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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神医太子妃全文阅读

作者:浮梦公子     盛宠神医太子妃txt下载     盛宠神医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盛宠神医太子妃全文阅读

公告和大纲

    先和大家说一声抱歉,最近大家也看出了浮梦的更新很不稳定,实在是因为现在整天在家带神兽,两岁半的神兽饲养起来还满难的。

    浮梦最近实在没有办法两者兼顾了,所以要暂停更新了,浮梦会把之前设定的大纲结局写出来,还要再和大家说一声抱歉……

    下面是浮梦设定的大纲和人物各自结局:

    1九瑶公主本名是秦穆清,取自诗经“穆如清风”,意为美如清风,化养万物,可见幽帝对其寄予的厚待。

    幽后则为九瑶取乳名为“冉冉”,意为朝阳冉冉,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之后清染与苏御成婚,苏御在大婚之日便改口唤清染为“染染”,还美曰其名既要装作恩爱夫妻便要从现在还是入戏,即便只有两人在时也不能懈怠。

    而清染就是在苏御这样一次次不怀好意的攻城略地下,缴械投降。

    声声染染,极致的宠溺,让清染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有人为她遮风挡雨的小公主,她无需坚强,只要快乐。

    苏御经典情话:1,强扭的瓜吃起来也甜。

    2我是来为她撑腰的,不是来主持公道的。(清染欺负人时)

    3山河拱手,为君一笑。

    苏御外表温润柔和,见人含笑,却无人知晓他所承受的悲惨。

    太子妃安氏并非自缢身亡,虽然安家没落,她以家破人亡,但她没有忘记身为母亲的指责。

    即便太子与胡侧妃百般羞辱,她也已然选择活下来,因为她还要保护自己的儿子。

    太子见她生存意志顽强,便亲自动手勒死了太子妃,做出自缢假象,而这一切都被年幼的他亲眼所见。

    自那一刻他心中天地崩塌,被黑暗所侵蚀,从此那个真正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彻底消失无踪了。

    他装作毫不知情,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中,对太子却愈加孺慕依赖,根本无人怀疑他早已知晓这一切真相。

    而后他落水中毒也是有意配合胡侧妃,早些年他的确身体孱弱,麻痹了太子等人。

    而后弘武帝更是封苏御为太孙,太子等人便决定让他自生自灭。

    但苏御勤修苦练,习得一声逆天内力,早已逼出残毒,御医所探的脉象都是他以内力造成的假象。

    当他与清染成婚之后,两人锋芒毕露,毫无遮掩,而太子才发现这个时候他竟已没有能力再除掉苏御了。

    王鸢性格偏激扭曲,苏御迎娶叶清染,她便设计嫁给了苏怀诚,纵使赔上自己一生,也不让苏御两人幸福。

    苏怀诚被苏御与清染一系列打压后,失去了郡王之位,失了巡防营,母亲也被弘武帝下令处死,变得越发癫狂。

    王鸢屡屡在清染手下受挫,夫妻二人状如疯魔。

    而后王鸢想得一记,太子病重,便让苏怀诚伤害太子陷害苏御夫妇,弑父之罪,苏御再无夺嫡可能。

    苏怀诚早已失了理智,为了加害苏御,同意了王鸢的计策,却不知这些早在苏御两人的算计之中。

    太子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会来杀他,苏御赶来打晕了苏怀诚,将他送去了弘武帝前受罚。

    只他并非为了救太子,而是将当年真相告知于他,让他尝到众叛亲离直之苦。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胡家因叛逆之罪被满门抄斩,苏御独独留了太子一命,让他看着自己是如何坐上他心心念念的帝王宝座。

    弘武帝先是册立苏御为太子,而后退位让贤,做起了太上皇。

    弘武帝知晓了清染的真实身份,当年屠杀幽国并非弘武帝之意,他曾下旨命众将善待幽国皇室与臣民。

    胡骇生性残暴,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屠戮百姓。

    弘武帝善待原各国子民,在林右相等人的辅佐下,大梁呈欣欣向荣之态,各地百姓安居乐业。

    清染放下了复国之意,她知如今这一切对所有人来说才是最好的,自此大梁帝后共治天下。

    清染经典语录:1没有人能护我周全,所以我便要强大的没有软肋。

    2道歉可以,跪下来听!

    其他的人物:

    1宋祁:终是在这盛大的期许里,失望而归。

    宋祁得知清染身份,林璇为护好友,选择了嫁给宋祁,却知宋祁竟然出尔反尔,仍旧选择暴露清染身份,林璇惊怒之下,以发簪重伤宋祁,冒雨进攻拼死相互清染。

    林璇:“经此一别,日后不必相见!”

    宋祁自知他们彻底无缘,放弃了婚约,成全她与苏岑在一起。

    后宋府没落后,宋祁一人只身离开。

    2林修:你别自责,是这世道欠我一个你,而不是你欠的。

    我还是很喜欢你,但只能到这里了。

    他从未怨怪过清染,得知他身份后为她入仕,只为护她,只她心仪苏御后,毫无纠缠,真心祝福。

    他相信,或许在某一个世界里,幽国未破,他们这对青梅竹马自有良缘。

    3温文:你别哭,你一哭我就想杀人。

    温文极其讨厌苏御,但他永远尊重清染的决定,他回归江湖,放话暂留苏御项上人头,若哪日清染哭了,他必定来取。

    4苏怀阳:你别皱眉,大不了我不喜欢你就是了!

    最后苏怀阳与罗素成婚,欢喜冤家,恩爱一生。

第一章 神医娇女

    大梁弘武八年。

    建威将军府。

    “今日清染便要抵达临安了,她的院子可都收拾妥当了?”卫将军卫城相貌冷峻,身上更有多年征战沙场的肃杀之气,但望向眼前女子的目光却极尽温柔。

    林氏正垂首为他整理腰封,闻言抬眸弯唇,嗔笑埋怨道:“将军,这句话你自三日前便开始问我了。

    清染的院子皆已打理好了,一应俱全,将军放心便是。”

    卫城被说的一窘,挠头道:“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此番能够寻回清染,我……我真是……”

    林氏将食指轻覆在卫城的唇上,她笑意清婉,丝毫看不出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将军,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我懂的。”

    卫城眸中泛动波光,将林氏揽入怀中,叹声道:“婉婉,得妻如此,夫复又何求,是我委屈了你。”

    林氏将头贴靠在卫城胸前,轻轻摇头道:“哪有什么委屈的,已经很好了。”

    两人夫妻多年,但恩爱不改,每日上朝仍难舍难分。

    临行前,卫城皱眉朝着东边眺望了一眼,“富贵院那边怕是不会安分,你自己在府中多些小心。”

    林氏弯唇,目光清亮,“好,我都记下了,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清染受人欺负。”

    富贵院。

    “卫城上朝了?”

    一中年妇人半倚床榻而坐,因时间尚早,未梳妆打扮,是以妇人圆润的脸上泛着一抹暗黄色。

    李妈妈回道:“回夫人,将军刚刚出府。”

    “哼!”妇人冷哼一声,她虽长着一张圆脸,但也掩不住上挑眉眼中的凌厉,“在这府里我还算什么夫人!

    有一个平妻不算,如今又不知从哪领回来一个小贱人。

    不知道是和哪里的狐媚子苟且生的贱东西,还舔着脸面往回领,我都替他羞得慌!”

    李妈妈虽是下人,但一直在高门大院做事,听妇人这般说辞,都觉得面色有些烫。

    将军府中有两位正妻,林氏出身清贵之家,但孙氏原本只是一乡野妇人,即便做了多年将军夫人,张嘴依旧满是粗鄙之言。

    李妈妈劝道:“夫人何必与一个小丫头置气,又不是男丁要分家产,到了年纪嫁出去便是。

    更何况将军对外称是认了个义女,便是族谱都上不得,夫人更不用把她放在心上。”

    “呸!狗屁义女!

    他倒用心,为那小贱人找了块遮羞布,说什么妙手神医治了他多年顽疾,我呸!

    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能会什么医术,真是不要脸!”

    孙氏一生气,面色便会涨红,因未上妆,此番黄中透红,像极了猪肝。

    虽然这般想自家主子不地道,但如果她是将军,也不愿放着貌美如花的林夫人不要,来这富贵院听夫人骂骂咧咧。

    李妈妈正想着,孙氏开口道:“我安排的事你可都办妥了?”

    李妈妈点点头,犹疑道:“既将军只给她一个义女的身份,便是未想认回她,夫人将她是外室女的身份传了出去,将军也面上无光啊。”

    孙氏咬牙,本就不算太大的眼生生被挤得更小了,“我管他有光没光!他敢做,便别怕人说,我非要把这层遮羞布给他撕下去不可!”

    ……

    四月春时,细雨绵密,风凝花香。

    两旁垂柳碧色如洗,桃李竞开,远远而望,团簇粉白,暮春之色入目即画。

    一辆精致的软罗马车缓行在杏花春雨之中,春雨停歇,柔风掀起马车锦帘一角。

    似春光不甘空入人眼,也想想瞧车内的好颜色。

    车帘被掀起一角,马车里的人干脆直接挑开了帘子,一张俏丽的小脸探出窗外,嘴角欢悦的笑更为春景添了一抹活力。

    “小姐,奴婢看见临安城的城门了!”暖儿声音轻快,是掩藏不住的喜色。

    “暖儿,小姐尚在车内,不得随意掀开车帘。”锦绣轻声叱道。

    锦绣年岁稍长,她穿着一件碧青色的比甲,额前蓄着略显厚重的碎发,但依旧不掩清秀自然。

    暖儿吐了吐舌头,嘴上连连应下,可帘子却仍旧未落。

    “小姐,听说临安城足足有三个邺城那么大呢,是不是真的呀?”

    “奴婢还听说皇觉寺里的佛祖像是纯金打造的,还有一尊同人高的白玉观音像,是幽国国君按照幽国皇后的模样打造的,奴婢想去瞧瞧……”

    暖儿如同树枝上那几只叽叽喳喳的雀儿般,小嘴不停。

    锦绣眉心微蹙了一下,食指抵唇,轻声道:“暖儿,勿提前朝之事。”

    暖儿却不以为意,“幽国已覆灭八年之久,提一提怎么啦?

    再者说就连陛下都并未让人毁了那尊观音像,想来也是不计较的。”

    暖儿撂下帘子,往蓝衣少女的身边靠了靠,“小姐,您说是不是呀?”

