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幼娘最好(求月票)
再往前走,就看到了一队队从在山坡上上下下的人,肩上都担着什么,走进了看,原来是木炭。
老乌头只看一眼,就扭头对徐大说:“老爷,这炭烧得漂亮,整整齐齐的,大小均称,一看就好烧。”
徐大又想起入庄前在草棚里烤火的几个守卫,忽然清晰的意识到,家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钱了。
走过山坡,就看到了东南角冒着热气的兵工厂,那边的人才是真的多,搬砖的、打浆的、搅拌的,打铁的.....热闹非凡。
不过现在是没空过去了,徐大归心似箭,只想赶紧到新家看看自己不在的这四个月里,家里的婆娘和孩子们到底搞了些什么名堂,居然让这小小庄园有如此变化。
不过还不等他走到宅院大门前,孩童们清脆的读书声就传了过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嘶~”徐大吸了一口冷气,这是诗吗?音律整齐,就是对仗有些怪异。
不过,听起来怪顺耳的。
何曾这个大老粗都忍不住赞叹:“好听,这曲唱得真好听!”
徐大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这是曲儿吗?这是曲吗!
人家分明在念诗!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一阵有规律的金石敲击声在学堂外响了起来,紧接着便听见清脆的女童音喊:
“下课!”
一众孩童间,当先站起一个小子,大喊:“起立!”
听得这声号令,余下孩子们全部站起,朝案几前的女孩躬身道:
“老师请休息——!”
女童点点头,拿着教案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待女童走开,学生们便欢呼着,一窝蜂冲到对面写着“食堂”二字的屋子里,排队领饭。
王有粮那边养的鸡鸭已经扩大到三四百只,每天都在下蛋,今天学堂的午饭便是一人一个鸡蛋,外加一碗扎实的五谷杂粮饭,再配豆芽肉沫汤。
两个食堂大娘的手艺是相当不错的,简单的菜也透出一股热腾腾的新鲜香气。
因着上午是在公孙衍家吃的饭,何曾根本不敢敞开肚皮吃,只吃了个六分饱。
眼下闻到这股味道,口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孩子不多,只有二十个,排到之前喊起立的那个小子时,食堂大娘特意多给了他一个卤得油亮鲜香的大鸡腿。
“你月考拿了第一,这是幼娘小姐给的奖励,明日后日午饭都能多加一个鸡腿。”
听见食堂大娘这句话,孩子们羡慕哭了。
月考第二的一个女娃娃看着班长碗里的大鸡腿,狠狠咽了口口水,暗暗下定决心,下次月考一定要超过班长!
何曾再次不争气的把口水吸溜进去,催促道:“老爷,咱们回家吧,饿了。”
徐大看了看日头,又撇了眼那个班长碗里的大肥鸡腿,已经被公孙瓒府上那糟糕的伙食摧残四个月的胃,暗暗叫了起来。
正要往宅院走,一声惊喜的“阿爹!”响起,徐大还没看清,一个小炮弹就冲了过来。
“阿爹!”徐月惊喜的叫着,一个猛跳,挂到了青年身上。
徐大先是一惊,继而心里一阵柔软,顺势托住身上的小人,好笑问道:
“幼娘现在都当老师了?”
徐月嘿嘿一笑,扭头又往阿爹身后看去,车马五辆,除了第一辆坐人,后面的全都装满了木箱。
还配了十名陌生护卫,看起来和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想来这四个月里,一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阿爹,你可比你之前说的晚了两个月。”徐月调侃道。
“子不语父,许久不见,越发没有规矩了!”徐大没好气的用额头轻撞了撞女儿取笑自己的小脸,扛着她就大步进了宅院。
徐月被阿爹扛在肩膀上倒吊着,啊啊的叫,把院里的徐二娘、徐大郎等人都吸引过来。
冷不丁见到徐大,两人都是一愣。
“哥哥姊姊救我!”徐月伸长了手大声喊道。
徐大郎立马反应过来,冲上前来,徐大都没看清他的动作,手上就是一麻,徐月已经被抢了过去。
徐月被哥哥放下地,看着愣怔的阿爹,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徐二娘也忍不住捂嘴笑了。
王氏赶来之时,徐月和徐二娘已经下厨房亲自给阿爹等人下面条去了。
徐大郎倚在门边,一边瞅着那些被搬进来的箱子,一边用那双如狼一样的双眸打量那十个护卫,只把对方看得要拔刀,这才轻叹一声无趣,做罢。
“面好啦!”徐月稳稳端着一个托盘出来,里面是五碗面。
见到眼巴巴看过来的何曾和老乌头,又对两人说:“你们的也煮了,都在厨房那,过去吃吧,管够。”
后头这句管够是对何曾说的,一直待在外面,许久不曾敞开肚皮大吃特吃的何曾闻言,心里一暖,咧嘴冲徐月憨憨一笑,忙不迭朝厨房跑了过去。
老乌头心思细腻,招呼那十名护卫一块往厨房去找饭吃。
阿三已经在厨房盛面,青花白瓷大海碗盛得满满当当,油亮的汤上铺几片酱肉,又下一把嫩豆芽,再撒一把香葱,青青白白的颜色,看得人食欲大动。
这样的精细好食,就是跟在公孙瓒手下的门客们也不常吃到。
在外行兵作战,更是一切从简,何曾都不记得上次喝到一口热汤是什么时候了。
高大如熊的汉子当即就红了眼眶,望着屋里的方向感动的说:“还是幼娘待我最好!”
跟在老乌头身后的十名护卫,看着阿三端上来的酱肉面,目中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徐家下人们吃的东西,竟和主人一样?
阿三将几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心里却自豪的想着,主家从不把家里的奴隶当奴隶看,只要勤奋干活,想吃什么都能靠劳动挣来。
阿三把盛好的面到何曾和老乌头面前,招呼十名护卫自己过来盛。
“要吃多少盛多少,最好不要剩下,小姐不喜浪费。”阿三严肃叮嘱。
十名护卫颔首,这年岁本就没机会让人浪费食物,他们从来都是吃光的。
再看已经吃上的老乌头和何曾,十人也放开了,自己拿起碗盛面放肉。
一时间,厨房里只有呲溜呲溜的吃面声。
165 好多书(求月票)
屋内,徐大也是一样,没了外人在,不需要维持谋士的优雅风范,呼噜呼噜大口咽下,都顾不得烫了,边吹边吃,只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面碗里去。
直到最后一口汤喝完,这才抽出帕巾擦拭嘴角,满足的打了个闷嗝。
“这又是幼娘新弄出来的美食?”徐大好奇问道。
见家中人点头,想着自己一走,这一家子就开始吃香喝辣,而自己还要在战场上经受风吹雨打,与那些豪强军阀费力周旋,差点悲从中来。
不过王氏的问话很快就打断了他来不及酝酿的悲伤。
“那些护卫是?”王氏往厨房那边撇了一眼。
徐大解释:“公孙瓒派来护送我归家的护卫,年后还要把我再送回去。”
见家人们都露出好奇的神色,想着午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徐大便把自己离家这几个月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首先是这场战事,目前已经停了。
公孙瓒攻下渤海郡后,听从了徐大的建议,并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杀赵虞。
而是采纳他的提议,派出高手把袁昭手中的使者和赵虞儿子救了出来。
想着小皇帝派出使者这事恐怕曹徳也已经知晓,未免节外生枝,徐大提议公孙瓒暂停攻打河间。
毕竟,他们还得留着袁氏与曹氏抗衡,要不然,一旦公孙氏将冀州吞下,将直面来自袁氏、曹氏,以及自家后方大本营的三方压力。
平衡,这两个字徐大将它们贯彻了个彻底。
于是,先将救回来的使者囚禁,又把赵虞儿子送到赵虞手中,换来后方安稳。
安抚了赵虞之后,再假意出兵要攻入河间,吓得河间太守袁嵩急忙派遣使者前来说和。
借此,徐大按照之前家人们交代的,向袁氏这个战败方索要了大批补偿,以弥补这场战斗中幽州的所有损失。
好笑的是,当徐大提出要冀州赔偿的时候,公孙瓒以及他手下的幕僚们都大吃了一惊,仿佛从没听过这样的骚操作。
当时这些幕僚们难以置信的表情,徐大现在都还清楚记得。
特别是公孙瓒那句:“竟还能这样?”的深思神色,让他记忆犹新。
那表情,参杂了错过很多东西的悔恨,分外复杂。
要知道,早年间公孙瓒白马将军的名号就是靠狠击乌桓人和匈奴人得来的。
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当初把这些外敌打跑就再没有其他举动,比如向他们索要战争赔偿什么的,公孙瓒肉都开始泛疼。
于是,这份悔恨全部叠加到了袁氏身上。
负责和谈的袁嵩听到那个赔偿数字时,人都麻了。
但这还不算完,带着几分公报私仇的心思,徐大主动请缨,出任和谈使者,亲自来到河间,与袁嵩见面。
两人面对面的那一瞬间,画面真是美极了。
想起袁嵩当时因为太过震惊而甩个屁墩儿的场景,徐大现在都还能笑出声。
“阿爹,那您把河间太守怎么样了?”看着阿爹那副大仇终于得报的舒爽模样,徐月忍不住好奇追问道。
徐大嘿的一笑,示意家人们靠近些,压低声音说:
“袁怂怂不是想让我降低赔款吗?我便说,你若是呆在溷厕一刻钟,我便给你少一万匹布的赔偿,若是能待半个时辰,便少二万匹布,依此类推。”
听见阿爹这话,母子四人齐齐“嘶”了一声,冲徐大竖起中指:你可真行!
徐大混不在意家人们的调侃,爷反正是爽了。
“他待了多久?”徐二娘问。
徐大遗憾摇头:“不过一个时辰便受不住跑出来了。”
徐月计算出结果,“那也能少四万匹布了。”
“四万匹麻布而已,爷又没说是绢布还是丝帛,哈哈哈哈,那老小子当时脸都黑了,真是大快人心!”
徐大猖狂的笑道:“若不是还杀不得他,我启能容他如此痛快?”
徐月狠狠揉了揉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暗道:惹谁也别惹我阿爹!
惹了阿娘和哥哥还能死个痛快,要是惹了阿爹,啧啧啧,你看袁嵩,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摆脱阿爹留下的阴影了。
早知今日,也不知他后悔当初那样对阿爹没有?
“你那几大箱子是什么?”王氏站起身,边朝木箱走边问。
徐大笑够了,收敛猖狂,轻咳两声,起身来到木箱前,冲徐月神秘招手,
“幼娘你来看看阿爹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只我一人的吗?”徐月惊讶问。
徐大颔首,徐二娘和徐大郎立马朝他投来冷冷一眼,在这个家,搞区别待遇是要被群殴的!
王氏的冷眼也撇了过来,徐大立马抬手做出投降状,“都有都有,不过幼娘的最多,但这也是对咱们全家都有利的,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对全家都有利的?
