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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神医太子妃全文阅读

作者:浮梦公子     盛宠神医太子妃txt下载     盛宠神医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护

    叶清染两人刚回到府中,便在二门处被孙氏的大丫鬟杏花拦住了去路。

    两人不觉意外,只相视一眼,无奈牵唇。

    富贵院中,卫锦珠正伏在孙氏怀里啜泣落泪,哭得孙氏的心都要碎了,再见叶清染两人如花似玉的杵在那,心头的火气如浇了热油般燃了起来。

    “卫锦悠,你是怎么做姐姐的,竟然和外人联手欺负你妹妹!”孙氏一句话既斥责了卫锦悠,又羞辱了叶清染。

    “孙姨何出此言?”

    见卫锦悠神色平静,孙氏更怒,“你还敢不认!你妹妹被人泼了水,你竟袖手旁观,无动于衷,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孙氏一连说了数个成语,被自己小小的惊艳了一把。

    视线落在叶清染身上时,眼中的厌弃与嫌恶更甚,“还有你!一回来便招惹了那个魏梓然,你自己不安分,却还连累了珠珠,真是晦气!”

    卫锦悠蹙了蹙眉,“孙姨,那魏梓然本就性情不定,我们避之不及,二妹妹今日当真不该接他的话……”

    卫锦珠从孙氏怀里抬起头来,杏眸哭得微有红肿,“大姐姐的意思是今日是我自找的了?”

    卫锦悠不置可否。

    卫锦珠杏眸含怒,冷冰冰的瞪着叶清染,“叶姐姐刚入临安便得了魏公子的青睐,如今就连大姐姐也偏着你,真是好厉害的手腕!”

    “二妹妹所言不对,叶妹妹身为医者,自不能见死不救,只能怪魏梓然行事无礼。

    至于我,我并非偏帮叶妹妹,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好一个就事论事!”卫锦珠冷笑起来,“只怕大姐姐这“事”仅是针对我们东院之人吧?”

    卫锦悠有些不耐,“今日之事并非我能控制,二妹妹何必牵扯这些?”

    见两人之间硝烟弥漫,叶清染眸色不忍,自责道:“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锦珠妹妹,让你受委屈了……”

    卫锦悠拉住叶清染的手臂,不让她再说下去,“你有何错?救人无错,今日你更无错,无需与任何人道歉!”

    卫锦悠长得明艳大方,此时眉目略显凌厉,增添了几分英气,美貌更甚。

    她上前迈了半步,将叶清染护在身后,态度坚定。

    叶清染怔了怔,琥珀色的眸光微微晃动。

    卫锦珠今日受了天大的委屈,自不肯相让,瞪着叶清染道:“父亲为你扯了挑神医的遮羞布,你竟还演得入了戏。

    分明是你与魏梓然勾搭不清,还扯什么救命之恩,若真是救命的恩情,自该来府上言谢,又怎会在外拉拉扯扯!”

    卫锦珠话音刚落,杏花忽的挑开帘子迈着碎步行至孙氏身前,附耳低语。

    “什么!?”孙氏惊呼出声,吓得杏花打了一个激灵,耳根子都隐隐作痛。

    她家夫人相貌才学都与林夫人比不了,但就这嗓门一个能顶林夫人十个。

    孙氏眼里溢满了嫉妒和厌恶,这让卫锦珠心里陡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

    卫城下朝回府,正与几个交好的友人同行,只见路上车马不断。

    “魏府的马车?八成是那个小魔头又在搞事情。”一身材壮硕的将军开口道。

    另一人叹了声,“八成是哪家又得罪了他,啧啧啧,可怜见的呦。”

    那壮硕将军冷笑一声,不屑道:“我看就是惯得,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理会他做甚!”

    几人笑谈着,忽见长长一列魏府马车皆停在了一家府门前。

    众人抬头而望,但见匾额之上赫然写着“建威将军府”几个大字。

    卫城怔愣一瞬,待其回过神来,几个至交好友已然离他数尺有余。

    卫城:“……”

    “马兄,你不是说不怕的吗?”那壮硕将军闪的最远,顿时引同僚嘲讽。

    “五十步笑百步,咱们彼此彼此。”

    待望向卫城时,几人齐齐拱手,面色沉重,痛惜道:“卫兄,保重!”

    卫城在这一刻终是见识到了人性的虚伪,平时总将义气生死挂在嘴边,此时倒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其实倒也怪不得他们,若是卫城得罪了哪个权贵,他们倒真不在乎斗上一斗。

    可这熊孩子打不得骂不得,一旦招惹上,便如狗皮膏药一般黏上你。

    不是暗地里用弹弓打你屁股,便是在你家府门前挖臭水沟,总之会整得你不厌其烦,惹不起惹不起……

    卫城还当真不怵这魏梓然,他从容回府,准备会一会这个临安大魔头。

    可待听闻魏梓然去了富贵院寻叶清染,一下便急了,顿时脚下生风,小厮硬是没追上。

    “魏梓然,你有什么冲我来,少为难姑娘家的……”卫城气势汹汹的推门而入,眼前所见之景却让他目瞪口呆。

    只见那华衣美少年正双手奉茶,满脸殷勤的立在叶清染身侧,“大哥的救命之恩小弟无以为报,日后小弟这条命便是大哥您的了!”

    卫城:“……”

    这什么情况!?

第十六章 身份

    魏梓然命小厮在街上敲锣打鼓的宣扬自己被叶清染所救之事,以此向叶清染表明心意,他是真心报恩,绝非说说而已。

    见卫城回来,魏梓然扬起嘴角,脸上的笑是少年方有的张扬夺目,“卫将军回来了!”

    卫城嘴角抽抽,懂规矩有礼数的魏梓然就像三月的雪一般不合时宜。

    魏梓然收回视线,笑着对叶清染道:“我这人最信缘分,你看咱们名字里“染”与“然”多像,一听便像兄弟。”

    众人:“……”

    还有比这更牵强的吗?

    见叶清染神色淡淡,魏梓然也不恼,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继而道:“我送来的那些东西都是给大哥拿着玩的,可报不了救命之恩,大哥尽管收着便是,不喜欢就送人。”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的扫了孙氏与卫锦珠一眼,语气随意慵懒,“小弟别的能耐没有,就是靠山够硬,日后若谁不长眼欺负了大哥,小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说完,魏梓然也不再纠缠,带着小厮请辞离开,途中还知道与卫城拱手一礼,惊得卫城心跳都快了两下。

    魔头不可怕,不按套路出牌的磨头才吓人。

    离开卫府时,小厮不解道:“公子,其实这件事您交给小的就行,没必要亲自跑这一趟。”

    魏梓然驻足扫了一眼富贵院的方向,脸上笑意皆无,“这一趟必须我亲自来。”

    将军府的事情他都听说了,卫城的那位孙夫人霸道泼辣,大哥虽会扎人,但那小身子骨怕是还没扎到人家就被欺负了。

    他不给她撑腰,她如何在这高门大宅中生存下去?

    想到此处,魏梓然得意一笑,相信自此之后,大哥一定会对她改观的!

    叶清染一回到芷兰院,便撑案抚额,只觉身心疲惫。

    锦绣奉上一杯温茶,忧虑道:“魏公子此番一来,小姐便是想低调都难了。”

    叶清染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语气淡若杯中轻盈的茶香,“高调一些倒也无妨,我们所行之事本就无法低调。

    只是,我倒未曾想过会以这般方式“人尽皆知”……”

    早知他这般麻烦,那日便不会只简单刺他两针这般简单了。

    叶清染搁下茶盏,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垂眸之间,流光转瞬而过,快得让人看不清眸中思绪。

    “是福是祸,且行且看吧。”

    ……

    入夜,卫城与林氏皆无睡意。

    “婉婉,你说清染这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她一个女孩子,七岁时便开始颠沛流离……”

    每每想到此处,他心里就刀绞一般的难受。

    林氏轻轻握住他的手,并未开口劝慰,而是耐心的听他讲下去。

    “当年阿琛被人构陷,我未能及时赶回,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一想到当年之事,他便追悔莫及。

    “将军,安家一案牵连甚广,就连陛下都无法改变,您又如何能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林氏心疼卫城,不愿看他再自责下去。

    卫城猛然坐起,“可安首辅与阿琛他们何其冤枉!他们的品性世人皆知,他们如何会做通敌叛国之事!”

    秋琛是安首辅的得意弟子,才学过人,品性高洁,年纪轻轻便已是翰林大学士,亦是公认的下一任内阁首辅。

    可他竟被发现曾与幽国将领私通书信,泄露梁国军机,便是幽国国破,仍与其旧部有所往来。

    待弘武帝派人去秋府缉拿秋琛时,他已自尽府中,妻女下落不明。

    送走妻女,畏罪自尽,罪行昭然若揭。

    “先不说阿琛品性如何,他本有大好前程,为何放着好好的内阁首辅不要,去谋已覆之国的荣华,只要不是蠢人,便绝不会如此行事。

    至于畏罪自尽,我更是半字不信,分明是有人杀人灭口!”卫城眸底泛红,身子隐隐颤抖起来。

    卫城虽是武将,却与秋琛一见如故,引为知己,甚至可以托付生死。

    秋琛出事时,卫城正在前线领兵,待得到消息时故人已去。

    “将军。”林氏轻轻环住卫城,柔声劝道:“自责无益,将军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此番能寻回清儿已是万幸,我们照拂好清儿,便可慰藉秋大哥的在天之灵。”

    卫城拍了拍林氏的手,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平复情绪,揽着林氏的肩膀道:“义女的身份虽委屈了清儿,但为了护她也只能如此了。

    魏梓然这一闹腾倒也有些好处,至少可以洗去清儿外室女之名。

    我没有能力为阿琛洗脱冤屈,但至少要让阿琛的女儿一世无忧……”

    太子府。

    一封封蜡信笺呈送至苏御案前,苏御接过,烛光为那双如玉的手镀上了一层暖色,消减了冷清。

    展开信笺,凉薄的唇线轻轻抿起,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将信笺送至跳跃的烛火旁,橘色的火光舔舐着薄纸,燃起的光芒凝结在他的指尖之上,却映不进墨色眸中,“秋念清……秋琛之女吗?”

    他略一勾唇,声音缥缈,“临安棋局倒是越发热闹了,只不知她是那执子之人,还是那盘上之子了……”

第十七章 都是孙子

    清晨,城门初开,一年轻男子策马入城,停至建威将军府门前。

    男子将缰绳丢给小厮,阔步直奔富贵院。

    孙氏与卫锦珠正在屋内吃早茶,听到响动,卫锦珠笑着起身迎了过去,挽着男子的手臂,娇娇唤了一声,“大哥。”

    卫铮温和的揉了揉卫锦珠的头,笑着道:“几日不见,珠珠竟越发好看了。”

    卫锦珠抿唇而笑,撒娇道:“大哥惯会哄我开心,可人家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大哥若是没给我准备礼物,人家可不依呢!”

