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云州白玉
“小女子名唤小白，出来给祖母买她最爱吃的绿豆糕，不想此处竟排了这么多的人，这样下去，就是到了晚上也买不到啊！”
那马车夫也是个有眼色的，见到自家公子眼都直了，立马从身后拿出一个脚踩凳准备让公子下来会美人，可是当他把凳子拿出来的时候，却见平日里连走路都要人扶着的李大公子此时好像变了一个人，不顾臃肿的身材灵活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三两步走到那美丽女子的面前，笑得是一脸阳光灿烂。
“哎呦，原来是如此小事，也值得姑娘如此伤心？”
李公子很得意地朝身后挥了挥手，立马一个奴才凑过耳朵：“去给小白姑娘把今日所有的绿豆糕都买过来！”
那奴才也是一脸猥琐的笑，但也不敢耽误他家公子的事儿赶紧去了。
李公子吩咐完心情甚好，看着眼前这个身姿窈窕的美人真是移不开眼：“嘿嘿，小白姑娘，你看你一个弱女子，脚力不好，不如告诉我你家在何处，我把绿豆糕给你送过去，顺带送姑娘一程？”
妖无格在面纱下冷笑，这京城的纨绔公子还真是看得起自己，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就敢调戏良家的姑娘。
见妖无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马车夫凑上去悄狠狠警告妖无格：“别不识抬举，这可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你个穷家女得罪不起！”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响起，马车夫捂着自己的左脸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看什么看，你那张恶心的脸离小白姑娘远点！”
李公子人长得胖，手劲也是真不小，很快马车夫的左脸便高高地肿起来了，原来刚才马车夫警告妖无格时脸靠得太近，让李公子心里不舒服了，而马车夫则是一脸委屈，他根本就没做什么，一切都是为了他家公子考虑啊！
这戏甚是好看，街上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妖无格没什么耐性了，本来看那李公子一脸老子京城一霸的样子，还以为很快就能买到绿豆糕，现在时间都过去了这么久还没动静，不知道是买不到还是有意拖延时间，还有可能那跟班根本就没去买。
妖无格抬步便想离开，李公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他双臂伸开挡在妖无格要离开的路上，双眼放光。
“小白姑娘着急去哪啊？难道是不相信李某？你大可去打听打听，我可是最爱扶贫济弱的大好人啊！”
妖无格挑眉，将声音拉长：“哦？是吗？”
李公子又一脸花痴相：“那是自然，姑娘这发上太素了，不如我带你去首饰铺去置办些，美饰赠美人，前面正好有家我的产业！”
李公子身后一随从听到他这样说，急忙提醒：“公子，老爷……”
话还未说完，李公子一把推开那个没眼色的随从，若不是美人在前真想给他补一脚。
妖无格听到首饰铺这脚又挪不动了，她的手暗暗摸了摸袖口处水洛卿给的毒粉，心里有了几分着落。
“好啊！那就多谢公子了！”
这貌美女子说话声音柔柔的，像是黄鹂鸣翠柳，摄人心魂，李公子一听美人如此的轻易便答应了，顿时喜上眉梢。
“来，姑娘这边请。”
就这样，李公子带着妖无格和他那一帮随从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前面一家首饰铺，门口挂的牌匾也是俗气，上面五个金灿灿的大字——招财进宝楼。
妖无格头上滑下几道黑线，第一次见人把赚钱这么明目张胆写到牌匾上的。
“哎呀，李公子，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店铺的掌柜亲自相迎，看到李公子的暗示后很快将铺子里的金钗玉镯都拿了出来。
“姑娘，您看，这只玉镯可是云州白玉，价值不菲，连宫里的娘娘都争相抢购，本店今年也只剩这一只了。”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已经发福的男人，一看那张脸便知道是个奸商，这身材但与李公子相比还是不及万分之一，真的很令人好奇，李公子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喂那么胖的。
“云州白玉？”
妖无格之前头上所带皆为金饰，手上不习惯佩戴玉镯，也就对玉镯的材质不太了解，掌柜的却露出个了然的表情，敢情这是个穷人家没见过世面的姑娘，看她行为举止还以为是哪家大家闺秀。
“云州白玉姑娘没听说过吗？云州多山，山中产白玉，这白玉触手生温，晶莹剔透，且数量稀少，真乃举世无双的珍宝，多少大家小姐求而不得，姑娘你真是好福气！”
掌柜的笑堆满了整张脸，怎么看怎么猥琐，妖无格拿起那被掌柜的夸上天的云州白玉镯，正想仔细端详端详，那玉镯却从她的手里滑落到了地上。
“啪——”
玉镯触地即碎，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场李公子的随从皆是一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家公子的脸色。
李公子脸上没有一丝怒气，那眼里反而还有几分调笑之意，他们立马就明白了公子的用意。
“哎呀，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这可是云州白玉啊！”
掌柜的夸张的大声喊叫，蹲在地上捡拾起一块最大的脆片，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啧啧，这可是云州白玉啊！”
李公子也是一脸惋惜样，接过掌柜的递过来的碎玉叹了口气：“小白姑娘，就算是看不上也没必要这样吧！这君子如玉，你在我店里摔碎一块宝玉恐怕对我这里的生意有影响啊！”
妖无格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
“这样吧，看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把玉的钱赔了也就算了，本来和姑娘有缘有心赠玉，不想竟出了这档子事，罢了，我就当我们两个没有缘分，掌柜的，给姑娘结钱吧！”
李公子装的有模有样，原来欺骗良家少女还要这样演一出戏，也算是有职业道德的了。
“若是小女子出不起这个钱呢？”妖无格问道。
李公子一张肥脸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可就不好办了！”
第十七章:血色昆仑玉
“这可就不好办了！”
李公子一副为难的样子，看向掌柜的，掌柜的立马会意，从前台拿出一把黄金算盘，边用手打着口中还念念有词。
“云州白玉，玉质上乘，料价三百两白银，人工费五十两白银，马夫运价五十两白银，后期雕琢成玉镯二百两白银，其余杂费一百两白银，总价七百两白银。”
七百两白银，足够七百个平常百姓好吃好喝生活一年了，这掌柜的也真是敢要。
妖无格站在原地，在面纱下笑了一声，这声音是憋着的，听起来不像笑，李公子以为她是害怕了，左手把掌柜的黄金算盘按下去。
“哎，掌柜的，你看不出来人家是个小姑娘吗，怎么要价这么高？给我个面子，算料价即可！”
掌柜的连连低头颔首：“是是是，是在下考虑不周，姑娘便给个料价，三百两白银！”
李公子见妖无格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头站在原地，想必已经害怕地说不出话来了，顿时语气也软了下来。
“小白姑娘是不是家中困难，你也别害怕，你看，我也不是什么京城恶霸，断然不会上门逼账的，但我们店面的损失也不能不算，不然我不还成了败家子了？如若姑娘不嫌弃，我愿给姑娘指条明路！”
李公子的目光已经渐渐不正经起来，妖无格无视他的目光问道：“什么明路？”
说的时候妖无格还特意在声音里加了些颤音，更能表现自己的懦弱害怕，为什么这么怂？是因为害怕吗？是因为不能暴露身份吗？不，都不是，只是因为妖无格她是个戏精！
李公子靠近了一步，把他那张肥硕的大脸伸过来：“入了我的内院，你就算是自家人了，这笔账自然也就算了，不仅如此，你这辈子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一家老小都能过上好日子！”
“呵呵，是吗？”
妖无格冷笑道，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李公子一副不忍心的样子：“哎呀，小白姑娘，我也不愿做此强人所难的事情，你若是能赔付的起，我自然不会强求！”
掌柜的见势又举起手中的黄金算盘晃了晃，示意妖无格不要意气用事，自讨苦吃。
却不想妖无格淡定道：“既然摔碎了店家的玉镯，这钱小女子自然是要赔的。”
掌柜的鼻孔朝天，发出一声不屑的笑声：“三百两白银啊！姑娘赔付的起？”
李公子也是一脸不信的样子，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众随从看出来后也往前站了站，只待公子一声令下他们就将此女子拿下献上。
妖无格不急不慌，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此玉佩应当足以抵债了。”
掌柜的连眼皮子都没抬，看都不用看也知道那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周围几个随从没读过书，看见玉佩上刻着的字也不认得。
“色？”
“什么色？我看着像艳。”
两个随从悄悄讨论，让李公子听见了，他往妖无格手里看了一眼，那是一枚血色玉佩，血色玉佩？什么地方产血色玉佩呢？
“掌柜的，这是什么玉？我怎么没见过？”虽然形貌不扬，但李公子不耻下问的精神还是值得赞扬。
掌柜的差点笑出来，什么玉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没见过，李公子这是还和那姑娘调笑呢！
等一转头，掌柜的傻了，只见妖无格手心地乃是一块上好的血色昆仑玉，掌柜的经营金银玉饰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血色昆仑玉乃皇家特供，私人持有乃是犯了冒犯皇族的杀头之罪，更何况这玉上刻着的一个绝字更是太子殿下的名讳。
掌柜的顿时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李公子吓得往旁边躲了一下，一脸鄙夷。
“怎么了？掌柜的，突然跪下这是几个意思？”
掌柜的身子都开始抖了，急忙拽李公子，想把他拽得和他一起跪下，李公子自然是不愿意，一身肥膘在空中抖动，一个巴掌扇到掌柜的脸上。
“狗奴才！连你李爷爷都敢拉拽！”
掌柜的一手捂着脸，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这是太子殿下的贴身玉佩，乃是陛下亲赠，见玉佩如见太子！”
李公子脸色变了一下，把妖无格上下打量一番，怎么看都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拿着太子殿下的贴身玉佩？
“你怎么知道这玉佩便是真的？不就是个小姑娘，瞧你那点儿出息！”
掌柜的脸都白了，眼睛都不敢往妖无格那边看，围在店里的随从也是不信，就那样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拿着太子殿下的贴身玉佩。
妖无格见他们都不信，于是说道：“我是东宫舞灵阁的舞女，与太子殿下私交甚好，今日出门未带太多钱财，便先用这枚玉佩顶一下，之后你们大可去向太子殿下索要赔偿。”
掌柜的一听这话差点没抽自己一耳光，原来是舞灵阁的舞女，京城这地界，一场雨下来都能砸中多少达官贵人的脑袋，这下好了，得罪了太子殿下的人，他也不用再做掌柜，直接以死谢罪吧！
“什……什么？”
也不怪李公子吃惊，东宫舞灵阁的舞女乃是天下舞女之最，一年四季轻易不外出，或者说，街上从未出现过她们的身影，吃穿用度皆有人外出置办，每日不是练舞便是在练舞的路上，的确没人像妖无格这样闲。
也正因如此，东宫舞女的真面目只有在极高端的宴席上才可见到，也就更给世人增加了几分神秘感与高洁的印象。
再看向妖无格时，李公子觉得自己简直是瞎了眼，这样标致的女子之前从未在街上见过，怎么可能真有这样的好事。
“这……小白姑娘，你既与太子殿下相识，那这玉镯也不用赔了，您能光顾小店是小店的荣幸，你看这店里还有什么您能看上的，随便挑！随便选！”李公子一改之前的猥琐模样，十分狗腿。
妖无格收回玉佩，看了看地上的掌柜：“小女就怕掌柜的舍不得啊！”
掌柜的右脸整个都肿起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连连摇头：“不会不会！”
妖无格笑着说道：“那我觉得这间铺子还挺不错的。”
第十八章:试舞(上)
“额……”
李公子支支吾吾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这间铺子也是他爹的，他只不过偶尔带几个姑娘来这里捡些便宜的首饰戴戴，贵重物品是一下也不敢动。
“小白姑娘，这铺子在我爹名下，我也不好做主啊！”李公子看上去很是为难。