徐月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一家人全部围拢过来,示意徐月快开箱子。
徐月深吸一口气,伸出小手,把盖子掀开,一卷卷包裹得严密的竹简暴露在众人眼前。
“是书!”徐二娘惊呼道。
徐大郎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好多书。”
王氏帮忙打开剩下的箱子,除了一箱稀奇古怪的各地特产之外,剩下的全是竹简。
“你这是把哪个大儒的家给抄了不成?”王氏摇着头,只觉得匪夷所思。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这种古老的竹简基本都是从更古老的时代传下来的,有些内容可能都已经失传,或者成为孤本。
一般读书人能有一卷,都要当传家宝供奉起来,更别说这么多了。
徐大也不隐瞒,大方承认了。
“渤海郡内一位有名的大儒,抵死不从,公孙瓒那暴脾气,等我知道的时候,人头都已经让他斩下来了。”
“知道我在收集各种古籍字画,便命人把这些竹简都给我送了过来。”
说到这,徐大觉得公孙瓒这人挺够意思的,对自己也确实很好。
也不枉他费尽心思替他擦屁股。
要知道这样的大儒,门生旧故遍地,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再次引发暴动。
为了把这样的潜在危机扼杀在摇篮里,他可是把大儒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还让公孙瓒在葬礼上致辞称赞先生有气节,“自杀”殉主。
当然了,借此机会,也“劝告”广大学子们珍爱生命,不要冲动,步了先生后尘。
自此,这场潜在风波才平息下来。
166 羽绒曲裾(求月票)
一家五口为那位被公孙瓒一刀斩了的大儒默哀三秒钟。
然后,徐月就乐疯了。
一下子得了这么多古籍,科技树上的能量果怕是能结满整棵树。
想到那红彤彤的喜人场面,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在地板上打了个滚。
王氏无奈摇头失笑,难得的冲徐大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你这个父亲,竟也当有模有样了。”
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时,王氏淡笑着说道。
难得柔和下来的神情,让她多了几分随和亲切。
徐大看着窗外庄子上往来忙碌的人们,也赞道:“你也不错,这才几个月,就做了这么多事,把家里搭理得井井有条。”
说着,想起什么,来到唯一没装古籍的木箱前,拿了一张文书过来。
王氏疑惑的挑了挑眉,徐大示意她自己看看。
在徐月的指导下,一家五口都已经能够认出很大一部分的繁体字,写不一定能写出来,但读是没问题的。
王氏打开那张文书,从头到尾仔细看完,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徐大,你很不错嘛!”
她正想瞌睡,他就把枕头送来了。
铁矿,这可真是个极好的东西!
徐大把文书收好,摇头提醒道:“这是用赵虞儿子换来的,现在公孙瓒掌握了渔阳、上谷、渤海三郡,赵虞那边又虎视眈眈,渔阳县城这座铁矿就显得尤为重要。”
“文书上说是让我管着,但实际是给你弄的,公孙瓒也清楚,他就是看中了你能练神兵这个本事,才把铁矿交给我们。”
“明面上每年咱们得给他提供一定量的武器,完成定量后,余下的,才是咱们自己操作的空间。”
徐大皱眉道:“我算了一下,能给咱们自己留下的并不多,甚至有可能一年到头都白干,这不是个容易的活,你可别高兴太早。”
王氏听见这话,却笑了,轻声反问:“我要是有更先进的采矿技术呢?”
徐大眼睛顿时一亮,“你真有?”
王氏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徐大,公孙瓒那边的定量是多少,至于剩下的事,他就别管了,她自有办法。
“渤海还有盐矿,现在公孙瓒又有盐又有铁,我看只是三郡根本填不满他的野心。”
王氏提醒道:“但有野心也并不全是坏事,这个年轻人有些傲慢,你多盯着点,要是再来一次斩杀大儒的事,我怕下次死的就是他自己。”
一旦公孙瓒完蛋,那么现在依附于他的她们,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氏看着徐大,那是信任的目光。
徐大愣怔着,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郑重点头,“放心,公孙瓒这人还是能听进去话的,只是从前没有能够让他把话听进去的人罢了。”
现在这个乱世,但凡手里有点兵力的,谁又没有野心呢?
但有些事急不来,得徐徐图之。
公孙瓒就是有些太急了。
但站在他的立场看,又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前有袁、曹,后有赵虞,再往南还有东吴孙氏,以及其他各州郡的豪强。
大庆这块地盘,谁都想盘拢,又都奈何不得对方。
当务之急,还是先发展农业、经济、军事最重要。
但要完成这些事,就需要一个相对和平的环境和时间。
夫妻两人又针对公孙瓒当前面临的状况,商量了许多对策,直到聊到次日凌晨,把解决方案制定出来,这才各自回房休息。
.......
天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入室内,趴在桌案上抄写一夜的徐月猛的惊醒过来,睁眼一看,院内花草不知何时已经覆盖上一层厚厚白雪。
下大雪了。
徐月敲了敲发麻的腿,从毛毯上站起,来到衣柜前,打开衣柜,取出之前姊姊做好,但自己还没来得及穿的羽绒外套穿上。
羽绒服做成曲裾模样,长及脚踝,内衬用细软的丝帛,外头仍是普通的麻布。
不过徐月这件羽绒曲裾上的麻布染了好看的红色,不是鲜艳的大红,而是低调的丹红色。
配上白色的细羊绒围边,在一片灰黄里,就是最亮眼的那个崽。
徐二娘迷迷糊糊从暖烘烘的床榻上爬起来,一清醒就看到徐月穿着自己做的羽绒曲裾,顿时就笑了。
从床上冲下来,捧着徐月红扑扑的小脸蛋就夸:“我的幼娘,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可爱的姑娘了。”
徐月上次见到这么鲜艳的颜色,还是在初见姑奶奶的哪天晚上。
那之后,她就没见过除了灰黄之外的其他颜色。
古代染色不易,是以大多人穿的衣服就是麻本来的颜色,稍微亮眼的颜色,那布价就上去了。
对姊姊的夸奖,徐月早已经习惯到麻木,冲姊姊笑一笑,表示自己的感谢。
徐二娘站在妹妹面前仔细端详片刻,又把她拉到案几前,熟练的给她梳了个发髻,并带上自己特意做的同色红发带,这才觉得满意。
“还没过年呢......”徐月拿着王大有给自己做的小镜子照了照,这红彤彤的,活像是年画上的吉祥娃娃。
徐二娘伸出手指摇了摇,教导妹妹不要这么狭隘,并不是只有过年才能穿红色,平常也能穿的。
“对了,庄里流民们现在的衣服还是不够穿,原材料有,但人工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如马桂芳那样的熟手,一天也只能织出一件衣服,就算晚上她们买了毛线回去自己加工,过年前也无法做到人手一套毛衣。”
徐二娘一边给自己换上和妹妹同款的红色曲裾,一边试探道:
“我打算改进一下现在的纺线机,另外又做几台效率更快的纺织机,材料成本没办法更低,就只能提高效率,降低时间和人工成本了。”
徐月听见姊姊这副试探的口吻,就有种她要不走寻常路的危险预感,警惕追问:
“那姊姊你准备怎么做?你有更先进的织机图纸吗?”
比如珍妮纺纱机,或者是用蒸汽带动的织布机什么的。
不过徐二娘一开口,徐月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生在风暴中的光明女神.国之教皇.亡灵练习生.炼金术士.瑟琳娜女士!
和科学没有半毛钱关系!
167 是信仰啊(求月票)
“我准备利用水元素作为新的驱动能量,造几台大型纺织机器,就像是以前,我在王城里巡视时看到的纺织娘们用的那样。”
徐二娘黝黑的双瞳亮了起来,徐月只觉得眼前世界也随之一亮,点点蓝色星光从身前少女手中挥出,一副虚幻的画卷就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一台不知疲倦,永远都在运动的织布机,莫约三四米高,宽二三米。
没有人运作,只要把材料放到机器上,它就能够吐出一条条美丽的锦缎。
长长的锦缎铺满草地,流过河流,飞上天空,尽情舒展自己美丽的身躯。
徐月狠狠咽了口口水,只觉得眼前少女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许多,甚至能够在她身上看到昔日的圣光。
画卷转瞬即逝,徐二娘转过身来,微微蹲身,看着妹妹的双眼,自信问:
“你觉得怎么样?”
徐月木然的点头,“很好,但我怕姊姊你会被当成妖怪。”
“妖怪?”徐二娘摇头,她不认同,“怎么会是妖怪?这明明是信仰啊,我的光明女神~”
她又在胸前比划了一个类似祈祷的手势,而后捧着心口,望着窗外飘雪的灰色天空,虔诚的低下高贵的头颅。
徐月:分明是神棍!
不过看姊姊这模样,制造魔法纺织机的想法,恐怕早就在心中酝酿许久了。
拦肯定是拦不住的,徐月只能叮嘱姊姊,不要太吓人。
徐二娘轻拍妹妹的小脑袋,安慰道:“放心吧,不会吓死人的。”
只是会吓晕而已!
这是一个寒冷的清晨,马桂芳早早就从烧得暖烘烘的炕上爬起来。
她先是熟练的套上羊绒衫,披上防风的外衫,又把还蜷在炕上呼呼大睡的丈夫和儿子推醒,紧接着迅速完成洗漱,就朝刚搬到水塘附近的纺织厂一路小跑过去。
冬日天亮得晚,她昨夜一不小心熬过头,早上醒得便迟了。
深怕迟到,又从小跑变成快跑。
人跑动起来,热气升腾,虽然冬雪冻人,但也没有那么难熬。
眼看着纺织厂就在前方不远处,而周围也没有其他女工比自己来得更早,马桂芳这才松了一口气,放慢脚步,走了进去。
只是,还不等她这一口气喘匀,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织机运作的“哐哐”声。
马桂芳心里顿时一惊,有人居然比自己来的更早,她这二队长的位置就要不保了呀!
忐忑又带着几分探究的好奇,快步走了进去,绕过摆满羊绒的纺线区,却没发现一个人。
但诡异的是,昨日二小姐才刚命工人们组建好的纺织机,居然在动!
新建的纺织厂比原来的小屋子大了好几倍,空旷的工厂内,只有一台高大的纺织机,正无人自动着,发出“哐哐哐”的声响。
并且,在出布区,一截一截用毛线织成的绒布不断吐出来,很快就落在地上,堆成一叠。
马桂芳狠狠揉了下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是还没睡醒,犯迷糊了。
可是,等她睁眼,那台织布机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吐布。
“我的天爷呀,活见鬼了!”
马桂芳哀嚎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眼白一翻,两腿一蹬,吓晕了。
“嗯?”坐在织机上方,正好被一个木架遮挡住的徐二娘听见声响,狐疑的挑了挑眉,从木架后面探出头来。
倒在地上,好不容易从惊吓中醒来的马桂芳刚睁开眼,就见到一道不知是鬼是妖的红色身影,当即心头一梗,又晕了过去。
徐二娘无辜的眨巴眨巴大眼,看看身下已经在水魔法加持下不断吐布的织机,又看看晕倒在地上的马桂芳,无语耸肩。
陆陆续续有女工们走了进来,可能是人多胆大,加上徐二娘已经从织机上跳下来,又抢先往水塘那边的运水木排一指,让大家明白,织机不是自己在动,而是被水驱使,才会动。
是以,虽然一众女工们仍旧惊了许久,但并没有人再昏倒。
苏醒过来的马桂芳听了徐二娘的解释,惊吓过度的她没忍住委屈的哭了出来。
不过,哭完了,眼泪一抹,一众女工立马进入与织布机赛跑的疯狂状态。
只是,她们四十人同时捻线,却还是没跑过高速运转,不断吐布的织机。
到了半下午,女工们手里捻出来的羊毛外加先前的存线,就都被织机全部织完了。
有了现成的布,女工们只需要裁剪下来,再用钩针缝合,或者用针线和其他麻布一起加工即可做成成衣,大大节约了时间。
傍晚下工时,看着堆积在框子里的成衣,马桂芳等人震惊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就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够在一天里做完之前四五天的成衣数量。
“这、这也太快了。”马桂芳惊讶的轻喃道:“今天一天就做了一百件衣裳,这要是换成丝帛、绢布,那得赚多少钱?”
