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委屈
“为父自然是知晓你的心思，也从没有要阻拦你的意思。”宁家主似真似假的叹了一声，“可宁宁啊，你着修行委实不大合适。”
毕竟，中州宁家的大小姐头一回在人前亮相，怎也不能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初期的修士。
宁宁痛定思痛，虽说这时日或许来不及了，但只要给她爹爹做出个态度来，想必他老人家也不会如何的。
这小姑娘心底打了一手好算盘，却是全然不知道她那位秦姐姐已然是在来中州的路上了。
宁家主自然也不知此事，若不然说什么也不会拿这事儿来钓着宁宁的。
他可最是清楚自家女儿的心性和脾气了，这若是一见着秦莳，还不知要将修行给抛到什么地步去呢。
宁宁性质颇高，又朝着自家爹爹甜甜地笑了起来，“爹爹，虽说秦姐姐临走前给女儿留下了不少于修行有所进益的丹药，可女儿好歹也是宁家的大姑娘不是？您可不能小气。”
宁家主叹气，心道他家宁宁的出息，大约也是全都在这些小聪明上了。宁家主自然不会不愿意为宁宁做什么，只是算来算去，这吃里扒外眼底不知为何只有一个秦莳的小丫头，大约是要昧着良心藏她老爹的宝贝贴补秦莳去了。
可真若是论起来，纵然那位年纪轻轻，如今还只是藏锋山的小弟子，但宁家主可也不会以为自己当真要强过秦莳多少。
那位一瞧便知是有不少好东西在身上的。
且不说秦莳自己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师尊又是有名的强者，身边跟着那来历不明的药王谷青年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
他虽说是宁家家主，好似看起来风光无限一般，但、但那都是家族的东西，他怎可能随意动用？
宁家主的私房钱可当真是已经少得可怜了。
偏生他那不知好歹的小女儿，还一门心思的想要拿自家爹爹的钱去贴补旁人，他还只能是咬着牙含泪掏钱。
—
“你怎把它也给带上了？”秦莳戳了戳胖莲藕，“这小东西不是据说不见人了吗？”
胖莲藕愤愤，任谁被人喊上几天几夜的桂花糖，那也都是不愿意见人的。
它这样无论如何也算半个大妖怪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听取那样的意思。
叶景江漫不经心的往胖莲藕身上戳刀子，“大约是想要争宠。”
偏生这小白脸说着，唇角还带着几分笑意，指尖也不动声色的在胖莲藕身上戳了两下。
恍似威胁一般。
胖莲藕委委屈屈，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倒是秦莳瞧着这二人间的动作，微微勾了勾唇角。
她倒是很喜欢现在的日子。
纵然没什么波澜，仿佛平平淡淡也便这般了，但总是让人心底泛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秦莳很喜欢这样的温暖。
叶景江本就是个人精，又是时时刻刻的注意着秦莳的神态动作，自然也清楚她的心思。
“阿莳若喜欢，日后都这般可好？”
秦莳一字一顿：“不好。”偏生那姑娘开口说话时，眼底还带了几分莫名的挑衅。
“口是心非。”叶景江也不介怀，毕竟若是当真要与秦莳介意这些，他大约早要被这小姑娘给气坏了。
“你为何一定要去一趟中州宁家？可是宁家还有什么不妥当？”左右四下无人，叶景江便也问了出来。
他此刻大约也已经看明白了要如何好好同秦莳相处。
那小姑娘心底自有一杆称，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又说不得，她全都清楚又明白。
但她大约是不大喜欢同人绕来绕去的，总是嫌弃没什么意思。因而若是想要在秦莳这里知晓些什么，最好还是要直接了当一些。
说不准赶上秦莳心情好，便也都说说了呢。
可眼下，这人的心情分明是算的上好的。
秦莳想了想，倒是也没有一味的瞒着，她道：“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打算，你跟着瞧瞧不也便知道了？”
叶景江无奈，心道，倘若当真有那样好知道内情，他还用得着在这等着自家阿莳说实话？
“当真是全然为了宁宁？”
秦莳道：“也不全是。”
她只是忽然间想起了一桩事来，不来看过实在是不放心，“我也是头一回见着那所谓的天魔气，可是要去看看你的法子有没有效果。”
叶景江哼道：“这世上大约也只有我一人能够解决那天魔气，你不放心什么？”
毕竟，这修仙界大约也再没有第二个胆敢修行轮回功法的疯子了。
叶景江对自己的认知自然是十分的明确。
秦莳心底一动，“当真？那若是旁人有法子解决，会是因着什么？”
叶景江总觉得秦莳这话问的奇怪，她并非是全然的好奇，仿佛是笃定有人能够做到一般。
“或许，那人有操纵天魔气的法子也说不准。”见秦莳似乎不信，叶景江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声，“阿莳，你修行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
“天魔气纵然是邪门了些，可到底也是能够为人所用。”只要那人不怕死。
秦莳却道：“我并非是不信这个，这世上自然有的是丧心病狂之人。”
她只是不觉得明华有那个心性能够来动用天魔气。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倘若要利用那所谓的天魔气，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不必想也知道。
明华其人，最是贪生不过，怎么可能舍得下那条命。
叶景江瞧了她一眼，“你可莫要动那等心思。”
若不然，他也是没法子能够救的了秦莳，即便他心底全然是这个小姑娘，叶景江也做不到背弃一直以来的坚持。
他肯耗费力气来处置天魔气，最初是为着怀念妹妹将离，可那样的事情做的多了，见过了人生百态，叶景江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转变了观念。
他依旧算不得一个好人，却也不可能坐视任何人来破坏此界的规矩。
或许，这也是他修行轮回功法所带来的一个负面作用也说不得。
秦莳颇为无奈，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都是在想着些什么，“我为何要做那样的事情？”
“我天生剑骨，从来不缺力量。”
只要手中有剑，秦莳便永远都是藏锋山上锋芒毕露的剑修。
叶景江眼底划过了几分欣赏，说起来，他最喜欢的大约也是秦莳的这个模样了。
他喜欢看秦莳那副颇有几分骄傲的模样与眉眼，喜欢看那小姑娘眉梢眼角分明淡漠，却又仿佛藏着一团浇不灭的烈焰一般，随时随地都能够为她所相信的事情奉献出一切来。
这样的秦莳，是他看上一眼都觉得心底满是欢喜的小姑娘。
“不过算起来，宁宁这时候大约也应当筑基了。”秦莳面露思索，既然是已经走到了筑基这一步，想必也已经成熟不少了。
叶景江面带警惕，“你难不成还想带着宁宁一同上路？”
他方才送走了一个陆盏辞，难道又要迎来一个更为难缠的小狐狸精宁宁？
秦莳凤眼里划过了几分茫然，“嗯？带着宁宁上路？如今既是劫数将至，宁宁自然还是待在她家中才是最好的，带她出去作甚？”
毕竟，那小姑娘的修为可当真是不怎么样。
叶景江轻咳了一声，眼底飞快地划过了几分笑意，“自然是不能带上的，不过那位宁姑娘可是难缠极了，阿莳可得好生想一想对策才是。”
秦莳暗自勾了勾唇角，还真是当她看不出叶景江在想什么吗？
这人虽说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可偏生在秦莳面前也从来都不喜欢遮掩自己的心思，他心底转的是什么念头，秦莳最清楚不过了。
所以才要出言试探了两句。
“这不是有现成的理由？”秦莳下颚微微朝着叶景江的方向点了点，颇有几分无谓道：“左不过是说你小气又心眼小，不许罢了。”
至于宁宁会不会因此记恨上她身侧这位，那可不是秦莳现在能够控制得住的。
毕竟，秦姑娘只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那小姑娘给记恨。
叶景江自然不介意秦莳在这件事儿上用他做那个挡箭牌。早知如此，他便早该自己请命了。
叶景江又是长吁短叹了一番，最终还是朝着秦莳又笑了笑，“那等到了宁家，便由着我来说此话可好？”
他能跟着秦莳来去，那小狐狸精只能是在宁家好生等着秦莳来看，如此算起来，倒是他的日子才是更舒坦一些。
毕竟，指望秦莳能够记得这些事儿，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秦莳睨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不好。你可莫要想着趁机欺负宁宁。”
她又不是个死人。
也不知道是否那二人生来不对盘，总归是叶景江一遇上宁宁便要改了自己的脾气，变得幼稚许多，一定要与宁宁比一个高低出来。
秦莳虽说也清楚，叶景江在其中占据了很大的便宜，但却还是会在遇上宁宁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勾唇浅笑。
她很喜欢宁宁是真的，她也很喜欢叶景江，这也是真的。
不过宁宁毕竟是个小姑娘，小姑娘总归是要人好生相待的，是以，委屈的那个便只能是叶景江了。
可叶景江心底通透极了，当然明白这时候从秦莳的身上下手也没什么用。那小姑娘看似是个冷硬之人，但心底却是颇有几分柔软的意味在。
他若是当真敢与宁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争执起来，只怕那小姑娘的心转瞬间便能偏的没了边际。
倒是宁宁这样一通作用下来，说不准还是会让他与阿莳更为清静呢。
“不过，说不准那位宁家主已经开始准备前往三千秘境了，阿莳此番一定要前来，是不是也有要阻拦一二的打算？”
秦莳沉默了一瞬，却是点了点头，她的确是有那样的打算，但却不是因着她有多在意宁宁。
毕竟那小姑娘的修为，大抵是到不了三千秘境的，至多不过是随着宁家人去走个过场，什么因果也不可能牵扯到宁宁的身上。
“用了人家的药草温养神魂，总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秦莳道，“欠出去的因果，总归是要还的。”
说到底，叶景江其实是个一听到那“因果”二字便要想起挨千刀的假道士，颇为理直气壮道：“你何曾欠过他们因果？那都是他们欠了我的。”
真若是要叶景江捏着鼻子来论一论什么叫做因果，他倒觉得是也该是秦莳欠了他的才是。
与那些宁家人有什么干系。
秦莳不是很想和他掰扯这些没用的，只是问道：“那你要我偿还因果吗？”
叶景江心道，他难道傻了吗？若是偿还因果，岂非是要一刀两断，自此在没有了干系不成？
他可是盼着要和秦莳一直纠缠呢。
秦莳哼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所以，总归是要偿还的。”
叶景江：“……”
他可真是被这个小姑娘拿捏的死死的，再也没有半分逃走的余地了。
“罢了，阿莳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听阿莳的便是。”
秦莳装作自己没听出来叶景江的话外之意，又兀自思索了起来。待过中州宁家，他们又当是如何说服宁家主？
劫数之事事关重大，秦莳断然不可能轻易吐露。
当真是让人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可好在，至少宁家有个听话的小丫头在。秦莳自认不是好人，是以若是她提醒了，还是有人一门心思的找死，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她也只能是保证宁宁的安危了。
“不必烦心，阿莳是忘记了还有我在吗？”
叶景江笑得眉眼弯弯，“只要有我在，宁家主是会相信的。”
毕竟当初宁家那天魔气已然到了那等地步，若非叶景江出手，大约早已逐跌落神坛，成为普通的修仙世家了。
宁家对于叶景江的态度，自然不难猜测。
“只可惜，宁家并非宁家主的一言堂。”秦莳道，倘若当真是宁家主的一言堂，此事也会颇为好解决上几分。
叶景江失笑，倘若当真是谁的一言堂，大约也不会有其余的选择了。
这世上之事，总归不是非黑即白的。宁家正是因着从来都不是谁的一言堂，互相制约，这才能够稳稳当当的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是不是一言堂也没什么要紧的，总归他知道那些东西的厉害。”叶景江道。
算起来，本也是如此。
一言堂有什么好的，最要紧的是手中能够有掌握的力量，才能够位于不败之地。
这也是叶景江想要告诉秦莳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师姐的好处
藏锋山。
“做什么去？”徐桢挑了挑眉，拦下了那行迹颇为可疑的晋元。
晋元到底是有几分怕他家大师姐的，“四处瞧瞧，四处瞧瞧。”
徐桢若是还看不出晋元的小心思，大约也算不得是教授他不少剑法的大师姐了。
“说实话。”徐桢似笑非笑，“阿元，师姐不想同你说第二回。”
晋元：“……”他家大师姐虽说是个温婉性子，可近来却是暴躁了几分，对上他的时候总归是没那样的好脾气了。
“可是阿莳临走前交代了你什么？”徐桢挑眉问道。
晋元轻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大师姐料事如神。”
可不正是他们那位小师妹来寻他，特特嘱托了他一番，晋元才会来管这些闲事的，若不然这时候，他该是正在自己洞府里好生待着呢。
徐桢面色缓和了几分，却还是问道：“阿莳说什么了？”
当真也不是徐桢区别对待，看不上她那小师弟，只不过她实在担忧晋元在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上回之事，徐桢已然是听自家师尊说起过了，若非是秦莳同叶景江看好了时机出手，只怕他们藏锋山上是要少个人了。
“大师姐……”晋元犹犹豫豫，“我这时候哪里还敢招惹阿莳。”
他家那小师妹可是凶极了，哪里能够还主动招惹呢。
徐桢好整以暇的看着晋元，动作颇为闲适的坐在了一侧，仿佛在问晋元可否敢招惹她。
晋元……晋元必然是不敢啊！
莫说是他，诸位师兄都加在一起，大约也没有人敢得罪这二位。大师姐性子温婉，可手腕从来强硬，若是遇上什么事儿时，总归是要来折腾他们一通的。
至于那位小师妹，又是大师姐的心尖好，平日里哪个敢招惹她，全是哄着还来不及呢。
这般算起来，晋元才是颇为绝望地发现——他这是走到了“绝路”上了。
思来想去，早死哪里比得上晚死，左不过小师妹此刻不在藏锋山，自然是能多活上一日便是一日了。
是以晋元交代的痛快极了，都不必他家大师姐费力气，便道：“阿莳拖我替他看上一看那位。”
那位？
徐桢理了理裙摆，若有所思道：“可是那位七夕姑娘？”
晋元有气无力：“师姐也知道。”
徐桢眉心微蹙，这是怎么回事？阿莳临走前，分明也将此事托付与了她。
徐桢自然不认为是自家小师妹放心不过她，“阿莳如何同你说的？”
眼见着自家大师姐认真，晋元又好声好气的答道：“唔，好似是‘来者是客，本该她与叶景江这等打过照面的故人好生迎接、招待，偏生她还赶上了件要紧事，便只好要我来替她一二了’。”
徐桢眉心褶皱更深了几分，温婉秀美的面容上多了些许疑惑，半晌才神色莫名道：“你可知阿莳如何同我说起此事的？”
晋元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心底兀自多了几分奇怪，他怎么可能会知道那样的事情？
徐桢却没有多说什么，秀美的眉目间多了几分凝重。
阿莳想要提醒她什么？为什么又不能直接说与她听？在这件事儿上，她到底是有什么可顾虑的？
心底念头纷杂五章，徐桢脑海里却又回想起了秦莳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大师姐，晋元师兄本也是个谨慎之人，却不知为何又显得有些不着调。”
“师姐总归是在藏锋山，也能看顾晋元师兄一二，可来日又当如何？”
她那时说了什么？她好似颇为诧异，口中却是问了两句缘由，见秦莳不愿说与她听，也没有一味的勉强她，反倒是颇为宽容。
徐桢记得，她一字一顿的看着秦莳说道：“总归是有师姐在，你想那般多作甚？”
是啊，总归是有她、有师尊在的，何须秦莳想那样多了？纵然是有那不知内情的所谓劫难拦在了上头又如何？难道他们藏锋山还过不去了不成？
她那时候秦莳分明还是想要接着说些什么的，可她到底是一个字也不曾提起，所以，她的小师妹心底到底藏了什么？竟是在藏锋山上，也不能让她放心提起。
徐桢心事重重，随口又问了一句：“你可有什么友人？”
问罢，徐桢又觉得好笑。
旁人便也罢了，她的这位晋元师弟，她还是清楚的。莫说是友人了，晋元根本也是个不大喜欢出自己洞府的性子。倘若不是有他们这些同门在，只怕晋元当真是要成了个闷葫芦。
果不其然，晋元念念叨叨道：“哪里去寻什么友人，仇家说不准还是会有一个呢。”
徐桢一愣，仇家？
仇家！
会来藏锋山上，本也不一定是友人，也有可能是……仇家，徐桢心底一紧，正想着如何再不动声色的打探两句，便瞧着晋元仿佛是有几分犹豫，终归还是问了句：“大师姐，我是不是给藏锋山惹麻烦了？”
徐桢打量了他两眼，忽而摇了摇头：“不，不一样是麻烦。”
至少，她家阿莳那神色分明就是轻松又愉快的。
她似乎知道那人是何身份，也知道那人想要什么，更清楚那人的行事风格。
但出于某种缘由，她的小师妹没有能够说出那人的身份来，只能是这样遮遮掩掩的提醒一二。
徐桢长舒了口气，心底的郁结确实更深了几分。
秦莳在藏锋山年龄最小，也最是受到他们这些人宠爱，但不过是出门历练了一趟，便是多了许多她看不透的小心思。
见自家大师姐脸色不大对，晋元又不是什么没心没肝的，自然是好生问了极具几句。
“师姐……”
“无妨。”徐桢轻声道，似乎是没打算要追究晋元一般，“你不必挂在心上，只是这段日子，你便去师尊跟前侍奉吧。”
倘若说藏锋山上哪里最是安全，自然还是得在云臣剑尊身边。
晋元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自家师姐会让他到师尊面前去。
“这岂非是要打扰师尊修行啊？”晋元犹犹豫豫，摆明了还不大愿意的。
毕竟……这若是在云臣剑尊身边修行，他只怕是半点懈怠也不可能有了。
可晋元能有什么法子，且不说他能不能与自家大师姐过上几招，他也压根没有要违逆自家大师姐的心思。
见他老老实实又垂头丧气的离开，徐桢才总算是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并非是她小题大做，能够让秦莳这样认真对待的人，徐桢可不会认为那是什么普通小角色。
她家小师妹她最是清楚了，纵然偶然间会有迷糊的时候，可若是对上这样的大事儿，秦莳向来不会有任何的纰漏。
所以……这一次，秦莳是故意留下那样的话，故意让晋元偷偷摸摸的来观察七夕的动向。
那小姑娘也是算准了她不可能会不管晋元在藏锋山上都做什么。
徐桢这般想来，几乎要叹上一口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那个原本无所事事只会修炼的小师妹，也有了这样缜密的时候？
倒是真真让徐桢刮目相看。
可算来算去，最让徐桢觉得意外的，大约还是片刻后来访藏锋山之人。
唔，还是半个“熟人”。
“李师兄？你这个时候怎好过来了。”徐桢惊讶问道。
李谛轻咳了两声，仿佛有些不大好开口一般，“并非是我成心，只是、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徐桢眨眨眼，倒是也没有要同李谛纠结那些个小事儿的时候，她看向李谛，一字一顿的问道：“不过，李师兄来的正巧。”
李谛一愣，眸底隐秘的划过了几分亮光。
“徐师妹但说无妨，如今藏锋山与命峰之间的联系那样紧密，身为弟子，我们也不好太过于客气。”
徐桢挑眉，倒是没想到能够从这一位李师兄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那歪理学说大约能够有秦莳几分真传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李师兄可否替我推演一二，那所谓的晋元的仇家到底是什么人？”
倘若是没将此事弄清楚，她大约也没有其余的心思了。
李谛瞧了她一眼，确实点头应了下来，“只是师妹，这样的事情，并非是我所擅长的。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到还不如去一问晋元师弟。”
徐桢只觉得自己有点头疼，她叹气道：“李师兄难道以为我不曾试过问他？只是那一日，他自己也实在是不清楚，全然让人给护着下来的。”
李谛若有所思，倒是没有接着问到底是谁护着了晋元。
若说是旁人，李谛或许还会有几分不愿相信，可若说那人是云臣剑尊的小弟子，李谛却又觉得有那样的可能性了。
旁的且不论，那位姑娘可谓是手段高超，颇有几分修行，天资又是让人不只要说何是好的天生剑骨，这是世上有的好东西，却根本都是从前人攒下来的。
徐桢看向李谛，目光颇为真诚道：“李师兄大约不知道，阿莳在我们这里的地位有多么的特殊。”
一方面，这也是天生剑骨，千万年来除了她们小阿莳自己，能够拥有天生剑骨的也根本不害怕的。
可另一方面，这个小姑娘是他们最小的一个师妹，纵然平日里总是怀疑来怀疑去，仿佛天下只有他人。
—
可晋元能有什么法子，且不说他能不能与自家大师姐过上几招，他也压根没有要违逆自家大师姐的心思。
见他老老实实又垂头丧气的离开，徐桢才总算是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并非是她小题大做，能够让秦莳这样认真对待的人，徐桢可不会认为那是什么普通小角色。
她家小师妹她最是清楚了，纵然偶然间会有迷糊的时候，可若是对上这样的大事儿，秦莳向来不会有任何的纰漏。
所以……这一次，秦莳是故意留下那样的话，故意让晋元偷偷摸摸的来观察七夕的动向。
那小姑娘也是算准了她不可能会不管晋元在藏锋山上都做什么。
徐桢这般想来，几乎要叹上一口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那个原本无所事事只会修炼的小师妹，也有了这样缜密的时候？
倒是真真让徐桢刮目相看。
可算来算去，最让徐桢觉得意外的，大约还是片刻后来访藏锋山之人。
唔，还是半个“熟人”。
“李师兄？你这个时候怎好过来了。”徐桢惊讶问道。
李谛轻咳了两声，仿佛有些不大好开口一般，“并非是我成心，只是、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徐桢眨眨眼，倒是也没有要同李谛纠结那些个小事儿的时候，她看向李谛，一字一顿的问道：“不过，李师兄来的正巧。”
李谛一愣，眸底隐秘的划过了几分亮光。
“徐师妹但说无妨，如今藏锋山与命峰之间的联系那样紧密，身为弟子，我们也不好太过于客气。”
徐桢挑眉，倒是没想到能够从这一位李师兄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那歪理学说大约能够有秦莳几分真传了。那歪理学说大约能够有秦莳几分真传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李师兄可否替我推演一二，那所谓的晋元的仇家到底是什么人？”
倘若是没将此事弄清楚，她大约也没有其余的心思了。
可晋元能有什么法子，且不说他能不能与自家大师姐过上几招，他也压根没有要违逆自家大师姐的心思。
见他老老实实又垂头丧气的离开，徐桢才总算是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并非是她小题大做，能够让秦莳这样认真对待的人，徐桢可不会认为那是什么普通小角色。
她家小师妹她最是清楚了，纵然偶然间会有迷糊的时候，可若是对上这样的大事儿，秦莳向来不会有任何的纰漏。
所以……这一次，秦莳是故意留下那样的话，故意让晋元偷偷摸摸的来观察七夕的动向。那歪理学说大约能够有秦莳几分真传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李师兄可否替我推演一二，那所谓的晋元的仇家到底是什么人？”