    那一抹浅蓝宛若自澄净的碧空投下,清澈无尘。

    蓝衣少女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凝露般的眸子,睫羽轻动间,碧波流转。

    这双凤眸生得极美,眼尾微挑,清冷又明艳,偏生她眸光舒缓,噙着明亮的笑意,淡却了夺人心魄的冷艳。

    “又不乖了。”声音如那透过纱帘的浅金暖阳,温柔的让人酥软了身心,“锦绣姐姐的话你要听,不要顶嘴。”

    “哦。”

    暖儿虽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乖巧应下,心里却有些苦恼,只恨自己晚生了几年。

    明明是她先跟着小姐的,可就因为锦绣姐姐比她年长,她就得听锦绣姐姐的话。

    丫鬟这个行业果然是年长一岁压死人,可怜她空有实力,却只能在资历面前低头,这真是这个世道的悲哀啊。

    马蹄踏着铺落满地的花瓣哒哒而行,马车缓缓驶入临安城。

    叶清染放下手中的书册,移坐到窗边。

    纤细莹白的玉手挑开浅蓝色的坠珠纱帘,路边正有几个孩子追逐打闹,叶清染望见了,不禁牵唇莞尔。

    几个孩子纷纷驻足,手中皮鞠掉落不自知,直至马车远去亦未回神。

    ……

    “临安城”三个大字恢宏沉厚,正是当今梁国国君弘武帝苏明为都城亲笔所提。

    “大梁原只是一边陲小国,但历代梁国国君皆励精图治,胸怀天下,终是在弘武帝治下,一改五国分裂之势,至此天下大统,万民归一……”

    “咱们走了一路,怎么所有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都是一样的,再好听的故事也都听腻了。”暖儿听厌了,撅着小嘴抱怨道。

    锦绣将叶清染的书册小心的收在箱笼中,轻声回道:“陛下英明神武,一统天下,如此丰功伟绩我等自该传颂。”

    暖儿瘪瘪嘴,小声嘟囔了句,“老气横秋。”

    入了城中,马车外越发喧嚣热闹。

    突然,马车急急停下,三人身子一晃。

    暖儿未等稳住,便忙去扶叶清染,“小姐可有撞倒哪里?”

    叶清染摇摇头,抬手指着车帘道:“外面似有嘈杂声。”

    “奴婢这就去看看!”

    暖儿挑开帘子,跳下了马车,不多时便又掀起帘子,语气着急的道:“小姐,有一个孩子晕倒了。”

    “孩子?”

    叶清染呢喃了一声,抬眸望了锦绣一眼。

    锦绣正轻蹙眉心,面露思忖。

    叶清染神色平和如春阳,眸光静若无波的湖面,抚裙起身,“锦绣,既有病患,我们便去看看吧。”

第二章 初遇

    已是辰时,街上行人络绎不绝。

    突然有人晕倒,周围一时挤满了围观百姓。

    倒也不是无善心之人,见人晕倒他们自是不介意上前搀扶送入医馆。

    只因着晕倒的小孩子满身褴褛,脏的看不出模样,是个瘦小的乞儿。

    小乞儿瘦的皮包骨头一般,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被主人丢弃了的小狗,可怜至极。

    众人围在四周,有面露不忍摇头叹息者,有看了一眼觉得无甚意思,想要一走了之者。

    “让让!”

    暖儿拨开人群,为叶清染辟了一条路出来。

    有人笑着提醒道:“姑娘,前面就是个小乞儿晕倒了,没什么可看的,别挤了。”

    暖儿翻了那人一眼,回道:“就是有人晕倒了,我家小姐才要来看。”

    那人一哽。

    姑娘家的竟有这般嗜好,怕不是个心理扭曲的丑姑娘。

    暖儿轻快的声音引来周围人的注意,众人闻声望来,便见自那个俏丽丫头身后缓步走出一位纤细窈窕的少女。

    少女一袭蓝裙,干净的宛若春雨洗涤后的天空。

    她虽覆着面纱,但那一双眼皎皎如辰,已是美得让人怔目失神。

    即便看不清她的容颜,但无一人怀疑面纱的容貌将何等绝色倾城。

    在他们怔愣之间,叶清染已经半蹲在小乞儿身边,伸手捏住了小乞儿瘦弱的手腕。

    “姑娘别碰……”有人惊呼出声,不忍看这般干净漂亮的女子触碰到那般肮脏之物。

    可下一瞬他们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未看清叶清染如何出手,但回过神时,小乞儿的身上已经插了好几根银针。

    “啧啧,这姑娘长得挺漂亮,怎么这么狠呀,不能看人家是乞丐就折磨人家啊。”

    “可不嘛,看她的穿戴不俗,想来是哪家的闺秀,听说这权贵人家都有些说不得的嗜好呢!”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叶清染全然不受其扰,眼中只有小乞儿一人,纤纤素手灵活如蝶,又在小乞儿胸前扎了三根银针。

    全本双目紧闭的小乞儿忽的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模样,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少女。

    小乞儿的目光虽不清明,但的的确确醒过来了,众人这才停止了议论,有人喃喃自语,“难道她是在给小乞儿诊病?”

    “怎么可能!学医不比其他,最熬资历,青年大夫都极少见,更何况这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

    有人“啧”了一声,想到了什么,“那倒也未必,卫将军前段时日便在邺城偶遇了一位神医,治好了多年旧疾,听说那也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还认作了义女。”

    有一妇人听了嗤笑道:“那等说辞你们也信?什么神医诊病,还不是高门大户惯用的手段。

    外室所出,眼看着到了议亲的年纪不能再耽搁,这便连忙找个说辞把人迎了回来。”

    提及卫府八卦之事,众人议论声渐大,暖儿听得瞪圆了眼,锦绣亦脸色沉沉,唯有叶清染周围仿佛有一道无形屏障,将所有声音全部屏蔽。

    她俯身,轻轻搀扶起小乞儿,任由他躺在她的臂弯中。

    小乞儿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得更大了,仿若两颗黑幽幽的曜石嵌在了眼眶中。

    她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肋腹之间,声音轻而柔,让小乞儿想到了春天的柳絮,绵绵软软,“这里疼吗?”

    小乞儿呆呆的摇头,叶清染弯起嘴角,耐心的道:“我在为你诊病,你要如实回答,好吗?”

    小乞儿眨了眨眼睫,点了下头。

    “这里痛吗?”

    小乞儿摇头。

    “这里呢?”

    小乞儿点头。

    叶清染旁若无人的询问,众人见状也渐渐止住了声音,全神贯注的望着格格不入的两人,干净的不染尘埃的仙子,肮脏如烂泥般的乞儿。

    暖阳映进她那双温柔凝笑的眸中,众人脑中不觉间齐齐浮现出一个词——“悲天悯人。”

    “锦绣,你记一下,白花蛇舌草一钱,半枝莲两钱,蒲公英一钱,薏苡仁……”

    念过长长的一串药名后,叶清染才复又道:“你去药铺抓药来。”

    这时人群中有个声音弱弱的道:“那个……这位小姐,您开的可是治疗腹水的方子?”

    那是个颇为秀气的青年人,见众人望了过来,面色略有些泛红。

    叶清染点点头,抬眸望了过来,“阁下通晓医术?”

    被叶清染这般一望,青年人的耳朵都泛起了红色,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在下在盛安堂做学徒,不敢称通晓。”

    他听闻此处有人晕倒特意赶来,便正瞧见这姑娘施针。

    外行人看热闹,他却看得清明,那几处穴道找的又准又快,这姑娘医术远在他之上。

    盛安堂是临安最大的医馆药铺,药品齐全,价钱公道,且坐堂的大夫医术高明,名声甚响。

    “原是盛安堂。”叶清染抱着小乞儿动不得,便轻轻颔首,算是回了青年的礼。

    “你家中都有何人?”叶清染的声音轻轻细细的,似是生怕吓到了小乞儿。

    小乞儿摇了摇头,小手悄悄的抓住了叶清染的衣袖。

    叶清染望着青年道,“这孩子病得很重,还要再吃几天药,这药钱由我来付,就是免不得要多麻烦您照顾。”

    “小姐说的哪里话,救死扶伤本就是盛安堂之责。”

    盛安堂常年义诊,为穷苦百姓治病,也正因此在民间呼声极高。

    青年俯下身子,要接过小乞儿,谁知小乞儿却死死抓住了叶清染的衣袖,仿若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不肯放松。

    他也不言语,只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直直的盯着叶清染。

    “欸?你抓着我家小姐作甚,还不快松开!”暖儿叉腰叱道。

    小小年纪见到美色就动弹不得,竟是个小色批!

    叶清染却明白了小乞儿的心意,笑着柔声安哄道:“我现在不方便照顾你,你跟这位大哥哥走,他能治好你的病。

    你若乖乖吃药,过两日我会去看你,好吗?”

    这孩子没有家人,面对救助他的人难免会起了依赖之心,便如破壳的小鸡会认准第一眼见到的人。

    叶清染眼中的笑意让小乞儿渐渐平稳下来,他垂下头,似是意识到这样的自己不可能跟在她身边,便任命的松开了手,任由男子将他抱走,眼神却仍旧一刻不离的望着叶清染。

    锦绣走过去将叶清染搀扶起来,声音不大不小的道:“小姐,我们现在可要去将军府?”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在听八卦时,哪怕只是有如蚊蝇一般大小的声音,也会清晰入耳。

    待叶清染的马车离开,安静了一瞬的人群重新热闹起来。

    “她刚才说要去将军府,她该不会就是卫将军新认的义女吧?”

    “之前还有人说那是卫将军的外室女,可此番看来,人家是真的通晓医术啊!”

    “不对!”

    众人议论纷纷见,忽有一穿深蓝道袍的中年男子拧眉掐指,大喊一声。

    众人立刻闻声望来。

    男子身高而瘦,袍不裹身,掐指立在斑斓日光之下,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但见他眉目深锁,语气幽深道:“乱象,此乃大乱之象!

    此女入临安,临安必大乱!”

    有人连忙追问道:“道长,莫非这女子是祸水之命?”

    道长摇头,手指掐算不停,似是卦象极难,“逆宫阴星,乃乱象,但非祸非福,却亦祸亦福,端看正宫阳星轨迹如何。”

    道长高深莫测,百姓望之肃然起敬。

    众人正欲再问,忽迎面飞来一只灰扑布鞋,正中道长眉心。

    “臭不要脸的东西,又披个褂子出来装疯卖傻,老娘在家喂猪,你出来躲闲,赶紧给我滚回去干活!”

    一腰有五尺的壮硕妇人气势汹汹而来,道长被扯右耳,指天而嚎,“吾已窥破天机,乃天择之人,尔等粗妇休要无礼!”

    “麻溜给我闭嘴,再嚎当心老娘不给你饭吃!”

    道长大怒,即便被扯得身歪头斜,气势不改,“你个祸星!大祸星!

    临安有你,必遭大难……啊!”

    妇人忍无可忍,一手扯耳,反勾一脚正踢中道长瘦臀,道长踉跄哭嚎,场面令人心酸。

    众人:“……”

    “靠!敢情是个疯子,我瓜子都买好了,就让我听这个?散了散了!”

    众人散去,那疯癫道的目光却仍旧盯着蓝顶马车离开的方向,片刻不离,直至被妇人扯入拐巷……

    ……

    “我看这些人就是太闲了,整天说人是非,真烦!”暖儿环胸气呼呼的道。

    叶清染眉眼弯弯,含笑摇头,“你若因此恼火,接下来的日子我怕是要为你熬上一锅清热解毒的汤药了。”

    车外热闹喧嚣,叶清染抬手撩开车帘,想一望这临安盛景,忽有一辆金顶马车擦身而过。

    那车帘半掩半悬,叶清染歪头间正望见马车内男子的侧颜。

    俊美而矜贵,平静而柔和,如天边皎月,月出星隐,万物尽失光彩。

    叶清染微微怔然,而男子倏地侧过脸来。

    虽只是短短一瞬,两辆马车便交错而过,但叶清染还是蓦地想到了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叶清染撂下车帘,轻轻弯唇。

    暖儿见了,不解问道:“小姐为何发笑?”