    卫铮宠溺的刮了一下卫锦珠的鼻子,从怀中掏出一物,“哪里敢忘,我可还想着过些安静日子呢。”

    “大哥笑话我,不理你了!”

    卫锦珠伸手抢过卫铮手中的礼物,便背过身子,佯怒不再理会卫铮,引得孙氏与卫铮皆欣然一笑。

    精细的包装之下是一只做工更为精致的香囊,上绣徐徐盛绽的十朵牡丹,寓意十全十美,更点缀了数颗珍珠宝石,绣工繁丽。

    卫锦珠却脸色一变。

    卫铮未瞧见,依然笑道:“掌柜的说这香囊是用金缕纱缝绣的,是你们女孩子最喜欢的。”

    孙氏嘴角笑意僵住,“这香囊是用金缕纱缝绣的?”

    “对啊,我记得珠珠总是念叨着,便买了回来。”

    “谁想要金缕纱了,我才不稀罕!”卫锦珠将赌气将香囊随手扔在桌案上,小脸阴沉。

    若是以前这香囊她定喜欢极了,可现在有叶清染做对比,这香囊便仿佛在嘲笑她一般。

    卫铮一头雾水,待听孙氏将来龙去脉一一道来,卫铮闻后不免惊讶,“不想那倒是个颇有手腕的女子。”

    “什么手腕!还不是你那个爹心肠太偏,狼心狗肺的东西,到处招惹风流!”

    不论前一辈有什么恩怨,做子女的都不愿愿意从母亲口中听到对父亲的谩骂,卫铮心知孙氏脾性,若真让她开口骂起来,没有一个时辰是不会结束的,便道:“好了珠珠,不就是一匹金缕纱嘛,大哥一定会给你买来的。”

    卫锦珠抽着鼻子,没应声,卫铮又笑道:“好了,一会儿我还要去太子府赴宴,待回来再哄你吧。”

    “大哥要去太子府赴宴?”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孙氏母女两人的注意。

    卫铮颔首,“诚郡王新任巡防营指挥使,宴请临安一众青年才俊。”

    孙氏激动的将卫城抛之脑后,“好事,这可是大好事!

    诚郡王请你,定是瞧中了你的才学,你可要好好表现。

    皇太孙虽得陛下喜爱,但身子骨不行,日后还得是诚郡王继承大统,你跟着诚郡王准出不了错!”

    这一双儿女是孙氏最引以为豪的,尤其是长子卫铮,聪明又勤奋,为人又不像卫城那般不知变通,在同龄子弟中也算佼佼者。

    卫铮并不想与她们谈论政事,便道:“那儿子先下去更衣赴宴,晚些再来与母亲请安。”

    “快去快去,莫要迟了。”孙氏笑开了花。

    待卫铮离开,才拉着卫锦珠的手道:“你兄长有出息,以后这将军府都是你兄长的,你想要什么没有,莫要与那小贱人置气。”

    卫锦珠眼睫微颤,不知想到了什么,颊边泛起一抹羞红,轻轻点了点头。

    ……

    卫铮回院换好衣服便抬步出府,随口问了小厮两句关于叶清染的事。

    小厮立刻回道:“叶小姐长得天仙一般,脾性也是极好的。”

    卫铮轻笑出声,觉得自己多此一问。

    至于那“天仙”二字,他更是一笑置之。

    小厮没见过世面,见到漂亮姑娘便妄用仙子形容,天仙之容又岂是凡间俗色可比。

    ……

    自古以来储君皆居于东宫,但自从太子妃一族出事后,弘武帝便对太子越发看不上眼,直接将太子一家子赶出了宫,另立太子府。

    太子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一个个华衣美公子自马车而下,云袖飞扬,美如画卷。

    府内曲水流觞,琴箫声幽,一众年轻公子把酒言欢,吟诵诗词,堪为盛世缩景。

    一华服公子正挽袖投壶,引众人连连叫好。

    “诚郡王好身手,这般远的距离都能一投即中!”

    “那是自然,诚郡王文武双全,本就是年轻一代人中的翘楚!”

    苏怀诚略略勾唇,他与苏御容貌有三分相似,虽远不若苏御俊美,但脸上有着苏御所没有的意气风发。

    “投个壶就文武双全了?小爷我七岁都能用脚丫子投壶,那岂不是武功天下第一了?”

    哪里有喜事,哪里就有魏梓然。

    只不过好话莫想听,泼冷水倒是城中一绝。

    偏生他身份高,又爱记仇,众人即便不想,却也不敢落下他,唯恐遭他事后暗算。

    苏怀诚虽不惧魏梓然,但毕竟两人有血亲,总要给惠恩长公主两分颜面。

    “呵。”有人轻笑出声,那人亦着一身华服,正举杯啜饮,本也是过人的好相貌,却因眼下的暗青色折损了几分。

    “阿然既这般厉害何不露一脚给我们瞧瞧,也算给二堂兄庆贺喜事了。”

    说话的是景王世子苏怀仁,弘武帝有三子,长子是当今太子苏赢,次子是威王苏震,幺子便是景王苏岱。

    魏梓然瞄了苏怀仁一眼,讥笑道:“呦!这不是景王世子嘛,今日竟舍得从醉梦楼出来了,看来诚郡王还是要比柔娘子面子大的。”

    听魏梓然拿自己与花楼妓子作较,苏怀诚脸色沉沉。

    苏怀仁见状,眼珠一转,继而道:“阿然,往日你胡闹也就算了,今日是二堂兄的贺宴,你怎能这般落他的颜面?”

    魏梓然不屑勾唇,冷冷一笑,“少装模作样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挑拨是非,不嫌事大,与城中那些扯舌的妇人一般模样!

    啧……也不对,她们比你看着还赏心悦目些,哈哈哈哈……”

    “魏梓然!”苏怀仁脸色一落,拍案而起。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砰”的一声。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威王世子苏怀阳狠狠落下酒盏,冷俊英气的面容上蕴着两分怒气。

    “聒噪!”

    苏怀阳抬眸,冷冷扫过魏梓然几人,神色极其不耐,“吵够没有?酒宴若再不开始,本世子就不奉陪了!”

    苏怀诚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上至皇帝皇后,下至百官文人,对其无不称赞。

    可唯独对自己这几个堂表兄弟不能说深恶痛绝,至少可以说见之生厌。

    一句话概括,便是没一个好东西!

    苏怀仁眯了眯眼,嘴角轻勾,笑得不怀好意,“三堂兄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暴躁?

    可是思及佳人,求之不得?”

    魏梓然挑眉,想都没想就接了句,“可是江南的那个俏寡妇?”

    苏怀阳似被戳到痛处,剑眉陡然上扬,眸中寒光凛冽,冷冷道:“一个沉迷青楼妓子,一个与外室之女勾搭不清,你们也配来调侃本世子?”

    “卧槽!你说谁是外室女呢?”魏梓然将手中的酒盏往地上一砸,单脚踩上桌案,抬手指着苏怀阳道:“敢污蔑我大哥,你是世子我也一样揍你!”

    苏怀仁瞧见热闹,脸上笑意更深,挥着扇子道:“阿然,三堂兄不比我们,可由得你说笑,惹急了他,他可连你的府都敢砸,你快给三堂兄赔礼吧。”

    见他们这般闹场,苏怀诚气得心口起伏不止,若非这是他办的宴,真想将这些人都丢出去。

    他忍着怒气走上前来相劝,谁知魏梓然抬手便掀了桌子,食指隔空一一点过苏怀诚三人,拇指朝下,不屑道:“让我赔礼?你们也配?

    恕我直言,在座的三位,都是孙子!”

第十八章 人情

    “恕我直言,在座的三位都是孙子!”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但无一人敢应声。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三位皆身份贵重,这纷争岂是他们能参与的,更何况魏梓然这番言论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了。

    苏怀阳几人也是一愣,先不说除了长辈他们从未被人骂过,便是被长辈训斥最多也只是被骂一句“小兔崽子”,何曾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孙子。

    结果足以证明少年怒发冲冠,不见得是为了红颜……

    卫铮来到太子府时只见一众公子纷至离去,心下一怔,忙拉住一熟识的公子询问。

    那公子摇头叹了一声,“回吧,今日这宴成不了了。”

    “这是为何?”卫铮满是茫然。

    他是掐算着时间来的,既不会过早显得殷勤,也而不会太晚失了礼数,怎么就散场了?

    “唉……一言难尽啊,明日卫兄便可得知了。”那人拍了拍卫铮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

    魏梓然又闹出了新高度,所作所为明日必将传遍街头巷尾。

    卫铮有些凌乱,但见众人皆散,他也不好当众打探,只得郁郁而归。

    本想今日趁机展露一番,谁成想竟遇到这般莫名奇妙的状况。

    而与此同时一样觉得莫名奇妙的还有弘武帝。

    望着跪在大殿上的四人,弘武帝眉头突突跳了跳,在他们几人身上看到了上一辈小兔崽子们的身影。

    视线轻移,落在了鼻青脸肿的魏梓然身上,不禁头痛扶额。

    有这小子在,简直麻烦加倍!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弘武帝一拍桌案,中气十足,威严冷冽的气势压得几人不敢抬头。

    “身为皇孙皇亲,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皇家颜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苏怀仁一张嘴,便牵动了嘴角的伤,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委屈巴巴的道:“皇祖父,都是魏梓然他先挑衅在先。”

    “我怎么挑衅了?”魏梓然青了一只眼睛,还有一只鼻孔在流血,却依然气势不减,“你说啊,我怎么挑衅了?”

    “你骂我们都是孙子!”苏怀仁咬牙启齿。

    魏梓然却是一乐,“我说的不对吗,你们本来就是孙子呀,您说是不是啊,陛下?”

    几人:“……”

    弘武帝抽抽嘴角,压下嘴角欲上翘的弧度,冷脸望着几人,“谁先动的手?”

    几人齐齐望向威王世子苏怀阳。

    苏怀阳脊背挺得笔直,毫不躲散,“是。”

    弘武帝扫了几人一眼,眯了眯眼,眸中有精光流过,“你们身上的伤都是阿然打的?”

    苏怀仁与苏怀诚眸光闪了闪,心虚的避开了视线。

    魏梓然的拳脚功夫虽然不错,但还不至于以一挑三。

    当时四人混乱一团,苏怀阳是结结实实的揍了魏梓然一顿,但苏怀仁眼睛一转,便起了坏心思。

    打架最忌拉偏架和下黑手,有苏怀仁一搅,场面顿时就乱了起来。

    苏怀诚面上虽是朗朗君子,但心中对苏怀阳也早有嫌隙。

    孙辈中弘武帝最喜欢的就是苏御与苏怀阳,两人平时话不投机,也鲜有交流,今日倒是有了个泄愤的机会,自不会错过。

    只苏怀阳身手好,即便应付三人,也只有些擦伤,苏怀诚脸上有些淤青,至于另两人便惨了些……

    弘武帝一见两人那副模样便知他们心中的小九九,心口顿时凝了一口气,魏梓然还不忘煽风点火,“陛下,阿然哪有那般的身手啊,多亏了郡王和两位世子自相残杀,不然阿然可就惨了。”

    “你给朕闭嘴!”