那小姑娘也是算准了她不可能会不管晋元在藏锋山上都做什么。
徐桢这般想来，几乎要叹上一口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那个原本无所事事只会修炼的小师妹，也有了这样缜密的时候？
倒是真真让徐桢刮目相看。
可算来算去，最让徐桢觉得意外的，大约还是片刻后来访藏锋山之人。
唔，还是半个“熟人”。
“李师兄？你这个时候怎好过来了。”徐桢惊讶问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背负
“姑娘，姑娘！”
宁宁：“……”
平日里这些人哪个不是求着她修行的？如今她好容易决定要修行一二，怎这些人反倒打搅起来了呢？
可她还要赶着去见秦姐姐呢，才不要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烦扰。
但大约是那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丫鬟喊得太过厉害，宁宁一连面无表情的用了两枚清心丹也没什么用，只好不情不愿的从修行的密室里探了头出来。
那小姑娘口中还颇为不满地嘟囔道：“真是好生没道理，平白打搅旁人修炼，若是阻碍了我去见秦姐姐，我可是不依的。”
“哎呀，我的好姑娘，您还修炼什么呢，秦姑娘可是已经到了咱们府上啦！”小丫鬟眉开眼笑。
虽说不知自家姑娘缘何会对那位颇有几分吓人的秦姑娘那样依恋和推崇，但她跟在宁宁身边，自然是盼着宁宁开心如意的。
“什么！”宁宁人还一时尚且没反应过来，水汪汪的杏眼却霎时间亮了起来，“可是在前厅由爹爹陪着呢？”
秦姐姐……会是来看望她的吗？
宁宁从不怕会被秦莳忽略和忘记。
在那个梦境当中，秦姐姐甚至从不记得她是谁，好似是恰巧路过，恰巧救了她。
可她的秦姐姐啊，漫不经心却倾倒众生，没有人能够忘记她，没有人能够不在意她，她的一生当中大约有很多这样的“恰巧”时候，做过许多那样“恰巧”的事。
那是秦姐姐的随性而为，却是她的一眼万年。
宁宁偶尔甚至会想，倘若没有认识秦姐姐，只怕那梦境于她而言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梦魇，但有她在，却又仿佛不大相同了。
她的秦姐姐是与众不同的。
宁宁走得太急，甚至忘记了可以掐诀快些过去，却在半路上遇上了秦姐姐，还有……那个小白脸？！
心间的欢喜霎时间少了几分，可到底还是见着秦莳更为重要一点。
“秦姐姐！”
秦莳下意识的摸了摸那小姑娘凑过来的头，又瞧着宁宁眉眼弯弯，一时间心底软了几分，“你急什么？”
“许久未见秦姐姐，自然是想姐姐了。”宁宁颇为认真，拉着她秦姐姐的手便要往里走，还不忘悄悄瞪了叶景江一眼。
叶景江：“……”小狐狸精！
只是这时候再见着那小狐狸精，叶景江反倒是平和多了，毕竟他也算是得到了秦莳的承诺，自然不会和一个小丫头再来争什么高低。
秦莳只当自己没瞧见，甚至还打量了宁宁一番，笑道：“修为有所精益，可见平日里不曾偷懒。”
宁宁眨眨眼，凑到秦莳耳边低声道：“秦姐姐留下的丹药，我可都好生收着呢。”
一枚都没有用。
秦莳奇道：“你留那东西作甚？”且，她怎么瞧着这小姑娘是到她面前来邀功的呢？
宁宁指了指宁府的大门，颇为狡黠：“那不是还有我爹爹在。姐姐给我的，我哪里舍得用。且爹爹疼我，允我从他的私库里拿了不少物件，我瞧着说不准秦姐姐能用得上，还特地留了下来呢。”
秦莳一时间甚至都有些可怜起那位宁家主来了。
宁家主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叶景江坑他便也罢了，左不过那人也算是为宁家做了些实事，拿些报酬又还算说得通。
但、但宁宁这可是完全在拿宁家主的好东西来养秦莳了。
只是话虽如此，秦莳还是颇为好奇地问道，“你从宁家主那儿拿了些什么？”
想必也不是什么十分珍贵的，宁家主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许宁宁这等“吃里扒外”、“暗度陈仓”的做法。
宁宁想了想，掰着手指一个个的数道，“虽说有些我不大认得，不过但看那成色便知是好东西，且有一样要紧东西，还是得秦姐姐亲眼看过。”
秦莳又在心底感慨了一番宁家主的坎坷，却是十分诚实的跟在宁宁身边去瞧那好东西了。
叶景江听得直直摇头，一时间竟也开始思考了起来他当如何。
总不能带着秦莳直接离开，且不说他又算不得怕宁宁，单单是看秦莳那态度，叶景江也明白，她是不急着离开的。
宁宁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她的确有东西要给秦莳看，却不是从自家爹爹的私库里拿出来的。
那是一枚品相极好的灵石，其中灵气充裕逼人，让人不自觉地再也移不开目光。
“你这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秦莳面色微变，“可还有旁人瞧见过？”
宁宁摇了摇头，眼底划过了几分骄傲，“秦姐姐也真是太小瞧我了，我哪里是那样不小心的人。”
秦莳按了按额角，一时间甚至忍不住想要告诉宁宁，她哪里都像是那样“不小心”的人。
只不过是想到这一句话或许会给她带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秦莳便也绝了那样的念头，一心一意的逗弄起了眼前的小姑娘。
“秦姐姐，这东西可与你有用吗？”宁宁一脸期待。
秦莳思考了片刻，也没想出来自己要这玩意儿能做什么。
可对上那小姑娘满含期待的眸子，她还是慢吞吞的点了点头，胡编乱造道：“唔，若是遇上那等喜欢的，说不准什么都能拿出来跟我换。”
宁宁虽说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姑娘家，可也在不知尽头的梦境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哪里看不出她秦姐姐是在搪塞她。
可失落之余，宁宁又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几分欢喜来。
秦姐姐从不是什么体贴之人，眼下既是愿意搪塞她，大约也是因着有几分在意她的缘故吧？
小姑娘黏黏糊糊道：“姐姐莫要哄我，分明是个没什么用处的麻烦吧？无妨，来日我定然给姐姐找到更好的。”
秦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清冷的眉眼间带了几分暖意，“这也很好。”
至少好看。
秦莳虽是个对日子没什么要求之人，可到底是个姑娘家，总是会喜欢这样的小东西。
更何况，这一枚灵石的品相实在是完美，秦莳前世今生加起来，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灵石。
“你这是在何处寻到的？”秦莳好奇问道。
宁宁眨眨眼，“现在不能告诉姐姐。”
“嗯？”
“秦姐姐，隔墙有耳，等来日没有旁人了，我再说与姐姐听。”
秦莳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来，这小姑娘怎这样讨人喜欢？
倒是当真让她心底忍不住多了几分欢喜。
“不过也不算远，我修为不算高深，爹爹平日又不可能允许我去什么远地方。”
秦莳摇了摇头，“宁家主做的不算错。”毕竟算起来，如宁宁这样的小姑娘，实在是天真的可爱，倘若不好生护着些，谁知道会出什么纷争？
宁宁自然不会同她秦姐姐争对错，只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可我想去看看外面。秦姐姐，爹爹已然答应了我，若是我肯好生修行，来日三千秘境开启，他便允许我随着一起前去，纵然不可能入得了秘境，但姐姐是不是也会在？”
秦莳暗叹一声，果然。
方才宁家主明里暗里道宁宁如今修行很是用心之时，秦莳心底便是已经有所怀疑了，倒是没想到，宁家主竟然允诺了她这个。
可想来却也不算奇怪。
只是前去观礼，又有人相随保护，宁宁的修为好深与否根本不要紧。更何况，倘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宁宁同她扯上了什么关联，也便是与藏锋山扯上了关系。
这对于宁宁而言，自然是好事。
宁家主一片慈父心肠，秦莳自然不可能会怪罪他什么。
只不过这一回，宁家主的心思定然是要落空，即便不可能阻止宁家到三千秘境掺合上一脚，秦莳也决计不可能允许宁宁也掺合进去。
她既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护着宁宁，那便要护着她到底。
“我既是都已经来了，你还要去作甚？”
宁宁理所当然道：“秦姐姐来瞧我已经是殊为不易了，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自然清楚秦姐姐眼下大约是忙得很的。”
秦莳语塞，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你且等等。”
让她想一想要如何搪塞过这一回。
不过算起来，这小姑娘又不是个傻的，只怕没那般容易。
偏生宁宁又不是为了三千秘境，分明是冲着她去的，秦莳便是想要阻止也不知道从何下手了。
“好呀。”宁宁乖乖地看着她秦姐姐。
秦莳叹气，到底还是透了几分实话，“宁宁，倘若我说不要去，你可会怪我？”
宁宁茫然道：“自是不会。”
她顿了顿，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底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姐姐，可是那三千秘境有什么不妥？”
对上那样满是关切的澄澈眼睛，秦莳一时间竟是有几分想要和盘托出的错觉。
“自然没有。”秦莳昧着良心道，“不过是到时候鱼龙混杂，怕也是腾不出空闲来。倒不如你这一回且随我离去如何？”
这便算是补偿了。
宁宁抿了抿唇，虽说她家秦姐姐面上瞧不出什么破绽来，但她就是知道自家秦姐姐是说了假话的。
三千秘境，定然是有什么她不知道、且秦姐姐不能告诉她的事情在。
可宁宁半点都不怪秦莳。
秦姐姐之所以不肯告诉她，也全是因着她修为不够。既是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自然不如不说。
小姑娘难得的陷入了几分沮丧当中，心底难得的升起了几分“倘若从前肯好生修炼便好了”的失落来。
“秦姐姐，”宁宁忽而唤了一声，“秦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生修行，来日定然要帮上姐姐的忙。”
秦莳心底一软，叹道：“怎么这般懂事。”
“大约是因着秦姐姐待我足够好。”宁宁一字一顿道，“秦姐姐，我知道你也为难的。”
她不想给秦姐姐带来任何的烦恼，她只想帮上秦莳几分，至少也不能拖她家秦姐姐的后腿才是。
叶景江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瞧了许久，到底是叹了口气。
罢了，由着这小狐狸精去好了，他大约是比不上这小狐狸精更明白要如何讨秦莳的欢心了。
叶景江自然知道，秦莳想要毫无保留的信任，但他给不了，秦莳也接不住。
他们二人之间，不论如何的默契，也总归是有一些避而不谈的事情的。
但宁宁可以，那小狐狸精仿佛是一张白纸一般，她在秦莳的面前没有任何的秘密，也愿意笑眯眯的将自己的全部软肋都放在秦莳的手上。
她毫无保留的信任着秦莳，却从来都不会要求秦莳给予她同等的信任。
这是一个会让人不自觉得想要护着的小姑娘。
叶景江实在是了解秦莳，她会喜欢这样的小姑娘的。
“阿莳，魔界可没有那样危险。”
秦莳挑眉，诧异地看了一眼这主动提出来要带着宁宁一道去魔界的小白脸。
叶景江自然不是心甘情愿。
可他还能如何？秦莳的心已经要偏得没边了，他若是想要得几分好，也只能是吃点亏。
纵然叶景江原本还以为他能够同秦莳二人在魔界好生看一看，说不准还能听秦莳说上几句心里话呢。
“魔界？”宁宁面色微变。
她梦境当中的秦姐姐，可是魔界之尊！
宁宁不知道自家秦姐姐当年到底遭受了什么，才会从前途光明无限的藏锋山弟子落入魔界，可她本能的不愿秦莳再入魔界。
可她又很清楚，她是阻止不了秦莳的。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阻碍得了秦莳想要做的事情。即便她将自己的梦境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便是她家秦姐姐没有当她是在胡言乱语，信了她的话也是一样的。
秦莳只可能会安抚她两句，至多保证一番她不会出意外，但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她认为正确的事。
这便是她的秦姐姐，从头至尾，都不可能会有所改变的一个人。
秦莳还当宁宁是让那“魔界”二字给唬住了，连忙笑道，“你莫怕，有我二人在，魔界也没什么可怕的。”
至少，便是打不过，那也是能随时都逃出生天的。
宁宁极力遮掩了自己的心思，“秦姐姐在，我便没什么好怕的。”
秦莳轻笑了一声，眼底满是笑意。
宁宁有些怔忡的出神，倘若一定要有那样的一遭，那她也是无论如何都要跟上一起去的。
她背负了前世的记忆，背负了秦莳的恩情，总归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秦莳也瞧了她一眼，颇为认真道：“你且放宽心，此番也不是去捣乱，大抵不会有意外。”
第一百四十章 不解
叶景江：“……”
他家阿莳大约不太了解她自己。
她此去魔界，定然是有目的，哪怕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行事会小心上几分，叶景江也不觉得秦莳能够做到“不惹事”。
旁的便也罢了，秦莳是什么性子，叶景江也算是清楚的。
这小姑娘心底虽说自是有自己的一杆称在，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也不算是个喜欢招惹旁人的。
但这一路上若是算上一算，不论是否主动，他家阿莳招惹的人与事可从来不算少。偏生宁宁也是个秦莳说什么便信什么的，那小狐狸精又是一脸认真的与秦莳保证她不会招惹事端。
叶景江：“……”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呢？
“只是这事儿也得去与宁家主好生说道一二。”秦莳说着，抬眼看向了叶景江，朝着他微微抬了抬下颚。
叶景江挑眉，笑道：“阿莳现在使唤人竟是都懒得开口了。”
“宁家主想必还是会给你几分薄面的。”秦莳道。
毕竟，要把宁宁拐走，虽说算不得什么难事，但也绝不会太过容易。
宁家主膝下可就这么一个姑娘家，平日里珍之爱之，怎么可能舍得放宁宁出去历练。再者，倘若宁宁也算修为有成倒是还好说几分，偏偏那小姑娘在这一方面颇有几分不争气的意味。
若是易地而处，换作她是宁家主，怕是也不可能轻易点头。
是以，也就只剩下了叶景江那还算好用的面子情了。毕竟，叶景江可也才是帮了宁家不久，便是过河拆桥也没有这样动作迅速的道理。
更何况，秦莳思及宁家主见着他们时的欢喜，那位大约也明白，所谓的天魔气没有那样好解决。
秦莳都已经明说了，叶景江自然不会拒绝。
“虽说，我很是不愿多带着一个小拖油瓶上路，不过若是能让你更欢喜几分，倒也无妨了。”
秦莳：“……”她就知道！
可她左思右想，也觉得宁宁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家，性子又乖又软又甜，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过来时，仿佛带着满腔的信任和热忱，谁能拒绝得了那样一个小姑娘？
也不知他怎就一定要同人家上不来。
宁宁虽说是总觉得这小白脸会辜负她家秦姐姐，不过眼下也不是时候。
她可是很识时务的，倘若这时候不能跟在自家秦姐姐身边，只怕来日这小白脸欺骗了秦姐姐，她也不可能会知道。
倒是还不如厚着脸皮跟上去呢，至少还能护着她家秦姐姐一二。
叶景江见宁宁不肯接话，又挑了挑眉，动作十分自然的将宁宁搭在秦莳肩上的手给挡开了，不动声色的将人圈在自己身边，笑意吟吟：“不如一起去？方才急着过来，也不算正式拜会。”
他自然不可能是当真想要拜会宁家主了。
连面对着云臣剑尊时，叶景江可也都是做不到违逆自己的原则，更何况是面对着一个小小的宁家家主。
不过算起来，宁家主倒是当真是个人物。
叶景江看得出来，宁家主或许对他的身份有几分猜测，但却不可能是确认的。但饶是如此，面对一个名义上的“小辈”之时，宁家主的态度也已经算得上是颇为恭谨了。
秦莳自然也是看得出来，叶景江分明就是想要接着去宁家主面前的机会，暂且的甩开宁宁罢了。
毕竟那小姑娘在这个时候，可是半点都不合适同他们一道去宁家主面前的。
可偏生叶景江也不算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他那是明晃晃的阳谋。
纵然是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摆在了秦莳的面前，她也仿佛可以选择不同的道路，但最终能够选择的却永远只有叶景江想要的那一条。
偏偏叶景江也不可能会觉得心虚，那人还颇为得意地朝着她勾了勾唇角。
秦莳心道，这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的风，才一定要与宁宁过不去。倘若是当真过不去便也算了，但叶景江分明就是成心的。
宁宁也只好是委屈巴巴的看了自家秦姐姐一眼，“那秦姐姐且去见过我爹爹吧，我便在这里等姐姐回来。”
秦莳微微颔首，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摸了摸那小姑娘的头，对上宁宁霎时间亮起的眼睛时，还鬼迷心窍一般的将狐狸崽和胖莲藕都留了下来。
虽说秦莳自己也不大确定，可……这样的小姑娘，大约是会喜欢那带着几分可爱的小东西的吧？
宁宁笑得眉眼弯弯，胖莲藕虽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可也能觉察到秦莳的威胁，自然不敢胡作非为，只好扮演一个听话的小东西，和狐狸崽一道乖乖的陪在了宁宁身边。
“阿莳还当真是颇为相信那小狐狸精。”叶景江不由感慨道，果真狐狸精便是狐狸精，虽说这宁宁年纪小了些，竟然也是能将他家阿莳给迷惑成这副找不着北的模样。
秦莳：“……”
若不然呢？
她不是很想与叶景江计较这些小事儿，偏生叶景江却好似没完没了一般，竟是还诉说起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委屈和艰辛，直教人听的悲从心中来。
若非秦莳也是其中的一个主要人物，她大约还真得让这小白脸给糊弄过去。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秦莳没了脾气，按着自己的额角问道。
叶景江轻哼了一声，隔着衣袖攥住了秦莳的手腕。
秦莳微微一愣，那人掌心的热度鲜明又存在感极强，实在是让人忽视不得。
“你这是闹什么小性子？”秦莳耳根微微发烫，低声问道。
叶景江攥着她的手腕向前走，慢条斯理道：“怎的？阿莳都已经给我寻了个大麻烦来，总不能一点好处都不让我见着。”
不过、不过是握一握手腕而已。
秦莳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倒是觉得眼前的情形颇有几分趣味来，“哦？我还以为叶公子混迹芳云台多年，早已经忘了这些小事儿是怎么做的。”
叶景江心道，什么叫做混迹芳云台多年？他虽也算是常客，可也都不过是去见望舒真人罢了，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莫说是与旁人亲近，他连那些人的衣角都不曾碰过分毫。
可今日落到秦莳的口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仿佛他当真在芳云台做过什么一般。
秦莳自然心底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也碍不着她打趣两句不是？
“阿莳若是喜欢我孟浪些，倒也不是不行。”叶景江自觉不能让秦莳看低了，忽而凑到了秦莳耳边，轻声说道。
那人的气息近在咫尺，秦莳心底一慌，连经脉间的灵脉都乱了几分。
叶景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别看他还多活了那些时日，可若是真要算起来，可不也正是头一回同旁人这样的亲密？
从前虽说也不是没有过离秦莳那样近的时刻，可再也没有此刻更近。
他甚至能够看得清那漆黑睫羽下的凤眼当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在旁人的地盘上，你胆子倒是不小。”秦莳咬牙切齿。
叶景江轻笑了一声，“这才哪到哪？阿莳若是受不住直说便是，左不过与阿莳在一起时，我总归是很好说话的。”
秦莳只觉得那笑意一直痒到了心尖上，耳根处的烫意更深了几分，“哦？倒是没看出来。”
这话也不算事挤兑叶景江。
秦莳是当真不认为叶景江会为了谁真的去改变他的计划和想法。
就好似，她其实也是一样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坚持，所以纵然此刻能够亲密无间，是彼此同行路上人，但总归隔着几分不真切。
不是秦莳不在意叶景江，叶景江自然也不会不在意她。
可比起彼此，秦莳的心上还压着一个藏锋山，而叶景江……叶景江本是个游戏人间的主，可他唯一的妹妹将离，深爱着这片天地。
秦莳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叶景江亦是如此。
只不过他们现下是没有什么需要挑明的事儿，倒是可以继续这样走下去。
直到再也走不下去的那一日。
“阿莳。”去往宁家主处的路很短，不过须臾。
两人分明也没有说上几句话，便已经是要到了，但叶景江忽而加重了指间的力道。
秦莳挑眉，不清楚这人又是在想做些什么，却听叶景江一字一顿道：“阿莳，我大约从来都不曾与你说过。”
秦莳心下警觉，一时间只想打断叶景江的话。
就这样下去难道有什么不好吗？为什么一定想要说清楚。
可叶景江想说的话，秦莳也是拦不住的。
那眉眼颇为带着几分漂亮意味的青年，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放手。”
不是不想，不是不愿，是他不会。
不论前路有什么，不管他与阿莳所求是否不同，他都不可能会放手的，这是他从失去妹妹以后，得到的唯一一个道理。
当年他以为应当尊重妹妹的所有选择，所以放了手，任凭将离一路跌跌撞撞。
可叶景江此刻再去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却只觉得倘若不放手，或许也不会有后来那诸多的争端。他任由将离结识天星子，任由将离动心，任由将离去见他。
明知道天星子不可能是终身托付，明知道天星子做不来良人。
秦莳默了默，凤眼里透出了几分冰凉意味来，“我以为你明白的。”
她能够允许叶景江陪伴在她的身边，最初时不过是因为此人事少，还能够帮上她不少。纵然在日后的相处中逐渐习惯，逐渐转变了她的态度，也不能改变最初时的想法。
叶景江却是想了想，笑意里透着几分无奈，“可我心甘情愿。”
若非他自己愿意，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勉强他呢？
秦莳叹了一声，心底倒是渐渐也明白了叶景江是在想什么。
这人大约从来没有考虑过，倘若有朝一日不得已时，应当去做什么，他的人生里好似从来都没有那个放弃的选择一样。
“我没有要你现在便给我一个回答。阿莳，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秦莳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宁家主已经迎了出来。