    叶清染笑语道:“倒也不为何,只是今日方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并非虚妄。”

    ……

    “主子,那叶小姐看来当真知晓医术,只是不知她是不是外室之女。”

    男子拂袖,袖间绿竹澹澹,清雅淡然,一如其音,清朗温纯,“人的出身无法抉择,亦是世间最无用之物。”

    东风点头,转而笑道:“不过那道长倒是有趣,看着清风道骨,谁曾想竟是个疯子。”

    男子牵唇,笑若浮冰玉碎,初春雪融,“何谓疯,何谓醒,你笑他疯,或许他也笑你看不穿这世道人心。”

    东风品了半晌也品不明白,索性搁置,“不过,她若当真医术高明,或许可以让她来瞧瞧主子的病。”

    “不急。”男子嘴角笑意微漾,望着窗外融融春景,轻语道:“或许很快就可以再见了……”

第三章 见

    马车停在建威将军府门前,锦绣上前与小厮表明了身份,小厮便立刻将叶清染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可见是早已得了主人示意的。

    二门处候着一穿戴不俗的丫鬟,先是上下打量了叶清染一番,在看到她沾染上了泥污的裙子后,眼中划过一抹轻视。

    “两位夫人在富贵院候着小姐呢,叶小姐随我来吧。”

    叶清染恍若未看出她的不敬,语气依旧轻和,“路上偶遇意外不慎脏了衣裙,且容我换身干净衣裳再随姑娘去拜见两位夫人。”

    “两位夫人已等小姐许久,小姐莫非还要让两位夫人枯等?”这丫鬟说话中气十足,且习惯鼻孔看人,瞧着应大丫鬟的身份。

    叶清染浅浅一笑,不见恼怒,“可这般拜见长辈亦是失礼,还麻烦姑娘与两位夫人解释一番。”

    叶清染略一侧眸,锦绣会意,上前一步往丫鬟的手里塞了一块碎银。

    丫鬟用力捏了捏手里的银子,挑了下眉,点头道:“这样也好,那我先回去禀明两位夫人。”

    她随手招了一个小丫鬟,领着叶清染几人去了芷兰院。

    小丫鬟瞧着与暖儿年岁差不多,暖儿叽叽喳喳着与她搭话。

    一开始小丫鬟还有些防备,可架不住暖儿热情洋溢,再看叶清染也不拘着暖儿,便想叶清染应是个好性的主子,才敢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暖儿聊了几句。

    到了芷兰院,暖儿从头上拔下一支银簪子送给了小丫鬟,“我一见你便觉得投缘,总觉得你与我家里的妹妹生得极像。

    这簪子就送给你,以后你要常来找我玩才是。”

    小丫鬟哪里能想到带个路还能有这般收获,欢天喜地的收下。

    “谢谢暖儿姐姐!”小丫鬟眼中溢满了笑,语气亲昵的仿佛已经将暖儿当成了自家姐姐一般。

    主仆三人进了屋子,叶清染才忍不住弯唇笑道:“你这说辞我都听了不知多少遍,见谁都投缘,姐姐妹妹认了不知多少。”

    锦绣补充道:“银簪子也不知送了多少。”

    暖儿吐了吐舌头,“招数不在新,有用就行嘛!

    再说我的银簪子左右也戴不过来,与其放着,不如拿来收买人心。”

    叶清染抬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无奈摇头,“你个鬼机灵。”

    锦绣捧来干净的衣裙,柳眉轻蹙,忧虑道:“小姐,我们安排的病患明明是个男子,怎么就变成了孩子呢?”

    叶清染兰指轻挽,整理着袖边的流苏,语气平和,“结果无差便好。”

    锦绣点点头,“小姐在众人前展露医术,便可免得那些人胡言乱语,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只此番的确甚巧,倒是白白劳烦小姐一番苦心安排了。”

    叶清染颤了颤眼帘,琥珀色的眸子清清皎皎,声音如玉,“巧合吗?但愿吧……”

    她向来不信“巧合”二字,她急于证明自己,或许亦有人想看她自证。

    叶清染深知她此番回临安,闲言碎语定数不胜数。

    她不喜与人辩解,是以干脆准备了一场戏。

    既然众人皆相信眼见为实,便索性让他们亲眼瞧见。

    暖儿眼中亮晶晶的,满是崇拜的道:“所以我一直都说小姐就是老天爷的亲女儿,只要是小姐想做的事,皆能如意!”

    叶清染莞尔一笑,明媚如阳,“那便承你吉言啦。”

    ……

    叶清染刚迈进富贵院,便听到屋内传来妇人略显尖锐的声音,“真是好大的排场,莫非真当自己是个贵客了,竟敢叫我们在这候着她!

    乡野来的东西就是粗俗无礼,上不得台面!”

    “母亲别恼,叶姑娘初来临安,难免局促不安,多费些心思打扮也在情理之中。”少女的话听着很是体贴,实则却在肯定妇人的言辞。

    叶清染无奈笑笑。

    暖儿已经打探到那个眼高于顶的婢女便是孙氏身边的大丫鬟杏花,那银子定然打了水漂,怕是杏花连只言片语都未帮她解释。

    暖儿脸色一沉,她最看不上拿钱不办事的家伙,这笔账她记下了!

    小丫鬟进内间禀告,叶清染听到一道柔和的女声,“快请叶小姐进来。”

    孙氏林氏并坐主位,两把椅子中间隔着张一人长的桌案。

    林氏手边坐着一红衣少女,明艳若海棠,抬头望向帘外,眼中满是好奇。

    孙氏身侧倚着一身穿藕荷色的娇俏少女,唇角仍含笑意,她半掩着眼帘,似对来人莫不在意。

    纱帘拂起,一只湖蓝色绣木兰花的绣鞋迈入屋内,木兰花以均匀圆润的珍珠缝绣而成,精致的吸人眼目。

    浅蓝色的镂花绫裙将少女的腰身衬得不盈一握,裙摆处以珍珠缝绣朵朵精致清雅的木兰花。

    裙摆微动间,似木兰盛绽,步步生香。

    身着藕色长裙的少女不由间已然坐直了身子,视线缓缓上移,在望见那张明若朝华般的细致面容时,眼中的不屑轻视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与他人一般,被明珠美玉惊艳的光彩……

第四章 炫富

    螓首蛾眉,云堆翠髻,漆墨般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白玉木兰花簪,小巧精致的耳垂上坠着两枚同式样的木兰白玉耳坠,越发衬得她肤色晶莹。

    褪下面纱,少女清丽绝俗的面容展露毕现,若美玉盈光。

    少女屈膝福礼,姿态清雅高华,如枝头木兰,徐徐盛绽。

    “你是叶清染?”

    坐在孙氏身边的少女不由惊呼开口,她想象中的山野女子或畏缩或粗鄙,总之不应与眼前的少女有任何的关联。

    叶清染轻轻一笑,颔首道:“正是。”

    林氏收回惊艳的目光,望了身边的红衣少女一眼,少女会意,笑着起身道:“总听父亲夸叶妹妹温柔懂事,却不知叶妹妹竟长得这般天仙模样,倒是让我们瞧呆了去。”

    “我虚长你半岁,便舔着脸面让你唤我一声姐姐了,那是二妹妹锦珠,日后你便将府里当做自家,千万别拘束。”大小姐卫锦悠与二公子卫铭乃是林氏所出的龙凤子,卫锦悠言谈举止颇为爽朗,一身红裙,更衬得她大方明艳。

    “见过悠姐姐。”

    两人互行了平礼,气氛融融。

    卫锦珠没动弹,仍旧坐在椅上打量着叶清染。

    林氏拿出早已备好的礼物,是一对碧青色的玉镯,玉质上乘,“一早便听将军说你喜欢素净,你肤色凝白,戴这对镯子正合适。”

    叶清染含笑谢过,举止有礼,林氏眼中更多了几分喜欢。

    孙氏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她本是一个铜板都不愿给外室所出的低贱东西,但又不愿在林氏面前丢了脸面,倒是也有准备。

    李妈妈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对花色老气的金镯子。

    “玉石瞧着好看,但还是金子最为实用,若是哪日缺钱了,也可换了银子用。”孙氏端着茶杯,语气轻慢。

    叶清染亦笑着接过,神色如常。

    卫锦悠给叶清染准备的是一支芙蓉花簪,叶清染接过后便插在了发间,卫锦悠见了,嘴角笑意更深。

    “听闻府中有两位妹妹,我亦备了些薄礼。”

    锦绣与暖儿每人捧来一方红木匣子,孙氏摆摆手,眼皮未撩,“将军府什么都不缺,你这点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吧。”

    孙氏话音落下的同时,锦绣与暖儿齐齐打开了匣子,一方匣子中是一对赤金点翠的牡丹花步摇,是为卫锦珠备下的。

    三小姐卫锦云是庶出,叶清染准备的是一支赤金点翠牡丹花簪,同样精致,又嫡庶有别。

    卫锦珠望着红木匣子,瞳孔微微睁大,“这些出自金玉阁?”

    金玉阁不算临安城最大的首饰铺子,但绝对可以算是最贵的,但凡有新品展出,便几乎被权贵抢购一空,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承担的。

    卫锦悠牵唇,逗趣道:“二妹妹还不快来谢谢你叶姐姐,早知你叶姐姐出手这般阔绰,我说什么也要晚生半年才好。”

    孙氏一听这些出自金玉阁,清了清嗓,拿乔道:“珠珠,既是人家的心意,你便收下吧。”

    卫锦珠抿抿唇,接了匣子却未行礼,而是问道:“叶小姐身上穿的可是金缕纱?”

    不同于孙氏,卫锦珠自小生在富贵窝,眼毒识货。

    见叶清染点头,卫锦珠冷冷勾了下唇,“锦绣阁一年只有十匹金缕纱,父亲对叶姐姐还真是好。”

    锦绣阁的金缕纱比金玉阁的首饰还要供不应求,便是权贵之家也需提前一年预定方能得到一匹,如何能是叶清染这种人配穿在身上的。

    只怕就连那金玉阁的首饰都是父亲为她撑脸面备下的,想到父亲的偏心,卫锦珠小脸冷沉。

    孙氏虽不识货,但一听这东西价格不菲,脸色瞬间落了下来,开口便叱道:“咱们府上向来注重节俭,便是嫡子嫡女都不允奢靡。

    你一来便招摇过市,小地方来的便是没规没矩!”

    暖儿偏头,小声问向锦绣,“小姐这一身很招摇吗?”

    卫锦珠听到了,冷笑道:“金缕纱一匹百金,难道还不算招摇吗?”