说着,就忍不住用在夜校里学到的初级数学,掰着手指头心算起来。
毛线粗,出布也长,换成麻线的话,一天能织......十匹?
马桂芳不敢算了,只是十匹这个保守数字,就已经超出她原有的认知。
而且二小姐这台织机的宽幅比寻常尺度宽了两倍有余,这么一算,岂不是得到二十匹了?
徐二娘往送水带上插入木片,阻断水流,停了织布机,走出来笑着说:
“十匹?太少了,二十匹、三十匹还差不多。”
宽幅三尺(一米)有余的布,二三十匹?
马桂芳狠咽了口口水,看着那架庞大的纺织机,膝盖一软,真跪了。
“二小姐莫不是嫘祖现世,神仙下凡?”
夜校还没上到自然科学课,神话迷信仍旧在人们心里扎着根,遇到超出认知和理解的事,就习惯性往那虚无缥缈的神仙鬼怪身上加。
徐二娘勾起嘴角,神秘一笑,不做解释,只道:
“这是信仰。”
一众女工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扑通”“扑通”跪了下来,口中轻念着:
“每逢初一、十五,信女定供上五谷、牲畜,敬奉神女,只望神女垂怜,保佑信女一家吃饱穿暖,年年丰收......”
学堂放学,徐月终于有时间跑来找姐姐,准备看看那魔法纺织机。
没成想,刚到工厂门口,就看到一众女工跪在地上,一脸虔诚的对着自家姊姊跪拜祈祷,顿时目瞪口呆。
徐二娘傲娇摊手:“没办法,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徐月:“......”
我特么人也傻了。
不过由此也可以预见到,那架新造的织布机有多厉害。
等马桂芳等女工都回去后,徐二娘带着徐月,见识了一下马力全开的魔法纺织机。
利用水魔法阵运转起来的织布机,速度堪比现代机械。要不是建造材料简陋,速度还能更快。
168 猪泡汤
徐二娘说,这只是平织织布机,速度有,精致不足。
接下来她还要做一些提花织机,专门用来做漂亮衣裳给徐月穿。
徐月万万没想到,打扮自己竟成为姊姊努力奋斗的动力。
为了生产力的进步,她就勉为其难,继续做洋娃娃吧。
反正萝莉控这种生物只对萝莉感兴趣,等她长大,姊姊应该就会放过她了。
区区十年而已,徐月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忍耐。
徐二娘看着已经计算起来的妹妹,眼神越发宠溺,单纯小女孩什么的,最可爱啦~
有了魔法织布机的高效率,正旦日的前一天,庄上三百号人,都能穿上一套完整的暖和衣服。
有些工分还没达到的,徐月允许他们过来赊工分,提前把衣服领到手,年后再继续干活偿还,算是新年福利。
原本还在为衣裳发愁的流民们顿时喜出望外,急忙来到各自管事那里,赊账领新衣。
能吃饱穿暖,是这个时代贫苦人民们最渴望的事。
虽然现在距离吃饱穿暖还有一段距离,但家里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每人都能有一套完整的暖和衣裳穿,比起之前连出门衣裳都要全家人凑出来的窘迫,大家伙已经心满意足。
而且他们现在也渐渐能够感觉到主家安排大家伙读书识字的好处,精神面貌与之前相比,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识字之前,他们只知道埋头干活,一天到晚,话都不怎么说,脑子都退化了。
但现在,认识的字多了,人和人之间的沟通好像都比以前更通畅,也开始去想一些道理,明白了很多以前从没理解过的事物。
这人的脑子就好像是突然清明了,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干。
这种感觉,大家说不出来。
徐大便替他们总结,就只是简单的三个字:有奔头!
在庄里蓬勃向上的积极氛围中,孩子们最盼望的正旦日到了。
积雪封了道路,本来要给堂姑奶奶家和公孙衍家准备的年礼没能送出去。
倒是在年前,收到了两家送来的年礼。
跟随年礼而来的,还有留在乌堡内的奴隶阿二从佃户们手里买来的大扇猪肉。
之前徐月兄妹三人满庄的安利大家劁猪,但出于对未知事物的谨慎,只有少得可怜的几户人家同意。
经过时间的验证,大家渐渐发现,劁过的猪长得比没劁过的好,而且这不是到年边了嘛,家家户户都要杀猪,准备在正旦日这天用来待客、祭祀。
这没有对比不知道,一旦有了对比,一百斤的猪和接近两百斤的猪站在一块儿,那视觉效果非常惊人。
当即就有人佃户向留在乌堡内的阿二等人咨询劁猪的事,阿二便把这事写在信上,跟随公孙两家的年礼一起给徐月送了过来。
看到这封信后,徐月就有了个新的想法,建养猪场!
没别的原因,就是想实现吃肉自由。
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就算是富裕的公孙乌堡,也不能顿顿有新鲜肉吃,主人家三五天吃一回儿,都算是奢侈了。
并且想做好吃的食物就少不了油和盐,所以食材烹饪方式才会这么单调。
也因此,当初徐月送到公孙两家的月饼,才会让在底层人民眼中处于豪强世家地位的两家如此震惊。
想到月饼,徐月又开始为年夜饭发愁。
可能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她下厨做几顿好吃的,家人们早在正旦日的前几天,就开始对她各种明示暗示,表达自己想在正旦日吃顿好的想法。
徐月前世是个孤儿,对年夜饭的认知全是朋友圈里的各种大鱼大肉菜色。
但显然,在这里她连一条鱼,一只龙虾都凑不出来。
哦,鱼倒是可以让哥哥去河里抓来,只是这附近的河已经冻住了。
而且这里的人们不怎么吃鱼,吃法还停留在最原始的生鱼片。
一整桌菜徐月是凑不出来了,只能把目光转向家里那几头大肥猪身上。
南方云贵地区的杀猪饭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这里一年到头吃不到一顿扎实的荤腥,在现代人看起来有些油腻的杀猪饭其实很诱人。
新鲜宰杀的猪,取骨头熬汤,再倒入切得薄厚均匀的猪肉和白萝卜一起炖,放一块姜,撒两把蒜苗,煮得猪油飘在汤面上时,夹一块猪肉蘸醋,一口放入口中,大口咀嚼,简直不要太爽。
如果有小米椒和糊辣椒那就更好了,酸辣可口的蘸酱,就是徐月这种不爱吃肥肉的人也能吃好几块。
“咕噜~”光是想一想,徐月嘴里的唾液就忍不住加速分泌。
年夜饭就定它了!
而且这种做法并不复杂,有一口大铁锅就行。
徐月当即放下手上一切事物,找来几个强壮的庄民,把猪圈里养了大半年,已经肥得走不动道的大肥猪杀了。
一共四头猪,徐月全杀了。
她准备请大家一起吃顿畅快的年夜饭。
被杀猪动静吸引的孩子们都跑了过来,徐月逮住班上的小班长,喊道:
“周荣,你去告诉大家,傍晚到宿舍前的空地来,我请大家吃猪泡汤!”
一众孩子闻言一惊,面面相觑,似是不敢相信。
徐月又催了一声,以周荣为首的一群孩子们,这才四散开去,通知庄上所有人。
满庄子都能听见孩童兴奋的喊着:“吃猪泡汤啦!主家请大家吃年夜饭!”
虽然过年放假三天,但大家伙已经习惯了每天都劳动的生活,就算放假也没闲着,各自做着手里的活。
有的打扫屋子,有的修缮墙皮,有的在织毛衣,还有的把纺织厂的纺线机带回家,正在捻线。
大家听见孩子们的声音,纷纷从手里的工作中抬起头来。
坐在炕上织毛衣的马桂芳瞥见自家孩子跟在周家小子身后跑,一边跑一边喊着杀猪吃肉,还以为家里孩子不懂事,又去闹三小姐了。
孩子没分寸,仗着主家宽和没大没小的,马桂芳以前已经说过多次,见儿子又在嚷嚷,立马从炕上下来,来到门口,一把将他逮住。
“嚷嚷什么呢?什么杀猪吃肉?”
“阿娘!”
马桂芳家的儿子激动道:“老师说今天杀猪请大家伙吃猪泡汤!”
169 卷王在身边
“那边,就在宿舍门口的空地上,锅子已经架起来了,还堆了篝火,晚上一起吃年夜饭!”
周荣也在旁边点头,证明小伙伴没乱说,是真的。
“这、这怎么可能?”马桂芳看着宿舍空地前升起的烟火,只觉得离奇。
那是肉啊!
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三小姐养的四头大肥猪她们纺织厂女工们都是见过的,比一般人家里的猪肥了一大圈,说是把那啥给割了的,所以才长得这么快。
先前三小姐还说明年让大家都养猪,让家家都能吃上肉。
当时她就在想,自家人都吃不饱,哪里能有多余的粮食去养猪这种费粮食的精贵玩意。
见母亲还愣怔着,马桂芳的儿子不耐烦的扭开身子,跟着周荣就跑,继续通知心下一家去了。
听着这一声声的通知,觉得世界不真实的马桂芳这才回过神来,回屋灭火,与隔壁几个同样想去看看真假的妇人往宿舍空地走去。
还没走到空地上,就已经感受到那边忙得热火朝天的氛围。
本来应该在山上训练的王氏老远就注意到小女儿的动静,实在忍不住好奇,干脆领着吕蒙等人下山来看看情况。
这一看,知道晚上有扎实的泡汤肉吃,一个个的都坐不住了,搬碗搬锅架柴堆,忙活起来。
大家目的一致,那就是快点吃上这顿豪气的年夜饭。
从这天开始,庄上三百号人,又多学了一个词,叫年味儿。
你问什么是年味儿?
那便是大家伙抛开烦恼,聚到一起,为了晚上那顿年夜饭忙碌着。
徐月指挥大家伙把猪肉切好,又交代几个在学堂食堂做饭,有经验的大娘们掌勺,便退了下去。
人群聚集,又烧了篝火堆,并不觉得冷,反倒内心一片火热。
本在屋内处理从渤海郡发来的公函的徐大,被外头的热闹吸引,再一看母子四人都在外头,果断一把丢下这写不完的公函,加入她们。
主人家单独架了一口锅,除了徐月一家五口,还有王大有一家,外加吕蒙等各处事物的领头人。
大家围坐在一起,人手一只碗,眼睛只盯着烧得滚开的锅。
直到此刻,众人这才相信,主家是真的要请大家大块吃肉。
四头大肥猪,分成二十锅,看着满满一大锅,但其实分到每个人手中也没有多少,连汤一起顶多吃个五分饱。
但就是这份肉,让许多人吃得眼泪直流,泣不成声。
徐月吃着吃着,就听见哭声传来,紧张的抬眼望去,却见那些人一边哭着,一边大口往嘴里塞肉,仿佛要将一切悲苦都吞吃下去,只留下这肥美的幸福滋味儿。
“难怪大家都说想吃肉,原来肉是这般滋味儿,真好吃!”
孩子们有的是头一次吃猪肉,眼里充满了惊奇,吃过的周荣等大孩子便笑他们。
被取笑的孩子混不在意,只盯着碗里的肉大口大口吃,吃着吃着,嘴忍不住越咧越开。那笑容,天真烂漫。
大人们齐齐朝主人家那边看过来。
徐大豪爽一挥手,道:“快吃吧,过年就要高兴!”
