长风干脆采取了小学教师式的点名发言。
吴国勇双手旋转着茶杯，脑海里回想着段志魁书记的话：“老吴，赵长风和钱云枫那帮人之间已经形成了不可调和矛盾。这个时候我们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行了。在县政府里面你要保持低调，不要和赵长风起什么冲突，以免把矛盾吸引到自己身上，明白吗？我估计也不用忍耐多久，赵长风这个过江强龙很快就会和钱云枫这帮人斗得两败俱伤，到时候我们出来收拾局面就行了。”
段书记就是高啊！吴国勇暗自点头。果然如段志魁所料，赵长风正式上任的第一天就开始和钱云枫的人起冲突了，而且手段如此强硬果断，根本不容杨家强反应，就把一个实权部门给剥夺走了。
此时听赵长风点名让他发言，吴国勇就轻咳一声，说道：“县长提的这两个议题很及时也很必要。环保工作是我的分管范围，我平时一直强调要加强环保意识，狠抓环保工作。不过现在看来。我强调地还是不够啊。环保局并没有对环保监察工作给与足够的重视。会议结束后，我就让环保局召开会议，落实县长的指示精神。立即对环保工作进行整改。”
吴国勇放低了姿态，其他县长当然不会在往赵长风刀口上去碰。毕竟环保工作和劳动监察工作都不属于他们的分管范围，他们没有必要去为别人分管的工作而认真吧？于是其余县长纷纷发言，支持赵长风的提议。
“既然大家意见都一致，那就这样定了吧！”赵长风望着董金坤和吴国勇说道：“金坤县长、国勇县长，会议结束后，你们立即召集环保局和劳动局开会，把县长办公会地精神传达下去，拿出一套环境监察整改方案和劳动监察整改方案。并迅速展开行动，在全县范围内展开环境保护大检查和劳动法规大检查。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董金坤说道：“会后我立即布置。”
吴国勇也说道：“我也没有什么问题。”
赵长风点了点头。环视了一下会场。说道：“谁还有什么补充没有？”
副县长们都低头看着桌面。没有人说话。“好。那就这样。散会！”赵长风端着茶杯走了出去。
赵长风地背影刚出了会议室门。杨家强地巴掌就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破口骂道：“小细佬。拽个狗屁！算他娘地什么东西！有种把老子地副县长也撤了。”
副县长们在旁边劝道：“老杨。消消气吧。”心中却暗笑。杨家强你这时候发飙算什么？刚才在会上怎么不发飙呢？
赵长风听到了杨家强地咒骂。他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心中冷笑：真是不知道死活地东西。杨家强。看你还能嚣张几天。
杨家强怒气冲冲地出了会议室。他没有返回他地副县长办公室。而且去了对面县委办公大楼。到钱云枫地办公室去诉苦。
“钱书记，您一定要想想办法。不能让那个赵长风在这样嚣张下去！”杨家强一进门就冲钱云枫嚷嚷道：“今天他在县长办公会上乱搞。我提了两句意见，他立刻把劳动局交给董金坤分管。这不是在县政府搞独裁嘛！钱书记。赵长风他这样搞，根本是冲着咱们粤海本地干部来的。”
“闭嘴！”钱云枫毫不留情地呵斥道：“老杨，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什么样地政策水平？我平时交代过你们多少次，说话之前要多想一想，多思考一下，可是你倒好，说话根本不经大脑。你也没有想想，那些话能够在会议上冠冕堂皇地说出来吗？这不是主动送把柄给赵长风吗？”
杨家强全靠钱云枫的力量才当上这个副县长的，此时被钱云枫一顿臭骂，却一句话也不敢还嘴。等钱云枫骂完了，杨家强才低声说道：“钱书记，我当时只想着，本来就是那个道理，如果要按照劳动法规严格执行，那些鞋厂的老板还不闹翻了天？”
“闹翻天？那就让他们闹翻天嘛！你怕什么？”钱云枫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制鞋业是我们粤海县的支柱产业，鞋厂的老板不闹，赵长风又如何能感受到压力？你没事着什么急？就是事情闹大了。惊动了上面，也是赵长风做出的决定，你这个副县长只是一个执行者，你说你跳出来干嘛？”
杨家强听了钱云枫的训斥，这才明白自己当时的反应是急了一点，平白无故地把自己搭了进去。
“可是。可是，钱书记，道理我都懂，我就是看不惯赵长风那样嚣张。”杨家强说道：“不能让赵长风在这样嚣张下去啊。”
“放心，他嚣张不了多久地。”钱云枫靠在沙发上笑眯眯地说道：“如果真地按照赵长风布置的那样搞下去，鞋厂还不都得停工停产啊？这一停产，粤海县的财政收入立刻就会受到影响。那个时候我们再要赵长风好看。”
与此同时，吴国勇也躲在办公室给段志魁汇报县长办公会的情况。
段志魁听后连连点头，说道：“老吴。你做的对，很对，就应该这样！赵县长既然布置下来了。你就要严格地去执行，不能打一丝折扣。”
吴国勇迟疑了一下，问道：“段书记，如果真的这样搞，很多鞋厂都要停业整顿啊，我害怕下面地镇长书记闹翻天啊。”
“老吴，你怕什么？镇长和书记们都是明白人，冤有头债有主，他们知道事情的源头在谁身上。”段志魁微笑着说道。
“那。段书记，我就严格地去执行赵县长地指示，立即通知环保局开会。”
“对！要大胆一点，一定要彻底扭转前一段时间环保工作不力的局面，给新上任的赵县长贡献一份大的见面礼嘛，是不是？”段志魁笑着挂断了电话。
这边常务副县长董金坤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让秘书打电话通知劳动局，而是起身去了赵长风办公室。
“县长，我想向您汇报点事情。”被赵长风让到沙发上之后。董金坤开门见山地说道。
“好啊，欢迎之极。”赵长风笑道：“金坤县长，你是老同志了，经验比我丰富，来粤海比我早，情况比我熟悉。我在粤海县的工作还真离不开你的帮助呢！”
“您太客气了。”董金坤连忙说道：“县长您有思想有魄力，可谓是年轻有为，我要多多向你学习才是对。”
赵长风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金坤县长。咱们就别自我吹嘘了。你不是说有事吗？”
“是，我是有事向您汇报。”董金坤脸色就变得有些沉重。他说道：“县长，从我的内心来说，我完全赞同您刚才在会议上地讲话。可是，换一个角度来看，您这样做可是捅了马蜂窝，为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