掌柜的见李公子这么说，赶紧捂住他的嘴把人拉到一边。
“公子怎么这样糊涂？此女子随身携带太子皇族玉佩，定关系不浅，您若拉拢来太子一派，老爷难道还会怪罪您丢了区区一个首饰铺子吗？以后定对您更为看重，这今后的家产……”
李公子越听越觉得有道理，最后甚至差点笑出来，他整了整衣装，转身对妖无格露出一张堆满笑的大脸。
“嘿嘿，承蒙小白姑娘看得起，这间铺子也确实不值几个钱，姑娘喜欢便拿去，掌柜的！快拿地契房契来！”
掌柜的将地契房契交到妖无格手中，左边高高肿起的脸还显得有几分滑稽。
“不知姑娘全名如何称呼，这地契上还需改成姑娘的名字！”掌柜的问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后面我来处理。”
妖无格将房契地契收进袖子里，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哦，对了李公子，我的绿豆糕呢？”
李公子笑着的脸僵住了：“这……那办事儿的下人还没回来，这狗奴！要不姑娘先回去，稍后我叫奴才给您送去！”
妖无格看破不说破，他恐怕根本就没差人去买。
“也好，之后把糕点送到东宫，就说给小格姑娘的。”
“小格姑娘？”李公子不解，掌柜的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这才明白过来，人家姑娘肯定是在外不便才寻了化名，这太子殿下看上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是是是，一定办到，您可放心吧！来来来，让在下送你一程。”李公子殷勤道，说着还想掺妖无格一把。
妖无格不动声色地避开：“不必送了，男女授受不亲，让旁人看见了不好。”
李公子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看我这脑子，就想不出一句正经话，那您路上可小心，有什么地方用的上在下尽管开口！”
“李公子客气，那小女可就走了！”
妖无格朝李公子挥挥衣袖，素白的衣衫在空中划过一道倩影，美不胜收。
李公子看痴了，此等美人，也难怪太子殿下喜欢，这搁哪个男人，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顺子，去给我在风月楼订好房间，今日的姑娘全要穿白衣的，样貌清秀点儿！”
李公子身旁的一个叫顺子随从立马应声，掌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小心问道：“李公子，您看我………”
“你怎么了？”
掌柜的指了指身后的首饰铺，李公子这才明白：“暂时没什么地方缺人，你等我先去禀了父亲，到时候家中产业父亲若能让我掌管几个，还怕你没地方做事吗？”
掌柜的笑成一朵花，连连称是，没想到今日还走了狗屎运，挨了一巴掌今后却谋到更好的前途，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
东宫——舞灵阁
妖无格一路跟着许主事，这正是三日之后与杨主事约好的日子。
一踏入三阶舞苑，妖无格就敏锐地感受到这里的不同，四阶舞苑向阳，而且因为人多还显得很是热闹，而三阶舞苑背阴，舞女只有四五十人，基本上舞厅里都见不到什么人，冷冷清清的。
许主事像是看不出这里的不同，继续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妖无格甚至能感受到许主事的心情很急切，走的比平时快上许多。
舞厅里一个女子正背着她们压腿，许主事上前拍了她一下，女子浑身一抖。
“你们主事呢？”
女子一转过身，她额上一道丑陋的疤痕映入眼帘，大概四五厘米长，而且不像是新疤，妖无格的眼睛暗了暗。
女子看到是许主事，表情放松下来，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漠麻木的无视，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女子又继续转身压腿。
许主事竟然没有怪罪她的无礼，带着妖无格朝着女子指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妖无格看出那是一个湖心亭，小亭子很是雅致，但好像年代有些久远了，亭子里两个女子，一站一坐，气氛凝重。
“杨主事。”
许主事在还有十步远的地方开了口，冒然出现总是不好的，被叫到的女子正在亭子里坐着，她转过身来，看到许主事身后的妖无格皱了下眉。
许主事和妖无格走进湖心亭，看到了杨主事和她面前站着的女子。
杨主事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眼底的乌青应该是长年累月睡不好的表现，但人生的很美，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还风韵犹存，身穿一身绿衣，绿色正是三阶舞苑的舞衣颜色，只是这绿不是青草的嫩绿，而是有些老了的树叶颜色，这颜色穿在杨主事身上稍显韵味，但在舞女们身上真是显得有些老成了。
再看向那站着的女子，她长相标致，身段婀娜，也在打量妖无格，眼中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打量而已，而且不带着什么感情，冷漠的可怕。
“这便是你说的那个人？”
杨主事开口了，声音竟然有些哑，而且这哑不是风寒或什么其他疾病引起的，好像是嗓子坏了。
许主事笑答：“是，这孩子已经学会月宫神兔那支舞了。”
杨主事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抬手让站着的那女子让开些，示意妖无格可以开始跳了。
许主事递给妖无格一个安定的眼神，也退到一旁准备欣赏这段舞，妖无格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这三个人里就许主事显得稍微正常点，其他两个都是面无表情。
“琴师呢？”
妖无格问道。
杨主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琴师今日身体不适，来不了了，姑娘就这样跳吧！”
许主事脸上的笑意有一丝不自然：“小格，你不用担心别的，只要好好跳杨主事会看见的。”
话音刚落，妖无格的右手抬了起来，开始舞动，湖心亭很安静，在场的人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仿佛她们都聋了，只能靠视觉接触世间。
舞册上月宫神兔的舞步不算简单，一看就不是四阶舞苑的舞女可以舞的，甚至放到三阶舞女身上也算是有难度，杨主事专挑了这支舞，无非是想告诉那些急于上位的，老老实实练舞，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才是正道。
第十九章:试舞(下)
月宫神兔，舞如其名，要求舞者身段轻盈，灵敏如脱兔，跳起来不但节奏很快，而且对舞者的跳跃能力有很大的要求。
这一舞下来，对舞女的膝盖也是很大的磨损，若常舞此舞，还可能提前结束舞蹈生涯。
妖无格自小练琴，从未接触过其他技能，但天资聪慧，遇事一点就通，是以十一岁时在师傅鬼卞大师的帮助下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间青楼，楼名取自“风月无边，庭草交翠。”，名为风月楼。
自建楼以来五年荏苒，恩客络绎不绝，生意胜过向朝廷月月进贡的大家贵族。
京城各大青楼头牌花魁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数风月楼不一样，花魁妖无格只凭单单一琴技就独占头牌五年之久，可见其城府之深。
她的聪慧是不必说的，另外张掌事也确实没有看错人，如果妖无格当初也习了舞，想必如今造诣绝不在一阶舞苑之下，成为首席舞女也不是不可能。
湖心亭刮过一阵秋风，惹得许主事拉了拉衣领，杨主事和那名女子却是毫无反应，她们都目光紧紧地落在妖无格的身上，一瞬也不肯放过。
妖无格在亭中舞着，真就像一只广寒宫中的玉兔，上窜下跳，灵动非凡，长臂挥舞，带动桃粉色的衣袖无风自舞，这颜色竟都显得十分俗气了。
杨主事的嘴角不自知的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月宫神兔是舞灵阁自创的舞，最是讲究冰清玉洁，这自然是为了适应莲的品性，但妖无格的舞向来不同，她在完美地完成每个动作之后，都会加上些自己独有的韵味。
她的每一个不经意的一瞥，眼神中都流露出风华，那双玉足仿佛在地上生了根，怎么挪动跳跃都能稳稳落地，这舞反而是限制了她的气质，她只能在某些空隙处伸出来，绽放光芒，她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舞，这是许主事每次看妖无格舞都认定的事情。
长袖善舞，婀娜多姿，妖无格的舞给人一种独特的媚感，浑然天成，与众不同，许主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此时根本不需要去看杨主事的表情，她知道这事儿成了。
一舞作罢，妖无格在最后一圈旋转之后停了下来，杨主事和女子皆无言，沉默了许久。
“明日来三阶舞苑吧。”
最后她留下这么一句话，带着那女子离开了湖心亭，妖无格与许主事对视一眼，看到许主事眼里暗暗发出有些诡异的光芒。
——
第二日，天气有些阴沉，本来就背阴的三阶舞苑更显得阴森，更不用说空气中散发的潮湿味道，这是适合舞女练舞的地方吗？长此以往不得风湿？
妖无格回忆起昨夜湖心亭的场景，杨主事一直在亭中坐着，离开时走路姿势也有些怪异，难道真是风湿？
走进练舞室，这里比四阶的小些，也可能是因为人少的原因，还显得有些空旷，和昨日一样，在此练舞的只有十几人，少说也还有一多半的人未到，而且没有主事教舞。
周围人皆披青衣，唯妖无格着粉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她本来也不想融合进大部队，现在看来这升阶还可以走后门，如此她得费些心思了。
咚咚咚
“何人？”
门内传出杨主事的一声咳嗽，然后吱呀一声门开了，杨主事脸色有些不好。
见到是妖无格，许主事脸色放松了些：“你有何事？”
“杨主事，今日不授课吗？”
杨主事的眼神往妖无格身后瞟了一下：“想看舞书可以到书房。”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妖无格有些迷乱：“杨主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主事截断：“我还有些事，你先回吧。”
说着她就打算关门，妖无格刚想再说什么，从后面着急忙慌跑来一名舞女：“杨主事！你快来看看，李莘莘出事了！”
杨主事的眼里划过一丝惊讶，而后被了然覆盖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从门内走出来，跟着那报信的舞女去了。
李莘莘，这个名字听上去好耳熟，妖无格也跟了上去。
舞女带着两人来到湖边，之间湖周围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舞女，她们交头接耳谈论不止。
这一刻她们不像在舞室里那样死气沉沉，仿佛触水的鱼儿恢复了活力，但当你向她们所讨论的方向看去时，不难发现，宽阔的湖面上，漂浮着一句女子的尸体，像是刚落水不久，但已经溺亡。
杨主事似乎有些通心，命人将尸身打捞出来后，上前看了好久。
妖无格站在后面一点，在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那女子的面容，正是昨日湖心亭的貌美女子，原来她叫李莘莘，真是可惜了。
“姐姐，姐姐！”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声嘶喊，妖无格好奇地转过头，看见李浅浅提着自己粉色舞裙一路小跑而来，额上已经浮现不少汗珠。
她过来使劲扒开人群，朝那具女尸挤过去，等到了最中间更是扑通一下直接跪了下来，她连连抽泣，话不成句，妖无格挑起一边的眉毛，李浅浅？
李莘莘，李浅浅，原来她们是姐妹吗？
周围围观的舞女捂着嘴继续相互交谈，丝毫没有受到李浅浅的影响，并且她们的眼里没有一丝同情。
“这深秋时节，菊花要开了，这李莘莘还真是赶上一个好时候，我们到时候可以一起拿些菊花祭到她坟上去！”
“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多晦气！”
最后面两个舞女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起劲，其中一个甚至还笑出了声音，即使是最中间的李浅浅想要忽略也是很难，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穿过人群朝她们看，但奈何人多实在看不到。
李浅浅哭得腿软，心里愤怒也骂不出话来，只好哭得更大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胞姐，眼泪又止不住地留下来。
李莘莘生的貌美，比李浅浅大上两岁，对舞的灵性极高，十五岁便入了舞灵阁，经过不懈的努力半年后又升了三阶舞阁。
可是之后的路就没那么顺了，三阶舞阁不像四阶舞阁里都是新晋的小丫头片子，这里都是舞界老人，竞争压力极大，有时一年也只有一两个升阶的名额，所有人都为了这个名额挤破了脑袋，什么法子都敢使，陷害毁容的事也是时有发生。