    暖儿讶然,“金缕纱竟然这般名贵?”

    卫锦珠面露讥讽。

    暖儿忽然痛心疾首,“我瞧那轻纱金灿灿的甚是好看,便拿了两匹给小姐做了床幔,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卫锦珠先是怔了怔,随即嗤笑出声。

    能得一匹金缕纱已是不易,竟还敢有这般奢望,没见过世面的人就连说谎都透着可笑。

    暖儿似是心痛又似自责,急得眼角都泛出了晶莹的泪花,她掏帕拭泪,怀中的东西却不慎掉落出来。

    鹌鹑蛋般大小的珍珠,色泽碧绿的猫眼石,如血般的红玛瑙,七彩萦绕的琉璃珠子,骨碌碌的滚了一地……

    众人:“……”

    若她们没猜错,这丫头莫不是在炫富吧?

    暖儿连忙蹲下身子去捡。

    锦绣蹙蹙眉,语气微沉,“这不是小姐打雀儿用的珠子吗,你揣它作甚?”

    众人:“……”

    原是她们眼拙,真正炫富的在这呢……

第五章 路数

    暖儿将各色珠子装在香囊里小心放好,又规规矩矩的站回锦绣身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若不是卫城归来,屋里的静寂怕是还要再继续下去。

    “清染回来了。”

    看见叶清染,卫城眼中瞬间涌起笑意,“你干娘已经帮你收拾好了院子,一会儿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短缺的,若是有可要如实说出来,不许你客套生疏。”

    孙氏脸色沉沉,卫城一年也不踏足她院子一次,今日还是借了这小贱人的光。

    见卫城对叶清染关怀备至,忍不住阴阳怪气的道:“能有什么短缺的,价值百金的绸缎都能被人家拿来做床幔!”

    卫城在多年的磨砺下早已养成了屏蔽孙氏的技能,以前是装作听不到,现在则是当真可以充耳不闻了。

    孙氏气得咬牙切齿,卫锦珠走上去挽着卫城的手柔声撒娇道:“父亲,我和大姐姐也想要金缕纱。”

    卫城对孙氏所出的两个子女虽谈不上宠爱,但也从不苛待,更何况一听卫锦悠也喜欢,想也不想便道:“喜欢就去买。”

    卫锦珠瘪瘪嘴,“父亲,这金缕纱可难买呢,锦绣阁一年也就十匹,可不是女儿们想穿就能穿的。”

    卫城本就不讲究穿戴,闻言更是皱眉道:“不过是商人获利的噱头而已,故作稀缺,待价而沽,不要也罢。”

    卫锦珠听了小嘴一噘,不高兴的道:“父亲偏心,您给叶姐姐买,却不给我和大姐姐,您就不怕女儿们生气吗?”

    卫城一愣,“我什么时候给清染买什么金缕纱了……”

    “锦珠妹妹,你误会卫叔叔了。”叶清染浅笑着开口,声音轻柔。

    “那总不能是叶姐姐自己买的吧。”卫锦珠弯着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是。”叶清染摇摇头,

    卫锦珠心中冷笑,她便知道定然是父亲在偷偷贴补。

    “的确是他人所赠,但并非是卫叔叔。”

    卫锦珠挑挑眉,露出一抹天真烂漫的笑来,眼中却噙满了恶意,“此人对叶姐姐这般大方,难道是叶姐姐的心上人?”

    外室之女若再有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声,日后便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二小姐又误会了呢!”暖儿脆生生的开了口,“我家小姐曾机缘巧合救下了锦绣阁的二当家,她为了报答我家小姐每年都会送来许许多多的料子。

    她见我家小姐很喜欢金缕纱,便一同送了三匹来,说是日后织好了还要再送过来呢!”

    孙氏撇嘴冷笑,翻了个白眼,显然不相信,“那敢情好呀,以后有你在,咱们府上的姑娘便都能穿上金缕纱了,走出去你卫叔叔脸上也有光不是。”

    “不行!”

    卫城否决的干脆利落,“那是清染友人所赠,又是极贵重的东西,如何能转送他人。”

    卫锦悠也笑着道:“父亲说的是,再者说我也不喜欢金缕纱的颜色,可不用叶妹妹破费。

    二妹妹素来懂事,想来也不会夺人之好的,对不对?”

    卫锦珠抿抿唇,无声笑了笑。

    “父亲,女儿今日才发现这做姐姐可真是吃亏呢!”卫锦悠挽着卫城的手臂,笑着将赠礼之事讲了一遍。

    卫城听了忙道:“清染,你日后断不可如此破费。

    这些年你在外不易,那些银钱便存放起来,日后你在府中与锦悠她们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待你出嫁卫叔叔亦会给你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卫城!”孙氏终是忍无可忍,脸上扑的厚粉也掩不怒红色。

    “你一声不吭领回个人也就算了,府中左右也不差那一双筷子。

    可你凭什么用府中银钱贴补一个外……一个外来的!”孙氏没胆量在卫城面前提外室二字,但卫城给叶清染置办嫁妆绝对是触动了她的逆鳞。

    她的儿子是长子,这将军府日后都是她们的,卫城此举无异于从她手里抠银子。

    “就凭我是一家之主。”卫城无需提高音量,周身流露出的气势便很是慑人。

    他收回视线,望向叶清染的时候瞬间转为温和,“你一路舟车劳顿定然累坏了吧,先回院子歇歇,晚上咱们再一同吃个便饭。”

    叶清染点点头,与众人行了礼便带着锦绣两人离开。

    卫城临行前,冷目望着孙氏道:“我既答应过师父会照顾师母与你便不会食言,但你也切莫忘了自己的分寸。”

    转眼间富贵院只剩下孙氏母女两人,孙氏气得脸色紫红,破口便骂,“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若不是我爹收留他,他早就饿死了!

    现如今恩将仇报,娶了个林氏欺辱我不算,竟还要给个外室出的小贱人分嫁妆,真是可恶!”

    这些话卫锦珠自小便听,早已麻木了,甚至只觉不耐,“母亲说这些除了惹父亲不快,下人笑话还有什么用?”

    孙氏得不到丈夫的疼爱,儿女便是她的主心骨,闻言忙问道:“那珠珠觉得该怎么做?”

    “先探探她什么路数再定。”卫锦珠拧眉回答。

    叶清染与她想象中相差甚多,不能再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了,总要先了解对手再行打算……

第六章 东家

    叶清染此番只带了几口箱子,大多装的还都是医书,锦绣与暖儿不多时便将行李归置妥当。

    “过来歇歇吧。”叶清染煮好了茶,室内茶香氤氲。

    两人并肩坐在叶清染下手处,暖儿捧杯,将温茶一饮而尽,抹了把小嘴笑嘻嘻的道:“好喝,小姐煮的茶最好喝啦!”

    锦绣轻抿了口,“这是药草茶?”

    叶清染颔首笑了笑,“一路舟车劳顿你们定然也累了,我添了些当归丹参可以益气养血,怕你们不习惯药味便又加了红枣与凝花露。”

    锦绣了然,“怪不得此茶入口花香四溢,原是小姐加了凝花露。

    只这一小瓶凝花露乃是小姐用十余种鲜花方才调和而成,颇费功夫,小姐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叶清染又为两人斟了杯茶,提唇而笑,“绫罗绸缎也好,金银玉石也罢,都是因人才有存在的意义。

    人创造它们是为了享受,而不是为了珍视。”

    “小姐说的是!”暖儿一听茶里放了凝花露,忙又喝了一杯才又道:“小姐才是真正的视金钱如粪土,你看咱家小姐用南珠打雀儿可曾心疼过?”

    锦绣瞄了又去倒茶的暖儿一眼,鼻中发出无奈的一声叹气。

    这丫头别的没学会,享受倒是学了个十成,哪里还有个丫鬟样子了。

    “小姐,孙夫人与二小姐对您似有敌意,如今日这般日后怕是家常便饭。”

    叶清染如云般清淡舒缓的面容上依旧含着浅笑,“每个人都有喜与不喜的权利,既是人家不喜,我们识趣些少去招惹便好。”

    暖儿闻言不屑嗤笑一声,“咱家小姐才不用她喜欢呢,大家顾及脸面唤她一声夫人,但她这夫人是如何当上的,大家可都心知肚明。”

    卫城年幼时父母双亡,幸被一好心的镖师收养,又教他武功拳脚,亦父亦师。

    后卫城投军,才华渐渐显露,在无家族帮衬下凭一己之力坐上了将军之位,风头无两。

    卫城与林氏在一次宴会之上一见倾心,林家家主也欣赏他的品行能力,便为两人定下了婚约。

    若故事到此便也算圆满,只天不遂人愿,孙父病逝,临死前将自己的妻女托付了卫城。

    卫城责无旁贷,给母女两人置办宅院,安排下人,好生照拂,谁知孙母却看上了卫城的身家,带着孙氏在临安大闹,更言两人青梅竹马,虽无婚书但早已定下口头婚约。

    此举无异于将卫城推上风口浪尖,梁国注重声名,若卫城当真嫌贫爱富违背信诺,就连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卫城本就没有根基,落井下石者数不胜数,林氏不愿见卫城为难,便提出了平妻之策。

    两方各退一步,这才有了一府两妻之态。

    提及孙氏,暖儿满眼厌嫌,“孙家人可都无赖着呢!

    听说当初将军不肯踏足富贵院,那孙母便又在临安城大闹,说什么将军心狠,不肯让孙氏有子女傍身。

    直到有了府中的大少爷,母女两才算安分。”

    “暖儿。”叶清染轻声开口,制止道:“这是卫叔叔的家事,以后切勿再提。”

    “好。”暖儿从不与叶清染顶嘴,闻言点头,乖乖应下。

    叶清染又道:“锦绣,一会儿你去看看药材可有何短缺,改日正好去盛安堂一同采买。”

    暖儿听到出门就欢喜不已,掰着手指数着想去逛的地方。

    叶清染含笑望着,琥珀色的眸中划过流星般的光芒,清冷而明亮,“莫急,此番我们会留上许久,足够你走遍临安……”

    ……

    晚饭时分,卫城未唤孙氏,卫锦珠也识趣未来,众人其乐融融,很是温馨。

    望着两个少女挽手而行的背影,卫城感慨道:“能寻回清染,真是老天保佑。”

    林氏抬眸望了他一眼,抿唇笑道:“将军不是向来不信鬼神的吗?”

