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 见面
“冬冬冬！”
一大早，徐月刚起床，房门就被敲响了。
阿二在院里打扫，闻声朝屋内看了一眼，见徐月颔首，才起身去开门。
“司马先生？”看到门外的人，阿二有点惊讶，抬手请人进门。
回头冲院里禀报：“首领，司马先生来了！”
徐月穿戴好，拎着陶瓷杯和羊毛做的牙刷来到院里，打水洗漱。
“大清早的有事吗？你父亲怎么样？大夫怎么说？”徐月笑着问。
接了水，在窗台的小盒子里沾点盐，蹲在屋檐下开始刷牙。
司马懿早就习惯首领这随性的样子，站在她身前，一边看她刷牙一边说：
“首领，对不起。”
“嗯？”徐月疑惑的抬起头来，顺便灌了一口清水，把嘴里的盐冲干净，“你怎么了？”
司马懿接过阿二手上的毛巾双手递给徐月，徐月顿觉惊悚，“你别这么殷勤，有事说事。”
但还是接过毛巾，擦干净了脸。
徐月招招手，示意司马懿跟自己进屋，院里冷得很，不适合谈事。
两人到了屋内就坐，阿二为二人沏了杯热乎乎的奶茶，便立在一旁随时等候吩咐。
“你出去忙你的吧。”徐月对阿二道。
阿二颔首，这才退下，走之前，贴心的把房门关上了。
“好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徐月端起奶茶，享受的一口一口浅抿着。
司马懿没这份心思，纠结片刻，开口还是那句对不起。
“我阿父他没病。”司马懿叹道。
说完，抬头去看徐月的表情，她冲他摇头笑了笑表示没关系，“嗯，还有呢。”
这么平澹的反应，令司马懿有一瞬的愕然，但很快他就知道，徐月恐怕在昨日事发时，就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之所以没有昨天就找他，是在等着他自己上门来。
这说明，她还是信任他的。
想到此处，司马懿悬了一整晚的心，总算落了地。
“唉~”他又叹了一口气，但这口气是把愁绪全都叹了出来，人立马变得轻松了。
“我阿父他想见见首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
不等徐月回答，又补充，“若是首领没空，我便自己打发了他回老家去也可。”
“不留你父亲在这过年吗？”徐月关心道：“你也这么多年没回家了，你想不想回去？”
回去？
他可不敢！
司马懿忙摇头，一脸苦涩，“首领别开玩笑，我现在怎么回去？”
他要是真回去了，就算他爹、他的家族能容他，曹徳这人也不可能容得下“叛徒”。
到时候，怕是他亲爹也不能保全他！
徐月安慰道：“你也别急，再过两年，你就能回家和家人们团聚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司马懿眼睛眯了起来，首领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徐家军这就准备南下了吗？
“你阿父想见我啊？”徐月思索片刻，安排道：“那就今天吧，下午我在办公室里等他。”
“对了，他真不留下跟你过年了？”徐月好奇追问。
司马懿颔首，“阿父怕首领责怪他谎称有病的事，想给您赔个罪就回去了。”
司马懿面上没什么不舍，但徐月知道，父亲不能留下，他心里也有点遗憾。
“你想不想你爹多留一会儿？回程可没有航船了，得走陆路，公孙昊来这一趟，要年后才回。”
司马懿当然知道，可老父亲执意要走，他又有什么办法？
那个倔老头，是不会听人劝的。
想到同事们过年都能一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而自己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那小楼里，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司马懿顿觉心梗。
“我去跟你阿父说说看，走吧，上班时间要到了。”徐月冲司马懿挑了挑眉，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司马懿心头微暖，但也不敢抱有什么希望。
倔老头之所以被叫倔老头，那是因为他们真的很倔！
两人一起离家往办公大楼走去，司马懿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徐月：
“首领，我阿父此番过来，无非是想看看徐家军的发展情况，您就这样让他看了，还这么轻易放他回去，会不会......”