她小心翼翼地避着躲着，硬生生熬了两年，终于轮到她了，在杨主事把升阶的消息告诉她的第二天，人已经掉到深秋的湖水里，与世长辞了。
李浅浅摸着姐姐冰冷的身子，想起了小时候她们一起练舞的时光。
姐姐是比她天赋还高的啊，她也不是一直这样冷淡的，以前姐姐也爱笑，也贪玩，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脸上就只剩下一副表情，心里也只剩下升阶这一件事情。
十年习舞多磨难，不曾泪落话愁怨，一朝入阁改天地，深秋湖水菊花黯。
第二十章:化尸粉
李莘莘的事情很快平息了，没有人再去提起，杨主事依旧没有出来授课，三阶舞苑过了几天太平日子，但是很快，这种太平就被打破了。
“别狡辩了，就是你这个贱人！我平时待你也不薄吧！你怎能如此害我？”
一个身材高挑的舞女气势汹汹，冲着对面的人就开始大声谩骂，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对面的舞女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看上去有些疲惫，似乎不愿与她争论，旁边几个人转过来看她们，当把目光放在高挑舞女手上时，她们眼底皆划过一丝鄙夷，那是一根带血的绣花针。
“你竟然敢在我鞋里藏针，真是最毒妇人心，我看错了你！这事儿我定要杨主事知道！”她不依不饶，手中的针也显得越发冷锐。
另一人淡淡撇了一眼那枚针，又转过头继续压开腿，这时一个围观群众调笑道：“这针该不会是张敏你自己放进去要诬赖我们媛媛的吧！你看这上面的血也太假了，你敢把脚伸出来让我们大家都看看吗？”
张敏的脸色变了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现在就去找杨主事！”
那人继续说道：“看来是不敢了？我看你就是嫉妒我们媛媛要升二阶舞苑得了红眼病，我劝你还是少作死，否则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此时也收了收笑意，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善，张敏光顾着和眼前人争辩，没有看到旁边人眼神的变化，还自顾自地要往杨主事处走，边走嘴里还边嘟囔。
“就她还升二阶舞苑，要不是莘莘姐不在了能轮得到你？”
媛媛原本淡然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戾，她恶狠狠地瞪住张敏，大声喊道：“我哪里不如她了！我样貌身材舞技哪点不比她强，秦公子偏偏喜欢她！”
她面目狰狞露出令人可怖的表情，张敏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她从未见过媛媛这样气愤，但她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还不等她细想，几个舞女上来把她一把按到了地上，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张敏痛苦地蜷缩起身体，但这仍然减轻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感觉。
突然，张敏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但她们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简直就是要把张敏活活打死，剩下的舞女也完全无动于衷，冷眼看着这一切。
在三阶舞苑呆了四五天，妖无格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里的冷漠，这里不仅环境潮湿阴暗，人心也像是吸了潮气发了霉，舞女们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娇俏可爱天真活泼，一个个都像是见惯了算计看尽了生死，放任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流逝，也对一具漂浮在湖面上的女尸嬉笑调侃，仿佛这里的日子太黑暗，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才能让她们干枯的心灵得到一些微弱的滋润，使她们不至于彻底失去活力。
“这个张敏，才来不过半年就敢招惹凌媛媛，真是活够了！”
“可不是，我今天亲眼见她向府里的嬷嬷要了几根绣花针，说是舞衣破了需要补一下。”
半个时辰过去，直到张敏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一张秀气的脸也被踩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那些人才终于放过了她，但此时的张敏已经奄奄一息，她的手指微不可闻地动了一下，妖无格走近，看到她的唇一张一合，声音湮没在风中，可妖无格看得懂唇语，她留下最后的话是：我没有诬陷……
“新来的是想替这疯妇说话吗？”
刚刚出手最狠的女子眯着眼睛看她，妖无格只是觉得心里很不爽：“没有。”
“没有？”她走过来，耀武扬威似的又踩了张敏肚子一脚，彻底断了她的气，“我看你好像对张敏有些怜悯啊，不会去杨主事那里告密吧？”
说着还把手搭在妖无格的肩上，重重地压着，似乎是在警告。
告密？意思是她们不打算承认自己的罪行，妖无格看看周围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想必真的没人敢说真话，也是，要是在舞苑里犯下杀人的罪行，想必一定会被赶出去的。
妖无格又把目光放到那人的手上，眼眸暗了暗：“把手拿开。”
女子发出一个不屑的声音，拿食指又在妖无格肩头戳了几下：“我就不拿开了，你又能奈我何？”
“我能奈你何？”妖无格笑了，这笑妖媚无边，放在这样一张绝美的脸上更是令天地失色，“那我就让你看看我能奈你何！”
倏然，空中飘起一阵白色粉末，此时无风，但那粉末还是飘散开来，紧紧包围住妖无格和那名挑衅的女子。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都是什么状态，但现在我来了，不管家里有多大的势力都最好不要招惹我，我是个有底线的人，谁触了我的线，我就要谁的命！”
霸道无礼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伴着萧瑟的秋风吹到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底，她们清楚地看到，刚刚还耀武扬威挑衅的女子，在白粉散去之后已经消失不见，就像雾气凭空蒸发了一样，而地上有一摊粘稠深红的血水，中央还留置这一支被腐蚀掉一半的银簪。
是化尸粉！凌媛媛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其他舞女吓得腿也有些发软，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新仇旧怨全都搀扶倚靠在一起。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一号人物，对方不过是警告了她几句就下如此毒手，竟然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化成血水！
她们看妖无格的眼神此时就想是看一个怪物，绕是在三阶舞苑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她们也从未见过化尸粉，在江湖上一直有关于它的传言，只是这配方早已失传，江湖上也只有二十年前的鬼卞大师重新制成过，但鬼卞大师早已不见踪迹，这化尸粉来历不明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药效极其凶猛迅捷，化尸过程不过短短几秒，那女子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第二十一章:李大人
“诸位可有什么异议？”
妖无格脸上带着笑意，问在场的各位舞女，舞女们脸色惨白，哪敢说什么拒绝的话，连点头都不敢用太大力，生怕被妖无格在人群中看到。
妖无格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走到凌媛媛身边，照着刚刚那个女子的姿势动作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施加了些力：“你该不会去告密的对吧！”
凌媛媛的脸色很难看，她是太后母家的小女儿，自小娇生惯养，就算是公主皇子见了也得给三分薄面，从随意打杀同门舞女便可看出其身后势力不可小觑，妖无格现在怀疑李莘莘也是她下的毒手，那个礼部侍郎家的女儿。
但家族庞大根基稳健也不代表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舞技好不假但也不算拔尖的，因从小专注练舞这见过的世面也实在是少的可怜，江湖上害人的阴损法子是全然不会，只是仗着家中权势拉拢人替她动手教训不听话的丫头片子。
光天化日之下将一个人活活殴打致死，也只有她这脑子想的出来。
“是。”
凌媛媛的话里还带着颤音，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妖无格的袖口，生怕她又撒出什么粉末状的东西。
妖无格收回手，在舞衣上随意抹了抹，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这一上午的时间，舞室里多了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和一摊黑红的血水，直到夜间侍卫来巡视，才发现了她们，但没有人会把地上的血水和一个人联系在一起，所以第二天，三阶舞苑报出一条消息，一个舞女在舞灵阁里失踪了。
舞灵阁是天下舞女齐聚之地，因只看舞技，不论出身，是以成为一个鱼龙混杂之地，每年死在里面的舞女有数十人之多，而死者多数出自三阶舞苑，所以内部人皆称，入三阶舞苑是个生死劫，过去了前途一片光明，过不去很有可能成为阁中冤魂，这么多年来那潭湖水也不知取过多少年轻貌美的舞女们的性命。
但是舞灵阁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死人事小，失踪事大，凡舞灵阁舞女皆记录再案登记在册，若是失踪往小了说可能与情郎私奔或是不堪忍受重压逃跑，但要是更严重一些，这些舞女全都舞技高超，姿色上乘，落入有心人手中将被培养成一介细作，游走各国探听消息，这对宁瑞国都将构成很大的威胁。
杨主事一脸乌黑地坐在台阶上的木椅上，下面站着几十个舞女全部低头不语，面色冷漠。
“你们昨天都有谁见过许昕，都仔细想想，不要有遗漏，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张掌事的重视，三日之内若是找不出来这个人，我们整个舞苑都要遭殃！”
众人依旧低头不语，和平常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淡漠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昨天惊惧的神情，只是在目光与妖无格不经意相对的时候会不自然地移开。
杨主事自然是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她开口道：“小格，你知不知道什么？这件事很严重，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妖无格双手一摊：“我能知道什么呢？杨主事，我才来这里不到半月，连人都还没认齐，你说的那个什么许昕，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啊！”
空气中散布着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氛，有几个舞女双手在身后绞动衣衫，手心里已经冒了汗。
“果真如此？”杨主事挑起了眉，似乎是有些不信，妖无格本想再说上几句，这时门外来了一名丫鬟禀报。
“杨主事，礼部侍郎李大人来了，说要见你。”
杨主事扶了扶额头，心情有些烦燥：“你和李大人说舞灵阁不便男子进入，有事书信告知我便可。”
那丫鬟接着道：“李大人是和秦公子一起来的。”
“哪位秦公子？”杨主事问道。
丫鬟似乎有些吃惊杨主事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哪位秦公子：“正是丞相府的嫡公子，秦风公子。”
凌媛媛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杨主事瞥了她一眼，她正低着头，脸被头发挡了大半，不知在想什么，妖无格也看了看她，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妖无格，你跟我一起来。”
这时凌媛媛的头猛然抬起，急急地道：“杨主事，我也一起去吧，我过几日要回去看望祖母，也许有些事帮得上忙。”