宁家主的目光在二人交缠的衣袖上划过，不动声色的遗憾了几分。真是可惜了，他家那小姑娘那样喜欢人家秦姑娘，只怕是不成了的。
“二位小友怎去而复返？不是说要在宁府暂留些时日？”宁家主满脸笑意。
只是下一瞬，那笑意便全然僵住了。
秦莳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自然是有事要与宁家主商议几分。前辈，我观宁宁颇有根骨，正巧我二人外出游历，也可带上宁宁一起，帮她磨砺几分心境。”
宁家主颇为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来，“宁宁修行不算高深，还是罢了，省得那小姑娘给二位小友添麻烦。”
“不麻烦。”
叶景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家阿莳分明是个顶聪明机灵的姑娘，总会在一些时候不受控制的说出一些话来。
“宁家主不必担忧安全问题。”叶景江按了按秦莳的肩，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不动声色道：“此番也算是奉了命峰峰主的令外出游行，那位自然不可能会让我们有什么意外。”
宁家主眼睛一亮，命峰峰主？那岂不是那一位鼎鼎有名的钦天居士天星子了？
若是能够与天星子扯上几分关系，只怕他家那看起来便知道不大争气的小姑娘这辈子也算是又多了一个靠山。
宁家主一时间犹豫了几分，他原本便是想要宁宁在三千秘境露面，最好能够在云臣剑尊或是这位天星子大师的面前也露个面，说不准来日便能够用的上，却没有料到这机会竟然来的这样快。
“二位小友可还要在宁家暂居一段时日？”宁家主沉吟片刻道，“宁宁在我们宁家的地位十分特殊，这也不是什么小事，我也要问过她几位兄长的意思才是。”
秦莳一愣，这是为什么？从来没有听闻过谁家的姑娘外出游历，她家爹爹还做不得主的。
只可惜，这一回，宁家主说的不是胡言乱语。
实在是宁宁不大让人省心。
“这是自然，宁前辈大可放心考量。只是，宁前辈可要宁宁商议一二？”秦莳颇为贴心的问道。
宁家主面色微变，到底还是摆了摆手。
那大可不必了，若不然只怕他家宁宁二话不说便要跟人一起离开的。
真真是女生外向。
第一百四十一章 更改
宁家主沉吟了片刻，到底是问道：“不知两位小友打算带着宁宁去何处游历？”
他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宁宁。
只看叶景江与秦莳那副神色便知道，这两人怕是已经同宁宁通气了。倘若他此刻拦住了宁宁，那小没良心的丫头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人呢。
说不准还会偷偷跟着一起走，反倒是不如他现在答应下来，好歹还不会让事情失去控制。
但答应归答应，怎也得多问上两句才是。总不能他这个做人爹爹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问题也不算过分，可秦莳只犹豫了片刻，便不动声色的道：“自然不会太远，想必前辈也知晓三千秘境即将开启，晚辈身为藏锋山弟子，定是要在场的。”
宁家主这才友放心了几分，开启三千秘境的时候虽说未定，但想必也不远了，左不过禁止松懈也就只有那几日罢了。
“如此，我也能放心几分了。”
叶景江眼底笑意一闪而过，他倒是没料到，他家阿莳还有这等时候。
还真是……有点可爱。
尚且不知自己头上多了“可爱”二字的秦莳，只一门心思的瞒下魔界之事。
她可不能让此事人尽皆知。纵然如今修仙界与魔界的关系之间看似不如以往那般紧张，可也到底是隔了不知多少年的仇恨，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苦果。
这可是一个不好便会让人背上“通魔”的名声。
秦莳可还没有疯到那地步。
“既如此，还请两位小友暂留几日，宁宁从未离过家门，总得好生嘱托一番才是。”
“宁家主，此番还有一事相请。”叶景江忽而出声道。
宁家主待他更是客气了几分，“小友请讲。”
虽说这位医修坑走了他们宁家不少的好东西，可总也是帮了个大忙。
“不知上一次留下的丹药可还有用处？”
宁家主神色肃然：“多亏小友相助，如今瞧着却是已然大好，可是还有什么差错？”
叶景江神色莫名，大好啊？
只怕未必见得。他当然对自己很有信心，可天魔气并非无根无萍。
他也并不是祛除了那些天魔气，不过是谁造的孽障、便还归到谁的身上罢了，不叫那份因果牵扯所有的族人。
这样一番下来，宁府如今还未显，倒是难得。
叶景江同秦莳对视了一番，嗓音里莫名透出了几分凝重来，仿若叹息一般：“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因着阿莳与令媛交好，有些事，我自是不好瞒着宁家主了。”
宁家主心底一动，莫名生出了几分紧张来，就好似他很清楚下面不会有什么好话一般。
“叶小友请讲。”
叶景江眼底透出了几分怜悯，“宁家主，你可知那东西的底细？”
宁家主茫然一怔，上一次，他原本是打算问一问叶景江的，可当日叶景江的反应却着实是有些让人拿不准。
或许是修仙者总归是有几分直觉在，那时候的宁家主以为，不知道要比知道幸运得多。
可如今这选择明晃晃地摆在了眼前，宁家主纵然明白自己已经是站在了深渊之前，也再没了其余的选择。
他只能选择接受。
不论等着他的是什么，也都是一样的。
“天魔气。”叶景江嗓音沉沉，“宁家主，只要人心尚存，恶念尚在，这东西便永远都不可能会消失的。我当日所做的压制，倘若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压制这样久。”
毕竟，宁府的天魔气并不算严重，总归还是好处理些的。
宁家主一愣，“可除却叶小友，再也无人做过什么，难道、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不成？”
叶景江轻笑，“误会？宁家主不妨好生查探一番，若非是我多心，只怕便是宁家当中当真有什么在。”
宁家主自然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虽不算十分的信任叶景江，可好歹也明白依着叶景江的为人，实在是没有必要同他做些什么腔调。
可也正是因着这些，宁家主心底才更是担忧了几分。
但她别无选择。
宁家主很清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还请叶先生明言一二。”宁家主起身，肃然道。
修仙界本就是以实力为尊，如今也不算是他丢人，做不过宁家主心底也清楚，这人自称是药王谷的普通弟子，但绝对不可能那样的简单。
说不准……便是什么重要人物呢，同这样的人相交，必然是要小心谨慎为上，便是不能当真交好，也不能让叶景江心底对宁家有什么意见。
若不然，他可当真是要做宁家的千古罪人了。
叶景江自然是坦然无比，虽说他样貌颇为年轻，仿佛是个青年模样，但若是真若是论起年岁来，这位宁家主怎么可能比得上他呢。
不过是因着从前不愿意暴露身份罢了，虽说现如今，叶景江也不是很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谁让秦莳是当真很为在意宁家呢，或者说，谁让他家阿莳当真是很在意那位宁姑娘呢。只看着这一点，叶景江也是只好认了。
做不过宁家若是尚存，宁宁无论如何也是宁家的姑娘，便是再与秦莳亲近，也不可能长长久久的留在秦莳身边。
可倘若是宁家败落……依着他家阿莳的心思和想法，说不准是会直接将人给接回来，接到她身边来的。
那可怎么是好呢。
这小狐狸精可是或多或少的会抢走秦莳的注意力。纵然叶景江自诩已经得到了秦莳的“心”，也不得不多防着几分。
宁宁的难缠，他从来都知道，也从来都没有小觑过半分。
“宁家主言重了，我自然也是有私心在的。”
他那样坦然，宁家主反倒是放心了几分。
平白无故，叶景江凭什么要帮着宁家？可倘若是他当真有私心、有所求，那便也说不定了。
这样总比叶景江空口白牙一句“与宁家有缘”要让人更为放心多了。
不过眼瞧着宁家的景象，叶景江也不由得叹气。
他是曾经见过这里从前的模样的。
宁家最开始的时候，并非是什么修仙名门。
宁家的初代家主，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散修罢了，那时候他处境十分的艰难，莫说是寻个地方好生修行，便是连活下去都艰难。
将离是个心软的性子，虽说他们那时候也不过是方逃出来不久，但遇上那人的时候，将离还是多少的帮了一把。
叶景江自然是默许了的。
他虽说不赞同妹妹的做法，也不觉得那人当真有什么好可怜的，但小事而已，若是能让将离开怀，也算不了什么。
毕竟，叶景江从头至尾，都很是疼爱自己的妹妹。
可沧海桑田，故人早已经消逝，唯有当年散修的后人，却依旧还在。
“叶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同我言说，便是宁家现如今凑不出来，也定然不会辜负叶先生的相助。”宁家主沉声道，几乎是许下了一个能够将整个宁家拖下水的誓言。
叶景江却轻笑了一声，甚至还朝着宁家主摇了摇头，“我要你们做什么？且先记着吧，说不准哪一日便能用得上了。”
宁家主并未因为叶景江下意识的轻视而愤怒。毕竟，修仙界才是这个世上最不看所谓的资历地方，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便不会被任何人所轻视。
“还请叶先生先随我来看。”
“秦小友也一起来吧。”
宁家主倒不是当真觉得此事没有什么好避讳，只不过是因着叶景江根本没有瞒着秦莳的意思。
算起来，总归是他们要求叶景江来帮忙，自然不可能对叶景江提出什么要求了。他想做什么也好，不想做什么也好，主动权从来都在叶景江一人的手里。
叶景江又怎么可能会避讳着秦莳呢？他心底也明白，秦莳主动有要求要来这里，也是因着此事。
藏锋山上那处所谓的封印，到底是让这小姑娘心底担心了，她放心不下藏锋山的封印，纵然知道叶景江颇有几分本事，也是要亲自见过才肯相信。
这自然算是人之常情，更何况，那小姑娘半点要瞒着叶景江的意思都没有，倒是让叶景江也不好意思继续瞒着她什么了。
秦莳与叶景江自然还是同上一回一样，跟在了宁家主的身后。
“你说的可是真的？”秦莳暗自传声问道。
叶景江挑了挑眉，“阿莳，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秦莳：“……”那可真是太多了，多到让人根本不可能数的清楚。
不过说起来，倘若是真话，她倒是有了阻止宁家前往三千秘境的理由，但……还是会需要叶景江来帮她一二。
眼下还没有见着如今天魔气的情况，秦莳自然不可能会轻易的许诺，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胸有成竹的人，心底却在暗自思量叶景江话中的可能性。
她也很清楚，纵然叶景江从来没有明说过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总归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医修。
或许叶公子生来不喜欢走寻常路，但算来算去，叶公子也不是什么没见识的。
寻常路不走，偏要做医修，那也不是个简单的医修。
在这一点上，秦莳对叶景江十分的有信心。
去往那处的路自然不可能太远。宁家到底是在城内，纵然占地宽阔，可也不会十分的夸张。
秦莳原本还有些奇怪，后来却发觉，其实是因着宁家人丁稀少的缘故。
莫说是嫡系，便是旁支也一起算上，宁家当代族人也没有多少。
这种情况，其实是不大常见的。毕竟算起来，纵然修仙者很少会有做其余事的念头，可人丁如此稀少的，也还是在少数。
不过是从前没有在意罢了。
“叶先生，如何？”宁家主神色紧张，仿佛有些畏惧一会听到的话一般。
叶景江原本还打算着调侃般的挖苦两句，可以看宁家主那神色，便又是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宁家主倒是不必如此的担心。天魔气虽然不可能会自己消散，但总归是不可能有太大的影响的。”叶景江颇为认真道，“古往至今，难道心底有恶念、有恶行的人还少了不成？”
可也没见着哪一支因此销声匿迹。
最多不过是生活的不好罢了。
叶景江的安抚自然不可能给宁家主带来什么作用。
毕竟算起来，宁家主的沉重更多的是来源他担起的责任。身为宁家的家主，享受了宁家那样多的资源和便利，如今到了这样的时候，他的修为却还远远不够。
宁家主莫名的想起了自己从前用来催促宁宁修行的那些话，如今放在他自己的身上……不也正正合适？
宁家主心情复杂地朝着叶景江拱了拱手，“多谢叶先生开导，不过还是暂且看一看在说。”
叶景江轻笑了一声，也没有去戳破他的意思，反倒是十分认真的看了起来。若是当真要说起来的话，这里仿佛当真干净极了。
“你们那些修为高深的前辈换了地方修炼？”叶景江状似不经意发问道。
宁家主只当他是随口一说，也跟着回道：“出了那样的事儿，纵然是让我全然瞒了下来，也总归会是有些风声的。这些修行的老前辈又不是我一个族长能够随意差遣的。”
他们要换地方，宁家主自然是只好同意了的。
毕竟，不论换在哪里，在宁家主的眼中，也都还是他们宁家的人，并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这样的要求落在了叶景江的耳朵里，却凭空的生出了几分不安来。
是不是那些人，其实也觉察到了什么？
“不止是可否带我们二人前去看看？”叶景江挑了挑眉，还颇为贴心道：“如今只看这里，可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左不过宁家主已经预先支付过了‘报酬’，总得回本不是？”
宁家主深深看了叶景江一眼，到底是点了点头。
他不相信叶景江能够对那些前辈们做出什么来。纵然叶景江也好，秦莳也好，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没有打算通过从前的方式来进行脱身。毕竟现在，宁家主还是要靠着秦莳与叶景江的能力。
这一点既然三个不可能改变，那么，挣扎也是没有用的。任何人都没有选择，他也一样。
他只能是选择这里，选择宁家，选择自己身上所背负着的所有一切，那些族人也好，还是那些弟子也罢，都是一样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苦
宁家主自然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同他客气什么，当即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道：“二位随我来吧。”
秦莳略微落后了叶景江半步，凤眼微微眯了起来，不动声色的问道：“宁前辈，这地方可有什么人常来常往吗？”
宁家主自然是想也没想便否认道：“自然没有。秦小友有所不知，此处也是费了我不少的心力寻找到的地界，怎么可能让人轻易知晓进出？”
若是影响到了诸位前辈的修行，他怕是有几条命也都不够赔偿的。
秦莳沉吟了片刻，“可是宁前辈怕是没有觉察到吧？此处可还有一处门户。”
宁家主悚然一愣，蓦然转身盯着秦莳问道，“什么？不可能！”
这里全然是由着宁家人来建造的，若是要进来，除非是得了他和几位长老共同的准允才有可能，谁能够在这里面神不知鬼不觉的建造一处门户？
当他们宁家全都是死人不成？
秦莳似笑非笑道：“是与不是，宁前辈难道还瞧不出来吗？宁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擅长阵法一道，虽说是没本事来解决这隐患，但也能够看得出来。”
宁家主深吸了口气，眸光坚定的四下打量了起来，几个呼吸之间，宁家主便是怫然变了面色。
他仿佛是见到了此生再也不愿回忆起来的梦魇一般，连身形都微微一颤，到底是思及还在两个小辈面前不好失态，这才稳住了心神。
“这、这是谁做的？”宁家主低声喃喃道，嗓音里透着几分不解，几分惘然。
他为了宁家这些年，可谓是鞠躬尽瘁，宁宁虽说是他的女儿，却也没有享受到什么好处，他的儿子们，每一个都是身先士卒的为宁家奔走。
他几乎为了宁家，付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但这换来的是什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养出来的一条中山狼。
这到底是谁动的手脚，在宁家主眼底也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他唯一在乎的便是如若当真会害了宁家满族，他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秦莳见状，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声。这样的状态她陌生吗？
自然是不会。
前世，云臣剑尊死于天一宗自己人的算计中，连藏锋山也毁于一旦，她不也是这般吗？
恨自然是恨，恨不能将那些加害者与旁观者一起挫骨扬灰，告慰枉死的亡灵，可是秦莳也不可能否认，在那样的铺天盖地的恨意之下，她终归是有几分想不通的。
以至于她很难再相信任何人，以至于往后那漫长的时光如今再次回想，仿佛模糊的不像话，只剩下了一个清清透透地剪影，唯有的一点点亮色全然在云绮烟与狐狸崽的身上。
“宁前辈，晚辈今日自然是说的有些多了，您怪罪晚辈多管闲事也好，不怪也罢，可眼下哪里是能够伤春悲秋的时候呢？前辈还是快些想一下，这些大大咧咧的门户，都是谁设下的。”
宁家主勉强的点了点头，又道：“事到如今，还请两位也替我遮掩一二。”
说罢，他依旧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依旧是朝着里面头也不回的走了下去。
只能走下去了，事到如今，难不成谁还有反悔的余地不成？不可能的。
不管前路是什么，不管前路有什么，也只能是头也不回的走下去，关于那些能够让人一想便肝肠寸断的事情，宁家主想，他或许也只是个懦弱的人，他只想着要逃避，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承担什么责任。
那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秦莳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
叶景江一双浅色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带着几分好奇地打量了秦莳几分。
若非他没记错，秦莳与这些东西，原本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才对。
可为什么，他家阿莳会在宁家主这样件事上有那样大的反应呢？这反应甚至大到连秦莳自己也掩盖不住的地步。
叶景江是了解秦莳的，若非这小姑娘实在忍不住，她绝不会轻易的让人看到她的脆弱。
对叶景江是如此，对其他人，也是如此。叶景江曾以为，秦莳在藏锋山上会很是放松，能够全身心的对她的师尊也好，师兄师姐们也罢，总归是能够会说上些心里话的。
但在藏锋山待上了一段时日后，叶景江也不得不承认，秦莳不会。
她仿佛生来是立下誓言要做一个沉默的石像一般，哪怕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也永远都不可能习惯对着谁吐露。
叶景江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他总是会以为这样被宠爱着长大的小姑娘，应当是会有几分骄矜在的。
就好似宁宁那般。
毕竟藏锋山上的诸人与命峰那帮哑巴似的假道士又不一样，单单是晋元和她那位大师姐，便已经足矣让秦莳改变性子了。
但为什么他家阿莳的性子会是如此这般？
叶景江想不通，但也不能不去想。毕竟，算起来，秦莳才是他如今最在意的那个人。
可原本，叶景江知道秦莳的忌讳，几乎不会去主动招惹秦莳的这些小心思，只是今日见到了那宁家主，又总会是活泛了起来的。
倒不是叶景江对秦莳有不好的念头，他算起来，也不过是纯粹的喜欢秦莳。
不过，叶景江心底再是好奇，也终归是知道轻重的，他很清楚现在不是问那些的时候。
是以到底只是对着秦莳眨了眨眼睛，在心底暗自记下了这一桩事，已经打算好了来日要如何对秦莳发问。
像是秦莳这样的姑娘家，心性最是坚韧无比，倘若不能一击必中，让她乱了心思，那么想要让秦莳说上两句实话，其实是很难得。
叶景江对此深有体会。
是以，他一定是要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来“逼问”秦莳到底是如何想的。若是不能从秦莳口中得到一句实话，叶景江只觉得自己大约也是要再也顾不得其余之事了。
——
三人一时间倒是沉默了下来，宁家主没有那样的心思，秦莳心神已然飘到了前世，而叶景江也在思考着如何让秦莳说实话上。
不过算起来，宁家主倒是很快也冷静了下来。
愤怒与焦虑在这个时候毫无意义，他只能是带着那两位小友先去看看如今的状况，再去做其他的打算了。
大约是没料到宁家主会突然带着两个外人过来，守护在最后一道门前的老者面上露出了几分迟疑来，“家主，这二位是何方人士？”
宁家主面色如常，轻声道：“是我的两位小友罢了，特地带来为长老看伤势的，难道还不能进去了？”
他自是明白，能够在不远处建立门户，多半是瞒不过眼前的守门人的。
但这人既然是当做了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便也是背叛了宁家的人。这样的人在，他怎么可能还有好脸色？
大约是宁家主的态度实在是有几分不同寻常，那老者倒是一时间沉默了几分，似乎在思考到底要如何去做一般。
按理来说，宁家主身为当代的宁家之主，他的话自然是不该有人违抗，但老者却也拿捏不好到底该不该放人进去。
“族叔，难道里面有什么事端不成？”宁家主沉声道，眸子却也是一错不错的盯着眼前的守门老者看。
守门老者的眼底分明划过了几分的心虚！
宁家主这个时候反倒是出奇的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朝着守门老者笑了笑，“族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上回那怪事便是这位出身药王谷的小神医解决的，虽说前辈们一直都是说已经没有大碍了，但身为后辈，总不能放心。”
“正好这一次，小神医与秦小友经过此处，又来探望宁宁，才被我给带了过来。族叔，我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若非事出紧急，也不可能不知会你一声的。”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守门的老者自然是再也没有了什么别的借口。
宁家主还肯喊他一声“族叔”，那只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罢了，但若是他还敢在这个时候拿乔，那可真是要将宁家主给惹恼了。
他难不成还要跟宁家主对着来吗？
左不过都已经是一把年纪的老骨头，只等着入土为安的人了，这辈子唯一的所求不过是一个安稳而已，他不想掺合到任何的事情当中，不论是宁家主也好，还是什么别的人也好。
他们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愿意打个热闹便打个热闹。
总归他不管。他只是想要安稳的活下去，仅此而已。
这般想着，守门老者的面上倒是又多了几分笑意，他道：“家主说的哪里话？老朽这把年纪，是不知道变通了些，家主不要和我这把老骨头计较才好。”
宁家主轻笑：“族叔说的是什么话？我再是家主，您也是我的长辈，我自然是该尊敬族叔的。”
守门老者也跟着一起笑了两声，这才不动声色的又打量了秦莳二人一眼，缓缓地让了路出来。