“这是我全家人的意思。”徐月回头抢下话茬，表示自己的决定不止是个人的决定，而是全家人的意思，免得司马懿有顾虑。
“他爱看就看呗，我巴不得他多看看。”
徐月这是真心话，她恨不得司马防回去后多给徐家军宣传宣传，她就怕外面的人不知道徐家军是什么模样呢。
当然，对方是敌对势力，最大的可能性是抹黑他们徐家军。
但只要他们这些上位者清楚的知道徐家军不好对付就行了。
至于老百姓那边的风评，徐家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孙阿山已经带着火炕帮弟子们出发了。
知晓了徐月的真正态度，司马懿彻底放下心来。
昨晚他还担心徐月会借此事刁难老父亲，要给他几分颜色看看，现在看来，是他把首领的格局想得小了。
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吧，毕竟是亲爹，司马懿就算再理性，还是会受到亲情的牵绊，让他看不清楚。
“华佗真的死了吗？”进办公室前，徐月突然问道。
司马懿艰难的点了点头，他昨天问过父亲，是真的死了。
“在咱们徐家军的地界上，大夫受人尊敬，但对曹徳来说，这也不过是个没有身份背景，想杀就杀的贱民而已。”
司马懿有点唏嘘。
徐月心情有点糟糕，毕竟她当初还想着，等拿下中原，就把这位有名的医者挖到自家卫生所里来。
没想到，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死了，死得还这么冤枉。
因为心情不好，下午见到司马防时，徐月的面上一丝笑容也无。
司马防打量着面前这个梳着高马尾的少女，身材高挑，五官精致，若是换一身长裙，梳上发髻，也是个世家女的矜贵模样。
此时，这个少女正同她那双透亮的黑眸看着他，他能够在她的眼里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管它什么阴谋阳谋，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对司马防来说是很奇妙的，因为从前处在徐月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他。
而不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子。
480 为了文明
“老先生您请坐。”徐月抬手，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客气邀请。
她面上没有笑容，但也没有别的其他情绪，司马防发现自己这个一把年纪的人精，居然看不透这小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
掀起衣袍，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原本出门前他是穿着徐家军军服的，但临出门，又突然换回了华丽却不保暖的广袖儒衫。
或许，这就是上流豪门对风流的执着吧。徐月在心中感叹。
“司马先生说您想见我，有什么事要说吗？”
徐月一字不提看病的事，司马防更觉她心机深沉，对付得更加小心。
只是这一个照面，他就知道，徐家军这个女首领不是好对付的。
加上昨天被儿子直接拆穿了自己的目的，司马防也识趣的没有再提起一开始的打算。
他现在不想跟徐家军谈什么合作，他只想知道，面前这个年轻首领，她到底是什么妖怪！
司马防露出和蔼的笑容，就像是在面对一个小辈，而非面对敌军首领——他拒绝承认，面前这个女首领气场强大，差点把自己都压下去了。
他好奇道：“听说首领一家乃是天神降世，下凡拯救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所以，老夫也想看看，天人到底是什么模样，这才大胆过来叨扰。”
司马懿站在一旁，听见老父亲这番话，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他忙看向徐月，露出苦笑，“我父只是好奇，单纯好奇，并无冒犯的意思.......”
可惜，他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月打断了。
她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活都不用干了吗？我给你放假了吗？”
司马懿：“......”
得，他还是走吧，免得在这屋里提心吊胆的。
司马懿给老父亲递了个警告的眼神，关门离开。
屋内只剩下徐月和司马防两人，徐月接着刚刚司马懿的话问他：
“那您可看清楚我的模样了？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司马防点点头，“和常人无异，不过比一般人好看一些。”
这话听起来真心实意，徐月嘴角微弯，露出了笑容，“您眼光真好。”