    “好嘞!”该说都都说了,魏梓然乖乖跪好。

    弘武帝最不愿见的便是儿孙相争,冷着脸道:“都给朕回府闭门思过,每人抄三十遍弟子规,何时抄完何时出府!”

    “啊?”魏梓然生无可恋。

    “四十遍!”弘武帝剑眉深拧。

    “啊!?”

    “五十遍!”

    “啊……”

    苏怀仁一把捂住了魏梓然的嘴,三人忙跪地领罚,生怕弘武帝金口一开他们这辈子就折在了弟子规上。

    几人离开万寿宫皆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全程视彼此为陌生人。

    魏梓然黑着脸上了马车,小厮一见魏梓然这副模样,心疼的直咧嘴,魏梓然却噗嗤一笑,很是得意,托着下巴道:“这次的代价虽重了些,但祈佑表哥可是欠了我一份大人情,该怎么让他还呢……”

第十九章 完了

    魏梓然刚一回府,便被惠恩长公主唤了去。

    惠恩长公主只比弘武帝年长两岁,但她先后痛失爱子儿媳,发髻斑白,远不若弘武帝看着康健。

    一看见魏梓然鼻青脸肿的模样,惠恩长公主便心疼的要命,连忙搂过孙儿,恼道:“这几个混小子下手也忒狠了,瞧把我家阿然这张俊脸打的!”

    魏梓然在惠恩长公主面前一改嚣张模样,安分乖巧,撒娇道:“祖母那是没瞧见他们,孙儿把他们揍得更惨!”

    惠恩长公主瞧他活蹦乱跳,当真无碍,脸上的慈爱瞬间收了起来,手指捏起魏梓然手臂上的肉狠狠一拧。

    “往日里你胡闹也就算了,如今胆子倒是越发大了,竟然敢对诚郡王和两位世子动手,我看你是皮痒了!”

    魏梓然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连连告饶。

    惠恩长公主并非外界所想那般娇惯魏梓然,用魏梓然的话说,别人打他都有所顾忌,祖母揍他当真是留一口气就行。

    惠恩长公主不松手,只眯着眼睛盯着他,魏梓然疼的泣泪横流,只得道:“谁让他们都欺负祈佑表哥,祈佑表哥宽厚不与他们一般计较,我偏不饶过他们!”

    惠恩长公主一愣,“你是为了祈佑?”

    趁着惠恩长公主松手的功夫,魏梓然连忙脱离魔爪,揉着手臂龇牙咧嘴的道:“我就是为祈佑表哥不平!

    堂堂皇太孙却还要被一个侧妃一个庶子欺负,这是哪来的道理?还有苏怀阳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就要替天行道,为表哥出这口恶气!”

    “你……”惠恩长公主指着魏梓然半晌终是没说出什么,叹了口气道:“赶紧滚下去,别碍我眼了!乖乖罚抄弟子规,若敢找人替写,当心我扒了你的皮!”

    魏梓然忙不迭的逃出魔窟,惠恩长公主望着他欢脱的背影,摇头,无声轻叹……

    ……

    太子府中。

    一容貌娇媚的美妇人正伏在苏赢膝上哀然落泪,“殿下,您可要为诚儿做主啊。”

    胡侧妃育有一子两女,但美貌依稀,此时美人垂泪,当真是我见犹怜。

    胡侧妃无需说什么,苏赢的心已经软了一半。

    “殿下,诚儿好不容易得了巡防营的差事,这几日满心欢喜的筹办酒宴,可结果平白无故被人打骂不说,又被牵累罚了禁闭。

    那孩子素来要强,我怕他会怄出病来呀。”

    苏赢何尝不恼,揽着胡侧妃的肩膀柔声劝慰了几句,无奈道:“惠恩姑母膝下只有魏梓然这一个孙儿,他父亲又是为了大梁才战死沙场,父皇难免娇宠些。”

    胡侧妃抽噎道:“妾身才不会与一个纨绔子弟计较呢!”

    “那……”

    胡侧妃抿抿唇,长睫轻垂,委屈的模样当真是楚楚动人,“殿下,谁人不知魏家公子与太孙殿下关系最好……”

    苏赢皱了皱眉。

    胡侧妃哭声婉转动听,叫人怜惜,“若太孙殿下能早些赴宴规劝魏公子几句,今日想来也不会闹成这般模样。”

    顿了顿,她方又善解人意的道:“不过此事也不能怪太孙殿下,诚儿虽承殿下的荣耀得封郡王,但终归只是一个庶子,却越过了太孙殿下……”

    苏赢一拍桌案,吓得胡侧妃缩了缩香肩,“来人!唤苏御来见本宫!”

    胡侧妃以帕拭泪,嘴角却悄然弯起。

    片刻后,小厮引着苏御而来,胡侧妃闻声而望,入目是一抹柔和月色,衣袂浮动间竹影清朗,风姿独绝。

    每每望见苏御,胡侧妃便无法遏制眸中的妒色。

    即便不愿承认,可论风采,诚儿与他便是萤火与月辉,无法比拟。

    再每每想到他是那个人的儿子,那种不甘与怨妒并不会随着那个人的死而减少分毫。

    “父亲。”苏御拱手行礼,端的是朗月清风,龙章凤姿。

    如苏御这般的子弟不论落在哪家皆会是族中的骄傲,可对苏赢来说,苏御的存在却反而是他的耻辱。

    父以子贵,他这个天子应是天下储君中少有的笑话。

    “你可知本宫为何唤你?”苏赢眼里没有多少父子情深,开口便是斥责与质问,

    苏御眸光淡然无波,显然早已习惯,只依旧有礼回道:“儿子愚钝,请父亲明示。”

    “啪”的一声,青花瓷盏在苏御脚边炸裂,化为无数锋利的瓷片,可割人心。

    “今日是你弟弟设下的酒宴,你为何不赴?”

    苏御眉头倏然一蹙,虽极力隐忍,但还是轻咳了几声,冷玉般的肤色透出些许薄红,越发显得他皮肤薄若叶脉,脆弱单薄。

    苏御咳不能言,东风便道:“回太子殿下,太孙殿下昨夜染了风寒,今早起来身子便不爽利,只想着服药之后再去为郡王贺喜,免得因殿下病体影响了酒宴……”

    “呵。”凉薄的冷笑衬得苏赢本是端正英俊的面容略显刻薄阴凉,“诚儿今日设宴,你昨夜便染上了风寒,倒还真是凑巧。

    依本宫所见,风寒是假,心病却是真。”

    苏御喉咙轻颤几下,压下咳意,望着苏赢的眸中隐有痛意,“父亲当真如此想我?”

    苏赢冷笑,“事实如此!本宫早知你性情凉薄,却不想你竟对自己亲弟弟都这般寡情。

    你便是嫉妒诚儿得了巡防营的差事,也不该在众人面前表露,你这般胸怀如何配为皇太孙……”

    “殿下!”东风一声惊呼堵住了苏赢的话。

    苏赢恼怒,正欲训斥,却见苏御掩唇的帕子上现了点点殷红,而苏御的脸色也从玉色化为了没有血色的白……

    “殿下,我送您回院子。”东风一边搀扶苏御,一边冷声吩咐府中小厮,“快去传御医!”

    望着苏御摇摇欲坠的身影,苏赢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攥紧的手背上浮起根根青筋,“完了……”

    胡侧妃见苏赢这般担心苏御,心下顿时不舒爽起来,但面上不露,柔柔道:“殿下勿忧,太孙殿下福泽深厚,定然无事。”

    苏赢面上却无一丝轻松之色,语气更是沉重,“本宫说的不是他,要完的,是本宫。”

第二十章 试

    一听苏御吐血,弘武帝直接将整个御医院都送到了太子府,与御医同时抵达太子府的还有弘武帝的一道口谕。

    苏赢满心惶恐的进了宫,半个时辰后又垂头丧气的出了宫。

    苏赢被弘武帝唤进宫里,胡侧妃心中惴惴,不停的在屋里踱步,见苏赢满脸郁色,心下一凝,忙放软了声音,关切问道:“殿下,陛下没有为难您吧?”

    苏赢摇摇头。

    胡侧妃松了一口气,拍拍心口,“没为难您就好。”

    “那不是为难。”苏赢似丧了满身力气,颓劳的倒在了榻上,“那是训斥,是辱骂,是不留情面的报复!!”

    他就知道,苏御一病,他准没好事。

    胡侧妃愕然,苏赢望了她一眼,无力道:“去江南的差事给老二了。”

    “什么!?”胡侧妃惊呼出声,“自古以来,只有储君方能行代君之事,威王他有什么资格?”

    “有没有资格不是身份说了算的。”天下之事尽握在那一人手中。

    “可……这视察江南可是个肥差啊!”胡侧妃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自古江南多富庶,自弘武帝一统天下,放宽行商政策后,江南商行更是蒸蒸日上,多家商行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便如那锦绣阁、金玉阁便都是江南商户所有。

    苏赢领了代君视察江南的差事,本以为可趁机拉拢江南富商,如虎添翼,谁成想到嘴的鸭子竟然飞了,而且还飞到了死对头口中。

    “那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让父皇收回成命吗?”

    苏赢对胡侧妃一向疼爱偏宠,鲜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胡侧妃虽心觉委屈,但并未使性子,而是将声音放得更柔,“殿下,朝事虽重,但还是殿下的身子最要紧,妾身也是怕殿下伤了心神。”

    苏赢心头一软,脸色缓和了些。

    胡侧妃见状,又道:“而且此事并非没有转机。”

    苏赢挑眉看她,静待下文,胡侧妃将头倚在苏赢的肩膀上,勾唇幽幽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陛下最疼太孙殿下了不是吗?”