只可惜没有好酒,不然那就是真的圆满了。徐大在心中遗憾的想到。
王氏嘴角含笑的扫了过来,徐大眯眼笑得像只撞碎主人花瓶,做错事的猫。
大家专注的吃着肉,根本没人说话,直到吃完这顿年夜饭,众人似乎这才想起来,还没同主家道贺呢。
便又三五成群的结伴上前,说着吉利话。
有的人还特意给徐月三个孩子准备了压祟钱,小小一个五铢钱,用麻绳串起来,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期盼的送到兄妹三人面前。
“谢谢。”徐月把压祟钱收起来,礼貌道谢。
送钱的庄民顿觉受宠若惊,忙摆手说:“三小姐客气了,压祟钱给您压压祟,希望像您这样的好人,无病无灾。”
说着,又无奈的看着跟在身后的孩子,淡笑说:“这孩子今天头回吃肉,可高兴坏了。”
她把孩子牵到身前,让他给主家们磕头道谢。
小孩懵懂着,但也乖巧照做。
徐月心里一惊,徐二娘动作却比她更快,把小孩拉了起来,目光温柔的笑着说:
“真要感谢我们,就好好读书学字,借助你的学识,为庄子做更多的事。”
小孩立马应道:“嗯嗯,我会好好识字的,我要拿第一,和班长一样月月吃大鸡腿!”
看着孩子母亲尴尬的神色,徐二娘毫不客气“噗呲”笑出了声,只把小孩笑得满面通红。
他鼓足勇气,气鼓鼓的问:“二小姐为什么要笑?”
这很好笑吗?
徐月扯了扯姊姊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这样打击孩子的自信心。
徐二娘这才收敛笑容,认真的说:“我不是笑你,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志向,我替你们徐月老师感到高兴,这才笑的。”
不管别人怎么信不信,反正那孩子是信了,立马握紧小拳头,做出奋斗的样子。
徐二娘强忍着,算是给妹妹几分面子,直到人走光,这才放肆的笑出声。
“这些孩子真是可爱呢~”
徐月看得出,姊姊这话是真心的,她好像很喜欢小孩。
热闹过后,一家五口回到屋里,准备按照徐月那边的规矩,一同守岁。
对此,徐大表示不理解母子四人这诡异的仪式感,吃饱饱,只想睡觉觉。
不过......看着同处一屋,却各自忙碌着的三个女人,徐大头一次理解了“卷”这个字的含义。
王氏身前摊着舆图,她用手指圈了一块地,说:“我买了一块地,等开春就着手建红砖厂。”
“还有石灰石矿也要找,有了石灰石就能做水泥,铺路......二娘的水魔法驱动既然可以用在织布机上,应该也能用到砖厂上,这附近砖厂效率太低了,要建大砖窑,一次能出十几万块砖的话......一个月时间就能把庄上原有的垃圾住房换掉.....”
听着王氏这碎碎念,再看看两个女儿,徐大终于忍不住,困惑问道:
“你们三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王氏看着舆图头也不抬:“恢复文明。”
徐二娘一边在妹妹身上比划尺寸,一边做着手里的娃衣,“想要漂亮衣服。”
“啊?我吗?”徐月翻着手里刚和科技树兑换来的《母猪的产后护理》一书,答道:
“我想吃好吃的,终极目标是可乐自由,欧耶!”
徐大无语凝噎,他看这三个分明是想要翻了这个天!
母子三人齐齐抬头,奇怪的扫了他一眼,便继续学习的学习,规划的规划。
王氏要资源要搞活经济,徐二娘要改进纺线机,徐月要搞养殖搞农业发展。
吃着炒黄豆的徐大郎自觉挪到徐大身边,把盘子递他面前,发出邀请:“一起吃啊。”
徐大:“......”
170 严氏发起群攻
正旦一过,气温就一天天暖和起来。
雪化了,道路也通畅了,没来得及送去公孙乌堡的年礼全部装车,打算补送。
就算不补年礼,公孙乌堡也得去一趟。
因为公孙衍那边关于继承人的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立的高压境地。
这不,雪还没化好,公孙衍就派人过来给徐大送信,希望他马上过去相见。
徐大可不急,等雪化了三日,又过一个大晴天把泥泞的道路晒硬,这才不慌不忙的领着要取乌堡给佃户们普及劁猪的徐月,和徐二娘准备的两大牛车回礼,往公孙乌堡驶去。
雪一化,那些掩藏在土里的植物纷纷从地底钻出,露出一点点嫩绿的青芽儿,看着格外喜人。
徐大见女儿还在抱着那本《母猪的产后护理》,伸手把她怀里的书收走,撩开车帘,让她多看看外面的风景。
“你们母女三人真是走火入魔了,吃饭也看,睡觉也看,连坐车也看,你阿娘还罢了,你们姐妹两个正长身体呢,把眼睛熬坏了可怎么办?”
徐大没好气的教训道。
沉浸在知识海洋的徐月骤然从其中抽离出来,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茫然的看着阿爹,好一会儿,这才清醒,露出无奈的笑。
“阿娘和姊姊都那么努力,我怕被她们俩甩下,不得不多用功些。”
徐大顿时竖起眉头,不赞同道:“你不要学她们,咱们看看外头的风景,放松放松。”
徐月确实也看得累了,点头乖巧应道:“好的。”
徐大这才长舒口气,只觉得心里通畅了。
在家里被卷就算了,他可不想外出一趟还要被卷。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方才是上上之道!
徐月看着阿爹这副压力山大的模样,偷笑着,望向窗外的景色。
北地宽阔,一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道路两旁的树下,冒出一点点嫩绿,困乏的眼睛顿时得到洗礼。
说来这几个月过得有点太充实,又是搞纺织又是要建兵工厂的,还有从早到晚的学习班,徐月忙得连每日的晨练都顾不上了。
她本来也不想忙活这么多事,现在基础生活已经有了保障,安逸的待在家里搞搞小发明,改善一下自家人的生活就好。
只是,每每看到忙得脚不沾地的阿娘,本想躺平的她就会生出一股浓浓羞耻。
好像不做点什么,就对不起自己穿越的身份一样。
所以,才有了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紧迫状态。
不过徐月也明白什么是劳逸结合,加上很多事情并不是想到就能立马实现的,便顺着阿爹的意思,好好给自己放两天假。
从新家到公孙乌堡并不远,几里路半小时就走到了。
到了乌堡,徐月跟阿爹先去公孙衍家和姑奶奶家拜访,之后父女两就分开了。
徐大去谈正事,徐月来到了豆腐坊,查看一下账目之类的。
等处理完这些事物空闲下来时,已经是傍晚。
佃户们早早得了消息,就等着徐月过来教大家伙劁猪呢。
眼下得了空闲,徐月拿出刀具就奔赴佃户们集中的村口,着手教学。
她一点私藏技术的想法都没有,佃户们又是惊喜又有点害怕。
高兴徐月倾囊相授,不收学费。
又怕那血腥的手艺,不敢拿真猪来试。
等徐月教到最后,留下的只有几个胆子看起来比较大的庄稼汉。
但又因为精巧的刀具难得,真正符合条件把劁猪手艺学到的,只剩下一人——余三。
当初闹瘟疫的时候这家伙闹得有多嚣张,徐月对他就有多深的成见。
虽然现在嬉皮笑脸的做起了她阿娘的忠实维护者,但由于先入为主,徐月总觉得这人贼眉鼠眼的。
要不是没办法,她都不想教他怎么劁猪。
余三也感受到徐月看不惯自己,嘿嘿笑着,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了劁猪的问题,学会了,朝徐月拜一拜,就识趣儿的退下了。
冬日刚过,天黑得快,莫约是下午五点半左右,姑奶奶家就派人过来,把在庄上忙活了一天的徐月叫回去。
徐月本以为阿爹还在公孙衍家呢,没想到他已经回到姑奶奶家了。
刘氏领着两个孩子回自己娘家小住去了,只有公孙渝夫妇俩和公孙安在,再加上徐月父女两个,也才五人。
人少显得空旷,被联排油灯照得亮亮堂堂的正厅里,不大的案几前,几个带人围坐在一起,商议着明天要做的事。
徐月就窝在几个大人中间,听他们说话。
公孙渝夫妇知她早慧,也没有让下人把她抱下去,由着她听。
几人说的是关于二房那边继承人的事。
徐大已经从公孙衍那边打听清楚了,公孙衍现在有两个备选人。
一个是大房的三子,一个是公孙安。
难得的是,这是公孙衍自己主动提出的,为此还特意把徐大请到府上,试探他的口风。
事已至此,徐大也透露了自己的一点真实想法,公孙衍一听,顿时就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其实他本人,因着徐月一家的发迹,加上儿子死后公孙渝一家的表现,确实动过要把公孙安过继的心思。
但他刚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二夫人严氏当即就摔了碗,疯了一样的表示她的抗拒。
严氏背后还有她娘家的势力,他们严氏出了一个大儒,很有些名望。
就连公孙家的族学,也是攀着严氏一起建起来的。
一旦得罪严氏,那就等于是断了公孙一族后辈们的前途,公孙衍不得不在意他们在自己继子这件事上的态度。
而二夫人的态度,也变相代表了整个严氏家族的态度。
看到妻子当时那个反应,公孙衍是再也不敢提让公孙安过继这事了。
白日里见面时,徐大立马就问公孙衍:“二夫人难道就同意让大房三公子过来吗?”
如果真是这样,公孙安能不能上位,徐大都觉得悬了。
幸好,二夫人针对的不只是公孙安,而是每一个想要替代她儿子位置的人。
这波发飙,属于是无差别群攻。
倒是真正的严氏一族,更倾向于大房家的三少爷。
171 自信放光芒
听到这个消息,徐大就知道,这是大房暗地里正在借严氏的手给公孙衍施压。
如此一来,反倒激起了本来还在纠结中的公孙衍的反感。
徐大回来时公孙衍就给了他一个明示,只要不是大房的人,他徐大支持的人选,谁都行!
这意思很明显了,公孙衍不想再和这些旁氏亲戚们搞内斗,他想挑出公孙鳌旁系一脉,出来单干。
而同属一个老祖宗,现在风头正盛的公孙瓒,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极佳人选。
老头子这波操作,属实是有点令徐大刮目相看了。
他不怕合作伙伴是个半截入土,说不准哪天就嗝屁的老头子,就怕这个老头子真的服老,再没有野心。
连公孙渝听了,都忍不住后怕的问:“二哥这般,就不怕万一......那位出点什么事,被整个家族构陷吗?”
万一是哪位,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
幽州牧赵虞既是现在的幽州一把手,又是皇族,启能容许公孙瓒在自己的地盘上嚣张蹦跶?
这要是万一公孙瓒没了,背弃族人跑出去跟人家单干的公孙衍,下场岂不是很凄惨?
一想到这,公孙渝都忍不住想劝徐大不要去当出头鸟,免得成为众矢之的。
再有就是,如此一来,他竟有点后悔,不想把自己唯一的儿子送到公孙衍那去了。
不过,真就这样放弃,似乎又有点不甘心。
毕竟谁想伏低做小一直到死都不能挺直腰板喘口气呢?
公孙渝陷入纠结之中,有些畏缩。
倒是徐氏深知,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自己比二夫人年轻了十几岁,好好调理身体,她就能成为最后赢家。
是以,忙让下人端来补气养心的汤药,催促着丈夫,夫妻两一人干了一碗。
“我这就去开库房备厚礼,明日还得劳烦堂侄儿你多辛苦辛苦,带你表弟去陇阳走上一遭!”