司马防嘴角微抽，这女妖怪还真不客气！
“徐首领既是仙人，应该会不少法术吧？”司马防试探。
他以为，这种敏感话题，对方会想尽一切办法敷衍过去，比如说什么施法前要斋戒沐浴，今日不宜之类的。
却没想到，徐月反问他：“老先生想看什么法术？”
“是这样的吗？”徐月突然升起了吓唬一下老人家的想法，抬手一张，一块小小电子表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还是这样的？”
手一抓，再摊开，手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锋利的重剑，被徐月轻而易举的掂在掌中。
“又或者......是这样的？”
重剑凭空消失，连带着办公桌上的各种文件一并没了踪迹，留下干净无比的桌面。
“冬”的一声巨响在办公室内响起，坐在椅子上的司马防由于受到惊吓，不停往后仰，直接连人带板凳摔倒在地。
徐月反倒被他惊一跳，忙起身来扶，“老先生您没事吧，可别摔着了，我可没办法跟司马先生交代啊！”
“你、你、你莫挨老夫！”
司马防连连后退，看到徐月伸出来的手，只怕她把自己也给变没了！
徐月无奈停下，一脸无辜，“不是老先生想看看法术吗？我这都给你演示了好几遍，不知道您可还觉得满意？”
“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司马防颤着声音质问道。
徐月没忍住笑出声来，“刚刚还说我是神仙呢，现在又说我是妖孽了？老先生您见过这么和善的妖孽吗？”
徐月还想刺他几句，但看他一把年纪大冬天的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到底还是不忍心，收起了戏谑的笑，再次伸出手，
“起来吧，刚刚逗您玩儿呢，没有妖孽，也没有神仙。”
“没有妖孽？也没有神仙？那刚刚.......”司马防指着干净的桌面，那上面本来有很多书籍文件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当他眼瞎啊。
徐月一挥手，被她收进研究室内的文件重新出现在桌面上，散乱的摆放着。
司马防本已经要顺着她搀扶的力道站起身，又见到了这一幕，小腿肚一抽，一个站不稳，再次坐倒在地，睁着一双警惕的老眼盯着她。
还说没有妖孽没有神仙？那这是什么！
徐月好笑的把这老头抓起来，立起椅子，把他先安置好，这才又回到自己刚刚的位置上坐下，
“我懒得解释了，您觉得是怎样就怎样吧，无所谓的。”
“听司马先生说您这就准备回老家，不多住两个月了吗？我们这过年可热闹了。”
“今年幽州大定，我还准备让文卿他们戏剧团办个春节联欢会，您要是这就走，那就太可惜了。”
徐月一脸遗憾的补充道：“今年他们还学了魔术，像是什么大变活人啊、水上行走，还有冰戏、小品、舞蹈之类的......”
“大变活人？”司马防疑惑追问，这名字光是听起来就觉得不简单。
活人还能直接变出来？
这特么真不是仙术？
徐月笑着说：“您这么感兴趣的话，留下来亲眼看看再走岂不是更好？”
“司马先生应该也跟您说过了吧，公孙昊的船，年后开春才回程，要是您现在回去，没有船您只能走陆路，在我们幽州地界还好，到了冀州，我们可不能给您任何保证了。”
徐月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再有一小时就下班了，但她还有些文件还没看完。
“老先生，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没有的话，咱们改日再聊？”
徐月明示要送客。
司马防没动，他看着徐月把桌上散乱的文件整理整齐，心中已经无法分辨，她刚刚的几次凭空取物收物，到底是那什么魔术还是真的仙术手段。
他不解问：“你们到底要什么？”
倘若没了皇帝，没了世家门阀，没有了贱民和奴隶，这个社会将会如何运转？
徐家又不想当皇帝又不要做权臣，拿她们坐这一切，到底图什么？
问这个问题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徐月有些困惑，她们想要的真的很难懂吗？
她坐直了身子，认真答道：“为了文明！”
481 拿来吧你
闭合的办公室门打开了，躲在楼梯拐角处的司马懿状似不经意路过，就见他老父亲呆愣愣的从里面走出来，双眼迷离，嘴里念叨着：
“文明、文明、为了文明......”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
“阿父？”司马懿靠了过来，老父亲并没有搭理他，把他当成了空气，全身心投入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这反应让司马懿心头一跳，借着交文件的理由，飞快把办公室内的情况包括徐月都扫了一遍。
“有事？”徐月抬起头来，狐疑问。
司马懿嘴角扯出一抹笑，摇摇头，又飞快的退出去。