宁家主深吸一口气，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守门的老者是什么样的心思？只是这样的时候了，再去计较那些也没有意义。
宁家主心道，倘若此番能够顺利的度过去，他一定要这些蛀虫都滚出宁家去。
实在不行，他便要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一并脱离宁家便是，左不过是再也不要这样没意思的事情了。
宁家主自己打定了主意，旁人自然不清楚，秦莳却是看出了几分来。
她不懂声色的皱了皱眉，心底却是觉得，倘若当真有问题也不错。若是宁家主不是个自苦之人，肯脱离宁家，那么宁家来日有什么杀身大祸，也是不用管的了。
只可惜，宁家主心底必然还是盼着一切无碍的。
他身为宁家的家主，这些年来为宁家付出的心血可不是旁人能够看得出来的。秦莳那时候，也不过只是一个藏锋山上的小弟子罢了，其实对天一宗的感情并没有那样的深刻。
因此，这个时候如果一定要分出一个高低来，只怕还是宁家主要更为难受一些。
秦莳只好轻轻地叹了口气，心底却轻轻地叹了一声。
她不是自苦之人，但宁家主会是那样的自苦之人。
“前辈，为了宁宁着想，也还请前辈暂且克制几分。”
叶景江不知道秦莳的传声，可大约也猜得到，因而主动问了那守门的老者一句：“这位前辈，不知近来可有异动？我本是问了宁家主两句，只可惜宁家主少来少往的，倒是知道的也不多。”
“倘若前辈知晓，倒是可以让我先有个准备。”
那守门老者干笑了两声，“小神医真是高看老骨头了，我哪里知道有没有异动，我不过是个守门的，其间的事却是半点都不知晓。”
叶景江微微勾唇，却是没有想到，这宁家也有这样的人才。
旁的或许什么也做不到，但是推卸责任却是一把好手。
宁家主眸色沉沉，忽然觉得，他当时答应了让这两人带着宁宁一起走，或许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他不知道如今有什么牵扯，至少那“天魔气”三个字便透露出了不好的征兆来，倘若当真要有人为此背负责任，他想，那也不该是他的宁宁，不该是他的女儿。
宁宁何其无辜。该是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远一点才是。
不过过了那一道门，便是宁家主有多们的不愿意，也只能承认，他的宁家，有无数的蛀虫在。
——魔气浓重的近乎粘稠，无边无尽的黑，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只剩下了满腔的绝望。
叶景江悚然一惊，眼底透出了几分凝重来，他倒是还有心情看向了宁家主，道：“倒是不知道，宁家主这里，还有则样的惊喜等着我。”
宁家主面色阴沉，“可有法子补救？”
叶景江耸了耸肩，反问道：“宁家主觉得呢，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医修罢了，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
倒不是叶景江存心要往宁家主心底戳刀子。
不过是这样的情形，少不了有宁家主的责任罢了。这是他的宁家，他却任由其变成了这等模样。
他若无辜，那谁又不无辜呢？难道叶景江很喜欢收拾烂摊子吗？他又不是有什么毛病。
宁家主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棋子
“阿莳，你若再是偷看我，我这手可便要不稳了。”
叶景江嗓音里含着几分浅笑，言之凿凿的模样好似他后脑勺也生了一双眼睛一般。
秦莳懒得理他，却是放心了几分。
——这人还有心思来招惹她，想必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狠心的小丫头。”叶景江嘀咕了一句，眼底漫上了清浅的笑意。
他向来知道秦莳的脾气，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秦莳。
秦莳只需要这样就够了。
可或许是总有几分心动，叶景江又不紧不慢的招惹了秦莳两句：“阿莳若是肯同我说两句好听的，我便将这些都教与你如何？”
秦莳：“难不成我还要自废修为，转修轮回功法？”
大约也是因着秦莳清楚叶景江是在胡言乱语，那话里却是没有太多的嘲讽，平和极了。
叶景江颇为遗憾：“那还是罢了。”
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巴巴送上去作甚？
“不过，将离留下的那些，你可想去看看？”
秦莳心道，这一个两个的怎都喜欢拿将离剑尊留下的东西钓着她？
“我有我的剑道，与将离剑尊并不相符。”
叶景江想，是了，秦莳就是这样的，她不会有第二种选择，她永远相信她手中的剑。
这样的一个姑娘家……简直会轻而易举的让任何人都为她心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倾倒众生而不自知。
“但我该去祭拜将离前辈。”前世，她从那里离开后，再也没能寻到回去的路，她受了将离剑尊恩惠，却连好生祭拜过那人都不曾。
叶景江罕见的沉默了一瞬，半晌才颇为复杂道：“阿莳，倘若将离尚在，她该唤你一句小嫂嫂的。”
秦莳左一句将离剑尊，右一句将离前辈，还仿佛认认真真的将她看做了先辈一般，实在是让叶景江无从招架。
秦莳：“……”叶景江脑子里到底有没有什么正经事了？！
若是叶景江知晓她在想什么，大约会很认真的告诉她，有，但不影响他嘴上胡言乱语。
可叶景江不清楚归不清楚，猜上几句还是无妨的。
“这习惯可不好，阿莳必得改一改。”
秦莳心道，那看来这世上大约也没什么东西能够治一治叶景江的脑子了，以至于这人满口胡言。
“将离前辈自是将离前辈，你自是你，何必掺合在一起让人来分。”
可说到底，她总归是有几分喜欢眼前人的，不论前世在将离前辈遗境中救了她一回的到底是不是叶景江，其实也都是没什么分别的。
她不会因为所谓的恩情对谁动心。若不然算起来，她现在应当是赖在命峰不肯离去才对。
叶景江轻笑了一声，“阿莳那样在意将离，眼下倒是也肯承认我了。”
秦莳心道，她承认什么了？
“阿莳，怎一直不理我？我可是会伤心的。”
秦莳让他缠的没了法子，清清淡淡的眉眼间透出几分毫不掩饰的嫌弃来，“嗯。”
“我们阿莳可真是小气。”
秦莳心道，她可半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小气的，算起来，她还是大方的那一类呢。
若是换了旁人，哪个能受的住这人三番两次的闹？怕是早要同他来个一绝死战了。
“不过阿莳，你可是想通了些？”叶景江问道。
秦莳一愣，倒是没觉察到叶景江的感知那样敏锐，她的确是有几分放不下的。
这幕后之人如此可恨，今日可以利用宁家残留的些许天魔气作怪，焉知来日不会将这手段用到旁处去？
藏锋山上可是还藏着一个封印呢。
等等……秦莳倏然一怔，电光火石之间仿佛终于抓到了些许源头一般。
能够引爆天魔气，想必也要压制的法子，那么倘若这始作俑者前世便以此为条件同主峰做了交易，宗主的突然发难便是有了最好的解释！
那时候，舍弃掉藏锋山，不过是舍弃一颗没有了作用的棋子。
秦莳只觉得浑身发冷，又蓦然生出了几分怒气，凭什么呢？
叶景江大约当真是在后脑上也生了一双眼睛，还是只会围着秦莳转的眼睛。
秦莳这厢情绪略微有几分不对劲儿，那人便是很快觉察到了一般。他手中操纵阵盘的动作分明丝毫不慢，却又好似带了几分从容一般，“怎么了？”
秦莳又是一愣，不由得抿了抿唇，眉目间罕见的多了几分慌乱来。
“好得很。”
“怎么还是这样嘴硬？”叶景江无奈，只好更是加快了几分手上的动作。
不知为何，分明这人就在他身边，他却总有几分抓不住她的错觉，仿佛他和秦莳之间的那根脆弱的线被风一吹便会断掉。
所以，秦莳到底是瞒着了他些什么呢？叶景江不得不承认，他如今也做不到全然不在意了。
“阿莳。”叶景江忽而唤了一声。
秦莳疑惑地抬眼看了过去，仿佛不知道这人在做什么一般，“嗯？”
叶景江到底是在犯什么毛病？不快些做好那档子事，竟还有心情三番两次的来撩拨她。
叶景江还能如何？也只好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认下了自家阿莳就是个不开窍的姑娘。
这样可怎么是好？叶景江可也从来都没有满足过只做秦莳身边最特殊的那个人。
他想要的一日多过一日，越是和秦莳相处，他便越是贪心。
秦莳却一边瞧着那浓郁的天魔气一点一点的被叶景江封印，一边在心底念着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这大约是秦莳最为在意的一件事了，故而纵然是叶景江做好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再转过来瞧她的时候，她竟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叶景江：“……”他在秦莳的面前，好似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这倒也不全然是错觉，秦莳在意的人与事实在是太多了，一件接着一件，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心神，让秦莳根本无暇他顾。
可叶景江冷眼看着，却只觉得秦莳仿佛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永远都不可能达到的目标一般。她整日里好似除了逼着自己不断地向前走，再也没了旁的什么寄托。
哪怕是叶景江，也算不得。
“莫要想着瞒我，”叶景江叹息般的道，指尖轻轻地在秦莳眼睛上点了点，“你大约不知道，每当你遇上什么心烦意乱的事情时，眼角总会不自觉的向下弯。”
那时候的秦莳，总是会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厌倦来，仿佛天地万物，没有什么能够入眼一般。
秦莳微微抿唇，“我只是在想，什么人会那样做。”
若是按着往常，叶景江这时候该颇为善解人意的顺着秦莳的话往下说，哪怕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那是一句谎言。
可这一回，叶景江不打算让他家阿莳继续缩在安全区里不肯面对现实了。
他道：“可我不觉得你会那样在意宁家。”
宁宁是宁宁，宁家是宁家，这一点，秦莳一直都分得很是清楚。
她决计不会因着宁宁而一定要拉上宁家一把，那便不是秦莳了。
秦莳眸光微垂，“藏锋山上、藏锋山上也有一个封印。”
叶景江一愣，“便是为着这个？”
他此刻才对藏锋山在秦莳心底到底有多重要有了个明确的认知。瞧瞧，他家阿莳都能够为了藏锋山，开始担心那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事情了。
且不论藏锋山看守那封印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云臣剑尊心智之坚定也根本不可能会被天魔气动摇，更何况，一直关注着藏锋山的，可还有天星子。
便是他们二人也在藏锋山，所做之事也不可能会强过那二人更多的。
秦莳自然听得明白叶景江的意思，她眉目间的倦意更深了几分，无端的漫上了一股孤单飘零之感来。
叶景江不知道前世的藏锋山是如何一点一点毁于阴谋算计，也不知她前世失去了多少。
故而叶景江可以信任藏锋山不会出差错，秦莳却是做不到的。
但她又总不可能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倒不是秦莳不乐意，只不过从何说起呢？
又要说些什么呢？难道要她说她前世做过的那些蠢事？
怎么可能，秦莳这辈子也都不可能说的出口。
“罢了，你既是担心，倒也不如添上一层保险。”
秦莳眨眨眼，好奇道：“这能有什么保险？”她又不可能一直守在藏锋山。
叶景江无奈叹气，心道他日后看来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又颇为任劳任怨的解释道：“旁的自然便是不重要，可那丹药是由着我的神魂之力催炼而成，同我倒是有几分关联，只要云臣剑尊肯用了，我定然能够知晓一切。”
此事，叶景江原本没打算这样快告诉秦莳。
倒不是有什么不好说出口，只是，这到底是有几分像是窥探旁人隐秘的嫌疑在，没有与秦莳说清楚之前，叶景江可是不愿意去冒险。
秦莳却是一愣，只低声问道：“当真？那宁家之事，你可是也知道？”
叶景江摇头，苦笑道：“阿莳，我并非是无所不能。宁家当日与我非亲非故，我自然不可能真心相待，给出纳压制的丹药效力差得远。”
留给藏锋山的自然不一样。正是因着他知道秦莳有多么在意藏锋山，才从来都没有于藏锋山的事情上动过心思。
毕竟，叶景江不愿意做得不偿失的事情。
秦莳：“……”
叶景江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风轻云淡的转了话茬，道：“其余的便也罢了，关于那始作俑者，我倒是有几分猜测。”
秦莳眼睛一亮，示意叶景江说下去。
说不定叶景江还能给她带来一些想法呢。
叶景江思索了片刻，道：“宁家虽是在中州边缘，可中州却是梁朝皇室势力最强的地界，倘若不是那始作俑者同梁朝皇室也有所勾连，那他明面上，应当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毕竟这样的事情，不可能轻易教与旁人去做，阿莳以为呢？”
“有些道理。”秦莳颇为矜持的点了点头，又用眼神示意叶景江接着往下说。
叶景江叹气，颇为讲究的从储物戒取了一套颇为舒适的躺椅来，按着秦莳的肩膀坐下，这才道：“你是不是还在疑心那明华？”
“阿莳，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都与藏锋山联系起来。”叶景江斟酌了一番用词，“便是除却天一宗，单瞧藏锋山，也已然算是难以撼动的仙门流派。”
秦莳沉默了片刻，精致又冷淡的眉目间满是倦意，“大约是我生来不大正常，总觉得眼前的欢喜是镜花水月，一有风吹草动便以为有人要毁了它，不得不草木皆兵。”
叶景江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来宁家时，见到的秦莳的心魔。
那才是算铺天盖地，让人不得不心底震颤。
时至今日，叶景江依然不明白，那时候的秦莳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就好似他如今也不明白，秦莳为什么会对藏锋山有近乎执念的保护欲。
可这些都不影响他站在秦莳身侧，“无妨，我总归是会陪着你。”
纵然不明白秦莳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他也会一直陪在秦莳身边。毕竟，他也从来都没有过第二个选择。
秦莳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分明他们也算是萍水相逢，分明叶景江也不是天生的圣人。
可她对上叶景江那双浅色的、仿佛永远都含着淡淡笑意的双眸时，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秦莳只觉得自己颇有几分飘飘然，脑海里仿佛只余下了叶景江一个。
“那你大约迟早有一日会受不了我的。”秦莳淡淡的描述道，抽离的语气仿佛是在形容一个不相干的什么人，而非是她自己。
“不会有那一日。”
“修道之人的寿命无比的漫长，如若不是遇上你，我大约也寻不到第二个人相伴。”
秦莳不明白，他在失去了至亲的同时，也失去了此生挚友。
所以在遇上另外一个同他的妹妹一样有着天生剑骨的小姑娘时，他会不由自主的关照她。
但若非那人是秦莳，想必此事也早已经结束了，至多不过是他会再暗地里给那人些许好处。
“信我这一回，可好？”
秦莳很想赌气一般，说上一句不好。
可她竟然也会有说不出口的时候，仿佛她也很怕自己会伤害到眼前人一般。
这样的体验无疑是新奇的。
但她也没能轻易的说出一个“好”字来，于秦莳而言，不论是允诺还是答应，都实在是太过沉重。
叶景江却仿佛已经满足了。
他总是那样容易满意，仿佛只要秦莳不拒绝，他什么都能够接受一般。
第一百四十五章 唱和
秦莳与叶景江并没有在那里耽搁太久。
一则是叶景江此番委实也算是消耗甚大，着实是需要好生休整一番，而秦莳又心底存了些事儿，总是不好一直耽搁的。
宁家主虽人已经离去了，却还是安排了人在此等候，至于那位守门老者，却是早已经不见踪迹了。
秦莳眼底露出了几分好奇来，“宁家主当真会处置那老者吗？”
那一直闷头带路的小青年却蓦然停了下来，颇为认真地解释道：“家父虽没有对我说过章程，可想必便是不会处置那位，也不可能放他出来了的，这一点，二位大可放心。”
秦莳随意的打量了眼前人两分，倒是当真觉得这人生的与宁宁有几分相似。
“你是宁宁的兄长？”
那青年点了点头，又朝着秦莳二人拱了拱手，一脸认真：“在下宁远之。家父道二位于宁家有大恩，便也是远之的恩人，不论二位恩人想要做什么，在下也都会带着二位恩人去的。”
秦莳：“……”
叶景江：“……”这熟悉的腔调，简直是宁宁的翻版。
倘若宁家主的儿女都是这路脾气，叶景江倒是觉得宁家迟早都要走上毁灭。
修仙界可从来都不是在过家家，一个决策失误，或许当真是会带着一家老小都一起走上死路，这样的颇有几分“天真”意味的性子，当真是半点都不适合。
他们大约也只是适合在保护下好生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无知无觉又欢欢喜喜的活下去。
“你可是宁家主长子？”
宁远之仿佛也压根不习惯叶景江的问题一般，闻言不由轻笑了一声，“我明白叶公子的顾虑。可宁公子放心便是，在下并非家父长子，来日也不必去承担多少责任。”
秦莳松了口气，那便好，若不然倘若宁家有什么意外，必然是要牵扯到宁宁的。
是以，秦莳还算是盼着宁家一直安好如初的。
“我只是个混日子的，不过平日里也不算说不上话，”宁远之道，“倘若二位有什么需求，大可来寻我。”
秦莳心道，这还能有什么需求？难道希望这位一瞧便知道颇有几分养尊处优意味的少爷动手吗？
“你父亲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我们事来做什么的吗？”叶景江冷眼旁观了片刻，这才出言问道。
宁远之眼底划过了几分茫然，“嗯？那不是族中诸位长辈修习之所吗？爹爹也曾经在家族中说起，是叶公子身上的丹药压制了诸位长辈身体里的旧伤和沉疴顽疾。”
“叶公子此番前来，想必也是因着这些吧？若是叶公子身上的丹药不够了，需要什么炼制的药材，大可说出来便是。我虽没有本事，但家兄或许能帮上几分忙。”
叶景江无言以对，只好按了按额角。
怎么都是叶家的狐狸，那宁宁便是狡猾的不得了，眼前这个却是又呆又笨的，仿佛半点都不似亲兄妹一般。
只不过，叶景江的这些话也只能在心底说上一次两次罢了。
“那倒也不必。”叶景江若有所思，看来，宁家主的动作还是很快的。
秦莳自然也想到了，只不够她倒是没有借助其余之物的力量的意思，只是深深的看了那人一眼，心底却是已经在暗自盘算着到底要如何行事了。
“阿莳，你要不要同我赌一把？”
耳边忽然间传来了叶景江的声音，秦莳抬眼望去，那人还正是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秦莳：“……”这人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她正打算要拒绝的时候，却忽然间发觉叶景江又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我赌阿莳想要找的幕后始作俑者，大约便是在宁家。”
说不准还是个身居高位，有一定话语权的人。
秦莳想了想，倒也不觉得叶景江的猜测全然不对，只不过那幕后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现在知晓了仿佛也没有什么用处。
谁还能按着他认下这些事情了不成？纵然秦莳知道，她不需要所谓的证据。
只要操作得当，不可能会有人知道她都做了什么，只要能够知道到底是谁，她就能想法子无声无息的了结此事。
可知道归知道，秦莳也没有想好到底要如何做。她并不在意自身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也不怕此事有朝一日暴露，她会背负所谓的骂名。
毕竟，前世的时候，难道嘴上骂秦莳的人还少了不成？秦莳所担心的，只是会杀错人。
她不愿意将无辜者牵扯进这些烂摊子当中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些无辜之人在这样的事情当中到底有多么的无力抗争。他们分明可以好生活下去，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卷进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当中，以至于最后耽搁了自身的性命。
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少，什么时候都没有缺过。
而秦莳，秦莳想，前世的藏锋山大约便也是如此。
不知道什么时候碍了旁人的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仿佛一夕之间便没有了容身之处，只好去赴死。
“你想做什么？”秦莳亦是传声问道。
叶景江轻笑了一声，眼底划过了几分暗芒，他忽而慢条斯理道：“宁公子，不知宁家主可有说过，要你将我们带到何处去？”
宁远之摇了摇头，仿佛忽然间才想起了这件事一般，“大约、大约也是要带到会客殿的。”
秦莳却明白，当时的那种情景下，只怕宁家主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瞧他能让宁远之来在这里等候她与叶景江便可见一斑了。他怎么可能还顾得上吩咐宁远之什么呢？
叶景江眼底划过了几分无奈，只好又与秦莳传声道：“我看宁家主便是成心的。”
秦莳：“嗯？”诚心的？
他成心什么，难道派宁远之过来给他么泄底吗？
叶景江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仿佛已经在心底骂上了宁家主的不厚道，“这人分明是知道你喜欢什么性子的人，才会特地安排宁远之来的。”
大约宁家主也瞧得出来，他们二人之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其实是秦莳。
若是秦莳不打算帮上宁家一把，叶景江是决计不可能做什么多余的事情的。
宁家主或许也误会了秦莳喜欢宁宁那样性子的人，这才送了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少爷过来，偏生这小少爷生的与宁宁颇为相似。
如此险恶的用心，怎么可能不让叶景江心底恼怒呢？
毕竟算起来，他家秦莳，还当真是很吃这一套的。
秦莳：“……”她只觉得叶景江想得有点多，宁家主又不是脑子里有什么毛病，何苦要做一套来给人看？
他那样的疼爱宁宁，怎么也不可能会对自己的儿子视而不见。明知道这里有个“喜怒无常”又着实来历不明，颇为神秘的叶景江，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家儿子过来？
叶景江又不是好相与的。
可是瞧着他那副模样，秦莳却觉得好似不拆穿也没什么。
叶景江分明也是在借题发挥，她虽不知道叶景江到底想要做什么，可冷眼旁观着，倒是也觉出了几分有趣来。
旁的暂且不说，叶景江可着实是太过狡猾了。
宁远之虽说也是个与自家妹妹一般，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但也能感觉到那两位宁家的恩人正盯着他看呢。
这倒是让宁远之心底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毕竟算起来，宁远之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若非是爹爹一时间还有要是，大哥又不在府中，只怕此事也轮不到他来做。