“不必了。”杨主事打断她，“我不想让事情变得复杂。”
凌媛媛的眼里有些不甘，看向可以一起去的妖无格心里很是嫉妒，但当目光相触的那一刻她又赶紧收回眼神，刚刚妖无格是在看她？真是太可怕了！
——
“杨主事，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我女儿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杨主事一进门，李大人就上去一通质问，缩紧的眉头按时了他的焦躁不安，礼部侍郎官居三品，虽算不上朝廷重臣，但其地位也不可小觑，将自家两个嫡女送入舞灵阁，想必也是想为自己谋个更好的前程，现如今人家其中一个舞技更好的女儿死在舞灵阁，杨主事就是千言万语也安慰不了他的丧女之痛。
妖无格本以为杨主事这下免不了一阵好言好语，先把李大人安抚下来再说，却没想到她一上来就语气不善。
“此事也是我看管不周，但贵千金是自己失足掉下湖中，实在也怨不得他人，舞灵阁已经承诺负责李莘莘的一切丧葬事宜，还请李大人节哀顺变吧！”
李大人一听这话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饶他是个文官也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杨主事你这是什么话？我老家在南方，几个女儿都水性极佳，就算失足落水，也不可能身亡，此事定是遭人陷害，你们舞灵阁可要彻查到底啊！”
李大人和杨主事在门口争论不休，妖无格连门都进不去，里面的秦公子坐在茶案边悠然自得地品茶，手中还轻轻摇着折扇，看不出有什么急事儿。
“小格，你说！李莘莘是不是自己落水身亡的？”
妖无格被杨主事和李大人两个人一起盯着，不知道怎么就扯上了自己，门里的秦风听到他们问及妖无格也抬眼往门口看了看。
“我不知道啊。”妖无格一脸无辜，“我到湖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
李大人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对死者如此不敬，张口就叫人家死人，这个称呼也刺痛了李大人的心。
杨主事倒是没什么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在三阶舞苑听到过太多刻薄的话了。
“李大人莫急，还是请杨主事和这位姑娘进来说话吧。”
屋内传来一声温润好听的嗓音，正是秦风发出的，李大人转身拂袖坐下，给两人让出了道，他虽是礼部官员，今日行为的确失礼，但一个女儿的性命就此断送，又让人如何能不急？
第二十二章:秦家嫡子
秦风启唇轻抿了一口茶，将折扇收起说道：“今日我来此与李大人为的是同一件事，李大人怀疑其女之死另有蹊跷，还请杨主事细细说一下这女子的遇害经过。”
这秦公子是一品丞相之子，李莘莘是三品礼部侍郎之女，两人可以说是门不当户不对，完全没有理由跟李大人走这一遭，但是他现在就这样明摆着坐在这里，难道真的对李莘莘有意？
妖无格想起了凌媛媛的话，说自己样貌出身舞技样样强过李莘莘，凭什么秦公子喜欢她？
现在看来凌媛媛是为情杀人，而秦公子便是眼前这位秦风公子，如今为情而来，说起来妖无格还与他在几年前一同在南湖画船上共度中秋，因为他续出了她的诗，不知赠他的女儿红喝完了没有。
杨主事面对秦风态度也好了不少，毕竟是太子殿下的挚友。
“秦公子，不是我不愿意帮这个忙，只是眼下舞灵阁有另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需要我着手去办，李莘莘坠湖身亡之事容我不能跟进查询了，这位小格姑娘刚刚从四阶舞苑晋升上来，与李大人家两位女儿都同在一个舞苑呆过，舞灵阁不便留你们太久，李大人有什么话想要转告李浅浅的可以告诉她，我现在确有要事，就先不奉陪了。”
说完杨主事不顾李大人的阻拦执意走出了房间，李大人气急败坏，在房间里连连踱步：“这主事怎么如此无礼，我要找张掌事，看她怎么说，秦公子，您……”
秦风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移动的意思：“来的时候我就和大人说了，家中事务繁忙我不能久留，李大人可自行前往，放心他们不会拦你。”
李大人向秦风辑了一礼，今日若不是秦风他恐怕连东宫的门都进不了。
李大人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妖无格和秦风两个人，她并不担心他会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因为每次见人妖无格脸上皆带着面纱，而且当夜烛光昏暗，两人中间还隔着一张桌子，想必秦风应当认不出来。
“姑娘看着有些面熟啊。”
妖无格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紧张，如果秦风发现了她的身份一定会告诉太子，这样一来她盗药的计划势必会失败，说起来她已经在这舞灵阁耽误了半月之久。
“公子不会是见哪位姑娘都这样说吧？”
秦风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哈哈，姑娘所言极是，是在下唐突了。”
妖无格接着笑道：“你是唐突，深秋时节还随身携带折扇。”
秦风低头看看桌案上的折扇，失笑道：“姑娘不懂，这是读书人的风骨，不论热不热都要带着的。”
妖无格拿起桌上的折扇，秦风没有阻拦，于是妖无格将扇子打开，看到上面画着一副山水图，这画恢弘大气鸟瞰京城，边缘还隐隐有几分外城的样子，当她看到落款处却是笑了。
“你这风骨价值千金啊，鬼卞大师的作品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秦风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你怎得知这是鬼卞大师的作品？”
妖无格指了指落款处的“鬼”字：“喏。”
秦风但笑不语，虽然鬼卞大师声名鹊起，但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把鬼字和鬼卞联系在一起。
此时门外进来一个青衫小厮，他小步走到秦风身边耳语了几句。
“小格姑娘，我还有些事，今日便先告辞了。”
妖无格笑着点点头，她一直觉得他还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
秦风出了东宫，转身便上了马车去了宫里，刚刚太后身边的一位公公来召他，想必是为了舞灵阁的事情。
太后是个封建传统的女子，一直不赞同皇后娘娘在东宫里搞的这一套舞阁，女子习舞本是好的，但如今的舞灵阁已经变了味道，朝臣送女百姓盼凤，都望着有朝一日自己家的女儿在宫宴上大展拳脚，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光是后宫出自舞灵阁的舞女便有七八位，位分始终不高罢了。
“太后。”
秦风作了一辑，面朝宫阶上那串珠帘，这上面所用的皆是外邦进贡的南海白玉珍珠，价值千金珍贵无比，宫中奢侈之风正是自太后而起。
珠帘里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一位年轻的白脸公公走出来，臂上搭着一根浮尘，秦风的眉微微皱了一下，只有高品阶的太监才有资格臂枕浮尘，这位公公如此年轻竟已爬到如此高位，也真是不简单。
白脸公公缓缓走过来，那腰肢扭得真有弱柳扶风的气质，嗓音稚嫩：“太后说，叫您进去。”
秦风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一下，对着珠帘将声音放大了几分：“太后，在下近日偶染风寒，为免将病气过给凤体，在外面听着就好，咳咳。”
说着秦风还以手掩面咳嗽了两声，宫阶上珠帘响动，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发丝间夹杂着不少白发，但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皱纹，虽说不上鹤发童颜，但也绝不是一张老妇人该拥有的脸。
“太后。”
秦风将头尽可能的低下，不去看太后的眼睛，因为她的左眼处是一片空洞。
“你多虑了，哀家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太后的声音显得有些憔悴疲惫，白脸公公见太后从珠帘后出来，立马小跑上去搀扶着她，手里的浮尘都险些拿不稳，显得有些滑稽。
“哀家听闻舞灵阁里的舞女最近死了一个丢了一个，此事你可知晓？”
秦风依旧将头低着，但回话时不卑不亢：“在下听说了。”
太后一步步走下宫阶，脚上竟是没有穿鞋，身上还散发出一股威慑：“这东宫之中，太子之殿，就应该是文武官员商政议事之所，皇后在那搞了这么一出，若是安分也就罢了，这丧事也是常年累月接连不断，这是多大的晦气！这舞灵阁的事若是传到其他几国耳里，还以为咱们宁瑞太子只知享乐，国事不振呢！”
秦风不言，静静听着太后的训斥，半个时辰过后，太后仍是没有消气，依旧在说个不停，总而言之就是舞灵阁的种种弊端。
太后宫外，椒房殿的掌事大宫女徐徐走来，对门口的宫女说道：“我家娘娘待会儿要来给太后请安，麻烦通传一声。”
宫女回了一句：“这也不是请安的点儿啊？”
那大宫女瞪了她一眼，小宫女立马低下头：“是，女婢这就去。”
第二十三章:阴谋
太后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低头不语的秦风。
“还以为你果真听进去了，原是在这等救兵，照这样的搞法，宁瑞非被你们整垮了不可！”
太后气得拂袖将一旁的烛台扫倒了，白脸公公的脸好像又白了几分，赶紧上去扶，当然不是扶烛台，是扶太后。
果然，下一秒太后的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她的脸色看上去又疲惫了些，摆了摆手。
“罢了，你先去吧。”
秦风离开后，白脸公公扶着太后上了宫阶，往珠帘后面走，她此时像是个孤独的老妇人，右手紧紧抓住白脸公公的衣袖。
“哀家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
白脸公公笑了一声：“瞧您说的，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定能长命百岁的。”
听了这话，太后的脸上浮现一丝愉悦：“哀家这腰有些乏了，你给我捏捏吧。”
“是。”
——
太后宫外
大宫女见秦风从里面安然无恙地走出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可在殿里，我前去拜会一下。”秦风问道。
大宫女施了个礼，答道：“娘娘一会儿要给太后请安，怕是不便相见了。”
说完她面带笑意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娘娘近日新得了些今年刚下来的雪顶龙井，太子那边已经着人送去，秦公子可留下饮一杯再走。”
秦风看了看天色，的确还早，皇后娘娘的美意也不好退却，于是答道：“好。”
大宫女熟练的烫壶、温杯、高冲、刮沫、低斟，仅一炷香的时间，一杯上好的雪顶龙井便被放置于秦风眼前的石桌上。
秦风执杯轻嗅，正和在风月楼品的是一个味道，清冽甘甜，雅淡飘香，他入口轻轻一抿，在看不见的角度，身旁站着的大宫女嘴角微微上升一个浅浅的弧度，如果不仔细观察都根本看不出来。
咚——
是石桌与重物撞击的声音，大宫女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于是拍了拍手掌，从暗处闪出一个黑影，黑影出现在大宫女身前，单膝扣地，全身上下被黑衣包裹得只露出一双无神肃穆的眸子。
大宫女给了黑影一个眼神，他立马会意，一把抗上秦风施展轻功往宫外移动，一路上避开了所有的明岗暗哨，看样子是对皇宫十分熟悉。
——
据东宫后门百步远的一个小巷口，一绿衣女子手里提着一包糕点向这边走来，脚步轻盈看上去心情很好。
这时一架通体漆黑的马车停在了后门口，就连拉车的马都是纯黑，身上没有一丝杂毛，马车停下后从上面下来两个男子，两人齐力将一个被黑纱蒙面的人抬进了东宫。
绿衣女子定睛一看，这衣服不是早上秦风穿的那件吗？
日落西山，此时正是炊烟升起，万家灯火之时，什么人往东宫偷偷摸摸送一个昏倒的男子？而且此人还很有可能是太子挚友秦风？
妖无格挑起一边柳眉，很是感兴趣，但现在进去万一东宫的人觉得她看见了刚刚那一幕怎么办？于是她只好耐着性子在后门口蹲了半个时辰。
妖无格看看手里的绿豆糕，又摸摸已经饿扁了的独自，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买来的，怎么能当饭吃了呢？必须要晚饭后细细品味才行。
她狠狠摇了摇头，努力克制自己对绿豆糕的垂涎之意。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东宫后门口的绿衣女子已然不见，只留下一张空荡荡的油纸。
妖无格在东宫里左荡右转，实在判断不出刚刚那两人抬着秦风去了哪里，真是该死，早知道就不该偷懒没跟着师傅学点武功，以至于现在在此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串，要是让风月楼里那些姑娘婆子知道了，非得笑掉大牙!