    ……

    御医散后,屋内的药味却久久不散,即便东风开了窗子,刺鼻的药味依稀可闻。

    众人皆知苏御是弘武帝的心头肉,他这一倒可是把御医院吓坏了,恨不得从头到脚为苏御调理一番。

    “主子,这些药您先喝哪个?”望着满桌的药碗,东风觉得他嘴里已经开始泛苦了。

    “都倒了吧。”苏御坐起身子,语气淡淡。

    他面色虽还透着病态,但已全然不似方才那般严重。

    东风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多问,轻车熟路的将药倒入屋内的一尊墨玉花瓶中,“这些御医也是,即便心忧主子,也不该同时开这般多的药。

    是药三分毒,便是好人也喝坏了。”

    苏御牵唇笑笑,如清秋月,林下风,“他们本就不在乎我的病能否痊愈,他们在乎的只是我这条命而已。”

    活着虽碍眼,但谁又敢让他死。

    东风眸色暗了暗,一声不响的将药汤处理干净。

    他跟在主子身边十余年,外人只能看到主子的锦绣盛宠,谁又见识过华丽背后的黑暗阴冷。

    东风以前会忍不住露出负面情绪,结果反是要苏御开导他,自那时候起东风便再也不会抱怨不平了,只缓和了心绪,平静道:“主子料事如神,太子殿下的差事果真丢了。”

    苏御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又放回了案上,“天下之道在于平衡,是父亲贪心了。”

    为君者更是。

    视察江南对苏赢来说本就是大利之事,可他偏又为苏怀诚求了巡防营的差事。

    弘武帝虽不喜苏赢,却也不会在众臣面前拂了苏赢的面子,只心里难免郁结着一口气。

    他本就觉得苏御受了委屈,偏生苏赢还要为酒宴之事开罪苏御,弘武帝自然恼怒。

    东风转眸思忖,忽的想明了其中缘由,眼中的崇拜溢于言表,“原是这般。”

    难怪主子从未阻拦苏怀诚任巡防营指挥,原来主子从一开始的目的便是太子的江南之行。

    毕竟江南那块肥肉,临安城中人已垂涎许久。

    “不过魏公子还真能胡来,未等主子您出手,魏公子便将这酒宴给搅了!”

    提到魏梓然,苏御亦是无奈,“这里的水本不该由他来搅。”

    “魏公子对主子是真的亲厚。”东风笑道,但他还是觉得可惜,“这美差虽未落在太子手中,倒让威王爷捡了个便宜。”

    “王叔……不似父亲。”苏御意味深长的道了句,眸中的笑如雾笼月。

    “东风。”

    东风忙躬身垂首,“属下在。”

    “找两本医书来吧。”

    苏御涉猎甚广,诗词歌赋,兵法谋略,琴棋古谱,好似天下便没有苏御不精之事。

    “医书?”东风先是一怔,转念一想,苏御还真未读过医书。

    东风叹气而出,啧啧摇头。

    主子这是又将手伸向医界了,真是不肯给他人留饭吃啊。

    苏御起身行至桌案边,抬手执笔,落纸一个“秋”字,笔力苍劲。

    他望着墨字,倏然牵唇,听闻能成神医者心志、心智无不超脱常人,不知可有夸大之嫌,总要亲自试过,方才能知……

第二十一章 权诡

    建威将军府。

    入夜,芷兰院中的灯还燃着。

    叶清染着一身浅蓝色中衣,半倚着床榻翻阅医书。

    锦绣无声在小案上加了一盏灯。

    映在书册上的光倏然明亮了几分,叶清染缓缓抬眸,见锦绣还在整理桌案,便道:“你也回去歇着吧。”

    锦绣摇摇头,将案上的书整齐码好。

    “小姐!”暖儿人未到,声先到。

    锦绣瞬间抬起头,便见暖儿手里正捧着一只雪白的信鸽。

    叶清染放下手中的医术,从信鸽脚上取下信笺,又将信鸽递给了暖儿,“送它回小笼子吧,别忘了给它添些食水。”

    暖儿欣然领命,笑呵呵的道:“走吧小鸽子,我可是给你的窝里铺了三层蜀锦呢,保证你睡的舒舒服服的。”

    暖儿的天真总能引得叶清染露出笑意,她展开信笺,扫了两眼,便将信笺递给了锦绣,“你来看看。”

    锦绣接过,挑了下眉,“江南的差事真的归于威王了?”

    叶清染笑了笑,从锦绣手中取回信笺,直至信笺被烛火燃得只剩一个小小的边角,才将玉指收回。

    “陛下不会让太子做大的。”

    锦绣先是颔首,随即又蹙眉道:“可若非太孙殿下身体抱恙,陛下想来也不会驳太子的差事吧。”

    叶清染微微扬起嘴角,唇畔勾勒出一抹绝美的弧度,眼尾轻扬,不经意间流出了两分不同以往的冷艳。

    好在她此时一身素静,长发垂落不簪珠翠,淡化了冷艳,柔缓了魅惑,“锦绣,你要知,这世上的必然要比意外多得多。”

    “小姐的意思是,太子的这个差事迟早会丢?”

    叶清染不置可否,“不论陛下还是那位殿下,都不会希望太子亲赴江南。”

    即便在权贵眼中,商户依旧低贱,但商户手中的银钱却是他们所向往的。

    锦绣鲜少否定叶清染,此番却摇头道:“此事应与太孙殿下无关,太孙殿下朗月清风,怎会玩弄权诡?”

    叶清染轻弯眉眼,唇畔漾起一抹清浅笑意,“那锦绣觉得玩弄权诡的应是何人?”

    锦绣语凝,自知失言,见她手足无措,叶清染轻笑出声,“无事,逗你的。”

    转而叶清染又正色道:“那威王世子是个胡来的,只怕他会随威王一同去江南。

    你给玉玦书信一封,提醒她多注意些,免得措手不及。”

    锦绣正色颔首,“好,我明日便传飞鸽回去。”

    夜色已深,屋内静寂无声,唯有烛影轻轻跳动。

    叶清染坐回床边,侧眸望向桌上的烛火。

    橘色的火焰映入琥珀色的眸中,非但未将眸子点亮,反是映得眸中朦胧如雾。

    “太孙殿下苏祈佑……”粉唇轻启,叶清染喃喃念道,忽的挑唇笑起,冷艳华光灼灼逼人,“朗月清风吗?皇室之中,可还有干净之人……”

    她笑意收敛,“呼”的吹灭了蜡烛,烛光燃尽的瞬间,唯见一双眸子冷意涔涔……

    ……

    午时,卫锦悠来到芷兰院寻叶清染,见面便笑道:“阿染,你可听说太子府的事情了?”

    叶清染眸光微动,略一歪头,“卫姐姐唤我什么?”

    卫锦悠爽朗一笑,拉着叶清染坐下,“卫姐姐叶妹妹什么的实在太生疏了,我们年岁差不多,以后我便唤你阿染,你就唤我悠儿吧。”

    叶清染也不矫情,笑着应下,“正合我意。”

    两人本就投缘,几番相处后更是越发对脾气。

    “对了阿染,我继续与你讲。”卫锦悠兴致勃勃的将魏梓然几人的争执讲了一遍,“以魏魔头的速度,那四十遍弟子规没个一月是写不完的,你最近就不用担心他再纠缠你了。”

    叶清染佯作不知,惊讶道:“竟还有这样的事,这魏公子还当真胡来。”

    卫锦悠笑道:“这也不算什么,你再待些日子便知这魏公子魔头之名是怎么来的了。”

    两人闲话几句,卫锦悠视线落在桌上的几篮干花上,好奇问道:“这是做什么的呀?”

    叶清染笑了笑,命暖儿拿来早已备好的香囊:“你闻闻味道,看可还喜欢?”

    叶清染为林氏和卫锦悠准备了几个香囊,皆精巧细致。

    林氏的香囊更雅致些,卫锦悠的则用了绯红色的锦缎,以各色细碎宝石绣着明艳花草,让人一瞧便喜欢的紧。

    “真好闻!清香不腻,好独特的味道,我还从未嗅过。”卫锦悠将锦囊放在鼻下轻嗅,只觉得如何也闻不够。

    暖儿咧嘴一笑,目露得意,“大小姐,这是我家小姐的独家秘方,不仅好闻,还有助眠驱蚊之效呢!”

    卫锦悠不禁面露惊喜,“阿染,你还真是蕙质兰心,你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们不知道的!”

    “小玩意儿而已,哪里值得你这般夸赞。

    你喜欢就好,改日我再给你做几个不同香味的。”叶清染抿了口茶,笑着道。

    卫锦悠爱不释手,笑道:“真不是我夸你,我觉得你这香囊的味道可比那些调香师调的好闻多了。”

    叶清染眸光动动,似是被勾起了兴趣,转眸问道:“悠儿不诓我?你当真这般想?”

    “自是当真!”卫锦悠连连点头。

    叶清染垂首勾唇,轻柔的浅笑让卫锦悠瞧了只觉心中温软。

    “既然悠儿都这般觉得,那我便更有信心开铺子了……”

第二十二章 筹

    送走卫锦悠,锦绣道:“大小姐似乎不大赞成小姐开店铺,想来将军夫人还要再相劝您一番。”

    “卫叔叔他们自不希望我再奔波。”叶清染虽这般说,但显然心意已定。

    “魏梓然最近禁闭在府,倒是省了不少麻烦,正好趁他不在将铺子的事情定下来。”

    锦绣点点头,为叶清染斟了一杯茶。

    叶清染扫了屋内一眼,问道:“暖儿去哪了?”

    “十有八九是和府中的小丫鬟们闲聊去了。”

    叶清染笑笑,抿了口茶,“随她去吧。”

    锦绣又在一声不响的整理房间,屋子里其实已然十分干净,可锦绣眼中容不得一丝不规整。

    所有的花盆都要摆在一条直线上,桌案上的书码的整整齐齐,便是柜中的衣裙都要依照颜色深浅划分好,叶清染每每瞧见都觉得惊叹。

    “屋子里已经足够规整了,你坐下歇着吧。

    若是无事,你便与暖儿出去逛逛,临安还是很热闹的。”

    锦绣将微偏分毫的笔摆正,眯着眼睛扫视桌上可还有隐秘的灰尘,头也未抬的道:“奴婢不喜欢热闹,也不觉得临安有什么可瞧的。”

    叶清染摇摇头,叹道:“难怪暖儿总说你老气横秋,女孩子就该趁着年纪小多玩玩才是。”

    锦绣挑了下眉,抿唇笑道:“小姐还说奴婢,您瞧着也不像个会玩的。”

    “我呀……”叶清染垂首抚摸着小手指上的墨玉戒指,唇角轻翘,“我小时候可顽劣着呢,贪玩的让你们想不到。”

    锦绣的确想不出眼前这个如云般清淡温和的女子会与“顽劣”有何关系,似乎从她们相识起,叶清染便一直是这般轻轻淡淡的模样,未有明显的喜怒。

    锦绣正想着,叶清染忽道:“既是你们都无甚去处,明日你们便随我去皇觉寺吧。”

    锦绣收回思绪,“小姐要去祈福?”