宁远之自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好幸运的，他宁远自己一人呢。
可如今哪里还有让他能够反悔的余地呢？宁远之也只好死轻轻地叹了口气，强撑着不肯露怯。
旁的便也罢了，可总不能在贵客的面前丢人，尤其是宁远之还听说过自家妹妹宁宁很是喜欢那位秦姑娘。
这般算起来，秦姑娘可是他家妹妹的好友，倘若咋妹妹好友的面前丢了面子，岂不是要传到妹妹的耳朵里面了？
那可不成。
便是宁远之当真是个喜欢寻欢文乐的，心底也总归是有几分坚持的。
他便是希望在自家妹妹的心底，他能是个好兄长，仅此而已。
“宁公子，宁宁在什么地方？”秦莳问道。
宁远之心底一动，“小妹？小妹大约还是在她的院子里。秦姑娘，我家小妹虽说偶尔有些不大靠谱，可当真是很喜欢秦姑娘的。”
叶景江面五表情，很好，当着他的面，宁家的狐狸精们便要开始撬墙角了。
秦莳神色近乎温柔，“我也和喜欢宁宁。”
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仿佛全身心都信任、依赖自己的小姑娘。尤其是那小姑娘生的可爱又讨喜，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心情很好。
当然，这个“所有人”的范畴里，大约要除去一个叶景江的。
叶景江哪里还看不出来秦莳的打算？他一时间都险些被秦莳给气的笑出声来，可转念一想，心底却也明白，秦莳从来都是这样的。
倒不是说秦莳不会为旁人着想，倘若当真要算起来，叶景江甚至还以为秦莳才是最贴心的那一个人。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考虑的无比周全。
但一般而言，秦莳遇不到那样的“合适时机”。
哪怕是叶景江也都不可以做到。
宁远之却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便是他方才表现得当真很是奇怪，可只要这位秦姑娘没有因此而觉得宁宁也一样奇怪，那便足够了。
毕竟，宁远之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要出去游历的一日，他整日里只喜欢待在自己的密室当中，很少会有愿意出来的时刻。
这是宁远之与宁宁身上最大的不同之处。宁宁总归是向往自由的，可宁远之，大约生平愿望，也不过是现在这般。
秦莳倒也不可能会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好，甚至她还会有些羡慕。
但宁远之不一样，秦莳从宁远之的身上，从来都没有看到半分的不甘愿，仿佛这人生来便是副平和的模样，没什么想要的，也没有什么不想要的，只想好生过自己的日子。
秦莳既然是想要去见宁宁，宁远之自然不可能会拒绝。毕竟，宁远之可是很清楚自家妹妹的心思。
他那小妹，分明是喜欢同生的好看些的人相处的。
“宁公子不一起进去？”秦莳挑眉，似乎带了几分疑惑。
宁远之连忙摇了摇头，“在下便是送二位到此处，倘若当真还有其余之事，还请二位现在便是说清楚些。”
秦莳叹气，嘴角却微微露出了一点罕见的笑意，“那倒是巧了。”
—
宁宁自然不知道她家秦姐姐都去做了些什么，只是很清楚她家秦姐姐仿佛是随着自家爹爹一起去了秘境。
宁宁倒是不至于因此有什么隔阂在，她只是觉得自家老爹实在是有些过分，分明知道她见上秦姐姐多么难，竟是还要跳出来捣乱。
当真是、当真是坏极了！宁宁那般想着，一时间倒是压根没有注意到她念叨着的秦姐姐已然回来了。
“秦姐姐！”宁宁眼底划过了几分惊喜，“秦姐姐怎去了那样久？”
叶景江却是只觉得自家的心情颇有几分复杂。
旁的且不论，秦莳对宁宁也实在是太过于纵然了些，看的连叶景江也会觉得有几分不甘不愿。
毕竟，他可没有宁宁那般，能够扑到秦莳怀里去的特权。
想必只要他敢那样做，他家阿莳的剑下一刻便要招呼上来了呢。
但目前倒是不适合在意这些小事。
“此间事已经了结，阿莳是想留下来观摩后续，还是尽快启程去往魔界？”叶景江问道。
秦莳一愣，抿了抿唇，到底还是道：“去魔界。”
狐狸崽的事情不可以耽搁下去了。
秦莳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改变前世的命运，可算来算去，她是不希望狐狸崽也落到前世的境地的。
因此，也只好趁着眼下正好有机会，好生寻觅一番，不至于日后耽搁了狐狸崽的修行路。
大约是早已经猜到了秦莳的选择，叶景江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当真是看不懂，他家阿莳到底是将宁宁、将魔界看作是什么呢？还有那小东西，于他家阿莳而言，又为什么会那样的重要呢？
叶景江原本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之人，大约是算来算去，也没有答案，只好胡乱猜测了起来。
宁宁听到自家秦姐姐的声音，心底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憧憬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扯平
叶景江似乎并不意外秦莳的决定，却还是笑道：“我以为阿莳会更想留下来看看结果呢。”
毕竟，秦莳一直都很是仇视那幕后之人。
秦莳瞧了他一眼，倒是颇为认真地解释了两句：“留下来没有意义。”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既然明知道留下来也不会得到结果，秦莳自然不可能平白耽搁时间的。
叶景江深深看了秦莳一眼，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宁宁虽不知这二人又在争论些什么，但心底到底是有数的，她如何也是宁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对家族中的事物半点不知情呢？
“那我得好生想个法子让爹爹同意才是。”宁宁嘟囔了一句，又颇为忐忑的问道，“秦姐姐，你们去寻我父亲时，他是如何说的？”
宁宁心底很明白，她家爹爹是不可能会甘愿同意这样的事情的，她其实也知道，家中的爹爹与兄长对她有多操心。但便是这般，她才会更想到外面去看看。
只是看看而已。
而且……能够与秦姐姐一同上路，于宁宁而言，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她不可能愿意错过这样的好时机的。
那可是、那可是她前世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前世的秦莳，根本没有像如今的秦姐姐一样待她那样好。
那时候的秦姐姐，很是不喜欢理人，不仅是对宁宁，她对谁仿佛也都是那样子的。
宁宁想，可那不对，她总觉得，那样的人不该是那样。
“我猜你爹爹此刻不会拒绝了。”叶景江动作闲适，纵然不是很愿意带着宁宁上路，但眼下明知道不可能有拒绝的余地，他自然是只好接受了。
左不过那不是最重要的。
秦莳亦是点了点头，想必……见识到了这些根本难以解释的事情后，发现在当今的宁家里根本寻不到蛛丝马迹后，宁家主会更愿意他们带着宁宁离开一段时日。
并且，说不准宁家主还盼着他们现下便离开，以免当真将宁宁牵扯进来，到那时候，才是真的在也不可能离开了。
宁宁似懂非懂，不过她向来很是信任秦莳，眼下便也没有多想什么，面容上满是简单的欢快笑意，“如此自然是最好。”
“可秦姐姐，为了不让我爹爹有时候反悔，我们悄悄的离开如何？”
秦莳自然是没什么偏向。如何离开，怎么离开，她都不觉得是重要的事情。
但……想必，宁家主不会喜欢他们一声不吭的带人走。
“那样只怕宁家主该将我们看作是洪水猛兽了。”
还是专门来骗无知可爱的小姑娘的。
宁宁泄气，自然是也想明白了她方才那话里的不合理的地方，“秦姐姐说的是。”
“那我现下便去寻爹爹，与他说明此事！”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越早定下来越好。
宁宁心底早已经认定了自家爹爹的“反复无常”，压根不觉得她爹能够一直同意此事。
自然是得要趁着眼下，她爹爹刚刚答应此事，不好反悔，好生定下来才是。
那样……日后她爹爹也不能说什么了的。
身为女儿，没有人比宁宁更清楚自家爹爹有多么的爱面子。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的事情，旁人做的来做不来，宁宁不知道，可她爹肯定时候不可能的。
秦莳：“……”只怕宁家主眼下没时间见你。
“不必急于一时。”秦莳颇为无奈道，“你这般，可是会让宁家主以为我们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这话自然是“危言耸听”，宁家主巴不得秦莳赶紧将宁宁打包带走呢，那也是他的一番慈父心肠。
秦莳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好陌生的，毕竟算起来……她家师尊，骨子里也是这样的人。
云臣剑尊会永远的为他的这些弟子们考量好未来的一切，这是她师尊的习惯。
且……秦莳半点都没有怀疑过，倘若她师尊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一定会将自己所有的弟子都远远送走，再不许他们回来半分，以此来更好的保全他们。
这对秦莳而言，无疑是有一定的震颤的。
她总是会从这样的事情当中，看到自家师尊的影子，好似这个世上所有的“父亲”角色都是一般无二的。
宁宁也只好答应了下来，毕竟算起来，她也根本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离开家门。
还是同她的秦姐姐一道。
“秦姐姐，出门在外，可是需得多备上些东西？”宁宁哪里闲的住呢，当即缠着秦莳问了起来。
秦莳倒是也纵着她，想了想才道：“你已然筑基，到了辟谷的时候，不需要带什么。”
至于其他的丹药之流，她又不是没有。
宁宁了然，又颇为好奇地问道：“秦姐姐，我听说魔界之人凶恶狠毒，又生的天生不好看，是最没有人愿意沾染的，你为何会想起要去魔界？”
秦莳心道，这小姑娘不问她怎么去魔界，倒是真情实感的开始说起了魔界之人的面貌。
可前世的魔尊大人可以很轻易的证明，这都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谣言，半点都不可信。
秦莳在魔界时见过的魔修，虽说大多已经到了一定的修为，但其模样却是极为标志的，哪里算的上老了呢。
可些话又不需要她来说出口。
大约宁宁当真是个玲珑心，见着秦莳为难的那一刻，便很是懂事的关了直播，几人又是凑上去好生笑了一通。—
那也算是扯平了。
左不过她骗了叶景江，叶景江也骗了她，谁也算不得吃亏。
叶景江看着那小姑娘的反应便知道自己这一回算是侥幸过了关。
他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几分，“阿莳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不妨来问我可好？”
秦莳面无表情：“没什么好问的。”
她又不是有毛病，想知道旁人的所有事情，不过是因着叶景江的特殊才会额外关照了几分罢了。
叶景江叹气，“阿莳可真是小心眼。”
秦莳心道，难道你是头一回知道吗？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不过，叶景江没有想到，还没等他千方百计的寻些理由，这位大师姐倒是先给他送了现成的邀请。
这背后代表着什么，叶景江心知肚明。
他家阿莳大约是没少在徐桢的面前说他的好话。唔，或许还承认了对他不一般。所以一心疼爱师妹的徐桢才会允许他出现在藏锋山上，而非是想方设法的赶他离开藏锋山。
这也是为什么秦莳的那位晋元师兄待他的态度要比待李谛的态度温和上不少的缘故。
不过是因着，阿莳待他不一般。
这个认知几乎让叶景江心底升起了久违的欢喜情绪。
“那便多谢徐师姐了。”叶景江态度温和有礼，一双浅色的桃花眼含着笑意，轻轻扫过秦莳的面容时还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陆盏辞或许不清楚其中缘由。
但天星子却是最清楚不过。
秦莳也算是了结了一番心事，当即神清气爽了不少。
于是乎，在四人终于出了芥弥天地，望舒真人得见的便是那样的一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的情境。
那向来狡诈的叶景江神色恍惚，她最为看重的七夕瞧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偏偏是云臣的弟子与那位梁朝皇室的天真小殿下满脸笑意。
望舒真人虽是掌管着婵娟洞，却也是瞧不见几人在其中的情境，还只当是七夕与叶景江都没有能够得偿所愿呢。
他当初会收下陆盏辞为关门弟子，一则是因着端慧大长公主的请求，另一则……也是天星子看出了陆盏辞其人的要紧程度来。
陆盏辞虽瞧着简简单单，但却着实是未来劫难里的关键人物。
这并不是他们自己可以选择的，倘若没有得到引导，走上钦天道这条路，大都会不明不白的因为这样敏锐的感知惹来祸端。
总归不是为着他自己，毕竟，他也已经没有什么好得到、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秦莳面无表情：“大师姐，留他作甚？”
徐桢一脸无辜：“这既然是你的友人，自然苏藏锋山的贵客。这可是阿莳头一个肯带回来的朋友，意义不一般的。你且莫要着急，左不过一切都有大师姐安排，不必你亲自盯着的。”
秦莳：“……”她家大师姐好似是故意的一般。
便是运道好，没有惹上麻烦，也会因此亡故在盛年。
而即便是有人引导，走上了钦天道又如何？这注定是一条永世孤寂的路。没有人能够寻到结局，他们不敢沾染因果，不入命数，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天道与人界之间。
那也算是扯平了。
左不过她骗了叶景江，叶景江也骗了她，谁也算不得吃亏。
叶景江看着那小姑娘的反应便知道自己这一回算是侥幸过了关。这也是为什么秦莳的那位晋元师兄待他的态度要比待李谛的态度温和上不少的缘故。
不过是因着，阿莳待他不一般。
他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几分，“阿莳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不妨来问我可好？”
秦莳面无表情：“没什么好问的。”也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他家阿莳大约是没少在徐桢的面前说他的好话。唔，或许还承认了对他不一般。所以一心疼爱师妹的徐桢才会允许他出现在藏锋山上，而非是想方设法的赶他离开藏锋山。
这也是为什么秦莳的那位晋元师兄待他的态度要比待李谛的态度温和上不少的缘故。
不过是因着，阿莳待他不一般。
这个认知几乎让叶景江心底升起了久违的欢喜情绪。
“那便多谢徐师姐了。”叶景江态度温和有礼，一双浅色的桃花眼含着笑意，轻轻扫过秦莳的面容时还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陆盏辞或许不清楚其中缘由。
但天星子却是最清楚不过。
秦莳也算是了结了一番心事，当即神清气爽了不少。
于是乎，在四人终于出了芥弥天地，望舒真人得见的便是那样的一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的情境。
那向来狡诈的叶景江神色恍惚，她最为看重的七夕瞧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偏偏是云臣的弟子与那位梁朝皇室的天真小殿下满脸笑意。
望舒真人虽是掌管着婵娟洞，却也是瞧不见几人在其中的情境，还只当是七夕与叶景江都没有能够得偿所愿呢。
他当初会收下陆盏辞为关门弟子，一则是因着端慧大长公主的请求，另一则……也是天星子看出了陆盏辞其人的要紧程度来。
陆盏辞虽瞧着简简单单，但却着实是未来劫难里的关键人物。
“总要有这一遭的……”天星子面色无悲无喜，却轻轻地念了一声，不知是为了他尚且无知无觉的小弟子，还是为了那已经隐隐可以预测到不详的将来。
可是为什么？难道她大师姐还以为她会赖账不成？
虽然说，秦莳的确是有过那样的念头，可到头来，对上自家大师姐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哪里还能干说得出旁的？只好老老实实的等着了。
那时，天星子也看不出更多的，如今却也渐渐明白了——藏锋山既是处于漩涡中心的那个，与藏锋山秦莳交好的陆盏辞，自然而然的将藏锋山与梁朝皇室联系在了一起。
而陆盏辞的虽有异状，也都是因为他太敏锐了。这能够修习钦天道者，无一不是对天道有着敏锐感知之人。
他们生来能对吉凶有着模糊的感知，但这其实并不是来自上天的馈赠。
天星子更愿意将其称呼为……诅咒和宿命。毕竟算起来，所有的一切馈赠，都是有因果的。
这并不是他们自己可以选择的，倘若没有得到引导，走上钦天道这条路，大都会不明不白的因为这样敏锐的感知惹来祸端。
总归不是为着他自己，毕竟，他也已经没有什么好得到、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秦莳面无表情：“大师姐，留他作甚？”
徐桢一脸无辜：“这既然是你的友人，自然苏藏锋山的贵客。这可是阿莳头一个肯带回来的朋友，意义不一般的。你且莫要着急，左不过一切都有大师姐安排，不必你亲自盯着的。”
秦莳：“……”她家大师姐好似是故意的一般。
便是运道好，没有惹上麻烦，也会因此亡故在盛年。
而即便是有人引导，走上了钦天道又如何？这注定是一条永世孤寂的路。没有人能够寻到结局，他们不敢沾染因果，不入命数，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天道与人界之间。
第一百四十九章 道理
秦莳沉默了片刻，“或许是……天生合我的眼缘。”
“我不想骗你。”
叶景江隐晦的叹了口气，又颇为苦中作乐的回想道，至少这一次，秦莳还算是坦诚。
而坦诚这件事的本身，并不是秦莳所习惯的。
“好。”他不大舍得逼迫秦莳回答，又很快说道：“阿莳，我想总归有那么一日，你会信任我。”
秦莳静静地看着他，心底忽然泛起了一点悲哀来。
她眼前的这
个人，无疑是特别的。
他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和她并没有前世的羁绊，但还是阴差阳错的走到了她的身边来。
平心而论，秦莳很清楚自己对叶景江的心情。
或许那里面也掺杂了其他的念头，但是她的喜欢，不是假的。
“也许，不远了。”
叶景江一愣，又勾了勾唇角，并不觉得十分的意外。
秦莳总是克制又内敛，偶尔间又会透露出几分与她看起来并不相符合的疯狂意味来，但叶景江清楚，秦莳的内里有多么柔软。
只不过她小气的很，只肯对着那么少数几个人展露自己的温和。
至于其他人，叶景江想，大约他家阿莳一般情况下不会理会，但特殊情况下，也不会介意顺手抹除掉。
这是秦莳的习惯，也是叶景江在一日一日的相处中，逐渐摸索出来的。
“我可以再靠近一点去看看她吗？”秦莳忽然间转了话题，问道。
叶景江却是没有犹豫，“自然可以。”
秦莳不会对将离的剑骨有分毫的图谋，毕竟秦莳自己也是身负剑骨的“天道宠儿”。
叶景江想，像他家将离那样喜欢热闹的人，大约早已经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不满了，这样算起来，让秦莳靠近几分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只是担心秦莳会害怕，可仔细想来，秦莳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手中多少也沾染了人命因果，总不至于见着将离的尸身便吓到。
“将离很喜欢热闹。”
“天星子师叔……这些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来看看将离前辈吗？”秦莳只觉得这不大对劲。
叶景江的笑意却是比哭还要难看，他低声道：“天星子啊，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
秦莳敏锐的觉察到，叶景江并不是在指责天星子的变心，而是带着一股莫大的悲哀在说那句话。
“你知道他的那双眼睛吗？”叶景江仿佛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提了起来。
秦莳点了点头，“师尊曾经说过，天星子师叔的那双慧眼可以堪破一切，也因此看不到寻常事物。”
“其实最初不一定会变成这个样子。”叶景江低声道，“我与将离最初遇见天星子时，他虽然已经看不见了，但是也曾经说起过，他的这一双眼睛，在修为有成后，总归还是能够恢复几分的，纵然不可能做到与寻常人一般，但是也能够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些东西。”
秦莳下意识的喃喃道：“可是他现在，并没有恢复的迹象。”
“是啊，因为他的眼睛不在他那里，而在将离这。”叶景江没有过多的解释，三言两语间告诉了秦莳，当年他们的修为都不够，没有人能够有办法救下将离。
身为兄长的叶景江痛苦至之余，也在为那些尚且活着的、对他的妹妹抱有恶意的人而奔波，最后选择了这里作为将离的埋骨之处。
但叶景江虽然没有一味的瞒着天星子，也绝对不可能寻上了门去透露给天星子这个消息。
他对于天星子，大约是抱着一种任其随意施为的态度，他不想知道天星子要做什么，也不想再和天星子有什么纠缠。
那对于他们两个人而言，其实也都是一种悲哀。
那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彼此，因为他们的无能，所以只能选择看着将离沉入既定的命运里。
这实在是太痛苦了，也太能够折磨人了，再是心志坚定之人，也不可能躲得过日复一日的折磨。
可叶景江没有想到的是，他再一次的来看望将离的时候，在这里觉察到了天星子的灵力波动。
而倘若只是天星子来过这里，那么是不可能留下如此强烈的波动的，叶景江觉得奇怪，却出乎意料的发觉了，天星子留下了他的“眼睛”。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眼睛，也不是他的那一双堪破虚妄的慧眼，天星子将他能够再次重见天日的希望从自己的身体中分割了出来，留在了将离的埋骨之处。
好似他只是为了能真真正正的见一次将离而已。
秦莳沉默了片刻，“你说这些，难道是原谅了天星子师叔？”
“我没有怪过他。”叶景江无奈，又看向了秦莳，缓缓道：“阿莳，不要再来因为这一件事情而试探我了。”
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过那样的可笑又软弱的想法。
秦莳面色却难得的柔和了几分，“你知道我是如何考量的便好。”
倒不是说秦莳心底盼着这天星子和叶景江能够重归于好，只是他心底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如果不能够妥善结解决，来日才是有更大的麻烦。
倘若叶景江依旧是与天星子没有什么联系，互相称呼对方为死对头倒也罢了。
但眼下，待她此番从魔界回去，必然是要与天星子多几分联系的。
毕竟，算起来，天星子可是命峰之主，眼下又是雨藏锋山站在了一起，于公于私，秦莳都不可能会做得到忽略自己的这一位师叔。
那么叶景江的态度就格外的重要了。
倘若叶景江随后也要同她一道，又同天星子仿佛仇敌一般，那才是给秦莳找麻烦呢。虽说一般而言，秦莳并不陌生解决这样的“小小麻烦”。
但是到了那样的时刻和地步，秦莳可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还能够保持得住眼下的冷静。