突然，妖无格看到地上静静躺着一把折扇，她赶紧前去查看，果然是鬼卞大师的杰作，根据扇子掉地的方向，妖无格勾起了唇角，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精的。
朝着秦风留下的线索往前走，妖无格见到一片外饰典雅高贵的屋舍，同时也在路上被侍卫拦下：“站住，此处乃太子私院，外人不得入内！”
太子私院？妖无格将身上的三阶舞衣理了理，声音发嗲：“你看我像是外人吗？来此就是来寻太子殿下的！”
侍卫一脸鄙夷，眼前这女子生的确实生的绝色妖娆，但他们好歹也是东宫太子私院的侍卫，断不会被美色迷惑，天下谁人不知太子殿下不近女色，舞灵阁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人能入殿下的眼，想从他们这混进去那是绝不可能。
“劝姑娘若不想被逐出东宫此时速速离开，若是扰了殿下安宁就是太上老君下凡也救不了你！”
妖无格眼眸暗下来，伸手从袖间掏出一枚玉佩，颜色如血贵气非常，上面还刻着一个绝字。
现场的侍卫都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这玉佩是真是假，都把目光看向他们的队长王大哥。
“怎么，连自家殿下的贴身玉佩都不认得了？现在就看清楚本姑娘这张脸，免得以后路上不相识又办了错事。”
王大哥脸上的汗都快淌下来了，血色昆仑玉乃皇家特有，世上也不过寥寥十几块，其中一块被皇帝雕成玉佩送予太子殿下，殿下这一戴也就是十几年，直到最近，他发现殿下腰间玉佩不见了踪迹，但他身份低微，这事儿也总归轮不到他说，便闭紧嘴巴不敢声张，没想到今日在一女子手中见到。
“姑娘抱歉，是在下和兄弟们眼拙，请进请进，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言语！”
说不上殷勤讨好，但王大哥这态度算是反转了一百八十度，妖无格也不再多呆，大步走了进去。
虽说进了私院，但令妖无格头疼的事才刚刚开始，太子这私院建的也真是不小，秦风会在哪里呢？
月上三杆，妖无格感觉自己的腿都快要跑断了，不禁恨自己没有习武的心情又涌上来，教你懒，现在知道累了吧！
“唔……”
一声不正常的男子声音响起，妖无格浑身一哆嗦，这声音，难道是……
第二十四章:诡计
妖无格心里一阵恶寒，该不会是她心里想的那样吧？
她悄悄向那件发出声音的屋子靠过去，发现这是一件卧室，她伸出一根指头捅破窗户纸，往里面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床，床上被纱帘挡着什么也看不见，刚刚那声音也不再出现，好像是她的幻觉一样。
又呆了半晌，实在无聊，妖无格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于是目光往一旁移去，床的一边是一张桌子，哎呦我的天，桌旁坐着的是太子玉清绝，他此时正背对着妖无格，坐的笔直，但肩膀不正常的抖动出卖了他。
“嗯~”
又是一声，妖无格这下确保自己绝对听清了，就是有个男子在……嗯……叫？而且据她观察，那个男子好像还在床上。
妖无格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心里暗暗念了一声：刺激。
“什么人！”
太子怒喝一声，紧接着一股强劲的内力破窗而来，妖无格惊了一下，双目圆睁，她根本躲不过。
“嗯——”
一声闷哼之后，妖无格的身子像一个抛物线，嗖的一下飞了出去，撞到后面的一棵大树上，喷出一口瘀血。
“玉清绝！”
妖无格太阳穴处青筋暴起，显然是气到极点，她还从没受过这种委屈，这么重的伤应该要养好久。
太子殿下从门内走出来，除了脸颊上有些微微的红晕，眼底是一片清明，在听到妖无格的话之后，眼皮跳了一下。
“走。”
他薄唇轻启，吐出这么一个字，妖无格在空气中嗅到一丝酒气，他喝酒了？
妖无格的思绪又回到不久前那个中秋月圆之夜，玉清绝喝了一杯女儿红之后眼光都涣散了，整个人站都站不稳，如今看来，难道有人在他的茶里掺了酒？
但是茶和酒气味相差极大，哪有人茶酒不分的？
“太子殿下好大的口气，伤了人还想赶我走？”妖无格毫不示弱地怼回去，丝毫没有偷看被人发现的尴尬。
玉清绝的身子微不可闻的晃了一下，空中黑影一闪，随风出现扶住了他，太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风的身子就彻底僵硬了。
随风一下双膝跪倒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玉清绝只瞥了一眼，便又看回到妖无格身上。
“今日见到的所有人和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否则……你命休矣！”
这话威胁意味极强，基本上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再惹这位正在气头上的爷，毕竟人家有钱有权还武功奇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但妖无格不是一般人啊！
“可以啊！那你是不是得给点儿封口费？”
玉清绝看着这个已经一身狼狈，嘴角溢出鲜血，发丝都凌乱不堪的女子，她姿色绝美，不难看出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定然风华无双，即使已经中他一掌身受重伤，眼里也没有一丝惧色。
讲条件，不是因为单纯到愚蠢，而是真的有讲条件的实力，师傅曾经说过，在这个世上，尤其是女子，要想他人尊重你，首先你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论武功，她绝不及他万分之一，甚至连外院的普通侍卫她都不是对手。
但是武力值不够可以智商来凑，这次独身赴东宫她也不是逞一时孤勇，除了落水卿的毒粉，她还在黑市上购置了一把小型便捷式连弩，连弩可以齐发十支，通身玄铁制成杀伤力极大，且速度奇快，非武林高高手不能躲过，至于这位太子殿下的武功究竟能不能躲过这连弩，只能靠赌。
妖无格紧握着袖中的连弩，不小心碰到了那枚血色昆仑玉，对啊，实在不行也可以拿出这枚玉佩，再怎么样想必玉清绝应该不会和风月楼作对。
就在妖无格觉得此时情景必要打一番才能收场的时候，玉清绝突然笑了。
这笑如一朵冰莲在妖无格心底绽放，刚刚被打成重伤，现在心里却泛起了涟漪，妖无格简直觉得自己脑子是坏了吧？
但事实就是这样，可能是因为此时月光如水太过温柔，也可能是因为玉清绝的笑太过难得，妖无格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在渐渐加快，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一个他。
第一次见面，她一身红衣风情妖娆，脸上覆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一袭黑衣踏月而来，那份清冷矜贵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她只当这是一场交易。
第二次见面，她深入东宫三阶舞女，因好奇寻入太子私院，正好撞见两男子共处一室气氛暧昧，他被人下酒喝到微醺，又是一个月夜，又是同样一副酒后失格的样子，她未带面纱，清清楚楚地红了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被内力打乱的瘀血在体内乱窜，妖无格这样安慰自己。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了什么封口费，迷迷糊糊地回了自己三阶舞苑的休息处，躺在床上，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妖无格看了许久，不舍得闭眼……
——
另一边，太子私院，玉清绝冷冷地看着地上跪着的随风，眼底一片凉意。
“是皇后命你这么做的。”
不是疑问，这是肯定的语气，太子称皇后为皇后，而不是母后，显然这对母子的关系也不算太好。
随风心里很是害怕，他跟了太子十余年，从未感受过这种惧意，殿下真的怒了。
“娘娘……以为殿下……”
玉清绝接过他的话：“他以为我不近女色，而是爱慕男子，于是给秦风下药，想探探我的虚实。”
随风将头又低下几分，不敢言语，他知道自己这下是犯了大错，身为殿下的贴身侍卫却替皇后谋算太子，这是犯了不忠的大忌，但他一家早年被皇后所救，此大恩不得不报，再说，皇后总不会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玉清绝没有在意随风答或者不答，接着说道：“你给秦风准备几桶凉水，今晚之后，不必再出现在我眼前。”
随风惊讶地抬头看太子，玉清绝眼里没有一丝犹豫和悔意，他从来不知道，一向待他亲和的太子殿下竟也会这般决绝。
“是……”
几乎是强制自己，随风不让声音听起来颤抖，但玉清绝还是感受到了他的颓丧，但他意已决，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玉清绝拂袖从随风身边离开，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太子殿下的背影，随风深深地扣了一个头。
他知道，皇后不可能放过他的。
第二十五章:牡丹
咚咚咚——
“姑娘，殿下给您送些东西，奴婢能进来吗？”
妖无格在床上翻了个身，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什么东西？”
吱呀一声，一个女子推门进来，是个年纪不太的小丫鬟，她头上绑着一根红头绳，双手端着一个放置着白瓷瓶的托盘。
“是太子殿下送给您的伤药，奴婢放到这里了。”
小丫鬟声音很是轻快悦耳，带着些小女子的娇嗔，模样也是俏丽可人，即使未得允许进来，也很难让人升起怨意。
“太子殿下送的？”
妖无格有些讶异，哪有人伤了人又送伤药的。
小丫鬟点点头：“是啊，殿下还让我来看看姑娘的伤势。”
“嗯，那你看完了？”
小丫鬟眼睛睁得老大：“什么啊？我还没看到姑娘您的伤呢！”
妖无格有些不详的预感：“什么意思……”
小丫鬟指指妖无格身上的衣衫，做了一个脱的动作，这么小的孩子，眼神又如此纯净，但妖无格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这就不用了吧。”
小丫鬟一听这话，急忙过来扒妖无格的衣裳：“怎么了？是不是伤的太重？姑娘不必瞒着我，太子殿下也是不知轻重，一点儿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没事儿，没事儿，我伤的不重！你不用看了！”
于是，妖无格和小丫鬟在床上开始了抢夺衣服大战，这小丫鬟年纪虽小，但力气却是很大，手上还有些薄茧，看样子也是苦人家的女儿。
最终毫无疑问的，妖无格败下阵来，被小丫鬟扒开了衣裳：“天哪，太子殿下下手这么重！”
她看着妖无格胸前一大片淤青，紧紧皱起了眉头，那表情又心疼又气愤，一片赤诚让人移不开眼。
小丫鬟给妖无格仔仔细细上了两遍伤药，然后又去厨房端来早餐，最后给她梳了个美美的发髻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小丫鬟走后，妖无格放下手中的粥碗，拿起那个白瓷瓶细细磋磨，玉清绝……
——
太子私院
“如今可好？”
太子殿下看着在庭前赏花的秦风，语气淡然。
“怎么可能好！”秦风一把撑开扇子，狠狠摇了两下，“你母后可真够狠的，下这么重的药，就知道折磨我，怎么不给她自己儿子下啊？”
玉清绝走过来站到他旁边：“因我百毒不侵。”
秦风发出一声嗤笑：“哈哈！百毒不侵还不是怕酒！”
玉清绝给他一个眼神，秦风立马表情肃穆，换了一个话题：“宫里传出消息，皇帝的身子越发差了，怕是今年年宴上，宁王会有所动作。”
太子的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提到宁王，太子党都会有些凝重，他算是个强劲的对手，外祖父留下的兵力足以一夜之间颠覆整个国家，再加上陛下如今的病，万事难料。
“是时候把玉佩拿回来了，没有它，诸事不便。”
秦风摘下一朵花，送到玉清绝脸前：“保险起见，我还是要问一句，你喜欢的是女子吧！”
太子殿下赏他一记斜眼，素手一翻收下那朵花：“你可知我院里为何种着牡丹？”
秦风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为何？”
“因为皇后在我院里撒了一把牡丹的种子。”
秦风怔了一下，太子这意思，是皇后娘娘在操控他的人生吗？