徐氏豁出去的一拍药碗,起身就去库房挑选礼物去了。
陇阳镇是严氏一族的地盘,距离此处三十里,公孙氏的族学也在那边,徐月的小表哥和小表姐都在那边进学。
徐氏这一拍碗,徐大就明白,以后谈事找自家姑母就行。
而那位姑老爷,还是算了,老实人不为难老实人,随他去吧,反正库房钥匙在自家姑母手里。
徐月听了许久,见已经出结果了,打了个哈欠,泪眼迷蒙的小声问阿爹:
“明日我也一起去行吗?”
徐大原本是顺路先把女儿送回家再去陇阳的,现在听见她这么问,再看这张迷蒙但认真的小脸,宠溺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小丫头想干嘛,天天听她嚷着要什么“天降猛男猛女”,可见已经是到了求才若渴的地步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高傲得很,他只担心自己这小闺女儿会被气得哭鼻子。
“那先说好,哭鼻子可不行哦。”徐大提醒道。
徐月点头,“不会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还不是小孩子?”徐大好笑的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把她抱起来,父女两嘻嘻哈哈的回客房休息了。
次日一早,徐氏准备了三车丰厚礼物,又再三叮嘱公孙安跟着表哥徐大学着点,这才不甚放心的放几人出门。
对外,几人便说是要去接刘氏母子三个回家,二夫人严氏的半点没察觉到。
只有公孙衍隐约猜到了点动向,暗暗期盼着徐大能够成功。
三十里放在后世并不远,高速半小时不用就到了。就算换成国道,慢慢开,一小时也都用不到。
可现在这是相当于东汉末年,道路交通不便的古代,路总是好一段坏一段的,三十里的路程,徐月一行人走了一上午。
进入陇阳地界,明显能够感觉到这边的文学风气。
一二里便能见到一户耕读人家,隔几百米又能看见青年对河读书的潇洒身影。
就好像整个渔阳郡内的读书人,都聚在了这里。
徐月一路看去,心头越发的痒了,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徐大一点不怀疑自家女儿打算下车把人打晕抗走。
瞧那两眼泛着绿光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那馋人美色的饿狼。
不过你还别说,这些读书人身上确实有股寻常百姓没有的气质,就算容貌不出色的人,穿上那身儒衫,配上那张儒巾,看着也顺眼起来。
马车一路前行,姑奶奶家的管家荣伯回身说道:“前面那座庄子,便是二夫人娘家住地了。”
说着,又指着庄子四周的屋舍说:“东面是严氏族学,西面是严氏族人的住所,北面便是往来游学的学子们暂时落脚的客院。”
徐月闻言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好奇的看着。
她没穿裙子,而是穿了一套看在荣伯眼中,可以称得上是稀奇古怪的衣裳。
身上是对襟的窄袖长袄,立起来的毛领染了漂亮的橘红色,与浅鹅黄的长袄交相呼应,色彩鲜艳,显出她这个年纪的活泼。
下身是一条浅橘红裤子,脚腕那里收拢变窄,正好套在那双小皮靴里。
没了姊姊的约束,直接梳了两条长辫,额间配一条玉珠抹额,一整套看起来不像汉家小姐,倒像是更北边的异族打扮。
荣伯和公孙安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但又不得不说,这样的小姑娘,身上仿佛都亮着光,让人挪不开眼。
马车在一间大宅前停下,徐大先下了马车,转身伸出手,把女儿抱了下来。
那得意的模样,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女儿有多漂亮。
说来也是奇怪,徐大和王氏的样貌都没有特别出众,但生的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
特别是徐月,五官精致,天生白皮,怎么打扮怎么好看,不怪徐二娘舍对其爱不释手。
况且,在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因为饥寒交迫而严重缺乏营养,又干又黄的大环境下,能够吃饱穿好的女孩们,样貌就自然就会显得突出。
徐月自我感觉还行,不因为容貌自傲,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五官的优势,落落大方。
至于衣服穿得奇怪,那就让它奇怪去吧,方便行动还保暖,舒服就行了。
父女二人一出现,陌生的面庞,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独特气质,立马引起了四周的关注。
但就在徐大送上拜帖之后,尴尬的事情出现了。
172 小孩才做选择
“老爷,有两份拜帖。”
严故的老随从把门房那边递来的拜帖,恭敬递到他面前。
严故正烤着家中从徐家庄上新买来的无烟碳,暖了手,这才狐疑的接过老随从递来的拜帖。
人是一块儿来的,拜帖却递了两份,这种事严故不是头一次遇到,但这却是头一次让他觉得难办的。
一个是公孙氏庶出三老爷家的儿子,一个是掌管三郡的公孙大将军手下新晋红人。
那位新晋红人,早先大儒族叔就派人来严厉叮嘱过,不准见。
不然天底下的读书人,怕是都以为他们读书人怕了公孙瓒那莽夫。
而公孙安这人,他已经听公孙渊那边说过了,也不好见。
只是族叔有大儒身份在,不怕得罪人,他一个小小辞官回乡的白身,却还得罪不起徐大这样的人。
严故犹豫着,时间就从中午来到了半下午。
徐大像是早有预料,早早就让老乌头和何曾把马车上的草席炭盆拿出来。
草席往宅院前边的田埂一铺,烧得暖烘烘的炭盆一放,小桌整起,热茶烧开,一边喝茶一边给女儿科普严氏族中那位大儒早年间的事迹。
用徐大的话来说,公孙安就是个憨憨。
所以作为一个憨憨,前来求见不得入门也没有一点着急。
再看徐大俨然一副前来郊游的模样,本还有点紧张的他,顿时放松下来。
仗着自己在县衙当差,奇闻异事听过许多,很自然的就给徐月讲起故事来。
被徐氏派来盯着公孙安的荣伯看着眼前这悠闲的两大一小,急得在严家大门前只打转。
老乌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好心安抚道:“容管家,过来一起喝杯热茶吧,天还冷着呢,喝杯茶暖暖身,咱们慢慢等,严家老爷许是有事耽搁了,得空了总会出来的。”
既是持久战,那就得保全体力。
已经跟着徐大用这种“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方式堵过很多次大门的老乌头淡定想到。
徐月正在和阿爹讨论,她能拐个严氏子弟回庄子的可能性,那扇紧闭着的严家大门就“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严故的老随从从大门内走出,抬眼看到的就是坐在门口田坎上,悠闲喝茶的徐大众人。
这可和想象中的焦急踱步、神情急切完全不一样啊!
想起渤海大儒被杀的事,老随从心中便是一惊,再看此刻举着茶杯扭头笑看过来的青年,不禁感慨,这个大将军跟前新晋红人,果然不一般。
老随从走了过来,拱手先行了一礼,才把送来的拜帖还回去。
老乌头接过,刚学会几个字的他一眼认出,退回的是自家老爷的拜帖,神情顿时有些不好看。
徐大摆摆手,挥退老乌头,牵着女儿,领着公孙安走了过来。
老随从尴尬笑道:“请公孙少爷入府。”
公孙安惊喜的看向徐大:“表哥,咱们进去吧!”
徐大颔首,牵着女儿就要跟着公孙安一起入府,老随从一看,惊了,这是什么操作?
他明明将拜帖还给了徐大,他怎么还要跟来?
可徐大根本不看他这吃惊的老脸,只跟在公孙安身后,一起入了府。
等老随从反应过来,战战兢兢追上前准备将人拦截之时,徐大便指着公孙安,一本正经的说:
“我随我表弟一块儿,有何不妥?”
言下之意,我又不是用的我徐青阳的名号,我只是一位跟随表弟的配角而已。
看着徐大那一脸的淡然,老随从目瞪口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徐大!
徐大冲他笑了笑,便牵着女儿自顾自的走了。
还是严故反应快,听到下人的禀报,知道徐大硬是挤了进来,还带了一个女儿,忙叫来老母亲,让她前去照应。
毕竟,他真不敢把徐大得罪死,人既已经入府,再做出赶人之举,回头徐大怕是要让他好看。
前不见河间太守,只因在徐大还未曾发迹之时略有刁难,就被徐大丢到溷厕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人格羞辱?
这个说法,徐大本人估计都不知道。
要是知道,他一准把这个传谣造谣污蔑自己的混账丢进猪圈喂猪!
徐月跟着阿爹刚走到二进院门,迎面就来了一位与二夫人严氏有七八分相似的老妇人。
看年纪,比二夫人还年长十几岁,如果没有意外,这位应该就是严氏的老母亲余氏了。
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在这个时代并不多见,养尊处优惯了,加上年事已高,行动看起来都有些迟钝。
两个儿媳妇将她搀扶着,晃晃悠悠朝徐月这边走了过来。
不愧是严氏她娘,两人用着同一张脸,看起来都是同样的阴郁,就像是鬼怪故事里专门抓小孩的巫婆。
尽管她努力露出和蔼的笑容朝徐月招手,但还不如她身侧两位低眉垂眼的夫人来得和善。
好在徐月不是一般小孩,倒也没有因为老太太的外貌而退缩,走上前,福了一礼,自报了姓名。
“老爷已在书房等候,两位大人放心过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小姐的。”
余氏的大儿媳妇含首说道,从头到尾都不曾抬起头。
徐大不放心的看了徐月一眼,徐月冲阿爹笑了笑,表示自己没问题,徐大和公孙安这才离开。
待男人们一走,三个女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也自在了很多,敢抬起头来打量徐月了。
见她穿得稀奇古怪,但仔细观察,又能看出这身衣服的精妙贵重,纠结的皱起了眉头。
“月儿喜欢吃什么?饴糖还是糕点?”
余氏二儿媳一边来牵徐月的手,一边低头笑问道。
小孩子才做选择,徐月甜甜应道:“都要~”
“呃......”二儿媳妇显然有点没想到,楞了一下,才又笑着点点头,让跟随左右的下人们去准备。
徐月跟着她们来到后院,这边的围墙砌得很高,又种了几棵大树,本该显得宽敞的院落透出一股逼仄阴暗。
徐月当时便想,女人们要是一辈子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会不会得抑郁症?
想起唯一去过一次的二夫人院落,似乎也是这般昏暗窒息。
徐月顿时便庆幸,幸好自家堂姑奶奶没有受到这份富贵夫人恪守规矩的罪。
173 徐月:我炸了
一个老太太,外加两个大娘守在面前,看着一个七八岁小姑娘的抓糕点吃。
她似乎很喜欢她们府上送来的饴糖和糕点,一块糖一口糕点,再配一大口热汤茶,虽吃得粗狂,但她们又忍不住想看。
瞧着小女孩鼓起的双颊,眯起的双眼,心中竟诡异的有种满足感。
眼见两盘糕点都被吃光,小女孩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老太太又吩咐下人去端两盘过来。
“不了!”小女孩突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下人,不好意思,但其实很好意思的对余氏说:
“如果可以,能否给我一叠小菜,一碗清汤面?”