事关藏锋山，又是秦莳自身一直以来没有摆脱、也根本不愿意摆脱的心魔作祟，秦莳甚至觉得她说不定都不能保持最基本的镇定呢。
只不过到那时候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即便是根本冷静不下来，秦莳也是一定要去的。
但至少，其余的隐患，她或多或少的便要提前解决妥当，以免日后爆发出来，给她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叶景江自然是明白这些，所以才没有半分要与秦莳计较的意思。
“你且放心，”叶景江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你需要看好我，至于天星子……唔，那假道士大约不用任何人来看管和监视。”
毕竟，天星子实在是太会权衡利弊了，他会永远正确的选择下去，永远不出错的做一位命峰之主，然后在梦回之时，才肯不再压抑自己的所有的情感，来稍微的思念将离那么一小会儿。
这是叶景江算出来的，可他想了想，大约也就是这样了。
不会有其他的差别的。
即便天星子本身不是这样的人，可他一路走过来，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而天星子，他曾经的老友，如今十分默契的不再相见的“死对头”，已经将自己活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符号。
他会永远的选择“正确”本身，哪怕那其实与他的道不一样，也不会轻易的改变。”
叶景江本还想着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说些什么也没有了意义和作用，到时不如静观其变。
最起码，他不怕天星子会做出来什么无法收场的事情。
秦莳大约也算是明白了叶景江的意思，一时之间，她几乎不知道是不是该赞叹两句叶景江和天星子之间的默契了。
两人说话间，秦莳倒是注意到了不远处有一扇雕着芍药的花纹，她不由得站定了脚步，侧眸看向叶景江。
“是这里。”叶景江道，可他却没有要走近一点的意思，“我在这里等你。”
秦莳挑眉，心底虽说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但是并没有多想什么。
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警惕心不够，也不单单是因为对面那个人是叶景江，更多其实还是因为这是在将离剑尊的埋骨之处。
不可能会有人明白，秦莳虽说不知道如何寻到这里，如何进入到她的埋骨之处，但是这其中的构造，秦莳却还是算有几分熟悉。
她前世的确很快离开了这里，但总归在这样的重要事情上，秦莳的记性还算是不错，当日多少也算走了一片区域。
叶景江没有必要将她骗过来，再想法子要了她的命。
可或许是担心秦莳那个总是多心的小姑娘会误会，叶景江还是轻声解释道：“我暂时，还是不想再去见将离。”
“不是说好，要讲我介绍给你妹妹认识？”秦莳面无表情，却难得的说出了一句玩笑话来。
叶景江一怔，眼底却划过了几分笑意，“好。”
纵然知道了将离早已经死去，并且永远都不可能再一次的回到人世间来，但是对于叶景江、对于天星子而言，一次又一次的揭开自己身上的伤疤，并不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没有人会想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的尸身。
纵然是叶景江，也不可能会免俗。
但比起沉溺于过去的痛苦当中，叶景江更想要做的其实是淡忘。
不是要忘记将离，他这辈子也都不可能会那样做的，叶景江所希望的，其实是能够走向新的天地。
仿佛带着秦莳到将离的眼前来一次真真正正的“告别”，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不能舍弃，不能简化，一定是要他自己带着秦莳亲自的到这里来，才算是结局。
叶景江本来还以为秦莳没有看出来这一点，眼下再想想，那怎么可能呢，秦莳、秦莳又不是个傻姑娘。
那姑娘聪明又机灵，在旁人的事情上向来是看得极其通透的。
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叶景江到底在想什么。
“阿莳可真是太狡猾了。”叶景江轻声抱怨道，“阿莳只会给我这样的隐晦的回应，倘若我笨了些，蠢了些，没能听懂你的意思，岂不是要亏大了？”
秦莳轻飘飘道：“不讨厌蠢货。”
倘若眼前这个小白脸当真是个蠢货，秦莳觉得自己大约早已经想到了甩开叶景江的好法子。
毕竟，这个世界上，最好糊弄的就是一些胆大包天的蠢货们。
叶景江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该承认自己的确不是个蠢货，还是继续说秦莳的狡猾。
秦莳倒是没有受到这个小小插曲的影响，她甚至步伐颇为轻快的向前走了过去。
也许在其余人的眼里，这里纵然是一代剑尊的埋骨之处，说不定有多少的秘密和宝贝，但也会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阴森意味，但是对于秦莳而言，这里却只是前世救了她的前辈，自然不一样。
叶景江轻轻地挑了挑眉，他家阿莳这动作未免也太过急切了些。不过眼看着秦莳那副模样，他自己倒也是放心了许多。
叶景江心底很清楚，倘若秦莳并不能够接受将离，他纵然不可能改变对她的心思，多少也会受到几分的影响。他自然也知道，那里面是一个没有神魂的躯壳，并不是他真正的妹妹。
可那又如何。
但幸好，秦莳并没有不接受将离的打算。
“我好似也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会选择医修？”秦莳轻声问道。
叶景江想了想：“大约也是因着我的母亲是一位医修。”
他或多或少的，也会受到来自亲人的影响，唯一不同的是，与父亲相似的那些地方，哪怕是豁出去赔上自己的命，叶景江也是半点都不想要，而与母亲的相似之处，却是叶景江想要留下来的。
但算来算去，父亲与母亲，也早已经连带着那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的日子一同消散于无形了。
这也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了。
秦莳应了声，小心翼翼的打量起了睡在千年玄冰中的女子面容来。
这便是当年惊采绝艳的剑尊将离啊，秦莳眼底带着几分认真，仿佛要将眼前的画面刻入到自己的脑海当中去。
倒是瞧得叶景江微微的勾了勾唇角，“日后又不是不能来。”
纵然想要逃避那段时日，叶景江也不可能会不来这里。
这里的可是将离的尸身，他无论如何也会再来的，只要秦莳愿意，叶景江自然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前来。
秦莳却颇为认真的拒绝了，还道：“那可根本不一样。”
她当然要记住自己看到的一切。
倘若没有这些，只怕前世的时候，一切便都要烟消云散了。
她一个人，做不到复仇的。
第一百五十章 误导
秦莳沉默了片刻。
那玄冰上沉睡的女子乌发如墨，眉目好似一幅浓墨重彩的画，是与秦莳从前见过的美人都更为与众不同。
“你其实说的不错，将离的剑道，并不适合你。”
“嗯？”
“她性子软，我们阿莳可是个坚毅的小姑娘。”叶景江嗓音轻柔，仿佛怕惊醒了那尚且在沉睡当中的人一般。
秦莳应了声，心底却在默默地对着将离剑尊道了一声感谢，一声抱歉。
可惜，今时今日，她仍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将离剑尊对她的帮助，这也算是她对不住将离剑尊了。
但想必，剑尊是不会介意这样的事情的。
叶景江也不会介意。
“我曾去过一次命峰。”秦莳道，“听天星子师叔说起了许多从前你们的事情。”
叶景江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不知道秦莳想说些什么一般。
“将离剑尊的故去，其中是否还有隐情？”秦莳一字一顿道，“我也想过你们口中的劫数，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修士成为应劫之人？”
劫数，本该是“平等”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即便当真是有大劫降世，也是落在整个修仙界头上才对，怎么可能独独选中了将离剑尊。
“我等阿莳问这个，已经等了许久，本来还以为你不会问出来了呢。”叶景江叹息道，“阿莳，我曾问过你，可知三千秘境的来历。”
“你虽没说清，但总归其中是藏了些秘密的。”秦莳坦然道，三千秘境之事，根本就容不得人多想，那实在是太过于毛骨悚然了。
叶景江轻笑了一声，转而道：“我猜，天星子大约也同你说了些什么罢？譬如，天道本该大公无私这样的话。”
秦莳犹豫了片刻，又思及这样的事情，大约叶景江也是知道的，才点了点头。
“是，天星子师叔曾经同我提起过，他们命峰之所以会参与到其中来，之所以会站在藏锋山这一侧，也是为着这个。”
“那这话大约便好理解多了。”叶景江那一瞬的神色近乎漠然，浅色的眸亦是一片冰冷，却又好似含着无穷的恨意，那就像是在缓缓苏醒的恐怖巨兽一般。
“将离本无错，怪只怪她生了一副剑骨。”叶景江道，“阿莳啊，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秦莳只觉得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可转瞬间却想明白了许多从前不懂得事情。
为什么身负剑骨之人，千百年来仿佛从来都没有善始善终的结局，又为什么明华分明是个蠢货，却仿佛有“天命在身”，而她自己，又为什么能够有这样的重来一次的机会。
只不过是“天地不容”这四个字罢了。
“阿莳，剑修本就是该一往无前，无法无法，哪怕前面拦路的是‘天’，剑修也有把天捅破了的能力。这又怎么可能会有善终呢？”
可天生剑骨这样的事情，却仿佛是天地间不可更改的规则一般，一代又一代身负剑骨的剑修，宛如流星一般，在修仙界留下惊采绝艳的传说后，或是消失不见，泯然与众人，或是神魂俱灭，生生世世再无踪影。
这是叶景江后来想了许久，才想明白的事情。
可凭什么？凭那狗屁天道生了几分自私的意志，便要将生灵尽数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他偏偏不肯。
“你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女子咬牙切齿道，她眉目秀丽，颇为耐看，隐隐约约间与秦莳有几分相似，却是旁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错的。
倘若秦莳在此处，大约也能够认得出来这是她一直以来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明华。
此刻，明华仿佛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一般，神魂震荡间连周身灵力都泛着一道又一道的波澜，那样深入骨髓的痛苦，简直能够将人给活生生逼疯。
偏生她又不算什么“硬骨头”，平日里最是软弱不堪，哪里受的住这个？
她脑海里传来一道古井无波的嗓音，“全在你何时能够完成任务。”
“这是代价。”
明华气极反笑，代价？去他娘的代价！
这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平白无故的缠上了她，虽说她自己本也看不惯那好似高高在上的藏锋山弟子秦莳。
凭什么都是一般无二的天一宗弟子，她自己甚至还是宗主的亲传，天一宗上上下下，称赞的第一人竟然还是秦莳？
难道她的天资有那般差吗？
直到她偶然间得到了一位神秘人的指导，修为之路逐渐顺畅，但却还是比不上秦莳，明华心底的恨意便也越来越深了。
可纵然她是想要取而代之，也根本没有想过要置秦莳和藏锋山于死地！明华至今都记得，前世当她浑浑噩噩醒过来，发现“自己”用计想要秦莳的半幅剑骨而未果后，不知何时打开了魔界的往来通道，将云臣剑尊的行踪透露出去，致使云臣剑尊身陨道消后，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那可是、那可是云臣剑尊啊，天一宗真正的守护者，怎么可能是她可以抗衡的？
纵然在那一日过后，明华几番后悔，可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回头之路。
更何况，眼看着从前踩在自己头上的天之骄女跌落谷底，也实实在在是明华想要的。
于是她默认了神秘人所有的安排，更是会在合适的时机由对方来掌管自己的身体，来达成她们共同的目标。
她看着“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害了秦莳在意的同门，折断了秦莳所有的依仗和羽翼，心底的畅快几乎压制不住。
但明华也明白，屠戮藏锋山、害死云臣剑尊的，与其说是“她”和那个神秘人联手做出来的，不如说是顺了她师尊的意思。
可到底功亏一篑。
秦莳竟然没有死！
在前世的秦莳逃离后，明华几乎日日夜夜都生活在了恐惧当中——那双不含一丝感情，仿佛只存在恨意和杀戮的凤眼，成为了明华的心魔和梦魇。
但除了安慰自己，当时几乎伤重濒死的秦莳即便是落入了魔界，也不可能活下去的。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秦莳不仅活了下来，竟然还能够重新打开两界间的封印，杀回天一宗！
那种痛苦，让她想起半分都觉得自己再也活不下去，或许下一秒钟就会彻底的崩溃。
明华本以为，那就是一切的终点，纵然她心有不甘，可也根本不可能再有机会了，坠入完全的黑暗之前，明华只希望秦莳能不要做的那样决绝，连她的神魂都不肯留下转世的机会。
但转念一想，秦莳哪里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呢？更何况，她、她也没有给那些人留下转世的机会，直到魂飞魄散的恐惧彻底的笼罩在了明华的头上，她才终于觉出了几分后悔来。
可明华没有想到，那竟然还不是终局，她又一次的醒了过来，本以为自己终归是受到了天道的眷顾，却依然绝望的发现，她原来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是坠入深渊，再也没有机会走出那神秘人的控制。
她哪里还敢再一次的与秦莳做对呢？但那神秘人说的却很是有道理，即便她不去招惹秦莳，难道秦莳就会放过她了吗？
那神秘人可是告诉了她，秦莳、秦莳同样是带着记忆重新回来了的！
明华避无可避，只好又一次的走上了被那神秘人安排的道路上。她本以为这些年过去，秦莳带给她的恐惧大约也已经消散了几分，直到她、直到她隔着空间器具又一次的与秦莳相对！
明华才豁然间明白，她这辈子，不、她的生生世世都永远都不可能逃脱秦莳。
即便她转世重生，即便她忘却所有，可只要再一次的与秦莳遇上，那一种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恐惧，仍然只会让她在秦莳的面前抬不起头。
“你真是个没用的蝼蚁。”
脑海里再一次传来了那道不知来历的嗓音，明华却缓缓地勾了勾唇角，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你若是有用，便自己去与秦莳战个你死我活好了，何必要依靠我这个没用的‘蝼蚁’呢？”
话音刚落，明华便只觉得眼前一黑，神魂仿佛遭受了莫大的痛楚一样，那种深入骨髓的痛，几乎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说错话，做错事，便合该接受惩罚。”那道嗓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是按照预设的规则来运转的一般。
明华只觉得可笑，分明是在恼羞成怒，偏要装出无所谓来。
—
秦莳本不想去探索这里，可架不住叶景江太过积极。
“这岂不是拉着我在做‘盗墓贼’，盗的还是他自己亲妹妹的埋骨之所。”秦莳心道，几乎要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逗笑了。
叶景江挑眉，“阿莳在想什么？仿佛有些高兴。”
秦莳斜睨了他一眼，心底却在思考这话说出来的后果。
可思来想去，叶景江也不可能会对她如何的，便好似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便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叶景江颇为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那趁我妹妹还不知道，快些瞧瞧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左不过都是我放进来的。”
秦莳：“……”这什么倒霉兄长。
她当然清楚，这是叶景江为了逗她欢喜才说出来的话，她自己也绝对不可能会对将离剑尊不敬。
莫说是她了，便是那跟进来的小姑娘宁宁，也不可能会做任何的对将离剑尊不敬的事儿。
叶景江想必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会放心她们在其中随意的走动。
“若是将离尚且有几丝神魂在世，说不定会很高兴。”叶景江道，“她当真是个爱热闹又爱笑的姑娘家。”
偏偏被他藏在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秦莳却想，不会的，将离剑尊绝对不会怪罪她兄长当年做出的所有选择的。
她分明知道自己已经逼着那两个人做出了多么残忍的决定，绝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有所抱怨。
“为什么说将离剑尊当真神魂俱灭？”
叶景江侧眸看向秦莳，颇为无奈，“那个情形下，怎么可能有半分神魂残留呢？你当上面那位看戏的当真是个傻的？”
虽说叶景江一直都觉得，从森严的教条当中诞生的意志，大约也不可能聪明的到那里去，可如果连这样的纰漏都能出，他也不可能找不到救下将离的法子了。
秦莳应了一声，心底却在回想前世她坠入魔界的那一日。
在宗主的全力一击之下，还有那密不透风的护山大阵，即便秦莳有诸位同门拼死相护，她也不觉得自己当真有命能够逃出来。
更何况，当时还有“明华”在，大约也有那所谓的天道意志插手其中。
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逃得掉？秦莳对自己可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不切实际的自信。
可事实上，她不仅留住了自己的一口气，甚至重新打开了两界之间的封印，还很是恰好的落入了将离剑尊的墓中，从而获得了喘息的余地。
这样的事情，回想起来便知道其中有多少的不对劲。
那么，又凭什么一定认为，当年的将离剑尊便是已经落到了完全的死局了呢？这分明是、分明是被误导了！
秦莳却也不好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纵然她已经信任了叶景江，可眼下不宜节外生枝，真若让叶景江知道了那些，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倒不如暂且不说。
秦莳也只好含糊道，“不过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
“你与天星子师叔都认为那是所谓的‘天道意志’做出的事情，也都认同天地间最初的规则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私欲的，那么又凭什么认为当时只有那道私欲在影响着修仙界的一切呢？”
“即便当时，的确是那道私欲占据了上风，我也不觉得天地间最原本的规则不能对修仙界产生影响。那或许根本也存在了一场博弈，只不过，天地间原本的规则占了下风。”
倘若那种私欲能够全然压制住与它天然对立的规则，她前世又怎么可能逃出生天，甚至还有这样的重来一次的机会？
叶景江心底一动，本能的认为秦莳没有说错。
他们好似被误导了一般，占据下风可不是全盘皆输。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谋算
“唔，那倒是当真有个想去之地。”秦莳颇为坦然。
一则是她在叶景江身边所展现出来的可疑之处已经足够多了，实在是不怕再多上这样一桩，二则……秦莳也并没有想要一直瞒着叶景江的意思。
她只要继续与叶景江这样发展下去，总归有一日是要将自身所有的秘密都告知那人的，既然如此，从现在一点一点的展现也没什么不可以。
甚至，秦莳还隐隐有几分期待。
若是叶景江自己猜出来，她倒是要省去许多的麻烦了。
叶景江却是没有被这般突如起来的好待遇给冲昏了头脑，十分谨慎地看了秦莳一眼，才缓缓道：“阿莳，你当真是让人拿捏不准。”
秦莳嗓音淡淡：“你拿捏我作甚？难道你想知道什么，我还能不说不成？”
“你不明白，”叶景江眉目间适时地多了几分落寞，纵然秦莳知道这狡猾的小白脸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也不由得想多问两句。
叶景江的嗓音却很是郑重：“阿莳，你是风。”
没有人能够抓得住这样的姑娘，他也一样。他在秦莳的面前，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对于秦莳那样警惕心很重的人来说，他的种种特殊之处更像是会给他带来怀疑。
秦莳：“……”
真是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胡言乱语了，秦莳虽说觉得这人大约也是坏了脑子，但还是不忍心的多说了两句：“哦？我可是正经的人族修士出身。”
到底也算是给了那句话一个回应，而能不能听懂，便不是秦莳要操心的事情了。
事实上，秦莳当真是很不习惯叶景江那时不时冒出来的“酸气”。
“且不说这些了，阿莳想去哪里？”叶景江轻车熟路的说起了魔界的一些见闻。
他曾经在两界尚未彻底的分隔时，在魔界与修仙界共同与凡俗相连的日子，与将离、与天星子一道游历过魔界，后来即便是有了封印，叶景江在两界之间的往来也决计不算少。
是以，叶景江心底是以为自己好歹有那个本事来带着他家阿莳四处瞧瞧的。
毕竟按照秦莳的年龄来算，这人不可能进过魔界。
秦莳颇为同情的看了叶景江一眼，没有戳穿叶景江那点隐秘的炫耀心思，毕竟算起来，她曾经才是魔界的地头蛇呢。
这里她可真是太熟悉了，纵然现在距离她统领魔界之时还有许多年，但魔界的情况变化却并不大。
一则是这里与外界并不相同，自称一方，各方势力在魔界的争夺早已经形成了定局，二来……修为一事，千百年都难出一个天才人物，大都是要靠着时日来堆砌，是以这些占据了优势的魔将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这倒是得好生想一想，天星子师叔纵然能够拖延开启秘境的时日，想必也推迟不了太久，总也得早早做好回去的准备才好。”
叶景江闻言，倒是想提醒秦莳两句，其余地方自然是随秦莳的心意，可去可不去，但有一处，若是叶景江来看，那是非去不可的。
“魔界仿照梁朝十三州，大约有十二大城池，每一座城池中都有魔将势力占据，阿莳，可其余之处便也罢了，那最东侧的辛京城，最好是去走一趟。”
秦莳眼皮一掀，微微露出了几分诧异，她想去的也是辛京城。
辛京城恰好离此处不远，她当年离开了将离剑尊的埋骨之处后，便是在辛京城外被云绮烟捡回去的。
可为什么，叶景江的选择偏偏也是辛京城？
秦莳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为何?”