    叶清染点点头,视线落在墨玉尾戒上,久久未移,墨色的玉戒似乎将她的眸色都染深了两分,“开铺子不是小事,总要祈求神明庇护……”

    ……

    听闻叶清染要去皇觉寺,卫锦悠便要乐呵呵的跟着,见两人相处得宛若姐妹般亲近,卫城与林氏眸中皆漾起笑意。

    晚饭过后,叶清染不出意料的被卫城唤去谈话。

    卫城眉头深锁,似斟酌着措辞,半晌却也没说出什么来,叶清染弯唇笑道:“卫叔叔可是想与清染说铺子的事情。”

    卫城尴尬的轻咳两声,正色道:“我一早便与你说过,我与你父亲虽是异姓,但兄弟之情不见得比那些有血亲的人少上半分。

    莫说我现在好歹还是个将军,便是有朝一日沦落到去行乞,也断没有让你抛头露面的道理。”

    “卫叔叔,我知道您待我好。”叶清染眸色柔柔,唇畔笑意比窗外的春色更柔美,“可这些年在外,有些事已成了习惯,若真让我在府中养尊处优,我反是才会觉得乏累。”

    见卫城似有被说动,叶清染又道:“我并没有见外,卫叔叔就当是我给自己寻得乐子可好?”

    卫城蹙眉沉思,他心知叶清染独立惯了,不愿给他们添麻烦,他也怕拘束了她,反是让她觉得不开心。

    一番纠结后,卫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那便弄个小铺子,也省的你操劳。

    不过事先说好,府中给你的月利不许推辞,铺子若是赚了你尽管留下,若是赔了算我的。”

    “嗯,好。”叶清染颔首而笑,不再推拒卫城的好意,卫城这才释怀。

    卫铮来书房寻卫城,远远便望见一抹蓝色背影,“那便是邺城来的叶小姐?”

    小厮望了一眼,点头道:“回大公子,正是。”

    卫铮点了下头,便收回了视线。

    “父亲。”卫铮迈进书房,行礼请安。

    卫城应了一声,开门见山的问道:“前两日你去太子府赴宴了?”

    卫铮眸光动了动,垂首回道:“是。”

    卫城抬眸望了他一眼,眸色沉沉,“日后维持面上恭敬便好,莫要再有更深的牵扯。”

    卫铮猛然抬头,眼中有不解还有刻意压制的不甘,“父亲,这是为何?”

    世人皆知皇太孙身体孱弱,活不过弱冠之年,待太子即位,下一任储君非诚郡王莫属。

    “胡家非忠良,道不同不相为谋。”卫城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可是父亲……”

    卫城抬手打断他的话,“为臣者只尽忠君之事,莫要奢求太多。

    你最近心思有些杂了,这些不是你该想的,还是将心思放在学业上吧。”

    卫城对儿子不似对女儿那般温和耐心,向来不苟言笑,卫铮虽不认同,却也不敢反驳。

    卫铮先是失了展露的机会,后又被父亲训斥,心中郁郁,出了卫城的书房便出府去寻友人吃酒。

    卫铮被训斥的事情未过多久便被暖儿打听到了,“奴婢听洒扫的翠儿说,大公子离开将军书房时脸色可是难看的紧呢!”

    锦绣面无表情的道:“卫将军品性端正,卫大公子却未得其父之风。”

    叶清染眸光微动,食指轻轻叩击了两下桌面,偏眸对锦绣道:“你差人去打探一番卫铮素日都与哪家公子交好?”

    锦绣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叶清染的意图,即刻颔首领命。

    暖儿眼珠转了转,蹭到叶清染身边道:“小姐,您上次出门被那个魏梓然搅乱了行程,何时再去采买绸缎呀?”

    叶清染扫了她一眼,“怎么?又想出去看热闹了?”

    “没有没有!”暖儿连连摆手,眯着眼睛笑得大公无私,“奴婢这不是怕小姐没有合适的衣裳穿吗?”

    “金缕纱可还有?”叶清染忽的问道。

    暖儿想了想,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说白菜一般,“好像还有两匹吧。”

    叶清染颤了颤眼帘,挑起唇角,“那便用金缕纱做身衣裙吧……”

第二十三章 中毒

    春色晴朗,暖阳融融,一辆马车从建威将军府驶出,碾过铺满落花的青石砖,一路驶向皇觉寺。

    马车内娇笑声不断,比起窗外的鸟鸣还要清悦,不觉中马车已然行至皇觉寺。

    皇觉寺是临安第一寺,香火鼎盛,即便在这普通日子里依旧香客众多。

    “大小姐,寺中的佛像真的是用纯金打造的吗?”即便马上便可以见到佛像,暖儿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卫锦悠笑着点头,“正是,皇觉寺正殿中的佛像便是用纯金打造,十分尊华威严。”

    可待暖儿亲眼目睹纯金佛像,方才知何谓尊华,何谓威严。

    “整个佛像都是纯金的,不会遭贼惦记吗?”暖儿咋舌,喃喃自语。

    卫锦悠听得直乐,“这可是佛像,谁敢这般忤逆?

    再者说,这皇觉寺有士兵护卫,岂是寻常毛贼敢惦记的?”

    叶清染撩起裙摆,跪坐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跪拜起身后,方才问道:“悠儿,听闻皇觉寺有一尊白玉观音象,我也想去拜拜。”

    女子多喜拜观音,卫锦悠一边领路一边道:“那尊观音像瞧着虽不若纯金的佛像恢宏大气,但那是用最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且佛像栩栩如生,当真宛若悲天悯人的观音菩萨。”

    暖儿四周打量了一番,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小姐,那观音像当真是以幽国皇后的模样打造的吗?”

    “暖儿!”锦绣蹙眉轻斥了一声。

    “无妨。”卫锦悠笑道:“陛下宽厚仁爱,不禁议前朝之事。

    这观音像的确以幽国皇后的模样雕琢而成,乃是幽国国君送给幽后的生辰礼物。”

    暖儿冲着锦绣吐了吐舌头,双眼明亮的道:“幽国国君对幽后可真好呀,真令人羡慕。”

    卫锦悠颔首,笑应道:“幽国国君可能不是一个明君,但他与幽后却是情比金坚。

    虽为国君却忠于一人,此情足以令天下女子艳羡,是以许多女子都会来皇觉寺祈求姻缘。”

    暖儿闻后忙道:“小姐,您也一定要好好拜拜,日后定要找一个对您一心一意的好姑爷!”

    叶清染摇头笑笑,说话间一行人已然行至观音殿前。

    只未等她们迈入殿中,忽闻不远处传来少女轻颤的哭腔,“祖母,您怎么了?”

    又见一个小沙弥脚步匆匆,正惊慌失措的与一年轻僧人禀明情况,那僧人闻后亦是脸色顿变,慌忙道:“你快去寻大夫,我过去看看!”

    “小姐?”暖儿望向叶清染。

    她知叶清染向来心善,绝对不会对病患置之不理。

    叶清染偏头望了一眼观音殿,垂眸收回视线,语气清淡如云,“我们过去看看……”

    何处有热闹,何处便有围观之人。

    “让一让让一让!又不会诊病,都杵在这干什么呀,扮演木桩子呢!”暖儿一边挤开人群,一边没好气的嗔斥。

    众人面色讪讪,心里虽不舒坦,但也不好辩驳,只能装作耳聋,继续围视。

    “苍小姐?”穿过人群,卫锦悠诧然出声。

    苍兰抬头望了她们一眼,便低下了头,香肩微颤,满脸无措的望着倒在她怀中的老妇人,哪里还有那日在锦绣阁时的凌厉。

    “让我看看。”叶清染蹲下身子,径自握住了老夫人的脉搏。

    苍兰本想要制止,可只见叶清染眸色清清,那双平静的眸子莫明让人觉得安定。

    倏然,叶清染眉目深锁,苍兰心下一紧,忙问道:“叶小姐,我祖母如何?”

    苍兰自己都尚未注意,她竟已在不觉间选择了相信叶清染。

    叶清染却并未应答,而是对候在一侧的僧人道:“这位师父,请速为这位老夫人安排一间安静的房间。”

    叶清染诊病时干脆利落,雷厉风行,与平日里的轻柔温婉全然不同。

    几人将苍老夫人搀扶进室内,锦绣将门掩上,这次不等苍兰发问,叶清染便沉凝眸色道:“苍小姐可信我?”

    苍兰望了一眼面色灰白的苍老夫人,拧了拧帕子,银牙紧咬,用力点了下头,“我信!”

    叶清染略一颔首,出口的话却让苍兰觉得有如五雷轰顶,“苍老夫人的脉搏有中毒之象……”

第二十四章 救

    “中毒?怎么会?”苍兰直接摇头否决,显然并不相信叶清染的诊断。

    若是其他病症便算了,这中毒怎么可能?

    “苍老夫人最近可是用过驱寒排湿的膏药?”

    “有,我家祖母膝盖有旧疾,除了夏季,每月都会敷膏药。”苍兰虽有质疑,但还是认真回道。

    即便她心存质疑,但屋内唯有叶清染通晓医术,她难免还会将希望寄托在叶清染身上。

    叶清染不多做解释,她将手搭在苍老妇人的膝上,哪里果然有一团绵软。

    “老夫人,晚辈唐突了。”叶清染语落,便掀起了苍老夫人的裙摆,将她双膝上敷着的膏药取了下来。

    苍兰眼睛微微睁大,正欲开口,叶清染清清冷冷的问道:“老夫人用的一直都是这个膏药吗?”

    “不是,这个膏药是最近新换的。”苍兰将本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配合回道。

    众人都说她伶牙俐齿,可她发现这叶清染却总能让她说不出话来。

    不为其他,只因叶清染那双眸子在无笑意时太过清透冰冷,被她望上一眼,便不禁有心口微凉之感。

    “可是近半月才更换的?”

    苍兰目露诧然,“你怎么知道?”

    叶清染将手中黑乎乎的膏药递送至苍兰面前,苍兰脸色微变,下意识退了一步,“这膏药有毒?”

    叶清染摇摇头。

    苍兰满心疑惑,叶清染又问,“老夫人素日里可有拜佛的习惯?”

    “我家祖母自年轻时起便供奉观音菩萨,房中便有佛龛。”苍兰更是惊讶,望着叶清染的眸中满是不可思议,“叶小姐从何而知?”

    她与叶清染只有一面之缘,为何她对祖母的生活起居竟了如指掌。

    叶清染得到苍兰的答复后,便已了然,开口解释道:“这膏药中添了一味药——龙骨散。”

    “龙骨散的确有祛寒之效,且药效强劲,短时间内可有镇痛之效。

    但龙骨散鲜少会用在普通疾症上,一般只有骨折骨裂时方才会用。”

    苍兰虽不懂医理,但听叶清染这般说心下隐有猜测,“这是为何?”