    卫城一窘,轻咳了声,岔开话题道:“我打算为清染办一场宴会。”

    林氏颔首赞同,“自是应该。清染只比悠儿小半岁,也该到了议亲的年纪。

    将军越看重清染,清染的婚事才能越顺遂,合该让全临安都知道将军对清染是极上心的。”

    卫城眸色脉脉,无声捏了捏林氏的手,爱意尽在不言,“那此事便交于你了。”

    林氏含笑应下,“将军放心,妾身会让临安城皆知咱们府上又多了一位才貌双绝的好女儿。”

    ……

    卫府不似那些权贵之家,没有拘束女孩的规矩,叶清染与林氏打了招呼便带着锦绣和暖儿出了门。

    长街之上,行人络绎不绝。

    叶清染刚下马车便见盛安堂门前的角落里蹲着一小小的身影,瘦瘦巴巴的缩成一小团,像等待主人归家的小狗。

    听到马车声响,小男孩机械的抬起头,在望及叶清染时不可置信的缩起了瞳孔,直到叶清染朝他含笑招手,小男孩才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抓叶清染,却在触及叶清染衣摆的瞬间僵在半空中。

    他知道自己是小乞丐,小乞丐都是脏的,会弄脏她的漂亮的衣裙,会惹她讨厌。

    他欲收回手,叶清染却笑着捏住了他的手腕。

    他猛然抬头,望进了一双干净温和的眸中。

    “嗯,脉象比前两日好了许多,可见有好好吃药,真乖。”她笑着揉了揉他的头,牵着他走向盛安堂。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目光片刻不移,宛若向阳花一般,永远追随着向往的阳光。

    因时辰还早,盛安堂中尚未有病患。

    一个小药童见有客人,便要来迎,那日的青年大夫正好走了出来,见到叶清染先是一怔,随即快步走了过来,“你去磨药吧,我来招待这位小姐便是。”

    两人进了内间,青年大夫为叶清染备好茶点后,有些紧张的捏了捏衣角,欲言又止。

    那日叶清染落针的手法直至今日还映在他脑海中,他惊奇于眼前这姑娘明明年岁不大,如何能练就那般出神入化的手法。

    他斟酌着措辞,正欲开口,帘子忽然被人挑开,一胡子半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青年人立刻起身,恭敬的迎了上去,“师父,这位便是那日……”

    可那老者却是眼睛一亮,一把推开身边的爱徒,几步行至叶清染身边,神色恭敬近乎于崇拜的望着叶清染。

    “东家,您可算来了!”

第七章 意外

    “东家,我可算把您盼来了,我近日琢磨出两个药方来,就等着您给过过目呢,此番来临安可要多留些时日才好!”

    宋大夫年近五十,往日里颇为严肃,小药童们见到他皆瑟瑟发抖。

    可今日这张总是绷着的脸上竟露出了近乎殷切的笑容,可这些远比不上那“东家”二字给青年男子带来的冲击。

    “这位小姐是咱们东……东家!?”

    他的师父是个骄傲且有脾气的人,对宫中御医都很不屑一顾,只有在提起东家时才会心悦诚服。

    所以他一直以为东家是个比师父年岁还大资历还深的老神医,若非今日得见,他这辈子做梦也梦不出这般玄妙之事。

    听到男子惊呼声,宋大夫才记起这个徒弟来,招手唤男子来身前,“东家,这是我收的徒弟宁安。

    资质天赋虽一般,但心肠尚可。”

    宁安面皮一红,师父这夸赞当真不大受用。

    “我们已经见过了,宁公子的确心善纯良。”叶清染唇畔染笑,温柔的如同窗外的暖阳。

    宁安面色更红,连连摆手,“东家谬赞,医者仁心理所应当,再有东家唤我名字便可……”

    宋大夫撸撸胡子,笑道:“宁安那日与我说有个少女医术精妙,我便猜想应是东家您。”

    几人闲话几句,宋大夫面色不善的道:“可笑临安竟有传言说东家是那卫将军的私生女,真是荒唐!

    若非东家不贪慕钱财,多开几间盛安堂,买它几个将军府又是何难事?”

    盛安堂坐立临安不倒,不仅因药材物美价廉,更因盛安堂手中掐着数张绝妙药方,让其他医馆望尘莫及。

    叶清染听得一笑,摇头道:“街边流言而已,不必挂怀。

    再说医馆不比其他,若无宋老这般的人坐镇,我是万不放心的。”

    并非所有医者皆有仁心,若是交给了居心叵测之徒,反是祸事。

    “这倒也是,攸关他人性命之事,还是得交由知根知底的人。”宋大夫点点头,“那东家您此番来临安,邺城的盛安堂可有人照料?”

    叶清染笑答,“师父最近无事,便留在邺城帮我照看着。”

    宁安眼瞧着自家师父露出了肃然起敬的表情,甚至不觉间坐姿都端正了起来。

    宁安一时不禁想入非非,不知东家的师父又是何等高人,总该不会是比东家年岁更小的姑娘吧?

    “咕噜噜。”

    一阵怪异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人的谈话,众人循声望去,视线落在了缩在角落里的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埋着头,捂着肚子往后缩了缩。

    宁安无奈道:“这孩子每日睁开眼睛便坐在门口守着,饿极了才吃一个馒头,谁都劝不动。”

    “如此可不好,腹水最忌饮食不调,多吃些肉蛋方好。”望着男孩乌亮的眼睛,叶清染轻轻一笑,“宋老,正好到了饭时,我们一同去吃个便饭吧。”

    宋大夫摆手,“医馆事忙,我们两个就不去了。”

    叶清染牵着男孩的手起身,顿足又道:“宋老,宁安,我的身份暂时不要对外人言。”

    “东家放心,除非您自己开口,否则谁也不会知道咱们盛安堂的东家是谁!”

    宋大夫拍着胸口保证道,转头见宁安还在发怔,不知神游何处,嫌弃的翻了他一眼道:“宁安这小子别的优点没有,但嘴巴严实,东家尽管放心。”

    宁安:“……”

    他严重怀疑师父是在以夸之名骂他。

    ……

    叶清染带着小男孩来到了临安城最大的酒楼望仙楼,望仙楼坐岸临江,楼身恢宏大气,楼内清贵雅然,是权贵文人皆爱之所。

    小男孩有些不安,有人望他一眼,他便会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躲在叶清染身后。

    “别怕。”

    他的手被温软所覆盖,他仰头望着她那双比星星还好看的眼睛,心里仿佛都被照亮了一般,莫明就不怕了。

    叶清染点了几样吃食,一开始小男孩还有些局促,可当美食入口他便也顾不上许多,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慢些吃,别急,当心肚子痛。”

    男孩点点头,听话的细嚼慢咽起来,暖儿瞧的一笑,“这小家伙还挺乖的。”

    男孩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虽然消瘦了些,脸色蜡黄了些,但眼睛乌黑明亮,竟还有几分好看。

    暖儿伸手去揉小男孩的头,小男孩却瞬间闪开,望着她的眼神满是敌意,戒备的龇起了牙。

    “呦呵,小家伙还两幅面孔呢!怎的,你嫌我没有小姐好看是不是?”

    小男孩点着头,眼神认真。

    暖儿:“……”

    “扑哧。”

    饶是锦绣都忍俊不禁,抿唇别过脸去,“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暖儿俏脸一红,撸起袖子佯怒道:“你个小坏蛋,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小男孩立刻躲到叶清染身后,露出一双委屈巴巴的眼睛。

    “暖儿,你多大了还欺负小孩子。”

    暖儿噘嘴,“哪里是奴婢欺负他,分明是他笑话奴婢嘛!”

    “没有笑话。”小男孩突然开口。

    暖儿诧然挑眉,“你会说话呀,我还以为你是小哑巴呢!”

    小男孩看看暖儿,又看看叶清染,乌亮亮的眼睛明亮晃人,“是真的。”

    暖儿:“……”

    “臭小鬼,你得寸进尺了是不是!”

    屋内正笑闹欢愉,隔壁忽传来男子颤抖的惊呼声,“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快来人啊,我家公子要不行了!”

第八章 无赖

    男子的惊呼声是从隔壁雅间传来的,声音听上去急切又慌张。

    “过去看看。”叶清染戴上面纱,起身而出,正撞见雅间内跑出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厮。

    雅间的门半阖半掩,叶清染叩了两声,便带着暖儿迈了进去。

    只见雅间的桌案上伏着一个华衣少年,面色涨红,正痛苦的以拳捶打桌案。

    桌上摆满珍馐,几乎没怎么动过。

    听见响动,少年猛然抬头,露出一张涕泪横流的脸。

    看清来人,少年人眼中的光黯淡下去,随即浮现起浓浓的不悦和暴躁。

    他一脚踢翻桌案,桌上的杯盘碗碟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他先是捂着喉咙用力的干呕起来,干呕无果后便开始猛烈的怒捶自己胸口,看得暖儿目瞪口呆。

    合着这位犯的是疯病?

    少年越发暴躁,眼底都泛起一抹红色来,最后干脆从地上捡起一个馒头,张嘴便咬。

    “别咽!”叶清染快步上前,一把捏住了少年的下颌。

    少年星眸怒睁,眸中怒火喷涌,捏拳便朝叶清染挥去。

    叶清染眼皮未撩,少年的手腕便被另一只手牢牢捏住。

    暖儿面露不屑,呸了一声,“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见自己的手被一个小丫鬟捏住,少年更加燥怒起来,暖儿毫不怀疑,她现在若是放手,这人定会对她和小姐大打出手。

    少年挣扎起身,可他发现他竟根本无法摆脱这个瘦弱丫头的禁锢。

    趁着少年被暖儿分散了注意力,叶清染的手使了一个巧劲,少年的嘴被轻而易举的掰开。

    未等他缓过神来,叶清染早已从针包之中取出了一枚细长的银镊,深入了少年的喉中。

    少年猛然睁大双眼,弹跳起身。

    “疯女人,竟敢对小爷动手,你知不知道小爷我是谁!”少年身着华衣,垂顺如水的衣料上以金丝银线绣着飞鹤祥云。

    少年相貌颇俊,唇红齿白,此时面若桃花,星眸怒睁,更显露出几分风流韵味来。

    “疯女人,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的名讳……”

    少年还在因方才受辱而愤恼不已,忽然眸色一怔,满脸狐疑的摸着自己的喉咙。

    他视线偏移,目光落在了叶清染手中的银镊上,但见镊尖掐着一根锋利的鱼刺。

    他方才便是被这根鱼刺卡住喉咙,咽不下呕不出,憋得他几欲窒息。

    此时喉咙虽微有痛意,但呼吸顺畅,已无异物之感。

    “你……”少年狐疑的打量着叶清染,“你怎么知道我被鱼刺卡住了?”

    叶清染未答,只将银镊用帕子包好,使用过的工具需得用酒洗火灼之后方才能再放入针包之内。

    她方才走进内间便注意到桌上的菜食唯有鱼肉有被动过的痕迹,此人气息不匀,面色涨红,之后种种行为,皆是被鱼刺卡住的人方有的表现,并不难猜。

    只此人张狂无礼,叶清染已尽了医者本分,便不打算再多理会。

    见叶清染无声离开,少年眨了眨眼睛,忽然快步追出门,长臂一拦,挡住了叶清染的去路。

    暖儿立刻将叶清染护在身后,怒目而瞪,“大胆狂徒,你要作甚!”

    少年丝毫不予理睬,目光越过暖儿落在叶清染身上,大胆而赤裸,笑意更显轻挑,“小娘子,我知道了,你瞧上小爷了对吧?”

    暖儿愣了愣,掐腰啐了少年一口,“我呸!你这人真是好生不要脸面,我家小姐救了你,你不道谢便算了,怎敢满口污言秽语!”