她面上微微带了几分惊讶和好奇，一双凤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叶景江。
叶景江在心底思索了片刻，仿佛才想好如何解释一般，含糊道：“我们曾经去过辛京城。他或许在那里留下过什么线索。”
若不然，叶景江也根本找不到第二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天星子的异常了。
秦莳皱眉，倘若是天星子师叔所为，或许便只是单纯的巧合了。毕竟算起来，纵然天星子师叔能够知晓前事，晓通后事，但推演到底只是推演，不可能全然都算得那样准，天星子又不是什么神仙。
难道还当真能够在那样早的时刻便算计到了她会重生、会与叶景江牵连在一起甚至会一同来魔界？
那不合常理。他倘若那时候觉察到了什么危急，为什么不提前说与叶景江，提前做好准备？
笼罩在心底的迷雾越来越为浓郁，秦莳也不由得透出了几分的无措来。
“那辛京城离的可算远？宁宁的脚程可没有那样快，既然是外出历练，纵然是碍于目前的时机，也多少得是由宁宁自己来出手解决一些问题才是。”秦莳颇为认真道。
叶景江失笑：“远自然是算不得多远，可阿莳，你当真是对宁宁那个小姑娘费了许多的心思。”
秦莳半点都不心虚，道：“大约是因着我没有师妹，而她却是像个小妹妹一般。”
这也不算说谎，最多只不过是能够算得上掺杂了几分的假话罢了，毕竟秦莳的确是将宁宁视作了自家的小妹妹，所以才会为了宁宁而操心。
叶景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接着纠缠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让秦莳放心了许多。
“宁家不简单，阿莳也算是见识到了，那你日后打算拿宁宁如何？直接带回到藏锋山？”叶景江问道。
他当然不是当真关心宁宁的去处，毕竟对方是宁家大小姐，不论如何，她的日子都不会难过。
叶景江真正关心的，自然是秦莳在这件事中的态度，他在意的，自始至终也是只有一个秦莳。
秦莳想了想，“我瞧着宁家大约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不过还是要看宁宁自己。”
“且如今的藏锋山可是自身难保，也算不上什么好去处，真若是一定要宁宁来，说不准还是害了她呢。”秦莳嗓音轻飘飘的，叶景江却分明从其中听出了几分自嘲来。
他忽然间发现自身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秦莳对于藏锋山的命数，仿佛有一种近乎悲观的认定，这并不符合秦莳的性子。
若要叶景江来道，秦莳分明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便是当真是见着了棺材、撞上了南墙，这位一往无前的剑修也会劈了那棺材、拆了那南墙，给自己留出一条活路来，这才是秦莳会做出的选择。
那么，秦莳到底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仿佛看到了既定的命运一般？
叶景江只觉得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偏生只差一条连穿的线索，他便能够当真弄明白一切了。
待宁宁带着狐狸崽与胖莲藕归来，秦莳便悄悄地与宁宁说起了要去的辛京城，又好生嘱托了宁宁一番，即便是要在辛京城中闹事，那也不能含糊，必然是得铲草除根云云。
这些，宁宁自己是不大明白的，可是对上秦莳认真地面容，她却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仿佛是在向谁保证一般。
秦莳叹了口气，心底却也已经觉察出来了——宁宁对她，实在是太过依赖、太过信任了些。
这于秦莳自身而言自然不会是坏事，可秦莳总觉得，如果宁宁不能及时的改掉这个毛病，大约日后吃亏的还会是宁宁自己，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对她抱有善意。
可秦莳不知道，宁宁是清楚这一点的。她对秦莳天然一般的信任源自梦境中的数次相救，而又因着秦莳待她的好，彻底的转变为了对眼前人的信任。
宁宁一直以为，自家这位秦姐姐，纵然是有几分心软，可却也有无心无情的一面，算起来，到底是他瞒着了秦姐姐。
是她对不住秦姐姐的。
叶景江没有多说什么，心底却明白，秦莳已经在一点一点的动摇了，她想问出宁宁的选择，偏生又是当真有些喜欢这姑娘，是以一直在犹豫当中。
不过，这与他没有什么干系，不论秦莳如何选择，他也一定会是陪在秦莳身边的那个人。
这般想想，叶景江倒是觉得宁宁也让人瞧着顺眼了不少。
“可有什么收获？”秦莳瞥了叶景江一眼，心安理得的问了宁宁一句。
宁宁一脸茫然：“啊？秦姐姐，我们难道不是来……唔，看望将离剑尊的吗？”
她、她可是半点都不敢做任何亵渎将离剑尊之事。
秦莳勾了勾唇角，强忍着笑意道：“没错，我们是来看望将离剑尊的。”
纵然宁宁是中州修仙世家中的大小姐，可宁家的底蕴再是丰厚，一位剑尊的遗留也能够让这个家族中的所有人疯狂，可宁宁，那小姑娘却能够坚守住该有的底线，当真是让秦莳对她的认知更是明确了几分。
“秦姐姐，你的那两只灵兽倒是当真可爱极了。”宁宁此刻还抱着胖莲藕，颇为欢喜的在胖莲藕身上蹭了蹭，直把那小东西的绿缨都羞的竖了起来。
秦莳莞尔，“你倒是很喜欢桂花糖。”
“嗯？你叫桂花糖，这怎么没同我说过呢。”宁宁垂眸，似乎是颇为奇怪，“不过这名字倒是当真有几分可爱。”
“不错，桂花糖藕，好吃极了。”叶景江慢条斯理道。
胖莲藕暴起：“小爷不叫这个！”
小姑娘咯咯直笑，“这定然是秦姐姐给你起的名儿了。”
她秦姐姐什么都好，可仿佛当真不会给人起名儿，瞧那可可爱爱的小狐狸，她秦姐姐便直叫人狐狸崽。
那名字直白得不能更直白。
秦莳疑惑：“这有什么不好？难道不够顺口？”
宁宁自然是无条件的偏向自家秦姐姐，当即表示，没有什么不好，她家秦姐姐起名天下第一好听。
秦莳：“……”这倒不至于，不过看那小姑娘一脸高兴，她倒是又试着面无表情道：“不，比不得我师尊起名字好。”
“我们师兄妹九人，连名带姓，都是师尊想出来的。”
这倒是叶景江也不知晓的事情了，“哦？都是云臣剑尊起的名字？”
“那剑尊前辈为何不直接让秦姐姐与诸位前辈都同他姓啊？”宁宁一脸茫然。
这样的事情在修仙界其实算不得少见，毕竟许多修仙者都会从外界捡回去那无父无母的孩子做自己的徒弟。
而这样从小养大的孩子，说是徒弟，但也与血脉相连的亲生子没有什么分别了，大都也都会为弟子冠上自己的姓氏。
秦莳想了想，“大约是因着师尊怕麻烦。”毕竟，养孩子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云臣剑尊当年只是想要将自己有缘遇上的孩子养大，便做自己的甩手掌柜，自在逍遥去。
可没想到一晃多年，他却是再也没能离开藏锋山，而当年被他养大的孩子，倒是也一个个的随了这样的“传统”，除却下山游历，几乎都窝在藏锋山上不肯动。
叶景江：“……”这哪里是怕麻烦，分明是办点都不嫌麻烦。
不过算起来，云臣剑尊起的名字倒是比秦莳的水平高上不少，若是让秦莳自己长大后给自己起个名字，叶景江怀疑，他大约遇不到秦莳，要遇到一位“秦九”了。
秦莳似乎不是很明白这两人的表情为何都有几分复杂，但也不影响她看到宁宁又笑了笑时的心情。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愧对这小姑娘，好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伤过人家一般。
但分明秦莳也想不起来，不过，顺手对宁宁好上几分，却是不难做，秦莳又不讨厌那样可爱的小姑娘，自然也愿意费上几分心力。
这大约也是叶景江说的她可为宁宁费心思吧，秦莳不是很确定的想，一时间又想到她为叶景江费的心思其实也不算少。
只不过，或许叶景江没能觉察到。
秦莳其实明白，她偶尔的选择会有几分内敛，也会不愿意向旁人提起，这也算是……她那些年里养成的习惯。
秦莳也不是没想过要一点一点的改掉，只不过如今还没能改好罢了。
“阿莳。”叶景江忽然轻声道，“日后，阿莳可莫要胡乱起名字了。”
“嗯？”秦莳皱了皱眉，没想明白叶景江想要说什么。
叶景江却道：“名字，也算是一份因果。”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实情
叶景江笑了一声，神色里莫名透露除出了几分温柔来。
他道：“大约过不了多久……这位就会寻上门来了。”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秦莳却觉得自己听明白了，她颇为认真地想了想，“荣筝？”
“你们那时候，到底在辛京城做过什么？”
若是照叶景江的意思，他们当年在辛京城游历时，应当修为不会太高，可这样算起来，修为不高又不起眼的人……怎么可能回与魔将荣筝建立联系呢？
叶景江笑眯眯道：“这大约也是钦天居士的好处了，阿莳难道不明白吗？”
秦莳：“……”她太明白了。
钦天居士根本就是半点道理都会不会讲，总归什么好处都能占到。
她曾经与命峰之人打交道时，虽说总觉得自己有几分对不住他们，但也总会觉出几分心安理得来。
那并不是秦莳没心没肝，大约也只能算做是……钦天居士太能招惹仇恨了。
“所以，其实你来魔界、来辛京城，荣筝应当是知道的。”秦莳若有所思道，心底大约是明白了几分。
倘若荣筝当真有重要之人尚且在修仙界，这些年里往来两界之人根本就是寥寥无几，纵然叶景江这小白脸医修不是好相与的，但大约也是荣筝在绝境里唯一能够抓住的稻草。
那她怎么可能放手呢？
“阿莳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见着荣筝倒是大可问出来。”叶景江道，“总归荣筝应当不会拒绝。”
秦莳睨了他一眼，心道若是换做她是荣筝，大约也不会轻易拒绝叶景江的要求。毕竟，这可是一个“活祖宗”。
叶景江朝着秦莳眨了眨眼睛，“阿莳怎么这样看我？”
倒是当真让人很不习惯。
他自然不是喜欢看秦莳“横眉冷对”，但更不喜欢被秦莳用那样仿佛在思量什么一般的眼神打量。
那会让叶景江有一种他离秦莳很远的错觉。
秦莳自己大约是不知道的，每当她露出那样的思考的神色时，仿佛整个人都是抽离的状态一般，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她在意的人、而她恰好也不是很在意自身。
“我只是在想，”秦莳慢条斯理道，“荣筝在意的会是什么。”
她难得对这位前世便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下属多了几分好奇心，但这个答案或许不是那样轻易就能够知晓的。
荣筝……定然不是那等愿意透露自身情绪的人，她看起来或许更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人。
好在，秦莳也不是当真想知道，不过说了两句便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叶景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旁的且是说不大准，但荣筝似乎曾经是修仙名门之后，她们家族据说以女子为主，执掌着一件传承千年的宝物。或许，荣筝在意的便是那宝贝也说不准。”
秦莳面无表情道：“那她可真蠢。”
“什么？”叶景江难得的没能够跟上自家阿莳的心思，眼底露出了几分茫然来。
秦莳一字一顿的道：“若是在意生者，大约也还有情可原，在意一件死物作甚？难道那东西还能帮着荣筝复兴家族？与其期待那样不可能的事情实现，荣筝倒是不如多靠着自己几分。”
难道曾经传承的宝物能够比得过现在吗？倘若薪火无存，便是有泼天的富贵又能够留给谁？
叶景江大约也是头一回听说秦莳的那一番论调，心底倒是觉得新奇极了，“不过，阿莳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但他并不知道荣筝到底在意什么。
连秦莳这个荣筝前世的“首领”，也都不知道那人到底想要什么。
她沉默寡言，实力高强，修为高深，是在魔界中绝无仅有的存在。
这自然不仅仅因为荣筝的修为，而是她那样的性子，在魔界着实是少见极了。
秦莳没有想过要勉强荣筝什么，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纵然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曾经对不住荣筝的地方。
“不过说起来，荣筝或许也能够跟阿莳你相处的不错。”
秦莳神色复杂的看了叶景江一眼，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夸他两句，还是应当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可算起来，荣筝喜欢的、愿意亲近的姑娘家，仿佛也都是一模一样的性子——全是跟她自己类似的。
秦莳觉得自己恐怕不大能够守得住这个。
但算起来，见一见荣筝，仿佛也是此番必不可少的。荣筝心细，倘若当日当真是天星子提前留下了些许的线索，必定是瞒不过荣筝的。
秦莳这还没有考虑好到底是要不要见荣筝，倘若要见她应当什么时候见才算合适，便忽然间觉察到自己的身侧仿佛缓缓勾勒出了一道身影来。
秦莳凤眼微眯，那把她用惯了的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秦莳的手中，倘若是有什么变故，也能够及时的干预。
——那道身影分明就是荣筝的！
叶景江与秦莳，对荣筝的性子和长相也还算熟悉，只剩下了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宁宁，头一遭见到活着的魔将，一时间竟是还有几分激动。
“秦姐姐秦姐姐，这位便是魔将荣筝吗？她生的可真是与我想象中不大一样。”
宁宁又小声音的嘟囔道：“爹爹讲述的那些故事里，魔修可都是面目狰狞又可恶的。”
叶景江：“……”
秦莳：“……”
荣筝：“……”
“且跟我来。”荣筝微微朝着秦莳点了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秦莳只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总归不能什么都不做的。
可秦莳没有想到，荣筝亲自来，迎接他们去的地方竟然会是荣筝在辛京城的居所！且还不是明面上的居所！
身为前魔尊大人，秦莳对荣筝纵然不是太了解，但是也清楚那人的基础信息和能力，对荣筝的偏好也有着一定的认识。
可秦莳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荣筝还有这样的居所。
宁宁本想着，那人说不定和小白脸有什么关系，她不喜欢那小白脸围着秦姐姐打转，说不定还能用会这样的方子呢。
这也好宁宁一直以来暗地里想要完成的事情。
不过眼下，倒是也让宁宁有几分看不懂了。她本来还想借助这样的机会，与那魔将荣筝悄悄的说上两句话，说不准也能够顺便知晓一些魔界的事情，但哪里料到了魔将荣筝会将他们带到这样的地方来？
荣筝面对他们三人的态度却是比较熟稔的。
唔，当然，得除去宁宁。荣筝还没有见过那小姑娘呢。
“叶先生怎会来魔界？又是来探望将离剑尊的吗？”荣筝神色顺势落在了秦莳的身上，“这位是？”
“也算是来看望将离的，这位啊，你大约也曾经听说过剑尊云臣吧？藏锋山当代封主，当之无愧的剑尊。”
秦莳：“……”从来都没有听过叶景江这样客气的时候。
不过，若是她家师尊当真能够听得到这些，秦莳倒是也觉得云臣剑尊不可能轻易与叶景江那小白脸好生说道说道了。
荣筝似乎是不解，她睫羽轻轻颤了颤，道：“自然，我随性啰嗦都没有打算的，对那一位剑尊了解到并不多。”
毕竟，荣筝有没有打算过要“打回去”，她对云臣剑尊没有什么了解，只是在听闻对方或许是个十分强大的剑修时有几分的向往。
这大约也……能够算做是非常时期了。
“我们阿莳便是云臣剑尊的弟子。”叶景江嗓音十分的平淡，却仿佛是透露出了几分隐隐约约的炫耀一般。
秦莳：“……”真的是很想让她家师尊也能亲眼目睹这样的情形了，这可真是太过难得了。
叶景江自然会知道秦莳会用什么样的玩味目光盯着他看，但是好在，叶景江不是很在意这些。
左不过是在他们家阿莳的面前，没什么好丢人的。
宁宁东看看西瞧瞧的，倒是乖乖的抱着胖莲藕跟在秦莳身后，没有胡乱插嘴，这却是让秦莳心底莫名的多了几分的安慰。
她可当真是已经怕极了那些喜欢自作主张的小家伙们。
“这倒是看不出，姑娘十分年少。”荣筝淡淡道。
秦莳挑了挑眉，怎么难道荣筝对于云臣剑尊的弟子还会有不一样的态度？这倒是与前世半点都不一样了。
前世的时候，魔界大约也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位打服了诸位魔将的女子，曾经是天一宗藏锋山云臣剑尊座下亲传弟子。
可那个时候，荣筝待她却也一直都是淡淡的，从来都没有过什么特殊的对待。
难道是因着荣筝以为她那时候是一个可耻的“背叛者”？秦莳若有所思，开始思考起了荣筝身上的种种不妥之处。
前世的时候，秦莳之所以会对荣筝身上那些不对劲儿的地方视而不见，也不过是因为她那个时候的确不在意荣筝到底想要做什么。
毕竟，在秦莳看来，荣筝想做什么都不可以，她要做什么也都是与秦莳i自己无关的。
秦莳要做的那些，荣筝虽然不可能会同意、会参与，甚至会言辞激烈的反对，但是同为魔界之人，荣筝也不大可能会出手阻拦。
除非她想要自己手下的两座城池夷为平地，再也不见天日。这样的选择，只要是个正常人，便是知道要如何做的。
即便荣筝并不能以“正常人”来论处，那也好歹是个有判断力的魔将，她想要做什么，秦莳不想管，荣筝自然明白她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如若不然，想必荣筝也不可能会在魔界生存下来，这里可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地方。
秦莳轻轻地朝着荣筝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的意思，她虽说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荣筝，但现在可也还不算是什么好时机，还是需要静静地等待。
至少，在叶景江的面前，荣筝大约是不可能逃脱的，而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也很容易做出判断。
这也是秦莳会觉得与叶景江一道来魔界的好处了。
毕竟，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秦莳也都觉得这个世间仿佛藏着些许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秘密，实在是然让秦莳不能轻易的放心，而事事都要自己来操劳，大约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对于秦莳而言，明白这些人在想什么、判断他们日后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其实才是最为重要的。
叶景江见秦莳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颇为认命的点了点头，主动问道：“魔界进来可算是安稳？”
“你是说的那一方面的安稳？”荣筝嗓音里不带分毫的情绪，好似旁人问的是与她好不相干的事情，荣筝顿了顿又继续道：“倘若说的是平和，那魔界大约永远都不会有那样的安稳。”
“与从前相比，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叶景江认命的换了一个问法，心底却是对自家阿莳那小姑娘的不仗义做法念叨了几句。
荣筝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于是道：“若是不对劲的事情，自然是一件多过一件。叶先生也应当记得，魔界有几处秘藏。”
叶景江点了点头，却是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魔界所谓的秘藏，叶景江倒是也曾经去过，不过倒是当真没有什么好东西。
倘若是放在修仙界，大约也不过是用来给初入修仙界不久之人探索的没有什么威胁、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收获的秘境，也只有在灵药少之又少的魔界，才能算做是秘藏。
“五位魔将，五个秘藏，本是互不相连的，可是前一段时日，却是自己不知道为何逐渐地合在了一起？”
秦莳挑了挑眉，倒是知道荣筝说的是什么了。
这秘藏，她倒是熟悉的很，不是因着秦莳去过的秘藏数不胜数，实在是那秘藏有点特殊，那绝对是魔界中最为顶尖的秘藏，可秦莳那时候虽说没有什么收获，但至少，也没有陨落在其中。
“你们可去探索过？”叶景江沉声问道。
荣筝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没有，那实在是太过诡异，没有人愿意冒着那样大的风险进去。”
秦莳心道，她倒是很愿意“冒一次险”。毕竟，三千秘境在即，秦莳也当真是急切了几分。
叶景江又仔细地问上了一通，心底却是在念叨着自家阿莳那狡猾的小姑娘，直到现在也不肯开口帮上他两句。
荣筝也没有藏私，一件件说的十分的仔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传承
说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是魔界之中消息略灵通些的，大约也已经知道了此事。
那五处秘藏位置正巧位于魔界的五方，由五位魔将分别占据了一处，不过是有着些灵药灵草，秦莳从前不是很能看得上。
毕竟算起来，修仙界纵然因着灵气逐渐枯竭，没有了那许多的灵药，可也没有“可怜”到这等地步。
她自己多少也有些收藏，自然不屑去争夺。
如今荣筝说起那五处秘藏竟然合为一体，倒是让秦莳有些后悔——谁让她前世对这些不感兴趣，从来都没有去探索过呢？
荣筝还在继续说着：“这五处秘藏原本在魔界也不是什么秘密，可有一日，其中的入口忽然间都消失不见，又在魔界中心的封印处出现了一道光门。”
秦莳恍然：“有人进去过？”
荣筝点了点头，眉目间却是划过了一道黯然。这样的事情，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是有些不对劲的，但总归是有人想要铤而走险。
——从前的秘藏可不是谁都能够轻易进去的，纵然其中也未必有多少的好东西，但这也是魔界的少有的能够寻到灵药之处，说不准便能寻到些好东西，来日在危急时刻救上自己一命呢。
可是五处秘藏合为一体后，那道不知来历的光门又着实诡异，但不可能会有人甘心放弃，是以那些头脑发热的魔修，便是成为了最好用的探路石。
没有人会想知道他们在其间遭遇了什么，也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些人是不是都会死在其中。