    “龙骨散药性虽强,但不适宜长期使用,一是其有提神之效,患者易失眠多梦,易被惊醒……”

    苍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最近祖母每日神色恹恹,说是几乎每晚都被噩梦缠身,今日才特来皇觉寺祈福。

    她本以为祖母是突发疾症,可此番她心中忽的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再有便是……”叶清染的声音依旧清淡如水,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足以引起她的情绪波动,“龙骨散切忌檀香,两者遇之,会产生毒性。

    毒性虽浅,短时间内也不致命,但会一点点蚕食身体,使人衰弱无力。

    如老夫人这般年纪,便是一场风寒都极有可能威胁性命。

    寺中檀香过浓,老夫人一时承受不住药效才会晕厥,但也算因祸得福,早些发现了病症。”

    苍兰双腿战栗,身子隐隐发颤,泛红的眼眶不受控制的落下泪滴,“怎么会这样……”

    她咬着嘴唇,喃喃自语,从未想过这般可怖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她一向自诩坚强,可此时她除了慌张无措,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该如何处理。

    “苍小姐。”

    轻柔的声音如微风一般轻轻萦绕在她耳畔,将她的负面情绪吹散了些许。

    “苍小姐可愿信我?”叶清染望着苍兰的眼睛,复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她问的不是苍兰是否相信她的医术,而是在问苍兰可愿让她介入其中。

    各府之间皆有隐秘,并非她知晓医术便可妄加插手。

    更何况苍老夫人此番病症特殊,她一旦看诊,难免会涉入其中。

    苍兰凝望着叶清染的眸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眸中又重现了坚定。

    她抬手握住了叶清染的手腕,郑重道:“叶小姐,拜托了。”

    见苍兰目无犹疑,叶清染点了点头,转身之间浅蓝色的衣袂翻飞,竟有凌厉之势。

    “暖儿,去打一盆清水!

    锦绣,将我的针包拿来!

    还有,苍小姐莫忘派人回府告知苍大人苍夫人。”此时发号施令的叶清染全无往日里的柔缓,似从潺潺流水化为了冰刃,利落从容的让人心安。

    “我已经派下人去通传父亲了。”苍兰连忙回道。

    叶清染略一点头,她取出银针,针尖泛起的寒芒刺人眼目,她侧眸扫了苍兰一眼,“再有便是我诊治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还望苍小姐记得禁声。”

    苍兰立刻捂住了嘴巴,无声点头。

    卫锦悠全程呆呆怔怔的,大家年岁相仿,她对苍兰的性情也算了解,她哪里是这般乖顺的性子。

    她又看了看叶清染,歪了歪头,眼神明亮如星,雷厉风行的阿染竟美得别有一番风采呢……

    左都御史苍穹接到消息便立刻赶来了皇觉寺,苍老夫人已经苏醒,正拉着叶清染说话。

    苍穹并未如苍兰那般惊慌,唯一双眸子暗色沉沉。

    苍老夫人见苍穹来接她,拉着叶清染的手道:“丫头,无事就来苍府坐坐,我一见你便喜欢的紧,可比我家这个满嘴带刺的丫头强多了。”

    “母亲。”苍穹唤了苍老夫人一声,有催促之意。

    苍老夫人白他一眼,“看吧,爷俩一个模样,一点不讨人喜欢。”

    苍穹无奈,好说歹说哄着苍老夫人离开,方才对叶清染拱手一礼,“今日多谢叶姑娘出手相助。”

    叶清染忙侧开身子,避开这一礼,“苍大人言重,救死扶伤医者之责。”

    见苍穹颔首,似欲言又止,叶清染先行开口道:“苍大人放心,医者只管诊病,不会多闻多问,若有需要苍大人可让苍小姐送帖子于我。”

    语落,叶清染屈膝一礼,与卫锦悠告辞离开。

    苍兰走上前来,有些局促的揉捏着帕子。

    今日是她和祖母两人临时起意来了皇觉寺,她又擅作主张让人拦了大夫,让叶清染为祖母诊病。

    方才不觉如何,此番她倒是不知如何与父亲解释,谁知苍穹却并未追问,只望着叶清染的背影,眯着眼睛道:“你这小朋友倒是个了不得的……”

第二十五章 被劫

    回去的路上,卫锦悠蹙着眉,托腮问道:“阿染,你觉得是谁要害苍老夫人呢?”

    叶清染轻轻摇头。

    卫锦悠又道:“苍府中便只有苍老夫人与苍大人一家,苍大人也无妾室,怎会有人要害苍老夫人呢?”

    卫锦悠虽知高门大院多腌臜,但想不明白如苍府这般简单的府邸为何还会出现这种事情。

    叶清染将食指抵在唇上,摇头道:“悠儿,今日之事勿要再提。”

    卫锦悠吐了吐舌头,“我知晓轻重,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与你说说而已。”

    叶清染弯唇,又恢复了往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人之事,我们又何必明白。”

    “这倒也是。”卫锦悠点头,将事情搁置一旁,“今日突发变故,还未来得及带你去拜观音菩萨,改日我们再来。”

    叶清染敛下眸光,浅浅一笑,颔首笑应下来。

    回到芷兰院,叶清染便对锦绣道:“这两日多盯着些苍府的动静。”

    锦绣不解,她心知叶清染并非那喜好打探热闹之人。

    叶清染见她面露疑惑,轻挑唇角,幽幽道:“苍大人是左都御史,如今御史台皆以他为尊。

    苍大人性情耿直,不涉党争,而那右都御史,方才是太子之人。”

    锦绣瞬间了然,“若苍老夫人有个万一,苍大人势必要守孝在府!”

    叶清染掀开杯盖,轻轻拨了拨浮起的两片茶叶,水汽氤氲,朦胧了她的眼,“御史台虽无实权,却是一柄极为锋利的刀。

    今日皇觉寺一行,是苍老夫人的幸事,也是我们的幸事。”

    暖儿趁机插话道:“小姐是老天爷的亲闺女,自然好运连连。”

    叶清染笑笑,抿了口茶,未语。

    太子府。

    苏赢正在屋内闭目听曲,小厮走上前附耳几句,苏赢眼睛猛然睁开,抬手遣散了歌姬。

    “怎么回事?事情那般隐蔽,怎就被苍穹察觉了?”

    小厮忙道:“苍老夫人今日在皇觉寺晕倒了,被一位姑娘救下。

    苍大人回府后便封府严查,想来是知道了些什么。”

    苏赢目光一凝,“那马郎中呢?”

    “殿下放心,奴才已经命人去……”小厮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苏赢才放心颔首。

    只不过他还是狠狠以拳捶了下软塌,咬牙道:“只是可惜了这么一步好棋!”

    苍穹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但对他的拉拢毫不在意,就连他的人也敢弹劾。

    当真如外界所评一般,御史台苍疯狗,急了连皇帝都敢咬。

    御史台虽只有弹劾之权,但若握在手中,也会是一把颇为好用的刀。

    可苍穹深得弘武帝器重,他若突然暴毙,弘武帝定会严查,苏赢不敢冒这个风险,所以便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只要苍老夫人死了,苍穹便要守孝,这御史台的位置便干干净净的空了出来。

    毕竟一个上了年岁的病弱老妇,便是死了也无人怀疑。

    只没想到棋差一着,苏赢自然怄的要命。

    “是谁这般多事?”

    小厮回道:“听说是卫将军的新认的义女。”

    “卫城?”苏赢挑眉,冷哼一声,“卫城多事,他认的义女竟也这般多事,真是可恶!”

    好在事情发现的及时,否则免不得又是一摊麻烦事。

    “殿下,不好了……”

    外间又传来小厮焦急的声音,苏赢眉目一沉,事情都已经如此了,还能有更不好的事?

    苏赢将小厮唤了进来,正准备叱骂两句,谁知那小厮却一脸惊慌,顾不得行礼便道:“殿下,不好了,马郎中让人给劫走了!”

    “什么!?”苏赢愕然起身,“你们不是派人去刺杀他吗,如何就被人给劫走了?”

    顿了顿,苏赢眸色一暗,“我们的人呢?”

    那小厮脸色灰白,如丧考妣,看的苏赢心口更沉。

    “回殿下,咱们的人也被劫走了……”

第二十六章 皇孙祈佑,不负盛名

    太子府。

    抚云轩。

    窗外的暖阳散落屋内,化作鎏金散落在男子衣袂云袖之间,云袖垂落犹如层云浮动

    男子左手执书,右手翻动书页,指尖在泛黄的书册上游走,莹若白玉。

    “主子。”东风放轻脚步行入屋内,低声道:“人已擒到,主子想如何处置?”

    苏御视线未移,翻书的速度也未受丝毫影响,“苍大人想来在到处追寻此人,便将那郎中送至苍府吧。”

    “是。”东风颔首,顿了顿又问道:“主子,那个杀手又该如何处置?”

    “可审讯过了?”

    “审讯过了,只那人并非府中之人,不过江湖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他的上家或许知道些什么,但他只是一个小喽啰而已,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苏御挑眉,抬起眼帘,“可知是哪个门派中人?”

    东风沉眸回道:“千机阁!”

    江湖门派鲜少与朝堂牵扯,这千机阁行事却独树一帜,只要银钱到位便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不敢放的火,毫无底线可言。

    而且他们不效忠于任何势力,今日你是我东家,来日若有人花钱买你命,那就只能说声不好意思了。

    苏御并不意外。

    江湖组织虽不如暗卫稳妥,但若出事也不会牵连自身,可以干干净净的把自己摘出来。

    千机阁虽只认钱不认人,但胜在信誉不错。

    只要你花了钱,哪怕明日要杀你,今日也会把你想杀之人做掉。

    东风想了想,问道:“主子,要不要将人同那郎中一并送到苍府?”

    苏御淡淡摇头,“送去也无用,苍府问不出什么。

    那千机阁阁主性情古怪,睚眦必报,莫让苍府与之牵扯。”

    毒害苍府老夫人之事绝非马郎中一人可以做到,若无内应知晓苍老夫人的日常起居,如何能这般顺遂,正好让苍穹趁机将府中眼线除去。

    “那……可要做掉?”

    苏御微微扬起嘴角,墨色眸中似有苍穹,深邃而又内敛,“城中秩序应归由巡防营,我们总不好越俎代庖……”

    东风了然,拱手笑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千机阁是太子所寻,诚郡王为父亲收拾烂摊子岂不是理所应当。

    至于会不会招惹到那个阴狠尖酸的千机阁阁主,便不是他们所能掌控的了。

    东风离开后,苏御再度捧起书卷,只不过这次他略有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翻了两页便将书搁在了案上。

    他姑且也可算博览群书,亦时常读到孤僻晦涩的古籍,但皆不及他手中的医书枯燥乏味。

    苏御望了一眼案上的医书,唇角漾起一抹浅笑,果然,医术大成者心志之坚定,头脑之聪慧皆高于常人。

    苏御起身行至窗边,眺望窗外春景融融。

    一枝木兰花枝横伸进窗内,他抬手轻触,衣袖浮动间如流风回雪,天质自然。

    其声如浮冰玉碎,清越微凉,“这般心智无论用在何处,想来皆是有志者,事竟成……”

    ……

    这日,叶清染早起梳妆,锦绣莲步轻盈,行至叶清染身边,低声道:“小姐,苍府有动静了。”

    叶清染搁下手中木梳,转过身来,脂粉未施的面容犹如月下清水,干净清澈,“如何?”