    少年却是环胸而笑,眼中满是了然,“我们素不相识,她若不喜欢我,为何要救我?”

    暖儿:“……”

    这人看着白净,怎么脸皮比她的脚后跟都厚?

    少年牵唇,露出一抹有些邪魅的笑意,眼神更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叶清染,“方才你做的事我的瞧见了!”

    叶清染眉尾轻轻挑动,不解其意。

    少年面露得意之色,“你方才用帕子将那银镊小心包藏,想来便是要留下当做定情信物的吧!”

    叶清染:“……”

    从医以来,无赖见过不少,但这般厚颜无耻的倒是第一回见……

第九章 皇太孙

    见叶清染不说话,少年以为自己道破了她的心事,愈加得意。

    他微抬着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虽说接近小爷的女人数不胜数,但你比她们都要有意思些,小爷便纳了你吧!”

    暖儿眼睛睁圆,她从业丫鬟这几年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熊心豹胆之人。

    暖儿要与他理论,叶清染却轻轻淡淡的开了口,“暖儿,我们走吧。”

    少年见状眉头一皱,声音变冷,语气不耐的道:“喂!小爷警告你啊,少来那欲擒故纵的一套,小爷不吃!

    你若识趣,小爷还能给你三分颜面,否则可别怪小爷不客气了!”

    八卦是人之本性,不论贵贱。

    原本紧闭的雅间皆门缝微开,露出微眯的眼或探出的耳。

    叶清染不予理会,抬步仍走。

    少年心底的火气唰的涌了上来,原本好看的相貌被暴戾撕扯开。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他迈步上前,伸手便去抓叶清染,忽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冲了出来,“砰”的一声撞在了少年身上。

    小男孩身材瘦弱,虽使足了气力也只是将少年撞的趔趄了一下,反是小男孩被力道掀翻在地。

    “哪来的小崽子!看小爷我不打死你!”少年怒极,挥手便打。

    可下一瞬,他的手臂便僵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他侧眸,只见蓝衣少女静静站在他身侧,正用一双平静如湖水般的眸子望着他,没有波澜,却莫明让人觉得心惊,而他的手臂上正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叶清染扶起小男孩,声音虽轻,但较之刚才的淡然多了一丝凉意,“瞧公子年岁应已至舞象,何来与一孩童置气。”

    见少年要拔手臂上的银针,叶清染又道:“小女子劝公子一句,这银针最好找个大夫来拔,否则难免痛上十日半月。”

    少年缩了缩手,不愿信却又不敢拔,见各屋门缝越开越大,羞恼之下越发口不择言,“臭娘们,小爷我真是给你脸了……”

    便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叶清染不欲再被污言秽语扰了清净,抬手又是一根银针刺进少年脖颈。

    少年登时口不能言,就连身子都动弹不得,只能徒劳瞪眼。

    “公子方才伤到了喉咙,还是少言的好。您不必担心,银针拔掉公子便能恢复如常。

    可若不懂医术者擅自拔针,公子就要受些皮肉之苦了。”叶清染言尽于此,带着暖儿一行人离开望仙楼。

    少年动弹不得,言语不得,但偏偏听觉如常,清晰的听到了各雅间内传来的窸窣的笑声,气得少年脸色通红。

    “大夫快来,我家公子被鱼刺卡住了……”小厮带着大夫赶来,见少年站在廊中,愣了愣,语气更加急促,“快点快点,我家公子的脸都憋红了!”

    大夫背着药箱匆匆上前,恭敬道:“魏公子,烦请您张开嘴。”

    少年未有动静,大夫一时不知所措。

    小厮心知自家主子不是那等乖乖听话之人,便上前小声劝道:“公子,颜面虽重,但被鱼刺卡住可不是小事,您就姑且配合一下。”

    少年怒目狠瞪小厮,眼神不停的瞄向手臂处。

    小厮一脸悲痛,催促道:“大夫你快着些吧,我家公子的脸都疼抽筋了!”

    少年:“……”

    大夫正欲上前,小厮忽的“嘶”了一声。

    “公子,您这手臂上怎么也扎了刺啊,奴才给你拔下去啊……”

    少年星眸怒睁,却终究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小厮将他手臂上的银针拔下。

    刹那间,无法言喻的酸痛感顺着针刺处蔓延至整条手臂,疼得他几欲窒息。

    未等他这口气喘匀,便听小厮又道:“咦,这里还有一根!”

    少年眼中瞬间溢满了惊恐,只可惜小厮未能体会,眨眼间手上便又多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这鱼刺可真硬,跟绣花针似的……欸!?公子您怎么了?”

    一行人手忙脚乱的将晕倒的少年抬出了望仙楼,各个雅间的门才再度合上。

    天字一号房中,一男子勾唇摇头而笑,“那小女子倒是厉害,竟能将咱们这个临安第一恶霸降服。”

    “梓然行事虽欠稳妥,但本性不坏。”浮冰玉碎般的嗓音矜贵清淡,一如其人。

    月色长衫,绣以碧竹,宛若皎皎月色下的竹林,清辉荡荡,朗朗清举。

    男子挑眉,显然并不认可,“是殿下宽和,眼中才无恶人。魏梓然行事张扬霸道,狷狂无礼,他若都不配这一“恶”字,临安怕是无人敢当。”

    苏御轻轻摇头。

    苏御相貌极为俊美,肤如凝玉,眉如墨画,眸中噙着悲悯,此般模样宛若道观中供奉的神像,高贵而又温和,淡然却又疏离。

    “梓然年幼父母皆故,惠恩姑祖母难免溺宠了些。”

    男子冷冷呵笑一声,目光锐利而冰冷,“临安城哪家没有几个可怜人,怎就是他为非作歹的借口!”

    苏御轻叹一声,温和而又无奈的唤了男子一声,“阿远……”

    薛远收回思绪,抿了口茶不再提及魏梓然,而是正色道:“太子为苏怀诚寻了巡防营的差事,不过一个侧妃所出的郡王,却妄图事事压制殿下一头,殿下也该早作打算才好。

    毕竟您才是陛下亲封的皇太孙,是梁国正统,岂是那等庶出货色可以妄图攀比的!”

第十章 谋

    弘武帝有三子,但皆非中宫所出,是以弘武帝多年未曾立储。

    直至赵皇后高年诞下一公主,损伤了凤体不能再孕,弘武帝才立长子苏赢为储。

    只苏赢虽为长,却并非最得宠的皇子,苏赢上位乃是父凭子贵。

    皇长孙苏御三岁可颂诗百篇,五岁可作锦绣文章,七岁可策马挽弓,深得弘武帝欢心,赐名为御,又一诏圣旨册封苏赢为梁国储君。

    只苏御得了祖父的喜欢,却未得父亲的偏爱。

    苏赢偏宠侧妃所生之子,甚至有宠妾灭妻之举,弘武帝也不多言,直接一纸诏书封苏御为皇太孙,苏赢才就此安分下来。

    只有太子过世,才会封其子嗣为太孙,弘武帝此举便是在昭告天下,梁国真正的储君是皇太孙苏御。

    薛远望着苏御道:“苏怀诚亲近权臣,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殿下不得不防。”

    苏御轻咳起来,他的皮肤透着一种略显病态的苍白,为他完美的面容增添了一分易碎的脆弱,这种单薄非但未折损他的俊美,反是更显惊心动魄之美。

    窗缝间透过的浅金碎光轻落在他的眉宇之间,柔化了他的轮廓,让人有种他几欲羽化登仙的恍惚错觉。

    “我身子不济,怀诚能为皇祖父与父亲分忧,我身为兄长合该惭愧才是。”

    薛远抿抿唇,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将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起身道:“殿下心思良善,只世间未必皆是宽厚之人。

    殿下能不计前嫌,可他人未必愿意斩草不除根!”

    语落,薛远拱手行了一礼,辞别而去。

    苏御只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挽袖抿茶,“阿远身上戾气太重,倒是可惜了这壶好茶。”

    东风笑道:“但薛表公子对主子的心是不掺假的。”

    苏御无声敛眸,不置可否。

    见苏御不语,东风转换了话题,“诚郡王不日将在太子府中设宴招待一众亲友,依照郡王爷的性子,免不得又要与主子您上演一番兄弟情深了。”

    苏御牵唇,淡淡而笑,“怀诚有出息,我这个做兄长自然替他高兴。”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转动了一下杯身,映衬之下精细的白瓷茶盏都显得有几分粗糙,“梓然如何了?”

    提到魏梓然东风忍俊不禁,“魏公子无事,只是疼晕了过去。”

    魏梓然是惠恩长公主唯一的孙儿,自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他又是睚眦必报无法无天的性子,东风倒是更担心叶清染些。

    “倒也未必。”苏御起身,广袖垂落,如云似水。

    阳光拂过衣袂间的金丝银线,似浮光掠过湖面,潋滟风华。

    他行至窗边,眺望繁华街景,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清浅笑意。

    江湖的水未必比朝堂浅,若无几分本领,孤身女子如何安身立足。

    这建威将军府怕是迎来了一个甚是有趣的人……

    ……

    叶清染将小男孩暂时安顿在盛安堂,小男孩虽不舍,但也只敢用委屈可怜的眼神纠缠。

    叶清染揉了揉他的头,笑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张张嘴,想到“二狗子”那个名字,改口道:“我没有名字。”

    顿了顿,又低垂着头补了句,“我没有爹娘。”

    叶清染眸光一软,轻叹道:“那我为你取个名字可好?”

    小男孩乌亮的眼睛里噙满了光芒,用力的点着头。

    叶清染沉吟片刻,挑唇一笑,“辰字如何?日月星辰,光芒璀璨。”

    小男孩眨眨眼,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垂头喃喃几句,忽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望着叶清染道:“叶辰,以后我叫叶辰!”

    叶清染眸光一荡,犹如平静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

    暖儿却如临大敌,“小姐,您看呀,我就说这小鬼贼着呢,惯会装模作样!”

    真是比她还会溜须拍马,日后定是与她争宠的第一号劲敌,不得不防。

    叶清染温和笑笑,将叶辰托付给宁安,便带着锦绣两人回到了建威将军府。

    她命人将一份点心送到富贵院,提着另一个食盒去了林氏的院子。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林氏笑嗔道。

    卫锦悠也笑着逗趣道:“叶妹妹这般倒是显得我空手无礼了,我手头可不宽裕,叶妹妹休要让我破费,日后与我一般空手来就是。”

    叶清染含笑应下。

    几人落座,林氏与叶清染提到了设宴之事,见叶清染有拒绝之意,林氏忙道:“这是你义父的一番心意,你勿要觉得麻烦,咱们是一家人,为女儿设宴岂不理所应当?”

    叶清染推辞不过,只得应下。

    “过两日让悠儿带你去临安四处逛逛,挑选些喜欢的衣裳首饰。”

    卫锦悠一口应下,“那感情好呀,我可要借叶妹妹的光多挑些东西才好!”