荣筝固然不愿如此，却也明白，凭借着她一人，根本不可能抗衡得了其余四人，而她能做的大约也是只有不与那几人“同流合污”。
“他们得到了什么？”秦莳颇为沉静地问道，倘若不知道这些人在其中遭遇过什么，秦莳大约也是不愿意轻易下去查探的。
一则是她此刻只是金丹修为而已，虽说算不得无名小卒，也有短暂的提升自身实力的法子，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秦莳虽说不是什么君子，却也明白这样的道理。
不论她为何能够重生，其中又是得了谁的馈赠，秦莳都能够有那样的体验。
但说起来，秦莳也不可能在三千秘境即将临近之时，什么准备都不做的。
“没有人或者出来。”荣筝道。
秦莳悚然，心底却是明白荣筝说的都是真话，毕竟荣筝从来没有理由来欺瞒秦莳。
秦莳甚至觉得，荣筝其实是有意为之的。
毕竟，荣筝也从来都不是毫不知道变通的小姑娘，秦莳当即便又道一句：“你们是如何看此事的？”
好歹魔界人也应当认识这些才是
荣筝沉吟片刻道，“我曾经听长辈说起过，三千秘境并不只是一处。”
秦莳一怔，随即看向了叶景江。叶景江亦是挑了挑眉，“你怀疑这也是三千秘境的一处？可据说，三千秘境里，从来都没有那些寻常的东西。”
荣筝却否认了叶景江的说法，只是道：“不一定是真的三千秘境。”
“无论是什么样的理论与秘境，都应但是逐渐发展与完善的。三千秘境难道从一开始便是如今的模样吗？”荣筝道，“这之所以会让我觉得不简单，是因着面对那道水晶球时，心底疯狂出现的念头。”
“我在害怕那道光门。”
荣筝的嗓音平铺直叙，一瞧便知道是个不会给人讲故事的主儿，但荣筝说出来的那些话，不仅让秦莳陷入了思考当中，更是让秦莳想象到了当日的情形。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轻易的认识过所谓的大劫，所谓的让人不能反抗、无从逃避的劫数。
前世今生若是说有什么不一样，秦莳或许还是说不出来的，毕竟她所知道的也并不多，而这修仙界与魔界之中又隐藏了太多的事情。
但她很清楚，她自己是哪个“变数”，倘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她如今便是唯一的“变数”了。
但这对于自身而言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毕竟，做个变数有什么好的？不如老老实实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只是做一个有点小脾气的姑娘家，对秦莳而言，仿佛才这样的事情是真的艰难。
纵然秦莳也很清楚，这对于她自身而言，根本也算不得什么。
“阿莳可是有想法了？”叶景江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问道。
“暂且还不行。”秦莳想了想，大约不知道自己在外界到底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哦？”叶景江挑了挑眉，道：“还有我们阿莳也不敢确定的实情？”
秦莳怎么可能会理会叶景江这样不明显得挑衅？因此，只是略微笑了笑，颇为理直气壮地道：“这也不是我能够插手的事情。”
但她倒是很想去瞧瞧。
叶景江叹气：“看来，我大约还是得要与阿莳一道去瞧瞧了。”
秦莳：“……”原来这小白脸其实也是想去的？果真是个狡猾的小白脸！
想想也是，天星子师叔一颗七窍玲珑心，把这世间所有的人与事都能够看的那样透彻，想必，若是当初的叶景江是个“蠢货”，大约也是入不了她这位师叔的眼，怎可能会同他相交莫逆？
荣筝没有阻止，毕竟，比起让旁人拿了好处、比起只能眼睁睁瞧着那些人去送死，荣筝还是以为让叶景江将那好处带走比较好。
并非是她太过信任叶景江与秦莳，只是，荣筝能够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从前她预测到的时机，或许就是现在了。
荣筝没有想过要坑害这两人，因此又说出了自己差人搜集的情报：“其余之事暂且不论，探索那处秘藏的外围时，应当小心些。”
“你们有通过外围的修士？”秦莳挑了挑眉，她还以为照着荣筝那意思，她是没有探索过此处呢。
荣筝却是没有承认，面上多了几分愧疚，“并非，只是从其余几人打探来的消息而已。”
秦莳轻笑了一声，仿佛第一次认识到荣筝一般，不过说起来，秦莳倒是第一次发现荣筝心底藏着的事情。
这人看似是个与世无争的，但其实怎么可能当真做到什么都不介意呢？分明是有所求，有所克制罢了。
这倒是个让秦莳觉得很有意思的发现。
“得到了什么？”
“几株我不认得的灵药。”荣筝沉默了片刻才道。
这大约是在魔界生存的最大阻碍了，修仙界随处可见的疗伤灵药，在魔界却是重金难求，那秘境外围，不过是生长的灵草稍稍多了一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却还是引来了这样的事情。
荣臻只是觉得有些讽刺，她自然不是看不懂那人的状态，明白动用这样的能力于秦莳、于叶景江而言，其实都是不值一提的。
秦莳想了想，“若是适合灵药生存的魔药，你且前还是需要多加小心。”
毕竟，荣筝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魔将，不过是在魔界当中建立了她的地位。
——
几人并没有一味的耽搁时间，尤其是秦莳，她心底记挂着那些事情，根本不肯轻易的放松，唯恐线索再一次的断掉。
不论是三千秘境还是明华，抑或是与前世的种种不同之处，与当年将离剑尊的陨落，都是压在秦莳身上的事情。
对于秦莳的这种行为，荣筝表示颇为佩服，毕竟她自己也是做不到那一步的，不过事已至此，根本不可能回头了。
可纵然几人不眠不休的赶过去，路上也还是耗费了四五日。
毕竟还有个小姑娘宁宁在。秦莳本不愿让宁宁也掺合进来，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那其中会有什么，倘若害了宁宁，秦莳根本不可能原谅自己的。
可那小姑娘乖得很，也知道自己的修为不够，并没有吵着闹着要与秦莳一同进入秘境当中，只是颇为可怜的看着秦莳道她想在那之外等着，道她想要离她家秦姐姐更近一点。
这让秦莳怎么可能还说的出拒绝的话？
左不过荣筝也不会随他们进入到秘境当中。
虽说，对于荣筝，秦莳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但是若要秦莳将宁宁交给她，多少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不过好在，不论是胖莲藕还是狐狸崽，秦莳也没有想过要带进去。
对于秦莳的这种行为，狐狸崽自然不可能愿意，但那小东西发觉不论是上蹿下跳还是撒娇卖乖都不能改变秦莳的想法后，便也乖乖的接受了现实。
至于胖莲藕，唔，它要更好骗一点。
秦莳只道是荣筝或许有问题，要它看好荣筝，护着宁宁，胖莲藕便是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叶景江沉默地看着自家小姑娘骗了这个骗那个，只觉得自己或许还算是有几分幸运的，至少，秦莳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忽悠他。
若是秦莳当真也与他来这一套，叶景江觉得自己大约也是逃不过的。
没有人能够逃得过秦莳突如其来的“温柔”。
“没想到，我们阿莳是个如此好口才的小姑娘。”
秦莳不理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光门。
那说是一道光门，其实不大准确，若是要秦莳来说，那分明就只是一道窄窄的缝隙一般，瞧着平静又无害，可透露出的气息当中分明是让人心惊胆战的。
这就好似是一道空间裂缝一般。
秦莳低声问道：“你可见过这样的东西？”
叶景江颇为遗憾：“阿莳，我虽说活得长了些，可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秦莳却是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这个回答她也早就猜到了。
“阿莳以为其中会是什么？”叶景江颇有兴致的问道。
秦莳想了想，却道：“传承。”
叶景江挑眉，他是当真没料到秦莳会回答这个问题，也压根没想到秦莳竟然知道此事。
秦莳对着叶景江的目光，颇为镇定道：“我是方才想到的。”
她也是方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听说过这样的传闻，魔界中曾有一位天纵奇才，好似也曾经打开过魔界与修仙界的通道，收集了诸多宝物，那五处秘藏便是他留下的。
这样的传闻自然是让秦莳以为是无稽之谈。
倘若当真有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半点都没留下踪迹？甚至是连名号都没能留下过？
不过想想，修仙界大约也是有数不清的这样的烂账在，这不过是莫名多了一位天纵奇才罢了，算不得让人难以接受。
“哦？那是谁的传承？”
“进去瞧瞧便知道了。”秦莳一脸无辜，“我若是知晓，如何还会字此处？”
叶景江叹气，只觉得自家阿莳大约是与那宁宁学坏了，如今都已经学会了在他面前作怪。
不过，叶景江并不是排斥这样的秦莳，他喜欢还来不及呢。
“那便进去瞧瞧。”
左不过叶景江也不觉得他与秦莳会在这小小的秘藏中遇到危险。
——不是叶景江太过自傲，倘若会有危险，只怕天星子多少也是要提醒几句的，如今的天星子可不是当初那个看透命数却什么都不敢做的人了。
既然天星子没有提，还隐晦的建议了几句，叶景江很清楚这便是代表了天星子认为他们会在此行中有所收获。
甚至会影响到后续的劫数。
再加之秦莳那句含糊不清的“传承”，叶景江心底也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不过，阿莳身上的小秘密怎的这样多呢？”叶景江轻声道，“当真是让人没法子。”
秦莳虽说很清楚这小白脸多半又是故意的，但也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歉疚来，毕竟算起来，的确是她瞒着叶景江的事情要多一些的。
“那你便自己多猜猜，说不准我哪一日心情好，便愿意告诉你实情了呢？”
叶景江轻笑了一声，目光深远又宁静，他看着秦莳道：“不要。”
他偏不要去猜测，那对两人的关系实在是太过消耗。他偏要等着秦莳哪一日亲口告诉他一切，那才是最好的选择。
秦莳心情复杂，哪里还看不出来这小白脸的心思？偏生叶景江关于她所有的图谋都是明晃晃摆在明面上的阳谋，根本让人无从下手。
她还能如何？总不能不接受叶景江的好。
那可是顾此失彼，这样的赔本买卖，秦莳不做。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无影踪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也知道一些内情。”
两人一边向里面走去，叶景江嗓音闲适的说了起来，“阿莳也应当听说过这修仙界与魔界之间的所谓封印是从何而来的吧？”
秦莳想了想，“似乎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叶景江轻笑了一声，目光里透出几分追忆来，“那是比我们的年代更早一点的事情。”
至少，那时候的魔界与修仙界之间的封印虽是无比强横，却也给人留下了几分的“孔隙”，让人能够得以钻个空子。
他当日能够与将离、天星子来魔界，也是因着此事。
“你们当日……为何要来魔界？”秦莳问道，她本并非十分在意此事，但是如今想想，却觉得此事中透着几分怪异来，按照叶景江若有若无透露出的消息来看，秦莳很是确定，当日的那三人并不能比得上当时的魔将荣筝。
那也就是说明，那时候的几人虽说是来到了魔界，可大约是不能做到什么事情的。
“我一早便是在等阿莳问这些。”叶景江叹了一声，道：“唔，真若说起来，或许我与将离都算是个陪衬，那一次，应当算是天星子的师尊要求的。”
秦莳凤眼微眯，“命峰的老峰主？”
叶景江坦然道：“是他老人家，他道天星子若是不走遍各界，便是浪费了那一双慧眼。可除却我与将离，天星子也没有了其余的同伴。”是
是以，当日天星子还是选择了与这出身成谜的兄妹二人一起到魔界来。
秦莳却也想的出叶景江答应的理由，无非就是闲来无事，正好躲到魔界还能避避风头，一举两得之类的话。
“如此说来，天星子师叔在魔界或许看出了什么。”
或者是，他注意到了什么，只不过碍于当日的修为，并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异状，而在后来的许多年当中，天星子一步一步的开始想明白了其中的所有事情，又在大劫当头的时候，将一切都稍微透露出了几分，教与了秦莳。
秦莳一边说这，自然也没有放松半分心神的在观察四周。
这一瞧，倒是让秦莳心底惊了一瞬。她下意识地看向叶景江，低声道：“你来看这通道中是什么？”
“嗯？”叶景江挑眉，亦是凝重了几分，能够让秦莳如此关注的事情，不可能简单。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还用上了几分自身的神魂之力。
那通道之中的壁画自然是好无阻碍的映照在了叶景江的眼底。
“这是当年建立两界封印的故事？”叶景江猜测道。
毕竟，那其中“交战”的双方实在是太有特色了，其中一方中不仅有修士的模样，甚至掺杂上了不少生的十分奇特、一瞧便知是妖族修士的身影。
“这样的故事，外界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识过。”叶景江道。
秦莳应了声，“只怕，这一次倒是当真能够发现些了不得的东西，你怕不怕？”
叶景江失笑：“阿莳，你怎么总是来抢我的话？”
若是说半点不怕，大约也是假的。毕竟叶景江并非是盲目自大之人，他很清楚依靠自身的能力虽说很少会遇到威胁，可此处却又实在是有几分诡异。
这样的诡异并非是常人所能及，也并非是平日里能够看的到的。
至少，叶景江虽说知道几分当日的情形，但也却根本没有在外界见识过分毫。可、这壁画中画的却也是与叶景江所知一模一样。
基本上没有什么不一致的地方。
这自然也让叶景江心底多了几分猜测，他看向秦莳，低声问道：“云臣剑尊可是与你说过这些事情？”
秦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虽说知道一些隐秘，但修仙界与魔界之间的封印建立是多年之前的事情，这也与秦莳当日所追求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关联，她根本没有兴趣来探寻这个答案。
是以秦莳虽说前世处在了魔尊的位子上，但根本不了解所谓的封印是从何而来的。
只不过是隐约的知道几分，可与如今外界中流传的版本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
自然，秦莳也不能说是半点都不知情，至少秦莳当日还是知道到底要如何穿过封印去给修仙界的所谓名门正派找麻烦的。
虽说她当年没有真正的打通两界之间的封印，不愿让自身的行为波及修仙界中众多无辜的凡人，但秦莳却也在这个过程中隐隐约约的把握住了那封印的实质。
只是碍于当日她阵法造诣不高，不过是能够照本宣科的使用某些阵法，这才没有寻到什么破解的法子来。
叶景江却也是又微微的叹了口气，目光里透出了几分深远来，他那双浅色的桃花眸微微闭起，道：“阿莳再仔细瞧瞧。”
秦莳一怔，压根不知道叶景江在打什么主意，可或许是秦莳的心底已经是天然的对叶景江有了几分信任，是以这小姑娘还是乖乖的照着叶景江的话，细细的看了起来。
左不过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这细看之下，秦莳却是陡然的惊出了一身冷汗，无他，她只是忽然间在那个象征着封印的祭坛之上，发现了自己与叶景江的身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秦莳低声问道，嗓音里还残留着几分惊惧。
叶景江轻笑了一声，只是透出了几分说不出的疲惫来，“我大约也是明白了天星子想要做什么了。”
“阿莳，这里不是什么当年的传承，更不是什么遗留的秘藏。”
“你是说，这里是天星子师叔留下的东西？”秦莳皱了皱眉，“天星子师叔怎么可能会在魔界留下这些？”
难道命峰之主不仅能够随意往来两界，还公然不顾如今自己的身份了不成？
秦莳相信天星子会来瞧将离剑尊，那是人之常情，纵然天星子此人并不能以普通人论处也一样。
但是这样的事情，秦莳却不觉得自家那位神神秘秘的师叔会去做。
这不是她对天星子有什么自信，也不是秦莳太过看得起自己，她只是很清楚，天星子不会这样做。
这样的直觉其实没有什么道理，毕竟前世藏锋山覆灭之时，天星子也没有对藏锋山施以援手。
“不是他，还能有谁。”叶景江嗓音凉了几分，“看来，天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倒是与荣筝熟悉的很。”
“可为什么？”秦莳道，“难道天星子师叔想要你我打破那道封印？”
秦莳又觉得这个猜测不大可能，毕竟她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叶景江纵然有那样的本事，也不大可能会愿意。
——毕竟，将离剑尊的埋骨之处就在魔界与修仙界的封印处。、
且当年，叶景江之所以会把将离剑尊的埋骨之处放在魔界，为的便是不让人随意来打搅将离剑尊的安眠，他会轻易的破坏那道封印吗？“天星子师叔倘若当真是觉得那道封印碍眼又碍事，想要将其除掉，自己动手岂不是更保险一些？”
“他也得做得到才行。”叶景江嗓音莫名透出了几分的嘲讽来，又颇为无奈的看向秦莳，“阿莳总是不仔细听我说话，我分明是告诉过阿莳的。”
他如今可是明面上这封印的看守者。
天星子想要绕过他来破坏封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最好的法子，无疑就是二人心照不宣的来配合，毕竟，这封印可不仅仅是当日凭借修仙界那些名门正派的力量便能够完成的。
秦莳凤眼微眯，倒是没有急着问话，转而一字一顿道：“所以，天星子师叔大约也是早已经算好了。”
叶景江应了声，纵然秦莳没有主动问起，他倒是也主动的说了起来：“当日魔界与修仙界之间的封印能成，大约是‘顺从’天意的。”
这话说的很是隐晦，秦莳却是一下便听明白了。
修仙界与魔界本都是依靠着凡界而生，原本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可后来为什么能够轻而易举的分开？
倘若是“顺应天意”，倒是不奇怪了。
只是她有些想不通，这有什么意义？
“大约是想要借此展现它的力量？”叶景江猜测道，心底却也很清楚自己的猜测实在是很不靠谱。
秦莳却是看着叶景江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当日，当真没有与天星子师叔达成什么共识吗？”
她这问的便是几人从藏锋山离开那一日了。
那一日，秦莳分明觉察到了天星子曾经来过，只不过没有露面而已。秦莳本还以为是碍于叶景江在场，天星子不愿与他起争端，如今看来却是可疑极了。
叶景江一愣，到底是无奈的叹了一声：“看来，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我们阿莳。”
天星子的确见了他一面，只不过他们二人并没有说起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日，天星子问道我是否还记得当年曾经见过的‘萱草’。”叶景江坦然道。
萱草？秦莳下意识地喃喃了一遍，忽而反应了过来，这说的岂不正是辛京城？
辛京城虽说已经算是魔界当中较为出众的城池，可算起来却也是十分的物资匮乏，与魔界其余的地方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植物。
而在辛京城里，却生活着一类魔界其余之处没有的奇异花朵，那花朵通体呈淡淡的蓝色，开的极小，却是成片出现，是魔界当中少有的风景。
那便是萱草。
“修仙界中自然也是有萱草的存在。”叶景江沉沉叹气，“但我们三人一同见过的萱草，只是在辛京城。”
除此之外，其实他们一同走过的地方也少的可怜。
秦莳默然，心底却也陡然明白了几分。
“他是在暗示我，他在辛京城、在荣筝这里留下了一些线索。阿莳，即便当日你没有提前决定要来魔界，我或许也会暗示你来瞧瞧的。”
他与天星子形同陌路，但叶景江很清楚，他会无条件的信任天星子。
他们曾经为彼此的挚友，也共享着同一份的怀念和哀伤。
这是天星子的特殊之处。
“所以你才会认为这也是天星子师叔留下的。”秦莳笃定道，心底却也在暗自叹了一声，倘若当日的将离剑尊并没有陨落，只怕今时今日的场面根本不会落到这一步来。
若是没有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根本无从弥补的裂痕，叶景江与天星子大约便会是最好的同伴。
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打破那道所谓的天地“私意”的所有布置和筹码。
或许也是提前预见到了这一点，所以当初将离剑尊走上了一条不可能回头的绝路，而时过境迁，多年之后，事情却也又一次的回归到了这一步来。
不得不说，冥冥之中或许当真是存了几分因果在的。
秦莳感叹过后，倒是又问了一句：“你既是确认这是天星子师叔留下的，那可要继续往前瞧瞧？”
叶景江点了点头，又朝着自家小姑娘笑了笑：“都已然是到了此处，若是反悔回去，岂不是半分收获都没有？”
“阿莳，你那心尖尖上的小姑娘可还等着你给她带点‘战利品’回去呢。”
秦莳面无表情，不是很想搭理这无故又犯起了毛病来的小白脸医修，心底却也在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要给宁宁带些什么东西。
叶景江自然瞧得出秦莳这是心动了，不由得松了口气，神色里略略透出了几分自嘲来。
他说的自然都是实话，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隐瞒秦莳什么，毕竟瞒不住。
但那副壁画，叶景江其实是见过的——就在他们第一次到魔界来之时。
那时候，叶景江是在辛京城中见识到这一副壁画的，而当时的壁画与如今所见自然是存了几分区别。
比如，那一副壁画要更为妖异骇人些，那祭坛之上，不只是有他与秦莳的身影，还有数不清的累累白骨与污浊血迹，而如今却也是都没有了影踪。
叶景江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却也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事，因此并不愿意惊动秦莳。
所以他才会询问秦莳知不知道当日封印的细节，以免被秦莳识破，不好收场。
可如今看来，结果却是叶景江自己想要的。
只是，他又瞒着了阿莳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