“哈哈，娘娘不是最爱莲吗？”
“她不爱。”玉清绝突然说道，“她早年间帝师府的闺房里，种的都是四季芍药。”
“四季芍药？”秦风的身子微颤了一下，“风月楼的那位不是也……”
玉清绝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轻轻松手，牡丹花落到地上被打下几片花瓣。
芍药花开妖无格，庭前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
之后的几天，连着下了许久的雨，雨的湿气使三阶舞苑更潮了几分，在这儿呆得久的舞女因风湿发作几天没有练舞，不过这都是家常便饭了，每逢阴雨时节皆是如此，杨主事更是一天到晚见不到面。
至于妖无格，自然是在安心养病，这几日那个叫牡丹的小丫鬟每日都会来帮妖无格上药，一开始她还不愿意，感觉别扭，但一来二回也就习惯了。
“牡丹，过几日天晴了你帮我去张福记那儿买点绿豆糕吧，几日不吃都甚是想念。”
小丫鬟笑得很甜：“姑娘也爱吃这些甜食啊！我们家娘娘也是如此呢，吃多了就牙疼，搅闹得人晚上都睡不安宁！”
“你们家娘娘？”
妖无格有些奇怪，娘娘不是后宫女子的称呼吗？
牡丹把上药的瓷瓶放回原处，答道：“是啊，奴婢原本是皇后娘娘的宫婢，最近才被调给太子殿下了。”
妖无格了然：“原来如此。”
皇后娘娘关心自家儿子，没什么毛病，妖无格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牡丹，突然又觉得她没那么单纯了。
“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日你就可以不用来了。”
不是多疑，也不是排斥，接触的人越少，身份暴露的越慢，心绪也越不容易被牵动，这几日与牡丹的相处，妖无格觉得已经开始有些危险了。
“啊？姑娘不是嫌弃牡丹人小话多吧。”
小丫鬟一脸委屈，眼泪都快下来了，妖无格扯了下嘴角：“没有，太子殿下还需要你，你应该替皇后好好照顾他才对，我的伤已无大碍了。”
见妖无格坚持，牡丹无法也只能接受了，其实东宫里需要她做的事情并不多，太子也从不使唤她，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吃白饭的，本想这次好好表现一下，体现体现自己的价值，没想到小格姑娘也嫌她烦，看来娘娘说的对，以后真该改改这话多的毛病。
“好，过两日给姑娘买完绿豆糕，奴婢就不再来了。”
妖无格背对着她，不去看牡丹那我见犹怜的表情，心里思量着既然伤已经好了，该尽快提升舞苑了。
——
已入深秋，天气越发转凉，出去散步都要添件衣服了，李浅浅一只胳膊撑着脸颊看看窗外已经黄透的枫叶，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六章:太子来访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这日天终于晴了，不知怎的，张敏失踪的事情被压下来，没人再提起，她的家里也没有丝毫动静。
至于李莘莘，李大人还在为她四处奔波，但无奈投石无路，情况没什么好转。
这日，三阶舞苑新晋了一位舞女，毫无疑问是曦若，妖无格对她印象深刻，这个舞步姿态完美无缺没有半分差错的女子，清洁地像朵青莲，她是真正符合舞灵阁气质的女子，上次若不是妖无格天赋太过惊艳，晋升的本该是她。
“小格。”
曦若面带笑意地朝妖无格走过来，显然她是她在这里唯一相熟的人，周遭舞女冷淡默然的态度让她稍微有些不适应。
“欢迎晋升！”妖无格这句祝福是真心的，因为她值得。
“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看你脸色不太好呢？”
曦若的语气中有些担心的意味，这是自然，妖无格大伤初愈，脸色当然有些发白，不过再养几天应该就无大碍了。
“还行，就是环境不太适应有些不舒服罢了，没什么大事儿。”
曦若听了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妖无格：“我早就听说三阶舞苑位阴地潮，早早就备了不少香囊，这里面有苍术、山奈、白芷、菖蒲、藿香、佩兰、艾叶等药材，祛湿是最好不过的，送与你一个吧。”
妖无格拿过来在鼻下嗅了嗅，的确很香，她对药材医术不甚了解，还是先收起来回去问问落水卿吧。
“那就谢谢曦若姑娘了。”
曦若笑了笑：“怎么还这么见外，叫我曦若就行了。”
这边曦若和妖无格在闲聊，周围的舞女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瞟，而凌媛媛得到的关注就少多了，简直将见风使舵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
妖无格注意了一下凌媛媛，看她脸色有些不对，难道是这几日下雨犯了风湿？
“小格，怎么了吗？”
曦若不解地问道，妖无格收回了目光：“没什么，你拜会过杨主事了吗？”
“还没有，杨主事说她这几日身体不适叫我过几日再去。”曦若惋惜道。
应该又是风湿，这病要在干爽温暖的地方静养，杨主事为了这份差事也是奉献了不少。
余光中，妖无格看到凌媛媛的身子晃了几下，然后直挺挺地向后面倒去，旁边连个扶的人都没有。
一声巨响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找杨主事，凌媛媛身份特殊，因病卧床多日的杨主事也不得不爬起来处理。
两炷香之后，一位府中的医官前来为凌媛媛把脉，东宫典药监内的医官医术高明天下皆知，有些珍藏的草药就连皇宫里都难得一见，妖无格仔细观察了一下老医官的把脉手法，悬丝号脉？果真名不虚传啊！
“依老夫拙见，这位姑娘应该是误食了钱休草，此草叶可食用，但根茎有毒性，少食头晕脑胀似感风寒，但长期服用毒性在体内积累会滞截血脉，恐有性命之忧啊。”
听了医官的话杨主事的脸色不太好，东宫从无误食一说，所有入口的食材由下人们统一采办，若是凌媛媛真食了钱休草那也只有一种可能——有人下毒。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入宫中，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凌媛媛是太后娘家的姑娘，平日里一口一个老祖母叫的太后也很是受用，这下出了事，舞灵阁又免不了被一番问责。
半月之内出了三档大事儿，而且两个都牵扯朝堂后宫，杨主事自己也是担不起了，于是和张掌事在管家房中商议了数日，也拿不下个主意，但太子殿下不爱管这些闲事，他们也不敢轻易打扰。
这日，三人又聚在一起，但也不过是大眼瞪小眼，突然外院传来下人的通报。
“太子殿下到。”
以为殿下是来问责的，张掌事咬了咬牙，往前跪了跪：“殿下，此事还是怪我，三阶舞苑管理松懈才发生这么多事情，从明日起，再往三阶舞苑派一位主事，一人督舞技，一人管日常，定不会再出差错，至于之前的错处，任由殿下发落。”
众人皆低垂着头，已经准备好与张掌事一同接受惩罚，却不想太子抬步绕过跪在脚边的张掌事，在杨主事面前停下：“听说你们舞苑里有个叫小格的舞女？”
杨主事抬头，乌黑的眼袋正对上太子漆黑如夜的眸子，她浑身打了个冷颤：“是……”
“带我去见她。”
在三人惊异的目光中，太子殿下先一步走出管家的院子，身后的贴身侍卫似乎是换了一个，通身穿着漆黑的衣袍，几乎包裹住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只剩下一双无神的双眼，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跟了上去。
——
“伤如何了？”
“还行。”
“最近吃食如何？”
“尚可。”
“张福记的糕点给你预定了一年的，想吃找牡丹。”
“哦。”
“住所……”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妖无格终于忍不住了，玉清绝一来就东问西问，好像很关心她似的，她可不认为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会有这么闲，难道是已经发现她的身份了？
“没什么，来付封口费。”
太子薄唇轻启，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什么？”
原谅妖无格那晚太迷醉，关于这块的记忆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不记得了？”太子反问，又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自问自答道，“那晚我答应你，每隔五日来嘘寒问暖一番，另外，许你在东宫拥有与我一样的特权。”
“……”妖无格竟无言以对，她那晚真的这么不要脸？
“你可想听你的原话？”
玉清绝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在处理一本没有任何难度的公文，关心人的话说起来也是十分生硬无聊，妖无格顿时觉得有些不爽。
“不想，太子殿下你这封口费付的也太没有诚意了吧！本姑娘可是在用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不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你就这么敷衍我？”
太子微微皱眉：“敷衍？”
“是啊！”妖无格从桌上拿来纸笔，开始写着什么，“我给你推荐几本书，你仔细研读过后自可掌握。”
妖无格写完之后递给玉清绝，只见上面写着：《如何对姑娘嘘寒问暖而不被厌恶》、《怜香惜玉十二法》、《丁老汉的宠妻路》、《如花少女》、《才女到我怀里来》……出品人——风月楼。
玉清绝有些疑惑：“你要我掌握什么？”
妖无格给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看了之后你就明白了。”
第二十七章:中毒
“钱休草？”
太后似乎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语调上扬有些疑惑，白脸公公一边给太后轻柔地揉着肩一边禀报。
“是啊，太医说此物根茎有剧毒，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凌姑娘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太后狠狠拍了一下桌案，真当她老聋眼花了不成，这都快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你再去给椒房殿那位送几盆新晋的开得正艳的牡丹，让那女人安分点儿，整日里除了惹事起不到一丝一毫母仪后宫的作用。”
白脸公公笑嘻嘻地点点头：“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
椒房殿内
一女子身披凤袍，立于殿上，三千墨发一丝不苟地全部梳起，满头金饰摇曳，尊贵异常，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单看她紧绷的面容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娘娘，这是白公公送来的牡丹。”
一队宫女站在殿外，每人手中捧着一盆开得正艳的牡丹，由大宫女禀报道，皇后娘娘抬眼看了一眼，发出一丝鄙夷的笑声。
“白公公还让奴婢递一句话，那芙蓉膏太后已经用上了，不出几月，自可见效。”
听到这话，皇后娘娘的脸色稍微放松了些，摆了摆手，那一队宫女便像往常一样，将牡丹摆到偏殿上去了。
“这个时辰，本宫该去看看皇帝了。”
大宫女秋莲扶住皇后的小臂，凤鸾仪仗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皇后娘娘一步一步走向那三尺高的座椅，回头看了一眼她住了许多年的椒房殿，上路了。
红墙绿瓦，高楼殿宇，皇宫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之地，不管你身份有多尊贵，也不管你已站到了如何的高处，阴谋诡计你逃不了，算计谋害你也避不过，一切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全看你愿不愿意不断尽力划桨，永远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舞灵阁
三阶舞苑内，凌媛媛悠悠转醒，她的意识还有些没回复过来。
“嗯......”