今早一大早就出发,来到陇阳又干等了一个中午,现在都快到晚饭时间了,差不多两顿饭没吃的徐月觉得面前这些糕点已经无法满足自己叫嚣的胃。
余氏看她这模样不似作假,又撇了眼她的小肚皮,明明已经送进去两盘糕点,却好像什么也没吃一样。
不过也想起徐月一行人早早赶来,估计肚子里没什么存货了,干脆下令,提前将夕食端上来,她们也跟着徐月一起吃顿饭。
徐月发现严家的伙食似乎不怎么样,女眷们的夕食,只有一人一碗粥,一叠酱菜,外加一锅鸡汤。
这锅鸡汤,估计还是为了招待她才特意做的。
但仔细看,粥是细粥,酱菜里还杂着肉泥,光是这两点,就已经超越许多人。
徐月饿了,要不是饿了,以她这几个月被全家人放纵养出来的胃口,她宁可不吃这顿饭。
酱肉咸得她要喝一壶水,鸡汤腥得人头发晕,幸好还有一碗细粥垫肚子,不然真不如继续吃糕点,至少口感是正常的。
但看三位夫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徐月又忍不住谴责自己,好日子才过没几天,就开始穷讲究。
吃饱喝足,似乎便无事可做了,年龄上的巨大代沟,让徐月无法同三位夫人交流。
她问书院里平时有多少学生,夫人们就答:“平日里做些针线消遣,偶尔天晴了,出门踏踏青。”
她又问,你们严家的大儒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夫人们就回:“家中儿子都在书院读书,女儿们都在家中织布学做女工。”
徐月:毁灭吧,这天没法聊了!
天黑了,下人们进来掌灯,余老太太年纪大,撑不住徐月旺盛的精力,起身告辞回屋安寝。
留下两位夫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齐朝徐月看来。
两人问她敢不敢一个人睡?如果害怕,就跟她们回房间睡。
徐月狂摇头,两位夫人应该很久才洗一次澡,浓香之下的那股味道,她不能接受。
两人看她不肯,准备领她去客房,让丫鬟陪她。
徐月睁着大眼,“弱弱”道:“夫人送我去找阿爹就行。”
“这恐怕......”不太好吧?
两位夫人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男人们在书房议事,也没有消息说谈好还是没谈好,不敢冒然过去打扰的。
徐月立马使出小孩的杀手锏,滚地大哭!
“我要阿爹,我要阿爹!我要阿爹!”
严家地板擦得锃亮,徐月在地上滚了两圈,衣裳一点都没脏。
两位夫人顿时慌了神,没想到刚刚还乖巧得不得了的小女孩,居然还能这样撒泼。
不过天黑了,又在陌生的地方,孩子大多都会因为害怕而哭闹。
两位夫人理解的看着滚地的徐月,哄她起来,她们带她去找徐大。
徐月立马收了干嚎,嗯嗯点头,又恢复了乖巧听话的样子。
两位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忐忑的领着她来到严故的院落。
还没来得及让下人进去通报一声,屋里的人就像是长了千里眼一样,派何曾出来接人。
“多谢两位夫人招待。”徐月冲二人笑了笑,跟着何曾进了院子。
两位夫人也回了她一笑,转身离开了。
徐月看着她们走远,直到不见踪影,这才收回目光问何曾:
“阿爹吃了吗?”
何曾点头,“在书房里吃了,他们待在里头,一下午都没出来过。”
“哦对了,幼娘,你心心念念的严大儒来了!”何曾弯下长腰,以一众很诡异的姿势凑到徐月耳边激动说道。
徐月一挑眉,“真的?”
何曾点头,又把徐月领到院子一角,指着前方不远处,灯光明亮,大门紧闭的书房说:
“可严肃一个小老头,才到我肩膀高,但那通身的气势,啧啧啧,我是不敢当着他面哼唧的。”
“这么凶?”徐月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前世自己那个古板严肃的研究导师。
何曾猛点头,“不是个好相与的老头,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咱老爷阴阳怪气一顿骂。”
“我在外面守门呢,都能听见他的声音,虽然我听不懂他文绉绉的说了什么,但肯定没说好话。”
徐月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担忧问道:“阿爹没事吧?”
何曾摇头,他没能进屋呢,也不知道。
但都还待在屋里,应该是没事吧?
正猜测着,屋内忽然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激烈响动。
徐月与何曾对视一眼,两人立马跑上前去,听墙角。
严家守门的书童见了,欲言又止,但被何曾那铜铃大眼一瞪,顿时怂了,果断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属于年老刻板小老头的粗哑声调从屋内传了出来,何曾说,这就是那严大儒的声音,还递给徐月一个“你看我没说错,果然很凶吧”的得意眼神。
徐月没空搭理他,因为屋内严大儒说的话,她听懂了。
果然是文绉绉的,骂人不带脏字那种,也不知道自家阿爹说了什么,严大儒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开始疯狂输出。
骂徐大是公孙瓒那草莽的头号走狗,还用纣王身边的费仲尤浑来做比喻,说公孙瓒就是下一个纣王,而徐大就是那只知道拍马屁的费仲尤浑之辈。
徐月有点心疼阿爹,但想着阿爹平日里行事确实会给人留下这样不好的印象,这些话听着倒也还好。
可当严大儒指着徐大说他残害平民,杀大儒,辱学士,不配为人,应该自己溺毙与溷厕之中时,徐月登时就炸了!
174 一个和一万
“嘭!”的一声巨响,一只穿着皮靴的小脚踹开了大门。
满面怒色,气得脸颊通红的小女娃冲了进来,厉色扫了一圈,便选中了目标——一个身穿儒衫,头戴玉冠,身披皮裘,吐沫横飞的老头。
“不许你污蔑我阿爹!”
女童清脆的厉喝声,惊呆了屋内几人。
特别是正骂得上头的严世宽严大儒。
“幼娘......”徐大震惊低呼,正要开口问你跑进来干什么,话未出口,小女孩已经咚咚咚跑到他身前,展开双臂,俨然一副维护姿态。
同时回头对他喝道:“你憋说话!”
徐大:“......”
“这是......”
严世宽刚开口,徐月立马抢先喝道:“你也憋说话!”
心里气急,口音都彪出来了。
严世宽愕然,这哪里来的黄毛......小丫头?
老年人没见过徐月这般时髦的打扮,仔细盯了会儿她那两条女性化的长辫,才敢辨认她的性别。
“您堂堂一代大儒,无凭无据凭什么张口就骂我阿爹草菅人命,诋毁学士?”
“难不成您亲自到过渤海郡,见过当事人口述?”
“凡事都要讲个证据,您是当代公知,拥护者不说几千上万,几百学子肯定是有,若这话从您口中传出,这几百弟子一传十,十传百,我阿爹名声岂不是要被你搞臭?”
徐月怒道:“您不知道我阿爹这辈子最恨人提起溷厕?您还要往他痛处去戳,如此卑劣,也配做万千学子敬之爱之的大儒?”
“没有根据的话张口就来,若是放在以前律法健全之时,我们立即告你污蔑诽谤!”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真,您不听不看,仅凭自己狭隘偏见就往我阿爹身上加那莫须有的罪名,没有这样的道理!”
徐月这连珠炮似的辩驳反问,直把屋内众人听得两眼发蒙。
严世宽几次想要张口反驳,却惊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登时气白了脸,僵在原地,手指指着面前这八岁小儿,抖如筛糠。
半晌,待徐月那张小嘴叭叭说完,这才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
“你这小儿,好尖利的嘴!”
徐月哼道:“与您相比,月自愧不如。”
“好好好,好啊,你们徐家真是好啊!”严世宽连连点头,想必也是气得失去了理智,才有如此不理智的行为,说起了反话。
到底是被人敬重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被一个小孩子指责得无话可说,气得不停深呼吸。
要不是严故急忙把茶水送上,严世宽差点背过气去。
徐大默默看着身前维护自己的小人,满眼的不敢置信,还有深深的感动。
但见严世宽喝了茶水将要缓过来,一把将徐月拉到身后,抱歉道:
“她就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知先生深意,只听见父亲被人污蔑辱骂,心中不平,这才口出狂言,严先生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孩子、不懂事、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些话语,徐月前世网上冲浪听过太多,倒是第一次被用到自己身上。
那感觉,怎么说的,甚是微妙,还有点爽。
阿爹一来就上道德绑架,她看这严大儒怎么好意思同她一个“孩子”计较。
其实心里的话说出来,确实是爽了。
但爽过之后,大脑冷静下来,徐月就有点虚。
要知道,这位可是真大儒,要是他不讲理起来,她们还真拿他没办法。
严世宽好不容缓过劲来,就被徐大强行叠加道德枷锁,差点又要晕过去。
好在这次,那黄毛小丫头没有再雪上加霜的出口骂他。
严世宽缓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打起精神来。
严故怕事情闹大,一脸小心的上前打圆场,准备先把这位族叔哄回去休息,免得真气出什么病来。
不想,老头也是个直性子,有话不吐不快,当即摆手喝止了严故,看着站在徐大身后的徐月,眯眼问道:
“你刚刚说我污蔑你父亲,你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我所说不属实?”
这就是要同她一个小孩掰扯清楚的架势了。
徐大回头无奈的瞪了女儿一眼,完了吧,遇上杠精了吧。
徐月哼的一撇头,表示自己也不怕,阿爹您瞧好吧,女儿不会允许任何一人给你增添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徐大微楞,而后便笑了。
那模样好像在说,你尽管闹去,咱们父女俩今日豁出去,一起教教这狭隘老头怎么做人。
得了阿爹的全力支持,徐月也不虚了,抬步站到面前来,回道:
“首先,我阿爹没有残害任何一位无辜平民。”
“当日渤海郡破城之时,那位大儒带着门下弟子前来城门围堵,阻止大军入城,这便是将自己立于守城士兵的位置。”
“他们既选择要做一名士兵,而不是大儒和学子,那就应该清楚,倘若城破,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两军交战,士兵互相攻伐,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他们既当了兵,选择放弃原本的大儒学子身份,又怎能因为战败城破,以原先的身份来指责将军杀害无辜?”
“且入城之后,我阿爹他们没有杀害任何一位平民,死在他们刀下的,只有作为士兵的敌人。”
徐月深吸一口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浅饮过后,一字一字反问道:
“如此,残害平民的说法,又从何而来?”
问完,那双黑眸直视着严世宽错愕的双眼,忽又恢复了小女孩的俏皮,补充道:
“我还没说我阿爹为那位大儒举办的盛大丧礼呢,在丧礼上,也是他苦心劝解那些想要去当士兵的学子们,冷静些,理智些,这又免了多少人去送死?”
严世宽急切反驳:“可你父亲他们,仍是杀了许多人,一双手染了不知多少人的血!”
“先生怕是没上过战场吧?”女孩一歪头,瞧着他笃定问道。
严世宽颔首,他确实没上过战场,但这又如何?
与徐青阳和公孙瓒二人这两个满手鲜血的屠夫有什么关系?
徐月轻叹了一口气,像是亲眼看见某个自己崇拜的偶像人设在面前崩塌了。
她问面前这个固执的老先生,“假设先生您是一位将军,大军逃自一处城池,满城都是于您而言完全陌生的异地百姓,但敌军即将杀来,您必须守住城池。”
“然,敌军强盛,我军势弱。”
“这时,对方提出用您手下最忠诚的副将首级换取您身后数万百姓安然,您怎么选?”
“是送上忠心耿耿的同伴首级,寒了将士们的心,还是牺牲身后数万百姓,遭千夫所指?”
严世宽陷入沉思,整个书房都安静下来,就连严故和公孙安也都在认真思考,如果自己是将军,自己要怎么选。
175 我选择自杀
大清早,想了一夜的严大儒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跑来客房堵徐月。
徐月刚起身出门准备做个晨练,没成想,一打开门,就见到神色萎靡,眼神倔强的严大儒,好险没吓一跳。
天还没亮透,清晨的薄雾围绕着整个庄子,雾蒙蒙的环境中,冷不丁出现一张萎靡老脸,徐月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
“严先生?”徐月惊讶的一挑小眉,“您想干嘛?”