    “苍府昨日有奴仆盗窃,苍大人杖毙了一个妈妈,两个婢女。”

    “不愧是左都御史,手腕雷厉。”叶清染弯唇道了句,复又问道:“苍大人可找到了那郎中?”

    “找到了,苍大人连夜送去了大理寺,就是不知能问出些什么了。”

    叶清染重新转过身,对镜梳妆,乌发玉颜,无需珠翠点缀便足以美的惊心动魄,语气却淡若风丝,“太子的手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苍老夫人在皇觉寺发病,苏赢不会毫无察觉。

    既知苍穹有所察觉,苏赢要做的第一件事自是杀人灭口。

    若无人暗中保护,马郎中只怕早已变成一具尸体,而不是被囚禁在大理寺中。

    叶清染脑海中不觉浮现出了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孔,玉容漾起涟涟笑意,蝶翼般的长睫轻颤了两下,“皇孙祈佑,果不负盛名……”

第二十七章 买卖

    叶清染对镜梳妆,着一身浅蓝色长裙,又从柜中随意取了一条素色面纱。

    “小姐今日怎么打扮得这般素净?”暖儿歪头,疑惑问道。

    叶清染平日里吃穿用度十分考究,即便她喜欢素净颜色,但单单蓝色便分为群青、碧蓝、宝蓝、黛蓝、水蓝……

    叶清染每每搭配衣裙,都会选用深浅多色,渐变晕染,宛若作画。

    今日她只穿一条湖蓝色绣芙蓉花的云水裙,虽利落清秀,但较之往日便显得简单许多。

    叶清染覆上面纱,眸色清清,“今日天气晴朗,是个看铺子的好日子。”

    暖儿一听可以出门,顿时面露喜色,抚掌道:“我知道了,咱们这叫才财不外露,免得被人当了肥鹅宰。”

    叶清染与锦绣皆被逗得一乐,锦绣一边帮叶清染整理衣裙,一边与暖儿道:“此时你倒明白,可别一出了门就摆出那副享乐做派,让人识破。”

    暖儿不服气起来,“我这般机灵聪慧,如何会露出马脚,倒是锦绣姐姐喜欢满口之乎者也,才是别拖了小姐后腿呢!”

    两人每日都会拌嘴,叶清染早已习以为常,虽说吵闹了些,倒也是枯燥生活的点缀。

    车夫是叶清染从邺城带来的,卫城唯恐她在临安住的不舒适,日常生活都由得叶清染自己安排,省下了不少麻烦。

    马车一路行至万柳街,暖儿下了马车便是一怔,迟疑道:“小姐确定要在这里看铺子?”

    叶清染颔首,“此处地段不错。”

    暖儿闻后,又四处打量了一番,连连附和道:“细细一看是挺好的,不愧是小姐。

    小姐慧眼识珠,铺子定然红火。”

    叶清染无奈扫了她一眼,抬步迈进南巷第一间卖瓷器的铺子。

    铺子宽敞明亮,临近路边,是个不错的位置,只店前门可罗雀,屋内更是一个客人都无。

    小二立在柜台后,单手撑着下颚打着瞌睡,听暖儿咳了一声,才恍然清醒,忙迎了上来,“几位客官看点什么,咱们这里茶盏瓷瓶无一不精……”

    “我是来看铺子的。”

    小二愣了下,忙引着叶清染坐下,倒了杯茶道:“这位小姐您先坐着,这等事小的做不了主,小的去请我们东家。”

    叶清染点点头,四下环顾。

    店铺虽不算大,但布局也算精巧,屋内的瓷器也可算佳品,只是不知为何生意这般惨淡。

    店铺东家姓钱,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因是小本经营,是以他也是店中的掌柜。

    钱掌柜打量了叶清染一番,皱了皱眉,“小姐可是想盘铺子?”

    叶清染淡淡一笑,从容回道:“租也可,盘也可,全凭您的心意。”

    谁知钱掌柜却直接摆了摆手,叶清染意外道:“掌柜的这是何意?店外分明立着出兑的牌子。”

    钱掌柜叹了一声,坐在叶清染对面道:“姑娘,实不相瞒,咱们这间铺子有些问题。

    而且你一个姑娘家,来这条巷子开铺子也不合适,您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叶清染反是来了兴致,“钱掌柜行事倒是特别,岂有生意未做便撵人的道理?”

    钱掌柜摇摇头,愁容满面,正欲开口,忽有一人径自迈入殿中,视线扫了叶清染一番,便呵声笑道:“呦,钱老板这是又在诓人了?”

    钱老板脸色顿沉,嘴唇颤抖几下,似是被气极了。

    男子与钱掌柜年岁相仿,是隔壁茶铺的东家。

    孙掌柜长着一双极其精明的细长眼,他不请自坐,也不理会钱掌柜,只对叶清染道:“这位姑娘,咱们都是生意人,自知这其中艰难,本就是小本买卖,稍有不慎莫说盈利,身家都得赔进去。

    我说这话虽是有些讨人嫌,但我这人嫉恶如仇,最是瞧不得那坑蒙之事。

    我也不怕得罪人,当着钱掌柜的面与你交个底,钱掌柜这铺子地段是好,但铺子晦气,您若是盘下了,也是十有九赔啊!”

    钱掌柜脸色更是难看,叶清染扫了两人一眼,眉头微挑,勾唇笑问道:“如何晦气?”

    孙掌柜细长的眼中浮出笑意,得意的扫视着钱掌柜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间铺子前不久可死过人!”

    小伙计终是忍无可忍,为自家掌柜的出头道:“你又来胡言乱语!我们店铺何曾出过人命?

    不过冬日里一个醉汉冻死在了街上,恰离咱们店铺近了些,你便到处嚷嚷咱们店铺晦气。

    我家掌柜宽厚,不愿与你这等人一般计较,你却寸进尺,不知收敛,真是好生不要脸面!”

    孙掌柜冷冷一笑,“我们东家谈事,哪里有你一个小伙计插嘴的份?

    再者说,若非你们店铺晦气,那醉汉怎么偏偏死在了你家门前呢?”

    小伙计气红了眼,攥拳道:“谁知是不是你蓄意所为?我家铺子盘不出,你家铺子不就有机会了?”

    两家铺子紧邻,但论地段格局还要数钱掌柜的铺子更好一些。

    孙掌柜目光闪了闪,拍案道:“一个小伙计都如此无理,足以瞧得出你家掌柜为人!

    这位姑娘,今日我这一番言论皆是为了你好。我家铺子虽然也对外盘接,但那铺子盈利有余,我也不急着脱手。

    反是有些人急于获利,姑娘该小心些才是。”

    叶清染颔首,起身道:“既是如此,那便去孙掌柜的店铺看看吧。”

    “好嘞,您这边请!”

    孙掌柜脸上堆满了笑,极尽殷勤,临行还不忘侧身对钱掌柜露出轻蔑得意的一笑。

    “掌柜的,这孙掌柜着实欺人太甚了,这都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搅和咱们了!”

    “唉。”钱掌柜摇头叹了口气,“他虽咄咄逼人,但倒也不算说谎。

    做生意讲究个“顺”字,咱们铺子却有些晦气。”

    小伙计怒其不争,“掌柜的!您就是脾气太好了,那姓孙的就是个小人,您越是容忍他,他便越蹬鼻子上脸,若不是他,咱们的生意何至于这般惨淡!”

    若是他能做主,早就把隔壁给砸了!

    “这位小兄弟说的不无道理。”清冷的女音自门外传来。

    两人讶然回头,只因叶清染是第一个在听闻那些事后再度踏足他们店中的人。

    叶清染行至两人身前,唯露出的那双眼冷清又凌厉,“钱掌柜,良善与好欺是可是两回事。

    您被欺压这般久,难道就真的不想为自己讨回公道吗?”

    钱掌柜经商多年,脾性虽好,但看人却不差,他一下子便瞧出眼前这少女绝不简单。

    “姑娘想说什么?”

    叶清染牵唇,笑意涔涔,与以往的温婉截然不同,“钱掌柜,我们不妨来谈一桩双赢的买卖。”

第二十八章 公子如玉

    叶清染几人足足逗留了一个时辰方才离开万柳街,钱掌柜立在门前目送叶清染几人离开,叹声道:“我做了半辈子生意,眼界心机竟不如一个女孩子,看来我果真没有做生意的天赋。”

    小伙计听得鼻子有些酸,“掌柜的,您是好人。”

    钱掌柜闻后笑了笑,拍着小伙计的肩膀道:“叶小姐说的对,良善与好欺是两回事,你日后可不要学我才是。”

    ……

    马车在轻轻的颠簸中缓缓前行,暖儿将剥好的糖炒栗子送到叶清染眼前,叶清染摇摇头,“有些甜,你吃吧。”

    她向来不喜食甜食。

    暖儿笑着说了句“谢小姐”便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着一边囫囵不清的问道:“小姐觉得事情有几分可成。”

    叶清染提唇而笑,双眸如月,冷冷皎皎,“自是十成。”

    轻描淡写的语气,温婉闲适的笑意,却是胜券在握,势在必得。

    锦绣望着叶清染微有出神。

    因为她从未在第二个人身上看到过这般的矛盾,原来一个人当真可以温柔如风,亦可凌厉如刃。

    她明明淡逸如风,无论做什么都不徐不疾,可每一次她所行之事皆有的放矢,从无失利。

    这样的女子,着实让人惊艳。

    “前面就是望仙楼了,悠儿喜欢它家的乳酪酥,你们两个去买两盒来,再买些自己喜欢的点心。”望仙楼的乳酪酥一向现做现卖,是以每每都要等上一刻钟。

    “我先去盛安堂买些药材,一会儿再来接你们。”

    两人皆知晓叶清染向来珍惜时间,都点头应下。

    只不过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未等下马车便已经针锋相对起来。

    叶清染无奈又好笑,待两人都下了马车,她反是不大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

    自上次叶清染提过后,叶辰便不在门口蹲着了,而是抱膝坐在大堂的角落里。

    叶辰长得瘦瘦小小,虽已经调理了一顿时间,但仍旧单薄。

    他一双眼睛生得黑白分明,此时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瞧,确有几分吓人。

    小药童与宁安抱怨道:“宁大哥,您管管叶辰吧,他这样吓坏了不少人呢。”

    之前有个老大爷来店里抓药,结果越呆脸色越难看,全程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颤抖着嘴唇问小药童,“小伙计,我问你个事儿啊。

    你……你能看到蹲在那把椅子上的孩子吗?”