    三个女子闲谈起来,从古论今,天南海北,林氏惊讶于叶清染的见识与谈吐,再想到这些年她一人颠沛流离,心中愈加怜惜。

    回到芷兰院,暖儿感慨道:“林夫人与大小姐都是极好相处的人呢,将军对小姐也是真的好!”

    锦绣轻轻应了一声,“是啊,卫将军与林夫人都是极好的人……”

    叶清染望了锦绣一眼,轻声道:“正因为卫将军他们都是极好的人,我们行事才要更加谨慎,以免给他们带来麻烦。”

    暖儿点头,乖乖应了一声,锦绣眼帘颤了颤,亦颔首应下。

    卫城要为叶清染办宴的事情传到了富贵院,孙氏气得要砸杯子,“办宴得花费多少银钱,为一个外室养的东西多花一文都不值!”

    卫锦珠扫了孙氏一眼,淡淡道:“母亲若摔了杯子,就又要多添几两了。”

    孙氏悻悻放下杯子,心中憋闷,“可我就瞧不得那小贱人风光,我非要将这宴搅砸了不可!”

    卫锦珠冷冷勾唇,闲适的抿了口茶,嘴角噙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浅笑,“母亲放心便是,父亲要为她办宴,也要看看她有没有福气享受。”

第十一章 帝王心

    皇城。

    万寿宫。

    茶香袅袅,龙涎香沉,乌沉木桌上摆着一方棋盘,黑白棋子纵横交错。

    黑子犹如刀刃,撕裂白子之营;白子柔缓如水,行包围之势。

    黑子凌厉,白子温吞,可当白子最后一子落定,黑子已然溃不成军。

    “又输一子!”弘武帝将手中的黑子丢入棋盒中,略显挫败,挑眉望着对面之人道:“祈佑,朕怎么每次都输一子,你该不会在让着朕吧?”

    苏御淡笑摇头,“应是皇祖父让着了孙儿才对。”

    “朕可没让。”弘武帝小声嘟囔了一句,托着下巴琢磨着棋局。

    每次对弈他都以一子之差输给苏御,不甘心又无可奈和,搅得他抓心挠肝的难受。

    “怎么就又差了一子呢……”弘武帝喃喃自语,若非那一身金龙锦袍威严凌厉,此时的弘武帝便与街边那些整天钻研棋局的老大爷别无二致。

    苏御见弘武帝沉浸其中,便欲起身请辞。

    “祈佑。”弘武帝开口唤道。

    苏御驻足。

    弘武帝的视线未离开棋盘,语气幽幽,“你父亲为怀诚求了巡防营的差事,你可也有想要的?”

    “孙儿并无所求。”

    弘武帝叹了一声,转身望向苏御,眸中尽是对小辈的怜惜与疼爱,并无帝王之威,“朕希望你有所求,你也该有所求。”

    苏御笑笑,如皓月似清风,芝兰玉树,又岂是“俊美”二字可以概述。

    “孙儿亦想为皇祖父分忧,但祈佑福薄,身子不济,不该所求太多。”

    见苏御神情散朗,当真无所求无所怨,弘武帝鼻中发出重重一声叹息,“罢了,身子要紧,朕的身子骨还行,你再好生养着,莫信那些庸医所言。”

    他不相信承他龙气庇佑的孙儿会活不过弱冠之年!

    望着苏御清俊的背影,弘武帝眼中爱怜不散,“这孩子……可惜了。”

    “能得陛下厚爱,是他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殿下是个有福气的,何来可惜。”万寿宫总管张胜奉茶说道。

    他自年幼起便伴在弘武帝身边,说话自也随意些。

    “朕是疼他,但未必是福气,若非朕过早的表露出厚爱,太子妃和安家当年也不至于……”

    见弘武帝又提及痛心往事,张胜忙劝道:“安家通敌之罪证据确凿,陛下便是想要偏袒也是无法。

    再者您已尽力护着安家老太爷与太子妃,只您虽是帝王,亦有无能为力之时。”

    当年梁国一举攻克幽国,自此天下一统。

    可本是普天同贺之事,却因太子妃母族卷入通敌一案而被掀起波澜,牵连甚广。

    安家乃梁国百年望族,安家老太爷时任内阁首辅,学富五车,品性廉洁,门生遍布天下,受天下文人尊崇。

    这样的人物被卷入通敌之案,莫说天下文人不从,便是弘武帝也不肯相信。

    可当时人证物证俱全,妄图撼动安家这棵百年巨树之人又数不胜数,弘武帝虽为帝王,却也不能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太过偏袒,只得暂时羁押安家众人。

    只未曾想到,安家老太爷虽是文人,却性烈如火,为证清白竟撞柱而亡,太子妃安氏不愿罪臣之女的身份影响苏御,亦择一条白绫,了却了性命。

    可怜苏御幼年丧母,母族凋零,悲痛恍惚不慎落入严冬冰湖,自此染上了顽疾,药石无医。

    苏御天赋卓绝,众人提及无不要叹一声可惜……

    “陛下勿忧,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定有神医能治好殿下的病症。”张胜见弘武帝愁眉不解,便有意岔开话题道:“便如卫将军新认的养女,听闻便医术了得。”

    弘武帝呵笑道:“卫城没别的毛病,就是这后宅太乱了些。

    两个正妻还不够他受的,又领回了个外室女,后院都快比戏台子热闹了。”

    “陛下以为那是卫将军的外室女?”

    弘武帝轻笑,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男人嘛,难免有些风流韵事。”

    说完,弘武帝上下扫了张胜一眼,勾唇,“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倒是可以盯着卫府点,挑有趣的与朕讲讲。”

    张胜:“……”

    他感受到了这个世道满满的恶意。

    弘武帝抿了口茶,随口问道:“梓然那小子怎么回事,听说又在府里闹腾?”

    张胜回道:“听说魏公子最近在满临安找一个姑娘……”

    弘武帝挑眉,略有兴致,笑道:“没想到梓然一晃也到了爱慕女子的年纪,就是不知被梓然看中,究竟是福是祸了。”

    想了想,又道:“这个也盯着点,看看是哪家姑娘这么倒霉。”

    张胜暗想,您这不都已有定论了吗,被魏公子相中,估计那家祖坟都冒黑烟了!

    ……

    这日,卫锦悠与叶清染相约一同去逛铺子,行至二门处卫锦珠追了上来。

    “大姐姐,叶姐姐,你们两个出去逛街却独独扔下我,真是过分呢!”卫锦珠笑意天真娇俏,全无那日的针锋相对。

    伸手不打笑脸人,卫锦珠主动示好,两人自不会拒绝,三人说笑几句便同乘马车而行。

    卫锦珠望着面若芙蓉的叶清染,眸光微动,唇畔凝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叶清染这么想出风头,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好生成全……

第十二章 好戏

    春日温暖明媚,不似冬日酷凛,街上桃李盛绽,颜色却不及小娘子们身上的衣裙。

    锦绣阁中宛若百花齐绽的花园,馨香扑面,鲜艳欲滴。

    刚下马车,卫锦悠便轻蹙了一下眉,疑惑道:“今日倒是奇怪,竟无一人戴面纱?”

    各家小姐出行皆喜欢佩戴面纱,一是女子容颜不愿被外人所睹,二是面纱亦是装饰点缀之物。

    少女爱美,不仅要比衣裙发饰,就连这面纱也有门道。

    或精于刺绣,或点缀珠翠,总之是女子出行必不可少之物。

    卫锦珠听了一笑,“大姐姐没听说呀?”

    “听说什么?”卫锦悠不解。

    卫锦珠笑着解释道:“最近那位魏公子满临安城的寻找一身穿蓝衣,面覆轻纱的女子。

    闺秀们听了哪里还敢穿蓝色衣裙,便是面纱都不愿戴,唯恐招惹上他。”

    卫锦悠抬眸望去,果然见姹紫嫣红之中唯独少了蓝色,这也显得叶清染愈加扎眼。

    魏梓然是惠恩长公主嫡孙,身份尊贵不凡。

    惠恩长公主与弘武帝一母同胞,姐弟感情深厚,弘武帝念其年幼父母皆逝,对他较为纵容,这也致使他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虽说不至于打家劫舍,烧杀抢掠,但也算“无恶不作”,临安无人敢惹。

    是以即便魏梓然身份尊贵,相貌不俗,但众女仍避之唯恐不及。

    “叶妹妹快去挑身衣裳吧,免得沾了晦气。”

    卫锦悠拉着叶清染迈进了锦绣阁,目光轻扫了卫锦珠一眼。

    叶清染今日正好穿着蓝裙,既是早知便该在府中提醒才是。

    卫锦珠勾唇,抬手拂了拂鬓边的海棠步摇,含笑跟上。

    锦绣阁除了招牌金缕纱外,其他的绫罗绸缎亦备受追捧。

    只因其花样皆别出心裁,每每推新,便势必会引众家效仿。

    锦绣阁讲一“精”字,是以价格不匪,能在此处挑选锦缎之人非富即贵。

    见卫锦悠姐妹携手而来,交好的小姐们有说有笑的围了过来。

    卫锦悠虽心急让叶清染更换衣裙,但也不好对来人置之不理,况且她也有心为众人引见叶清染。

    有人瞧见了叶清染,开口问道:“这位小姐瞧着眼生,不知是……”

    卫锦悠正要开口,卫锦珠抢先答道:“叶姐姐闺名清染,父亲刚把她从邺城接回来,日后大家可要多加关照叶姐姐……”

    卫锦珠眉眼弯弯,笑得无害,卫锦悠却眉头狠狠一皱。

    她这般说辞,仿佛在坐实叶清染外室之女的身份一般。

    果然,卫锦珠语落之后,有些少女脸上立刻浮现了轻慢与不屑,即便卫锦悠开口为叶清染解释,众人还是一副任由你如何说辞,我都不信的模样。

    毕竟如她这般年纪就精通医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一碧衣少女忽的开口,引来众人侧目。

    少女身材纤长清瘦,尖尖的瓜子脸上长着一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瞧着有两分凌厉。

    卫锦珠笑道:“苍小姐也去过邺城?”

    苍兰扫了卫锦珠一眼,语气淡淡,“就不能是在临安见的吗?”

    卫锦珠一哽,暗暗咬牙。

    她竟忘了苍兰的脾性,真不该接她的话!

    苍兰不理卫锦珠,径自道:“那日我在街上瞧见你救了一个小乞儿。”

    苍兰是左都御史府的嫡小姐,人送外号“闺中御史”,可想其脾性耿直。

    人家说话是山回路转,苍兰是单刀直入,常常插的人呕血窝火,因说话行事因太过直接而与其他闺秀画风格格不入,是以鲜少有人敢与之亲近。

    可此时见有趣事可听,众女便抛下往日成见,纷纷询问。

    闻后都不禁讶然,“叶小姐医术竟这般高明?”