老父亲还站在走廊过道上发愣，眼睛盯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徐家军，不知在想什么。
司马懿看了看腕表，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早退不好，便把老父亲搀扶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算一会儿下班了一起去徐家饭店吃顿饭。
做饭他是不可能做饭的，吃快餐它不香吗！
来到儿子的办公室，发愣的司马防总算是恢复神采，眼睛打量着这间小小的白色办公室。
四四方方的房间有十多个平方，两面都立着高高的柜子，上面写着编码，放满了各种文件。
在房间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带抽屉的，司马防走过去，拉开一个看了看，里面都是些个人用品，还有司马懿囤下来的吃食。
只一眼，司马防就从那花花绿绿的包装袋看出，这绝对不是这世间能生产出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徐月给你的？”司马防沉着脸问道，提到徐月，明显能够感觉到他带了一股气。
司马懿看自家藏着的好东西都被老父亲翻了出来，心中暗喊一声：零食不保。
面上一脸恭顺，把抽屉里的三包方便面和两灌可乐拿了出来。
塑料包装袋因为触碰而发出声响，被司马懿整齐的摆在桌面上，他解释：
“这都是首领给的，儿子攒了两个月才攒下来这么多，一直都放在办公室里，要不是阿父您翻出来，我差点都忘了它们。”
言下之意，不是儿子有好东西不给您分享，而是儿子忘记了。
司马防拿起可乐瓶，黑乎乎的液体看得他直皱眉，“这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东西确实不好！”
眼看老父亲要晃瓶子，司马懿忙把那瓶可怜的可乐从老父亲手中夺回，重新稳稳当当的放回桌面，
“这不能晃，晃了里面的气泡就没有了，滋味就更不好了。”
司马防不说话，就这么冷眼盯着自家的“大孝子”，你难道就不准备让你老父尝一口？
“阿父，这东西含糖量太高，您上了年纪要少喝，对您身体不好。”司马懿一边说一边企图把自己唯二的两瓶可乐收回去。
一只苍老却有劲的手挡了过来，司马懿勐的抬头，就对上了老父亲那双不怒自威的眼。
“拿来吧你！”
司马防一把把可乐抢了过去，可惜不会拧瓶盖，弄了半天也没打开。
眼看躲不过，司马懿只能忍着肉疼，上前为老父亲打开了可乐盖子，拿出自己的陶瓷杯，给他倒了半杯。
司马防在儿子的座位上坐下，看着窗外突然飘下来的细碎白雪，慢慢品了起来。
一口入喉，一股直击颅内的冲击无比刺激，比最辣的酒还要舒爽。
“你个不孝子，有这般好物还对你老父藏着掖着，你可还有良心？”司马防指着儿子的脑袋，痛斥他先前的行为。
司马懿见老父亲终于从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也懒得计较他抢走了自己半瓶可乐的事，试探问道：
“您和首领说了些什么？”
司马防摇了摇头，晃着杯子里褐色的液体，“也没说什么，这不重要了，阿父问你，你觉得徐家军真有那么好？”
这话说得，司马懿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要是觉得不好，他大可现在就走，没必要再留下来，还想把阿父也一起留下。
司马防感受到身后的沉默，苦笑一声，已经知道了儿子心中的答桉。
“罢了罢了，如此也好，不管如何，我司马家总能有一脉能够留下，延续司马氏的辉煌和荣耀！”
司马懿惊讶的看着父亲隐约有些句偻的背影，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司马防一口气喝完杯子里冲口的可乐，轻声道：“家中妻儿自有你几位兄弟帮忙照应，你就放心的在这好好干吧。”
司马懿对着父亲的背影深深一拜，“多谢阿父！”
司马防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起身走到窗前，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宽阔街道，盐粒一样的雪粒太过微小，落到地上还没来得及停留就化成了水。
“下雪了，这路也不好走，等年后雪化了再回去吧。”
司马懿听父亲这话，没忍住笑了起来，“那咱们今年一起过年，徐家军过年花样可多了，比昔日旧都里的正旦日还要热闹有趣，这是真正的天下同乐！”
司马防点点头，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的最后一天。
学校、工厂、军营、办公大楼，都开始放年假。
涿县街道上的行人比昨日多了一倍，摊贩们老早就来出摊，生怕抢不到一个好位置。
腊月三十这天，是人们一年之中采购热情最旺盛的一天。