不会是要仗着长辈的身份,准备收拾她吧?
不怪徐月这么想,昨夜众人散去时,这老头阴沉沉的盯着她,一副要把她杀了,以正声名的架势。
严大儒看着面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小女娃一副警惕模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才哑声开口道:
“我选择自杀,以全忠义!”
“啥?”徐月大惊,不过是被她一个小孩气得无话可说而已,就想不开准备自杀了?
“您别冲动!”徐月紧张的往前走了一步,又急忙冲屋里喊:“阿爹!”
快来拦住这想不开要自杀的老头子!
严世宽冷眼看着面前这小丫头一脸的惊骇,知她想岔了,脸色更显阴沉。
“老夫说的是你昨日做出的假设!”严世宽咬牙喝道。
还以为女儿出了什么大事,急忙穿衣奔出门外的徐大顿时一愣。
徐月也顿了顿,这才大松一口气,转过头来面对严世宽,一本正经的说:
“我给您的是选择题,只有两个选项,没有第三个。”
“您这番回答做不得数。”
一句做不得数,只把严世宽郁闷得差点吐血。
敢情他想了一夜,做了无数次心里斗争,好不容易做下的选择,居然做不得数?
他一时气愤,忍不住怒问徐月:“那若是你,你怎么选?”
徐月翘起嘴角,露出几分孩童的俏皮,答道:“我选择变强,赶在敌军威胁之前,把一切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听见这话,严世宽乐了,像是逮住了徐月的大漏洞,顿时乐道:
“你不也是第三个选项?果真是一孩子,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了。”
徐月半点没有被抓住漏洞的慌张,笑嘻嘻叉腰辩解道:“您的问题是,我怎么选,又没说如果我是将军我怎么选,我这样回答,有什么问题?”
眼见严世宽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徐月哈哈笑出了声。
那得意的模样,只看得人牙根痒痒,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叫她知道做人不要太嚣张。
“你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无理也被你搅三分!”严世宽憋了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对徐月来说,毫无杀伤力的话。
小姑娘笑够,也觉得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便收了大笑,背着小手,认真道:
“先生也不要生气了,看先生想了一夜,想必也已经明白,身在其位,总有许多无奈,混乱的局势下,不管怎么选择,总有人会受伤。”
“而先生您之所以如此气愤,想必和我们一样,都把这天下子民,看做是自己大庆同胞,这才如此愤愤不平。”
徐月顶着稚嫩的脸,叹了一口成年人才有的沧桑气,“只是在你我之外,还有许多人,看见的只有袁党、曹党、皇族......”
严世宽愣住了,这些话,该是从个小女孩口中说出的?
抬眸去看站在门边的徐大,固执的小老头心中不知不觉被撕开了一道小口,让他有种想要去深入了解这对父女的冲动。
“先生。”徐月抬起头来,试探问道:“近来天好,书院也还未开学,要是得空,不如去我家庄上坐坐,看看这山间野趣?”
徐大也走上前来,难得正经的抱拳叫了声:“先生。”
说:“既然您不信,那就亲眼去看看吧,将军麾下良莠不齐是真,但心向百姓者,亦有不少。”
“大将军他......是真的记挂着他手下的百姓。”才怪!徐大在心里弱弱补充。
这些个军阀,要是真的记挂着手下的百姓们,就不会三天一小大,五天一大打了。
说来说去,遭殃的还是最底层的广大平民。
对袁、曹、孙吴、公孙瓒等人来说,这是一个充满机遇,一不小心就能飞上九天的好时代。
但对那些因为战争、瘟疫、天灾,不得不离开故土,放弃田地,沦为流民的百姓们来说,真是个不能再糟糕的时代了。
不过道理大家都懂,面子上该要顾忌的还得顾忌着些。
严世宽狐疑的盯了父女俩半晌,这才点头,闷闷的应下了二人的邀约。
徐月内心狂喜,连忙暗示严世宽,还可以多带些弟子或者严家的学子们过去。
至于过后怎么把人留下来,等人去了再说。
要是没人过去,后续一切计划都是白搭。
不过严世宽心里还有点气,见父女突然变得殷勤起来,心中暗暗警惕,并没有给两人一个准确答复。
“先生还在生我的气呢?”徐月立马不好意思的笑出一口小白牙,刚掉了一颗门牙的嘴里透出一个小黑洞,天真又无邪。
严世宽一看,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忍住笑了,“你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片子,还不至于让老夫时时记挂。”
“罢了,你也没说错。”他摆了摆手,身上挺着的一口气泄了下去,透出几分迟暮老态。
“我老了,真的老了,老顽固老顽固,说的就是我吧......”
严世宽轻叹一声,转身看看天边升起的朝阳,挺直了腰板,迈着颤巍巍的步子转身离开。
院内的父女俩默契对视一眼,心中乐道,鱼儿成功上钩!
严世宽都准备跟随徐家父女去庄子上转转了,严故顿时就领会到了这其中微妙的变化。
昨日还对公孙安客客气气的他,今日送徐月一行人出门时,居然用长辈的口吻,亲昵的对他说教了一番。
公孙安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再看严故那张严肃的面庞,仿佛见到了少时外出求学遇到的严师,紧张得直咽口水,忙不迭的应:“好的,会的,一定!”
真是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一行人来时只有三辆车、十匹马,回程时,队伍后头却多了两辆牛车和六匹马。
176 物理王
这多出来的,正是准备去徐家庄上看看的严世宽,还有他两位得意门生。
一位是从冀州河北来的崔元,家族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
族中还有崔焱等大儒,在袁昭麾下为其出谋划策。
得知这人的出身后,徐月就忍不住怀疑,是这家伙在背后给自家阿爹造谣。
就算不是他本人说的,但身在渔阳的严世宽还能知道河北的事,肯定和他有点关系。
不过观察一上午看下来,这好像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正经儒生。
严世宽另外一位弟子,是从幽州辽西郡过来求学的光禄海。
普通耕读人家,祖父从商,父辈继承了上一辈的遗产,少时家境殷实,但父辈坐吃山空,现在没有以前的风光了。
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崔元稍长一些,已有家室,性格沉稳,做事一板一眼,活脱脱的严世宽二代。
光禄海就不一样了,年纪小些,也没有成家,身后没有束缚,是个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的一米八三壮小伙。
辽西那个地方,学术不发达,与周边民族来往密切,儒家礼教在那边几乎形同虚设,就算光禄海很小就有儒家老师指导,边民的粗狂直爽脾气也已深入骨髓。
和严世宽有过接触的徐月都觉得很神奇,这样一个年轻人,怎么就能被严世宽这种讲究礼教的大儒看上呢?
徐月盯着那个骑在马上的壮小伙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
不过她不急,接下来这师徒三人会在庄上停留,她有的是机会慢慢观察。
天更暖和了,路面也比来时更加好走一些,加上众人归心似箭,车程比昨日来时快了不少。
半上午的时候,徐家的庄子就到了。
公孙安与荣伯在山坳口与徐月一家分别,两家人就此分开,各回各家。
公孙安过继的事算是板上钉钉了,只等严故那边说服二夫人严氏,这事就成了。
而徐大这边,徐月也渐渐看得明白,阿爹此行,其实目的并不是只有公孙安过继这一个。
阿爹真正的目标,是严世宽这位大儒。
在这场军阀混战中,公孙瓒其实一直是那个被其他军阀集体弹劾的对象。
为什么被弹劾,一是因为他的出身,既不像袁氏那样有祖上四世三公的政治积累。也不像曹氏得了小皇帝亲封的大将军,名正言顺。
二是这些年他的得罪了不少读书人,特别是幽州冀州两州读书人们对他的反对。
而一旦获得了大儒严世宽的认可,或者是他的中立态度,就会大大化解公孙瓒现在所面临的压力。
要是放在以前,公孙瓒肯定是不服就干,但现在他居然肯放下身段,与这些大儒学士们示好,确实令人大吃一惊。
“阿爹,你是不是给大将军下蛊了?”徐月怀疑的问道。
徐大嗤笑一声,“嘁,你这小脑袋瓜里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里是北方,又不是苗疆,你阿爹我就算会下蛊,那也得有蛊可下才是啊。”
徐月心想,也对哦。
但是.......
“公孙将军现在怎么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徐月没忍住,小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变了吗?”徐大摸了摸下巴上蓄起来的小胡子,一本正经的回想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
“看来我让鬼神给他托梦以作警醒,还是有些效果的。”
“托梦?”徐月眨巴眨巴大眼,这是什么骚操作。
徐大示意徐月凑近些,神神秘秘的在她耳边解释了一下他当初看公孙瓒不听劝,然后就略施手段,让公孙瓒天天做梦的事。
公孙瓒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有些梦你连着做他一个月,天天梦到死后的自己来告诉现在的自己,“要听徐公的话,才能免除死劫”,不信也得信了。
从那以后,凡是徐大说的话,公孙瓒都肯坐下来认真听一听了。
徐月听完,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妙哇!”
徐大故作谦虚的摆摆手,“哪里哪里。”
说笑间,一行人来到了进庄的大门前。
先前徐大回来时这里还只是架着简易的栅栏,现在一个冬天过去,这里已经多了两扇大铁门。
就是现代监狱大门同款,两扇全封闭式的门,上面留两个小窗口,底部做了滑轮轨道,解锁后往两边一推就开了。
这样的大门,是王氏专门设计的,连带着两侧山坳也一并设计进去,山和门完全形成了一个整体。
大门一关,就是天然的防御屏障,谁也甭想进来。
这样的大门,给刚到徐家庄上的严世宽等人带来了第一次震撼。
通体乌黑的铁门,高四米,宽六米,厚约七寸,不说这精湛的锻造技艺,只说这么大一坨铁块,就得花费不少钱布。
这还没完,你看那门下的轨道,顺滑无比,分明无人推动,两扇大门就能自动向两边山体缩进。
“不知这是哪位机关大师的手笔?”
从这两扇大门走进,亲身体验过滑轨门的精妙之后,严世宽忍不住问了出来。
“幼娘你说。”徐大朝闺女看去,让她同先生解释解释。
至于他自己,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家婆娘最擅长的物理是他的知识盲区!
徐月点点头,对阿爹这个玄学大师对物理的恐惧表示理解,转头对严世宽等人解释说:
“这山体里内置了特殊的弹簧装置,触发机关之后,弹簧装置启动,带动里面的轴,门受到拉力,自然就会往两边山体缩进了。”
“而关门的时候,就把弹簧装置放开,门又会自动合上。”
徐月指着身后两侧的山壁道:“如果没有打开机关,光是以人力推门,一百个大力士都推不动。”
“哦,这就是力的互相作用,我阿娘说的!”
徐月前世物理学得很差,对那些物理出色的人们有种天然崇拜,一提起阿娘,小脸上满满都是自豪。
严世宽师徒三人楞了楞,阿娘?
这门上的机关,竟出自一位徐夫人之手?
不对,是一个女人之手!
“机关公输大师还收女弟子吗?”光禄海惊讶问。
徐月挠头,“什么公输大师?我阿娘没有拜师,这机关是她自己做的。”
师徒三人震惊对望,徐夫人竟是自学成才!