负责照顾她的丫鬟见她醒了，开心地手舞足蹈：“凌姑娘，你感觉怎么样？我给你倒杯水。”
说着丫鬟给凌媛媛递了杯茶水过去，她刚接上茶杯，唇轻启，却突然将眼睛瞪得老大，凌媛媛看着给她递水的丫鬟，嘴里吱吱呀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最后竟是一下子把手中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茶杯碎成许多碎片，茶水也四散飞溅，其中一片瓷片从丫鬟手腕边划过，在她本就不太美的手上留下一道血痕。
“啊！姑娘你怎么了？”丫鬟疼的大叫，不明所以。
凌媛媛的嘴一开一合，没发出几个有用的音，丫鬟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也不顾手腕上的伤口，急忙跑出屋子，嘴里大喊着：“医官！医官！”
不一会儿，之前给凌媛媛悬丝号脉的医官便匆匆赶来了，额上还冒着细汗，他又使了原来号脉的法子将丝线系在凌媛媛手腕上，这下就连医官也犯了难。
“这......老夫也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事情，按理来说钱休草对人的喉咙是没有损伤的呀！除非......这凌姑娘是中了别的毒。”
杨主事简直是心急如焚，今日午后太后已经派人前来问询此事，现在凌媛媛醒了不假，但这嗓子竟然好好的就哑了，这让舞灵阁如何向太后交代！
“医官你不必忌讳，但说无妨。”
屋子里只有杨主事、张掌事、管家和一个丫鬟，凌媛媛中毒之事断不能宣扬出去，但若搞不清中毒渊源这毒也是没法解，看医官那副为难的表情，恐怕还一时难以推测凌媛媛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此毒我一开始也未发觉，可见其厉害程度，老夫初步判断，此毒无色无味且可溶于水，有损害咽喉之功效，由凌媛媛姑娘不慎饮下，下毒之人以钱休草作掩护，使中毒者昏迷拖延毒发时间，此人必善于用毒心思缜密。”
听了医官的话，在场几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舞灵阁之内有谁会去毒害凌媛媛呢？
要说这凌媛媛自小被娇惯坏了，到哪都要高人一等，依靠精湛舞技进入舞灵阁之后，更是仗着家中势力拉帮结派排除异己，死在她手下的舞女也绝不止一个两个，这些舞灵阁的掌事主事们看在眼里，却都一言不发，原因没有别的，权势压人罢了。
现在凌媛媛出了事，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笑，要想一时间揪出真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床上虚弱不堪的凌媛媛听说自己中了伤咽喉的毒，下毒之人还是如此毒辣，幸亏她现在无法言语，否则她现在一定脱口而出小格两个字。
医官见凌媛媛口中咿咿呀呀以为她嗓子不舒服，于是叫她张大嘴给她看看喉咙，凌媛媛心急如焚，她忍受不了了，她一定要向几位府里的主事告发妖无格，张敏是她杀的，以那么残忍让人匪夷所思的方式，这一定也是她做的，自己的老祖母是当朝太后，那个贱人！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此时的妖无格正在房里床上四平八稳地躺着，伤早已经好了七七八八，现在她正吃着今天牡丹一大清早给她送的绿豆糕。
牡丹来的时候，妖无格还特地问了一下太子的近况，牡丹说太子殿下不让她近身服侍她也不知道，不过听说太子最近换了贴身侍卫，还整日泡在书房看书，不过具体是什么书她实在是不知道了。
妖无格唇角勾起，泡在书房看书啊，不错不错！不过贴身侍卫为什么要换呢，难道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
万寿殿
皇后娘娘手中捧着一碗漆黑无比的汤药，正用勺子将药汤一点点浇起来去热气，床上倚靠着的皇帝嘴边的胡子都白了，发间也有不少白发，但这白发都不及他的脸色白，甚至比太后身边的白脸公公还白上几分，一看就是久病之人。
“皇帝，喝药吧。”
皇后娘娘亲自将药碗送到他嘴边，皇帝却连看都不看把头微微撇了过去，娘娘的脸色有一瞬间变了一下，秋莲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
皇后的语气又轻柔了几分：“再怎么赌气，这药还是要喝的。”说着又把汤匙往前送了送。
这次皇帝干脆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皇后娘娘再没心力伺候，将药碗砰的一下放到桌上，碗上立马裂开一道缝隙，在场宫人皆惊，呼啦啦全部跪倒在地，直称娘娘息怒。
“本宫有什么怒要息啊？咱们皇帝才是存了一肚子的气呢！”
说完皇后娘娘拂袖而去，只留下倒在床上的皇帝和跪了一地的宫人。
第二十八章:小格即是妖无格
“殿下，已经彻查清楚了，是舞灵阁四阶舞苑一名叫李浅浅的舞女下的毒，她是礼部侍郎李大人的小女儿，其长姐李莘莘数日前被凌媛媛推入水中以致溺死，从而心生报复，至于下的什么毒以及毒物来源暂时还不清楚。”
一名黑衣侍卫跪在玉清绝面前一一汇报道。
“毒和来源皆未可知也算彻查清楚？”太子朱唇轻启，地上跪着的人身子颤了一下，“再探。”
“是。”侍卫黑影一闪就不见踪影，玉清绝看着身边站着的另一黑衣人问道：“皇后在宫中可还好？”
黑衣人全身上下都被黑衣覆盖，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属下不知。”
“你是从宫里出来的，怎会不知？”太子静静地看着他，等着回答。
黑衣人单膝扣地：“属下身为死士，只知为主子尽心办事，其余事情皆不过耳，不过眼。”
“哦？那你的主子是谁呢？”太子笑道。
黑衣人眼中划过一丝讶异，几秒钟之后终于开口：“自然是太子殿下您。”
玉清绝不再问，黑衣人也不再答。
“将书带上，去三阶舞苑。”
“是。”
——
三阶舞苑
牡丹又带来了一包绿豆糕，今日妖无格似乎心情大好，给她也分了一块。
“姑娘今日是有什么好事，怎得这样开心？”
妖无格将手中最后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不知道啊，就是心里高兴！”
“什么事让你心里高兴？”玉清绝从门外走进来，手中还拿着一本书，看封面构图就让人忍不住一番遐想。
“太子殿下。”牡丹给玉清绝行了个礼，脸上笑得开心，平日里可没什么机会见到太子殿下。
玉清绝点了点头，走向妖无格，看到她唇边还沾了些刚刚吃了绿豆糕的碎屑，看着甚是碍眼，于是抬手想将其拂下，牡丹在一旁大叫了出来。
“哎呀，太子殿下，你们等我走了再恩爱好不好呀，人家今年才十四岁，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呢！”
太子的手一下子僵在了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极其别扭，妖无格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牡丹看到后也是哈哈大笑。
玉清绝回头看了她一眼，牡丹立马乖乖闭嘴将包了绿豆糕的油纸拿着出去了，走时还不忘帮他们带上门，这青天白日的，不知道的还要多想了。
“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啊？”
妖无格自己将嘴上的碎屑抹了抹，好奇的问道。
玉清绝将手上那本《丁老汉的追妻路》放到桌上，在一旁坐了下来。
“你之前给我写的那几本书都看完了。”
“看完了，这么快？”妖无格对他这种勤奋好学的态度还是很欣赏的，“那有没有悟出什么？”
玉清绝眉头微微皱了皱，认真地说道：“这些书言语粗鄙，行文无序，句中还有多处引经据典皆是错处，不堪一读，我不知道你要我看什么。”
“所以你根本就没仔细读？”妖无格挑眉道，“还是因为这些书里描述的都是男女之事，你根本就读不进去，因为你喜欢的是......”
“不是。”玉清绝打断妖无格的话，“那日是个意外。”
“意外？你的意思是，你那天不小心喝了酒，秦风也不小心中了春.药，你们两个恰好不小心进了同一间房，而且你还没打算走出来缓解这种尴尬，还留在那里听秦风浪.叫？”
玉清绝的脸越来越黑，周身的气氛也越来越冷。
妖无格调笑道：“怎么？被我说中要恼羞成怒了？没想到你不近女色真的是好男风啊，我还以为坊间那些都是传言，不过也是，秦公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很难让人忽视他的存在啊。”
玉清绝手中内力已聚集成团，他一向矜贵自持，但唯独容忍不了别人说他好男风，事实上，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忍受不了。
妖无格自然看到了他手中的动作，手下也紧张地握住了连弩，突然，一声脆响，是地面与玉器相撞的声音。
妖无格低头一看，顿时有些慌乱，是血色昆仑玉从她的袖口处掉了出来，而且不仅掉了出来，还被摔成了两半。
玉清绝的瞳孔收紧，看向妖无格的目光多了一份复杂，妖无格刚想解释什么，他突然问道：“你是妖无格？”
“我......”