    叶清染浅浅一笑,语气柔缓,如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高明不敢,略通而已。”

    叶清染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眼睛,但眸光清澈干净,皎皎如星,言谈行事颇有大家风范,瞧着如何也不像外室之女。

    卫锦悠见状又趁机将叶清染为卫城诊病之事娓娓道来,众人这才知晓其中误会,更有人多望了卫锦珠几眼。

    卫锦珠面上不露声色,双手却紧捏成拳。

    该死的苍兰,真是多事,竟反帮叶清染正了名。

    “始作俑者”却浑然未觉,苍兰只知人长这张嘴除了用来吃饭喝水,便是用来说话的。

    只有些人用来说假话,她却只会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之事。

    众人意味不明的眼神让卫锦珠一时难堪,她正思忖该如何找补,忽听外面传来男子张扬的声音,“你确定那女人在里面?”

    卫锦珠粉唇一翘,面上阴郁皆无,眼中绽放出光彩。

    她为叶清染准备的好戏终于上演了,得罪了临安第一魔头,叶清染别想全身而退!

第十三章 大哥二弟

    那日卫锦珠恰好也在望仙楼,将叶清染与魏梓然间的矛盾瞧得清清楚楚。

    但她并未急着向魏梓然透露叶清染的身份,而是一直等到今日。

    既是好戏,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

    叶清染不知道魏梓然的脾性,她却清楚得很。

    张扬狂妄,睚眦必报,便是哪家的狗冲他叫了几声,他也得想办法还回去不可。

    曾经有个御史因弹劾魏梓然目无法纪,硬生生被这个混世魔头折磨得主动请旨去别处任官,不敢再留临安一日。

    得罪了这样的人,叶清染别想好过。

    众女一听到魏梓然的声音瞬间吓得面色发白,如见洪水猛兽。

    待魏梓然迈进屋内,少女们更是如同被风雨摧残的小花,瑟瑟发抖。

    叶清染挑挑眉,想到那日魏梓然很是狂傲的说喜欢他的女子数不胜数,可此番看来出入甚大。

    魏梓然迈进锦绣阁,眼神瞬间就落在了叶清染的身上。

    毕竟满屋花红柳绿之中,唯有叶清染一袭蓝裙,干净淡雅,也唯有她面覆轻纱,魏梓然想看不到都难。

    视线触及叶清染的瞬间,魏梓然瞳孔一缩,似想抬手,胳膊微微举起便又落下,只瞪着一双眼望着她,“是你!”

    叶清染缓缓抬头,目光平静清凉,浅浅一笑,“原是魏公子,久仰。”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叶清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与魏老虎搭话!

    “叶姐姐认识魏公子?”卫锦珠牵唇,笑得天真无邪,“叶姐姐初来临安,倒是结识了不少友人呢!”

    这友人指的自然是苍兰与魏梓然,两人相同之处便是人缘极差。

    “放屁!谁是她友人!”魏梓然开口便是粗鄙之言。

    卫锦珠却是未恼,眼中光彩更亮,这魏梓然是个混的,甚至还动手打过女子,叶清染今日定会丢尽脸面。

    魏梓然阔步走到叶清染面前,他个子很高,望着叶清染时自带了两分居高临下。

    叶清染眸光依旧清淡,卫锦悠却紧张的心口突突直跳,思忖着该如何应付这个大魔头,孰料……

    原本远远高过叶清染的魏梓然倏地矮了一截,望着叶清染的视线从俯视变成了平视,饶是向来风轻云淡的叶清染都意外的挑了下眉梢。

    但见魏梓然微屈双膝,双手抱拳,目光灼灼的盯着叶清染,“阿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叶清染:“……”

    众人:“……”

    屋内静寂无声,若非魏梓然因为屈膝而身体隐有颤抖,只怕会有人误会这是一幅静止的画面。

    “魏公子,你……”

    魏梓然抬手,打断了叶清染的话:“日后阿姐唤我梓然,阿然都可以,若觉得不便叫我一声小魏子也行。”

    “小……小魏子?”卫锦珠不可置信的看着魏梓然,一度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瞎了。

    这是魏老虎魏大魔头该说的话?

    魏梓然冲着叶清染笑了笑,极尽讨好,“阿姐,你等我一下啊。”

    语落他站直了身子,随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茶杯,一个转身,将杯中的茶全都泼在了卫锦珠脸上。

    “你是什么狗东西,小魏子也是你叫的?”

    卫锦珠冷不丁被泼了一脸的水,呆若木鸡。

    直到茶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下来,她才回过神来,睁圆了眼睛惊恐不解的问道:“你为何泼我?”

    魏梓然将杯子随手一丢,嗤笑出声,“小爷想泼就泼,哪来的原因!

    你长得让小爷不舒服,便是你的错!”

    魏梓然行事向来如此,不懂怜香惜玉,做事全凭喜好,从不顾及她人。

    卫锦珠发髻湿乱,脸上还挂着几片茶叶,十分狼狈,见有人垂首弯唇,卫锦珠眼眶一红,瞬间盈满了泪,跺着脚哭着跑出了锦绣阁。

    魏梓然轻蔑的收回视线,望向叶清染时又瞬间变成了崇拜和讨好,“阿……”

    叶清染扶额,“魏公子,您的称呼不妥。”

    “嘶!”魏梓然蹙眉,托着下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觉得这个称呼怪别扭的。

    我瞧着咱们年岁相当,唤你阿姐的确不妥。”

    魏梓然沉吟片刻,忽的抚掌道:“有了!我想到了一个好称呼,亲切又不失分寸,有礼又不显生疏!”

    魏梓然眼睛极亮,语气欢快,“日后,我便唤你大哥,你便唤我二弟,咱们都不是那世俗之人,莫将男女看得分明,如何?”

    叶清染:“……”

    当真不如何!

第十四章 有病

    人心最是难测,是以叶清染从不妄言能看透任何一人,但如魏梓然这般难测的,也是生平仅见。

    “魏公子,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救了他,他却恶语相向,张狂无礼;她随手扎了他两针,他却要与她义结金兰?

    “没有误会!”魏梓然连连摆手,“那日在望仙楼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大哥勿怪,日后您便是我大哥,只要小弟在一日,您就在临安横着走!”

    叶清染:“……”

    “承魏公子抬举,小女子心领,但男女有别,只能拂了公子好意。”

    那日出手相救魏梓然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外,而她不想与任何的意外牵扯上关系。

    魏梓然出来搅局,锦缎自然买不成了,叶清染对魏梓然略一颔首,便挽住了一脸怔愣的卫锦悠。

    见叶清染要走,魏梓然忙道:“大哥想去何处逛,弟弟给你开路!”

    “不必……”

    “都没长眼睛是不是,没看我大哥要走吗,赶紧给小爷闪开!”魏梓然冲着一众少女扬声喊道,吓得几个胆小的小姐打了个颤栗。

    转过身,脸上又瞬间挂了笑,挽袖道:“大哥您这边走。”

    叶清染:“……”

    不知为何,今日的魏梓然让她更有扎他几针的冲动。

    叶清染不愿在众人之前与他纠缠,出了锦绣阁,方道:“魏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魏梓然摸了摸鼻子,神色悻悻,“不愧是大哥,竟能看出我有话要说。”

    叶清染心觉无奈,他表露的这般明显,看不出才是怪事吧。

    “其实……”魏梓然目光灼灼的望着叶清染,眸中的炙热让人觉得唐突。

    魏梓然那向来张扬跋扈的面容上浮现了难得一见的窘色,“其实我……我并非想认你做大哥。”

    卫锦悠捏紧了帕子,目露警觉。

    魏梓然果然别有居心,义结金兰不过是借口而已,这登徒子定是被清染美貌所倾倒……

    “其实我想拜你为师!”

    卫锦悠:“……”

    叶清染:“……”

    魏梓然直到现在还全身酸疼,最初两天更是疼得他下不了床。

    可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是兴奋,若是他也能学会这门手艺,日后他就不必与人拳脚相向了,毕竟每次打人他手也挺疼的。

    “你想与我学习医术?”

    魏梓然连连摆手,“那倒不必,你就教我如何用针扎人就成。”

    救人什么的他才没兴趣,折磨人倒还行。

    叶清染点点头,表示了然。

    “那……”

    “我拒绝。”

    叶清染拒绝的干脆利落,眸色清清的望着魏梓然道:“医术是用来救人的,而非戏弄他人的手段。

    我是绝对不会教授魏公子行针的,魏公子日后也不必再来寻我了。”

    语落之后,叶清染便拉着卫锦悠踏上了马车,全然不理会魏梓然,看得卫锦悠都不免心慌,“叶妹妹,那魏魔……魏公子性情不定,你与他说话时还是注意些的好。”

    叶清染浅浅一笑,温软得如同车外的娇花,“我既已表明心意,相信魏公子也不会再来强求。”

    卫锦悠摇头一叹,只觉叶清染真是太过单纯简单。

    那魏魔头可不是寻常人等,还是回府后让父亲拿个主意吧。

    魏梓然立在街头望着卫府的马车渐渐消失踪影,他的小厮走上前来,哼声道:“这女人也太不知好歹了,能教公子可是她的荣幸!”

    魏梓然侧眸扫了他一眼,抬手便是一个大脑拍,“找死吧!那是我大哥,你个狗奴才也敢说!”

    魏梓然环胸而笑,似具有荣焉,“除了陛下,已经许多年没人这般不给我面子了。

    不愧是我想认作大哥的女子,真是不一般!”

    小厮:“……”

    不一般的是您吧!

    若有遭一日他身染重疾时日无多,他一定要将埋藏在心里多年的话讲出来。

    公子,您有病,得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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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412/ 第一时间欣赏盛宠神医太子妃最新章节! 作者:浮梦公子所写的《盛宠神医太子妃》为转载作品,盛宠神医太子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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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神医太子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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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将军府义女,却被污以外室女之名,成了人人可欺的小可怜!?
云袖轻挽,玉手执针,生死人肉白骨,她若不放,谁敢取他性命!
袖手天下,意谋乾坤,算尽人心时局,他想护之人谁又敢欺?
苏御曾道他一生谋略在朝岂可受困儿女情长。
叶清染曾言自己此生虽筹谋万千,但唯独无意情情爱爱。
后来——
苏御:“吾平生所愿,日抚瑶琴听音,夜有娇妻伴读,唯此而已。”
叶清染:“相夫教子,亦可为乐。”
*
可忽然有一日——
苏御发现他的小娇妻身份重重,马甲多的像莲蓬,扒了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
叶清染也发现,她家夫君的面具就像圆葱,揭了一层还有一层,无尽无休。
【简言之,这是一对腹黑男女互扒马甲,“对外夫妻一心,回家您是哪位”的故事。】
【小剧场】
叶清染:“夫君,面具戴久了,不累吗?”
苏御淡笑:“不累,所以……正准备累一下。”
他反手撂下流苏纱帐:“清染,为夫倒是想问你,马甲穿这么多,不热吗?不如为夫帮你解去?”
叶清染:“……”
*
叶清染:“江山美人,孰轻孰重?”
苏御:“若美人非卿,盛世天下方为男儿所求。”
叶清染垂首,敛眸,“若是,尔又如何?”
苏御牵唇,揽她入怀,“山河拱手,为卿一笑。”盛宠神医太子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宠神医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宠神医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