177 人均会算学
回望黑色大门的那一瞬间,严世宽突然有点明白徐月那张叭叭的小嘴为什么这么厉害了,原是遗传了她的母亲!
本来就带着探究心思过来的严世宽,心里顿时对这个庄子升起了无限好奇。
他倒要看看,徐家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过了大门关卡,牛车缓缓驶入山坳。
平整的道路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毕竟外头也不是没有,特别是在繁华的大城里,道路不但平整,还都铺了青石板。
严世宽曾在旧都洛阳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见识过大庆的繁华,一般的事物已经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众人从山坳中走出,入目便是大片修整得干干净净的田地。
还没到春耕农忙时节,往常这个时候农人们都在家中忙着修整农具,或者是躺平减少食物消耗。
说白了就是无所事事。
但徐家庄上却大不一样,三天年假一过,大家伙就迫不及待的积极投入生产工作中。
现在庄上有豆坊、兵工厂、纺织厂、炭厂,各处都需要大量人力,光是庄子上这些人手,还不太够。
王氏已经做好准备,等天气再暖一些,就带领手下部曲出门一趟,一边赶在春天来临前,将生产出来的最后一批无烟炭处理掉,一边沿路将那些散乱的流民收拢过来。
徐月一行人回来的动静引起了各处忙碌工人们的注意,但大家都忙着自己手中工作,根本没有太多精力关注他们,只匆匆看过一眼,就转身投入生产工作中。
严世宽诧异的看着这些忙碌的庄民,顺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发现了东南角的工业区。
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冶铁高炉,还有纺织厂外那架靠水流驱动的大风车。
看到这些东西,严世宽表现得还算淡定,毕竟也不是没见过。
但当瞥见往来庄民们身上整洁的衣着,还有那蓬勃的精气神时,已经见过太多麻木神情的师徒三人齐齐一怔。
这样的精神面貌,他已经记不得曾经是否见过。
或许,在这个王朝最强盛之时,也难遇到这样的神情。
特别是见识过这个王朝无数黑暗面的严世宽,在瞥见那一双双眼眸里迸发出来的对未来的期望之意时,心中涌动,竟有种恍然隔世的诧然。
如果不是刚从荒废的村庄走过来,他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鼎盛的过去。
“他们在做什么?”崔元好奇问。
徐月答:“工作啊,庄上建了很多工厂,大家可以进入工厂工作,凭借自己的双手赚钱粮,每人每天平均可换8个工分,可以在庄内小卖部里购买衣服、粮食、还有其他日用品。”
光禄海好奇问:“敢问这8个......工分,可换取多少粮食?”
正好有一队庄民从山上挑着烧好的炭走下来,徐月便逮住领头的石头,让他回答光禄海的问题。
自从夜校开办,石头就没落下一节课,初级班教授的基础数学他已经学得很熟练,当即便口算道:
“五工分可换一斤粮食,八工分便是1.6斤粮食,而一斤是十六两,占比零点六便是九两六分,所以总共是一斤九两六分粮食。”
说完,又自信的问徐月:“三小姐,我算得可对?”
徐月点点头,跟他比了个赞,摆手让他继续干活去。
待石头等人离开,徐月转头对下巴都快要惊掉的光禄海说:
“1.6斤,舍一下尾巴算一斤半,不过大家现在都精明了,那一点斤两也是要算的。”
光禄海楞了半晌,反应过来之后,惊讶的看着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徐月,“你还会筹算?”
这徐家小姐才多大点啊,这算数都快比上他了。
不,恐怕比他这个学了好几年的还要厉害。
徐月点点头,谦虚道:“一般一般,比我阿爹阿娘差远了,不过教庄民们日常使用,倒是绰绰有余。”
“庄民?”崔元眼里多了几分迷茫,“这些人,不都是徐小姐家的奴隶吗?”
“他们身上穿的是......?”崔元又注意到了石头等人身上看似凌乱,但应该挺保暖的着装。
徐月答:“是羊毛衫。”
紧接着继续回答他前一个问题,解释道:“他们本来都是自由民,因为战乱和瘟疫流亡到此,庄子的上一任主人偷偷把他们买下来,入了奴籍。”
“我阿娘说,人和人之间应当是平等的,只有职责级别上的不同,所以,我们这里没有奴隶。”
这番将奴隶和自己等人置于同等地位的说辞,令崔元皱了眉头。
不过严世宽微不可查的轻点了下头,光禄海更是直接拍手说:“对!本该就是如此!”
“徐小姐,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徐夫人了。”光禄海激动的说道。
他是个性情中人,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却没察觉到自己这句话,放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是多么出格。
严世宽立马重咳了两声,光禄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同徐大告罪。
徐大摆摆手,知道这年轻小伙只是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示意他不用解释。
不过要想见到王氏,那可得等到傍晚所有人下工的时候。
徐月解释说,家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家阿娘、哥哥、姊姊,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不到下班点是不会回来的,要等晚上才能见到。
下班,这又是个新词,光禄海数了数,从进入那扇黑铁门到现在,他已经学了不下十个以前从未听过的新词。
不过入乡随俗嘛,主人家说傍晚才能见,那就傍晚再见。
众人不坐牛车了,边看边往徐家大宅走去。
走到宅院前的大树下时,正是中午学堂下课放饭的时候,一股诱人菜香飘了过来,引起众人的注意。
徐月只怕他们没兴趣,既然好奇那就带他们去看看他们食堂的伙食吧。
虽然不是什么美味珍馐,但用铁锅滚油炒出来的菜,可比严家大厨用陶锅蒸的好多了。
徐大热情邀请道:“正是中午学堂放饭的时候,不如大家一起随我一块到食堂,和孩子们一起用午膳吧?也让他们见一见大名鼎鼎的严大儒。”
178 徐家庄没有舔狗
徐月给老乌头使了个眼色,她怕食堂大娘并没有多准备饭食,让老乌头提前过去通知一声。
严世宽没有回应徐大的邀请,但身体已经自然的撑着手杖往学堂那边走去。
崔元这看看那看看,瞥见学堂房屋上透明的玻璃,惊讶问:
“那是琉璃?”
徐大去追严世宽,徐月主动招待起两位学士,摇头道:“是玻璃,比琉璃更纯。”
崔元低头看了徐月一眼,见她鼓励的一笑,便大胆来到窗前,仔细观察窗上的玻璃。
越看越觉得心惊,他知道,这个叫玻璃的东西绝不会比琉璃便宜。
可徐家却拿它来装窗户,这不细想不要紧,一想起来,心肝都颤了颤。
“很贵吧?”光禄海问出了崔元不好意思问的问题。
徐月摇摇头,又点点头,小手指着工业区,“自家产的,还用得起。”
“两位要是有兴趣,改天我可以带你们过去看玻璃的制造过程,再让大有叔送你们一人一面小镜子,带回去给嫂子们用。”
说着,从衣兜里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镜子递到两人面前,崔元好奇的凑上来一看,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这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模样。
瞧见脸上那粗糙的毛孔,他先是嫌弃的往后一退,又忍不住好奇的继续往前凑上来,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清楚的镜子!
但还不等他照过瘾,小镜子就被徐月收走了,看小姑娘那宝贝模样,想来这也是她的珍惜之物。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信息:好想留下!
不过既然徐月说是改天再带他们去看玻璃生产流程,没说是明天还是后天,那就得留下来小住一段时日才能等到。
二人对视一眼,再看徐月这和大人一样的早熟聪慧,再没把她当成一般小孩看待。
两人隐晦的瞥向走在前头,已经来到黑板前,正在那对着黑板上一堆奇怪符号端详的严世宽。
暗示徐月,他们能不能留下来跟她一起去看怎么制造玻璃,还得看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
徐月挑了挑眉,递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这狡黠的模样,就像是山里的狐狸。
崔元和光禄海在心中齐齐想到:这徐家的孩子,怕不是妖精转世,也太精明了些。
徐月可不管两人怎么想,眼见这两个徒弟已经被稳稳拿捏,舌头习惯性顶了顶缺掉的门牙,准备继续美食攻略严大儒。
徐大已经领着严世宽参观了一遍教室,对徐家这种没什么学术底蕴还开班教导学生识字算数的行为,不置可否。
倒是黑板上,代课老师小君梅刚写下的九九乘法表,还有讲台上留下的一把算盘,深深吸引了他的注意。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特别是严世宽这样的大儒,从徐大口中得知黑板上的符号是用来代替原本大写数字的阿拉伯数字后,很快就能自如转换。
这一转换就不得了了,汉字数字换成阿拉伯数字之后,再看黑板上的乘法表口诀,只觉得精妙无比,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先生?先生!”徐大加大音量重重喊了两声,严世宽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一把揪住徐大衣袖,激动追问:
“这法诀是何人所创?”
没想到徐家居然还有这样一位高人在此,他定要见上一见!
徐大飞快的撇了眼已经领着崔元二人来到教室门口的徐月,摇头叹道:
“创造之人已经不在人世,这是小女偶然翻阅古籍所得,想着还算实用,就拿出来教给孩子们学习。”
编瞎话,徐大是专业的,严世宽一听,顿时又气又遗憾。
气的是这样法诀居然埋没到现在才面世,遗憾的是自己不能亲眼再见一见这位筹算奇才。
“唉~”严世宽长长叹了一口气。
老乌头从食堂小跑来到徐月跟前,小声告诉她,食堂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徐月点点头,提醒教室里的两人:“孩子们已经在等我们了,严先生,咱们先去用午膳吧。”
严世宽不舍的看了黑板一眼,这才颔首走出来。
一行人来到食堂,孩子们已经在里面排好队,见到严世宽等人进来,以周荣为首的孩子们,齐齐转身,拱手行了一礼。
这不是标准的学生见先生的拜礼,倒不如说是徐月自创的,看起来像回事,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腰压得不够低,头也抬得太高了,尊敬有余,茫然更多,严世宽在孩子们身上感受不到他们对大儒的舔。
已经习惯被人捧着的大儒,一时间有点不太习惯没有舔狗的日子。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用标准的礼仪,给这些孩子们回了一礼。
果然,孩子们立马露出了惊叹和崇拜的目光。
严世宽心里顿时舒服了,保持着严师风范,端着姿态往明显用来吃饭的桌凳区域走去。
“严先生!”徐月叫住了他。
严世宽疑惑回头,就见小姑娘拿来三个托盘,分发给他们师徒三人。
“请在学生们身后一起排队领取午餐,我们这里师生平等,不搞特例,老师和学生一样都要排队的。”
徐月说着,又补充道:“不过先生年纪大了,秉承着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可以让班长帮您打饭,先生请先就坐,午膳稍后就来。”
说完,也没给严世宽反应的时间,招呼上新奇的崔元,还有兴致勃勃的光禄海,在学生们身后排起了队。
就连徐大,也不好在这里搞特殊砸了女儿的面子,不太熟练的拿着老乌头递来的餐盘,一起排队领取食物。
今天的午饭是杂酱面加煮鸡蛋,再配豆花,简简单单三样东西,却看得人食欲大振。
徐月几人围坐一圈,徐大抬手做了個请的手势,便先端起自己最爱的甜豆花喝起来。
豆腐已经在渔阳这边传开,但豆腐脑不易储存不便运输,周边人大概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但吃过的很少。
严世宽就没吃过豆花,见徐大吃得呼呲呼呲的,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崔元那边又说了一便请,严大儒这才拿起白瓷勺,斯文的舀一勺豆花送入口中。
他年纪大,牙口近年来不太好,这豆花软烂香滑,只一口,就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