妖无格脑子里百转千回，不知该如何回答，若她是，风月楼的楼主潜入东宫意欲何为？若她不是，那袖中怎会掉出玉清绝的贴身玉佩？
玉清绝眸色深沉似海，在等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妖无格左手握紧手中的连弩，右手攥紧落水卿给的毒粉，随时准备强行突围。
“这......我可以解释。”
玉清绝声音沉稳：“所以，小格即是妖无格，你入我东宫究竟意欲何为？”
气氛已经凝结到极点，妖无格毫不怀疑，如果此刻她再不说些什么，绝对不可能再活着走出东宫的大门。
妖无格咬了咬牙，上前扑到玉清绝的怀里，声音甜的发嗲：“还不是因为你个死鬼！”
她清楚地感受到玉清绝的身子微不可闻地怔了一下，又不管不顾地接着说：“自从那日小格与殿下在南湖画船上匆匆一面之后，殿下就时常入到小格的梦中，小格得了一种病，一种名唤相思的病，茶不思饭不想，惟愿再见殿下一眼，为此小格从头开始学习舞技，其中受了多少苦殿下你知不知道啊！”
说着说着，妖无格这伤心泪都要落下来了，小拳拳还在玉清绝胸口上砸了两下，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浑身颤了一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就算经过专业训练，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保持镇定啊。
美人含泪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玉清绝沉默不语，眸子里的深邃散了几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妖无格也不管那么多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今日能不能顺利过了这一关就看他入不入得了戏了。
“殿下，你就敢说，从未对小格动过心？”
第二十九章:针对(上)
“殿下，你就敢说，从未对小格动过心？”
妖无格的手臂缠上玉清绝的腰，媚眼如丝，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牡丹一脸懵逼地站在外面。
“额……殿下……我不是有意打扰的……那个瓷瓶……”
牡丹用手指指桌上放着的白瓷瓶，那是之前给妖无格装了伤药的。
妖无格丝毫没有被外人撞见的尴尬，反而还搂的更紧了，玉清绝也没有推开她，只是眼底有几分不悦。
“出去。”
“是！”
牡丹立马砰地一声关上门溜之大吉，这一趟乌龙让玉清绝的视线落在了桌上那个小白瓷瓶上。
“这是何物？”
妖无格娇笑了一下，玉手轻轻执起拿给玉清绝看：“这不就是殿下关心小格，让牡丹姑娘给我送的伤药吗？”
玉清绝眉头微微蹙起：“我从未让牡丹给你送过伤药。”
妖无格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感情这都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关心小格的伤势吗？”
直到目前为止，妖无格觉得自己还是演的不错的，至少玉清绝没再逼问她来东宫的目的，也不知道对她的说辞信了几分。
玉清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从明日开始，你我二人一同用膳吧。”
“啊？”
妖无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进展这么快的吗？传言不是说太子殿下不近女色洁身自好？
“风月楼不是号称知晓天下情报，楼主不会连这点原因都猜不到吧？”
玉清绝面容冷静，没有半分被美色迷惑的样子，这让妖无格觉得有些挫败。
妖无格入东宫这十几日，与风月楼没有信息往来，一来东宫不是善地，若是发现必会追究到底，二来此次前来任务重大，不便为楼里的事分心，是以现在外面的局势妖无格是一概不知。
短短几秒，妖无格挑起了唇角：“牡丹是皇后的人，你上一个贴身侍卫也是皇后的人，你不让牡丹近身又在前几日突然换了贴身侍卫，而那时你与秦风共处一室正好被我瞧见，是皇后以为你有龙阳之癖，让此二人前来试探，一个耳目虽然消除，但牡丹还存在，你要让皇后知晓，当朝太子喜欢的是女子。”
玉清绝眼中划过一丝讶异，随即笑了。
“明日午膳见。”
玉清绝离开后，妖无格又独自在桌旁坐了很久。
牡丹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已经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教化地如此狡猾，以一副纯良小丫鬟的面孔在她身边呆了那么久，那么太子呢？他自小在皇宫长大，受无数人的影响，这心……还容得下一丝属于自己的情爱吗？
——
离开三阶舞苑，玉清绝转身进了书房。
“暗影，把这些书都烧掉。”
全身被黑袍覆盖的黑衣人一闪而现，将书桌上的书带走了，那是之前妖无格给玉清绝推荐的不正经书籍。
暗影不像随风，什么都不会问，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太子让他做什么，他只会照做，如此而已。
少了那些书，玉清绝的书案上一下子显得宽敞了不少，他在一个抽屉中取出一沓信件，开始一封一封地看，看后还在末尾加上批注，然后按照顺序放好。
不知不觉间，已经日落西山，玉清绝揉了揉太阳穴，又取出一本书，刚想翻开阅读，暗影出现在书案前。
“皇后急召。”
说完递上一道密诏，上面只写着九个字：皇帝身体有恙，速入宫。
玉清绝的脸色变了一下，皇帝身体有恙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皇后急召，应当是濒临驾崩。
“备车。”
——
第二日，妖无格起得很早，昨夜没有睡意，一直反反复复醒来。
妖无格一到舞苑，曦若便迎了上来：“小格，今日杨主事授课，我们站在一起学吧！”
“今日杨主事授课？”
杨主事平日本就因为腿部风湿不经常授课，大多让她们自己看看书籍跟着学，再加上这几日发生事情太多，怎么可能有时间来亲自授课？
“是啊。”曦若解释道，“新来了位易主事，听说主管舞女们的日常生活起居事宜，凌媛媛的事情已经交由她处理，杨主事只需安心授课便好。”
杨主事到了，曦若不再和妖无格谈天，站在旁边准备习舞了。
今日杨主事教授的是一支名叫红豆的舞，因为身体原因没有示范，只是在上面说了一下技术要领，并且纠正了几个舞女的舞姿，最后强调，半月后考核发放莲币，只有完成度最高的舞女有机会得到。
要论实力，在场舞女们皆有实力，但若论晋升的机会，还是妖无格的几率最大。
东宫之中，一切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舞灵阁虽是皇后娘娘所设，但毕竟天高皇后远，舞女们还是更希望得到太子的青睐，奈何太子殿下不近女色，也对舞蹈不甚在意，她们也只能朝着晋升面圣的方向努力。
可就在前不久，太子殿下竟频频踏入舞灵阁，目标还是一个小小三阶舞苑新晋的舞女，东宫上下都在疯传，太子殿下这是动了凡心，被这新来的小姑娘使了妖媚手段迷了心，而此人正是妖无格。
三阶舞苑的舞女知道妖无格的厉害不敢招惹，四阶舞女位分太低也是不敢肖想，可这一阶二阶舞苑的舞女们可就动了心思，既然太子殿下已经开了荤，那就没有再食素的道理，她们年轻貌美舞技高超，还不乏高官大家的女儿，替代一个毛头小丫头她们还是自信满满的。
因此，这几天里，一阶和二阶舞苑的舞女们都在研究怎么能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消失在舞灵阁。
自从凌媛媛出事之后，舞灵阁分区管理更加严格，每个舞苑还增加了一位主事专顾险情，所以一阶二阶舞女们压根找不到机会动手，于是就想着让三阶舞苑里的人帮她们做成这件事。
她们给办事者许诺重金，有些家境贫寒的自然被收买，还有的承诺举荐她们父亲升官，为了嫁入高门的舞女也愿冒险一试，最后那些实在不愿出手的，都被以威逼利诱各种手段强行达成共识，就算心里不愿意，表面上也不能得罪这些人。
再者说了，除去了妖无格，她们晋升的路上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还给自己在上面舞苑铺平了道路，所以即使干掉妖无格凶险万分，但舞女们也愿尽力一试，毕竟她双拳难敌四手，还当真能上天入地不成？
第三十章:针对(下)
“我的门呢？”
妖无格站在自己的房前，看着空荡荡的房门，陷入了沉思，这是一扇木门啊，早上走的时候还完好无损，怎么到了晚上就不见踪影了？
巡逻的侍卫正好路过，妖无格上去询问，侍卫大哥们表示自己是当值夜班的，白天的事一概不知，但可以帮她报备一下，明天应该会有人来修缮。
妖无格回到房间，看着门外一览无余的空地，觉得隐私泄露是一方面，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吹一晚上凉风，第二天她一定会感染风寒。
其实，这都是三阶舞苑的舞女们做的手脚，目的正是让妖无格感染风寒，欲要使敌灭亡，必先使敌虚弱，人在身体状况欠佳的时候判断力和反应力都会下降，这之后的事情也就容易的多，如果妖无格知道她们心里打的小算盘，相信也会称赞一声：高！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今夜这房间是不能睡了，妖无格想起来曦若就和她住的不远，也许可以去她那儿借住一晚。
咚咚咚——
“曦若，你在吗？”
妖无格在外面叫了几遍，屋里没有人应，灯火也已经熄了，难道是已经睡了？
“小格姑娘？”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妖无格转过身一看，原来是秦风。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妖无格眯起眼睛：“这话我该问你吧，这么晚了，你潜入舞灵阁是想做什么啊？”
秦风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办些事情而已，小格姑娘在此是……”
“我房间今夜住不了，来此找人合住。”
秦风有些奇怪：“房间住不了？”
妖无格将自己房间门不见了的事情告诉秦风，秦风听了哈哈大笑。
“看来小格姑娘树敌还真是不少呢！”
妖无格懒得跟他废话，绕过秦风走了，秦风本想再聊两句，但看人家连晚上住的地方都还没着落也就没开口，而且，他今夜还有重要的任务要办呢。
妖无格在三阶舞苑里转了几圈，所有房间都灯火熄灭，房门紧闭，也就是说她没有找到人收留她，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第二日妖无格成功地染了风寒。
“啊啾——”
这是妖无格今天清晨打的第三十三个喷嚏了。
“小格姑娘，快出来接驾，太后娘娘来了！”外面一个丫鬟喊道。
妖无格翻了个身，露出一个红红的鼻头，眼圈也红了，心中暗骂一句：真是烦人。
三阶舞苑的舞室里，四五十个舞女哗啦啦跪了一地，且都将头深深地低下，不敢发一言。
而舞女正对面的正是一身华服，高贵冷艳的太后娘娘，太后身后跟着凌媛媛，凌媛媛发不出声音，但满眼的泪水看上去楚楚可怜，她泪眼朝太后望去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太后此时也是一脸怒气。
“娘娘，您消消气，这些贱奴咱们慢慢收拾，可千万不要气坏了咱自己的身子呀！”
左边的白脸公公掺着太后，兰花指翘得妩媚多情，比起地上一个个芳华正茂的舞女都不遑多让。
“哀家护着的人都敢动，我看你们这是都活得不耐烦了！”
别看太后已染银发，骂起人来可是中气十足，她右手拉过身后正梨花带雨的凌媛媛，说道：“媛媛，到底是谁害你，你大胆说，今日有老祖母给你做主，任谁都欺负不了你！”
凌媛媛一副为难的样子，一双眼睛缓缓扫过在跪的所有舞女，最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孩子！你有什么可怕的，说就是了！”
凌媛媛将手中的衣服攥了攥，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妖无格根本就不在这些人当中，这个贱人，拜见太后都敢迟到，今日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方解她心头之恨！
门口处，妖无格在挣扎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出现了，此时她整个人状态十分不好，几乎就要站不住脚，太后背对着她还没看见，凌媛媛却是眼尖的发现了。
“啊……啊……”
凌媛媛喉中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太后转过身去，便看见了自门口走进来的妖无格。
白脸公公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光，上前道：“娘娘，这是一个刚入三阶舞苑不久的小舞女，许是小女儿家贪睡来晚了。”
太后才不管那么多，看见凌媛媛急急地用手指着她，就知道此人不简单。
“放肆，你为何来的这么晚？”
妖无格看看眼前这个愤怒的女人，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我起晚了。”
“起晚了？”
太后当太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由，就这样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起晚了，难道你还该起晚吗？
“哀家问你，媛媛最近受的伤你可知晓？与你有没有关系？”
凌媛媛不停地点头，向太后示意就是妖无格害了她，一定要把她严厉处置，太后自然看出来了，她也在等着妖无格的回答，然而不管她一会儿怎么答，就凭她刚刚那句敷衍万分的起晚了，太后都一定会把她丢进大狱。
“你们觉得与我有关？可有证据？”
太后眼中散发出十分不悦的目光，不尊太后，言语不敬，这就是舞灵阁的舞女？
“哀家今日才知，原来这舞灵阁的舞女都是这幅德行，位居东宫，与太子同列，却行为不端不知礼数尊卑，真是丢尽我宁瑞国的脸，看来这舞灵阁不办也罢，传哀家懿旨，自今日起将此阁解散！”
在场舞女皆大惊，虽早就知道太后对舞灵阁不满，但再怎么说舞灵阁也是皇后娘娘和帝师大人亲手创办，皇帝和太子都默许过的，这么多年了，太后也没什么动作，如今突然要解散……众舞女将目光转向妖无格，都是因为她！
多少年四季更替的训练，多少个日夜颠倒的习技，多少次拒绝家中安排的姻缘，好不容易熬到三阶舞女的地位，如今却说舞灵阁要就此解散，这谁能接受？
妖无格眨了眨眼睛，舞灵阁要解散？这也无所谓，太子玉清绝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不如就大大方方拿情报换灵草算了，这样还来的更快一些。
“太后娘娘，暗害凌姑娘乃小格一人所为，舞灵阁内品行不端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请您三思不要牵连无辜啊！”
突然之间一个舞女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声音里已经带了不少颤音。
太后看着她：“你怎知暗害媛媛的人是她，你看到了？”
舞女犹豫了几秒钟，只几秒钟，就立马说道：“是！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凌姑娘毒发那日小格鬼鬼祟祟，神情不安，就是她！”
凌媛媛扯扯太后的衣袖，她在此习舞多年，也不希望舞灵阁解散，只是想报复妖无格罢了，但她此时说不出话来，太后还以为凌媛媛催促她赶紧处置妖无格呢！
“你们还有谁可以作证，是妖无格暗害了媛媛？”
舞女们面面相觑，在挣扎了几个来回之后都打算作证，只希望太后在给凌媛媛出气之后可以放过舞灵阁。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做了伪证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妖无格的声音冷冷地响起，舞女们浑身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