    小药童一愣,他眼睛又没毛病,自然看得清,谁知那老大爷长吁一口气,拍着胸口咧嘴笑道:“哈哈,那就好那就好,看来是你们店里招了脏东西,不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哈……”

    小药童:“……”

    宁安听得噗嗤一乐,小药童撇嘴道:“您还笑得出来,再这样下去盛安堂闹鬼的事都该传出去了。”

    突然,叶辰起身,猛的从椅子上蹦了下去,吓得小药童打了一个激灵。

    宁安抬头,笑着迎了上去,“能让叶辰动弹的,也就是只有小姐您了。”

    “你又在等我了?”叶清染附身摸了摸叶辰的头,温柔笑道。

    叶辰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低低“嗯”了一声。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里外外用牛皮纸包了三层,里面包着一块完整的桃花糖。

    宁安瞧见了,惊讶道:“这不是我前日给你的糖吗,你怎么还留着呢?”

    叶辰不理会宁安,只将桃花糖递送至叶清染眼前,目露期待,“甜,好吃的。”

    叶辰以前就连果腹都难,何曾吃过糖果,那日吃了一颗,甜的他眯起了眼睛,心中漾起从未有过的欢喜,甚至就连曾经所受的苦难都可以尽数忘怀。

    糖果对他来说便算世间美味,所以他想将好东西都留给她。

    宁安无奈,轻声道:“叶辰,这糖都不新鲜了……”

    “谢谢你。”叶清染启唇打断了宁安。

    她抬手摘落了面纱,纤纤玉指捻起桃花糖,缓缓放入口中。

    香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她轻轻眯起了眼睛,将笑意包裹在眸中,微扬的嘴角如同绽了一朵盛开的木兰。

    “嗯,真甜。”她唇畔绽露出欢愉的笑意,不似往日那如薄雾轻云般的浅笑,而是如同沐浴在阳光下的牡丹花,明艳不可方物,美得令人不愿移目。

    宁安一时怔住,他一直都晓得叶清染貌美,但他以为人美到那般模样便已是极致,却不知她只这般清浅一笑,便如美玉盈光,风华更盛。

    门外有人影晃动,小药童最先回过神,拉了拉宁安的衣袖,“宁大哥,有人来了。”

    宁安与叶清染同时偏头望去。

    莹目的日光下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浅金色的细碎阳光如鎏金般点缀在他素青色的长衫之上。

    斑驳的光影模糊了他的轮廓,虽不看清面容,却莫名让人觉得光下之人必定人如美玉,清俊无双。

    叶清染眼帘轻颤,有一瞬的失神,只因眼前之人与她脑海中的那道身影竟重叠开来……

第二十九章 初会

    男子站在逆光处,璀璨的日光萦绕在他周围,似要为他抵挡一切的黑暗冰冷。

    日光太过强烈,他瞧得清叶清染,叶清染却望不真切他,但只凭这一抹身影,便已让人觉得清俊难言。

    “这位公子是要抓药还是诊病?”宁安开口,打断了两人无声的注视。

    男子迈步向前,走出了夺目耀眼的光芒。

    他身材颀长,如碧竹般朗朗清清,声音亦如那清泉干净透彻,不掺杂质。

    可相较之下,他的相貌却反被衬得略为平凡。

    他容貌清秀,亦算俊美,只满身风华太盛,气度如月,容貌反是显得有些黯淡,让人不由便想,若这张脸再美上几分,又该是何等清绝。

    叶清染垂下眸子,重新覆上了面纱。

    此人气度太盛,在见到他的瞬间她竟恍惚以为是那人,不过想来也是,堂堂皇太孙又怎会出现在此。

    “近日身体略为不适,烦请大夫为我探脉。”彬彬有礼的举止,使得他愈显矜贵。

    宁安请男子到案前落座。

    叶清染让拿出开好药方让小药童帮忙抓药,她则拉着叶辰坐在一边说话。

    叶清染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但既是管了,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叶辰年纪虽还小,但也早该读书认字了,可听叶清染提及读书,叶辰虽不反对,却也未表露出多大的兴趣。

    叶清染耐心问道:“那你喜欢什么,学医如何?”

    叶辰绷紧了嘴角。

    叶清染瞧了只觉好笑,“你如实说便好,莫要为难。”

    叶辰抿了抿唇,小声喃喃道:“不喜欢。”

    药又苦又难闻,而且在他眼中那些药都长得一般模样,根本分辩不出来。

    “那你可有感兴趣的事情?”

    叶辰望着叶清染明亮如水的眼睛,认真道:“我想习武。”

    但并非因为喜欢,而是那日在望仙楼时他发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他不但没能护着她,反是还要她来救她。

    他要变强,他要保护她。

    “习武……”叶清染思忖了一番,习武是好事,既可以强身健体,待他长大后也可做为一生存之道。

    便如卫城,便是凭借自己一身好本领才有了如今的荣耀。

    只这习武基础甚是重要,须得找个好些的师父才行。

    “这孩子若想习武,在下倒有一个提议。”

    清润如雨后微风的声音让人听着便觉心旷神怡,他相貌虽不算卓绝,但如水墨烟雨般,胜在清俊。

    叶清染转身望去,诧然挑眉。

    男子弯唇浅笑,更若春风化雨,温柔缠绵,“恕在下唐突,在下并无偷听之意,只方才见到这孩子,便觉得他有习武天赋,是个绝佳的好苗子。”

    叶清染打量了叶辰一番,瘦瘦小小如猫儿一般,哪里看得出天赋。

    男子似瞧出了叶清染的狐疑,笑道:“这孩子是瘦了一些,但习武看的是筋骨天赋,况且……”

    男子十分认真的望着叶辰,叶辰却压根不去瞧他,只目不转睛的望着叶清染,男子笑笑,道:“况且,这孩子目光坚毅,想必心志也定然坚决,而习武最重要的便恰恰是这心志。”

    这点叶清染倒是赞同,无论做何事,天赋能决定你成事的时间,而心志方才能决定你成事的高度。

    “那不知阁下有何提议?”

    男子笑道:“小姐可听闻过威震镖局?”

    威震镖局乃是大梁三大镖局之一,镖局东家程天赐武功卓绝,在江湖上很有威望,叶清染自然听闻过。

    男子淡淡一笑,谦和温润,如同美玉,“在下程昱,是威震镖局的少东家。

    见这孩子颇有天赋,不愿璞玉埋没,小姐若信得着威震镖局,可让这孩子来镖局习武。”

    “谢公子好意,可辰儿还小,我不愿替他决定人生。”叶清染闻后,直接谢过程昱好意,婉言相拒。

    各家镖局皆会收学徒,自幼传授武功,待其长大后便可为镖局效力。

    可叶辰还小,他的可能还有很多。

    程昱笑笑,解释道:“小姐误会了。

    威震镖局的确收学徒,但亦开设武行。家父一生钻研武艺,又最是惜才,是以即便不做镖局学徒,亦可习武。”

    叶清染眸光微动,有些动心,程昱见状,又笑了笑道:“当然,有些大户人家想让子弟习武,又不舍留宿武行,也会单独请武学师父入府教授。

    虽多花费了些银钱,但有专师指导,效果自也要好些。”

    叶清染弯了弯嘴角,没想到如清风明月般的公子倒是也颇有经商头脑,不过这样叶清染反是更加安心了些。

    两人商谈一番,程昱答应三日后带着武师给叶清染过目,临行前叶清染却突然开口唤住了他。

    “叶小姐有何吩咐?”程昱着一身素青长衫垂手而立,笑容清朗,眸色澄净。

    这样的人如画如墨,叶清染觉得他似乎更适合执笔抚琴,如镖局商贾这般的事情终究与他有两分格格不入。

    “公子的香囊看着精巧,味道也别致,只是如今尚是初春,还无蚊虫,倒也不必佩戴。

    毕竟任何熏香都不及自然,若是味道浓烈还会影响入眠,反是不妥。”叶清染语调柔缓,如潺潺溪流。

    程昱眸光动了动,随手解下了腰间佩戴的香囊,颔首道:“叶小姐说的是,倒是在下不够雅然了。”

    两人颔首辞别,待程昱身影消失,叶清染方才问道:“这位公子脉象如何?”

    宁安回道:“这位公子略有些脾胃不和,风寒入体之相,但并无碍。”

    叶清染点点头,轻应一声,不再多言。

    太子府,抚云轩。

    苏御坐于案后,月色长衫宛若九天垂云,姿容如山巅之雪,众生唯有仰望。

    东风迈进屋内,苏御将手中之物随手丢了过去。

    “扔了吧。”

    东风愣了愣,“这不是前些时日宫里送来的吗,主子真的要扔掉?”

    当时主子瞧了一眼便让他搁置在了库房,今日不知为何突然拿让他拿了出来,结果出去一趟的功夫又要扔了。

    好在香囊没有思维,不然这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差距怎能承受得住?

    “嗯。”苏御淡淡应了一声,似想到了什么,凉薄的唇角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再贵重的熏香也不及自然,留之何用?”

    更何况,还是比蚊虫更毒的存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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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412/ 第一时间欣赏盛宠神医太子妃最新章节! 作者:浮梦公子所写的《盛宠神医太子妃》为转载作品,盛宠神医太子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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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神医太子妃介绍:
他是地位尊崇的皇长孙,却病体孱弱,人言难及弱冠之年!?
她本是将军府义女,却被污以外室女之名,成了人人可欺的小可怜!?
云袖轻挽,玉手执针,生死人肉白骨,她若不放,谁敢取他性命!
袖手天下,意谋乾坤,算尽人心时局,他想护之人谁又敢欺?
苏御曾道他一生谋略在朝岂可受困儿女情长。
叶清染曾言自己此生虽筹谋万千,但唯独无意情情爱爱。
后来——
苏御:“吾平生所愿,日抚瑶琴听音,夜有娇妻伴读,唯此而已。”
叶清染:“相夫教子,亦可为乐。”
*
可忽然有一日——
苏御发现他的小娇妻身份重重,马甲多的像莲蓬,扒了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
叶清染也发现,她家夫君的面具就像圆葱,揭了一层还有一层,无尽无休。
【简言之,这是一对腹黑男女互扒马甲,“对外夫妻一心,回家您是哪位”的故事。】
【小剧场】
叶清染:“夫君,面具戴久了,不累吗?”
苏御淡笑:“不累,所以……正准备累一下。”
他反手撂下流苏纱帐:“清染,为夫倒是想问你,马甲穿这么多,不热吗?不如为夫帮你解去?”
叶清染:“……”
*
叶清染:“江山美人,孰轻孰重?”
苏御:“若美人非卿,盛世天下方为男儿所求。”
叶清染垂首,敛眸,“若是,尔又如何?”
苏御牵唇,揽她入怀,“山河拱手,为卿一笑。”盛宠神医太子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宠神医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宠神医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