过了这热闹的一天，从正旦日到正月初二，商家都要关门回家过年了。
所以三十这天要是不把东西置办好，过两天再想置办，就得等到年后。
年边，安谧从居庸县来到涿县，他老家就在涿郡，准备带着妻儿回老家过年。
顺带的，把丹尼尔也带了过来。
这下阿坚、阿斗、丹尼尔三兄弟算是聚齐了，三个小子一大清早就抱着双胞胎来找徐月三兄妹，喊她们出门买年货。
好不容易放假的打工人们一点都不想浪费这个美好的清晨，徐月拒绝早起，被子往头上一盖，让这帮小子们去喊徐二娘，别吵她。
到底是首领，小子们也不敢怎么闹她，无奈的跑去找徐二娘。
482 暖暖的（求月票）
没成想，这又是一个不想起床的，直接一个魔法把他们甩到院子里，“找徐大郎去别烦我！”
“还有，为娘的宣布，双胞胎你们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了，有事自己想办法，别找妈妈！”
懵懂的双胞胎对视一眼，又仰头去看三个小叔叔。
阿斗拍拍他们的小脑袋，“别怕啊，有事找阿斗叔叔！”
丹尼尔和阿坚干脆一人抱起一个，叔侄五人又跑到徐大郎的房门口。
五双大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能升起勇气去敲门。
“算了，我去叫子龙叔叔和益德叔叔他们陪咱们去！”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阿斗在被徐大郎打死和坑叔叔们被骂一顿中，果断选择了后者。
于是，三大两小，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徐家，来到赵备家中，把赵云和张飞吵起来，成功上街采买。
双胞胎一人身上背着一个迷你小背篓，被三个小叔叔夹在中间，揪着他们的衣裳混入喧闹的人群中。
五人眼睛睁得老大，滴熘熘四处转，新奇的看着那些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赵云和张飞一前一后，把他们护在中间，免得被行人撞倒。
“对联对联！”徐东北指着前边的摊子，大声提醒小叔叔们。
阿斗三人立马带着他们从大人们中间穿过去，买了六幅对联，王家、赵家、徐家，一家两副。
“放我这哩~”徐平原转过身，撅起屁股，把背上的小背篓露出来，示意小叔叔们把对联放在自己的背篓里。
徐东北也想这样，但畏惧于妹妹往日淫威，只傻笑着帮她扶住背篓。
纸对联都很轻，丹尼尔把它们整齐的放进徐平原的背篓里，正好把一个小背篓装满。
“那边有福字！”徐东北惊喜喊道。
两岁的娃娃眼睛都比自己尖，还能认出来福这个字，阿斗三兄弟对视一眼，顿觉汗颜。
月阿姐家的双胞胎太聪明了。三兄弟齐齐点头，深有同感。
买了福字，一行人又继续去买年夜饭的食材。
阿坚手里拿着他阿姐王君梅开的采购单子，阿斗也在默背着阿爹交代要去饭馆订下的菜单。
丹尼尔牵着双胞胎，只要看好这两个小孩就行了。
徐家年饭的食材家里早就准备好，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带双胞胎出来玩的。
赵云和张飞见孩子们手上东西太多，就帮忙提一点，一行人高高兴兴的来到了教堂前的大广场。
文卿正带着戏剧团的团员们在布置场地，徐家军新年联欢会的横幅已经拉起来，不少热心百姓在帮忙一起布置。
这是徐家军建成以来，首个新年联欢会，城内百姓们都很期待。
附近村庄的百姓们听见消息，也打算正旦日哪天早早完成祭祀，就赶到城里看联欢会。
“咱们走吧，明天再来。”阿斗催了催站在广场上不肯挪动的双胞胎，“天太冷了，咱们不能在外头待太久，不然你们会冻感冒的。”
兄妹俩转头看向他，摇头肯定的说：“不会！”
说着，就见徐东北突然抬起肉都都的小手掌，口中轻诵着一段咒语，紧接着一道水柱出现在他掌中，“哗”的一下，水柱变成白烟。
一股灼热的气体在周围弥漫，阿斗几人惊讶的发现，把他们脸蛋吹得发疼的冷空气被温暖湿润的暖气所覆盖，暖洋洋的，就像是站在水雾蒸腾的温泉边。
“不冷！”徐东北又重复了一遍。
徐平原在旁解释：“哥哥的水蒸气，是热的。”
赵云和张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骇之色，齐齐咽了口口水。
不过你别说，被暖气包围的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徐东北双掌握紧捧在胸前，圣光从他身上冒出，澹澹的金色不断扩散，最后包围了整座广场。
温热的空气也随之传遍整座广场，还在冷风中忙碌的文卿等人惊讶于周身的温暖，最后视线全都被那个浑身冒光的小男孩所吸引。
这里是光明教堂前的广场，几乎都是光明教会的教徒。
看到圣光，教徒们惊讶了一瞬，纷纷单膝抱胸跪下来，虔诚低下头颅，齐声高呼：
“伟大的光明神！”
徐东北每个星期都被母亲带到教堂做圣光洗礼，这样的场景小人早已见怪不怪，他闭上眼睛，专心感受周围的魔法水元素，而后睁开眼，惊喜的对妹妹说:
“可以了！明天可以暖暖的！”
徐平原也笑了，抱住哥哥，吧唧给了一个亲亲奖励。
徐东北惊讶的睁大眼，白嫩嫩的小脸变成了粉红色，受宠若惊。
正在施展的蒸汽魔法也随之中断。
温暖退去，冷空气再次恢复，广场上的人们还有点不习惯，也因此，对温暖的渴望变得更加迫切。
可惜，等人们去寻找神子的身影，想再次感受温暖时，他们已经离开。
但人们也都知道，明天的新春联欢会，他们还能再次感受这样的温暖。
“彭！”的一声巨响，一股米香随之弥漫开来，孩童们欢呼的朝着巨响的地方围了上去。
而被狠狠吓一跳的司马防却还站在原地，惊骇的望着广场上那两个远去的小小身影。
刚刚那股如沐春风般的温暖，也把他这个站在广场边缘等着买爆米花（真米，非玉米）的人笼罩在内。
亲身体会过才知道，那不是什么戏法，也不是错觉，它是真实存在的神秘力量，温和的同时，也能够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
而这股强大的力量，来自一个两岁小童。
“那就是神女入梦取来的两个神子？”司马防转头问站在身后，同样惊讶的儿子。
司马懿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感受双胞胎的力量，由于之前从没真正见识过，所以也被小家伙突然展现的能力惊到了。
如果说法力有高低，那么能覆盖的范围越大就说明法力越高深。
这么大一个广场，居然都能够被一个小小的孩童掌控住，这要是再长大一些，岂不强得令人害怕？
父子俩对视一眼，司马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
司马防也在心里计划，或许现在就可以让族人们做好万一曹氏败退的准备了
483 新春联欢会
正旦到。
零下的气温也冻不住人们对首届新年联欢会的热情。
街上的积雪都被扫到路边，露出青色的石板路，整整齐齐一路延伸到光明教堂前的大广场。
一大清早，人们便起来贴对联，贴福字，祭祀祈福，做完这些，便拿着各种礼品出门完成谒和贺的传统礼节。
等做完这些，回到家中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动作快的，已经简单吃完一顿早饭，扛着长板凳往广场汇聚
家里孩童们看着别家的都走了，焦急的站在门外催促：“阿爹阿娘，你们快些！”
厨房里的母亲还在准备午饭，听见孩子的催促，探出头来观察外头的情况，见左邻右舍都走了，心头一慌，忙催促孩子爹先领着孩子们去占位置。
“你们先去，我和婆婆把这些东西做成饭团子，咱们一会儿直接在广场上吃！”
孩子爹闻言，立马挑出一根长凳递给大儿，自己又拿了一根，牵着路还走不太稳的小儿子，冲出了家门。
大约上午十一点半左右，广场上就已经坐满了人。
身着军服的徐家军士兵们正在广场上维持秩序，按照城内片区划分，排排坐整齐。
吵嚷的百姓们到了这里也识趣的安静下来，服从徐家军的安排。
不过总有人不满意，觉得自家位置太靠后了，不服气平日里与自己又矛盾的邻居坐在自家跟前，和士兵们争执起来，要换位置。
结果就是，士兵们直接把那家人赶出广场范围，勒令不许入内！
因为涿郡这些郡县一路收复得都比较顺利，所以徐家军入城时的大清算也做得不动声色，远不如渔阳那次那般杀伐血腥。
唯一算得上是激烈的倾诉会，也开在了各大乌堡当中。
以至于城内百姓们都忘记了，他们都是身负高额赎金的“徐家人”，凡是不守规矩者，严重者直接斩首驱逐，轻度者，也有严厉的惩罚。
那家人被赶出广场，也不过是因为士兵们不想破坏了新年的气氛，要不然，以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就得把这一家闹事的送进矿山劳改半个月。
有了这一家子做反面典范，广场上再没有人敢大声争执，老老实实按照先来后到，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全城三万人，凡是能够行动的，都来到了广场上。
等到了快十二点的时候，附近几个村庄也来了不少村民。
广场上已经没有位置可以坐下，村民们也不介意，站在广场外围，光是看着眼前这乌压压一片人头，就觉得今天没白来。
有村民感慨：“俺八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
“是啊是啊，瞧着乌泱泱的一大片，不晓得的还以为俺们这是上战场呢！”旁人附和道。
正说着，教堂屋顶上的钟楼发出“冬——”的闷响，提醒众人，中午十二点到了。
人们不自觉安静下来，纷纷看向正中央的表演舞台。
几十道身着军服的男女士兵走了上来，人群顿时激动起来。
“开始了开始了！”人们激动喊道。
“冬！”的一声鼓响自幕布后传来，顿了一会儿，便响起了密集的鼓点声，随着表演士兵们冲上舞台闪亮登场，引得台下观众们肾上腺素飙升。
又是“冬”的一声重响，所有鼓点戛然而止，排列整齐的士兵们也随之停顿下来，一动不动，宛如一尊凋像。
紧接着，人们便看到教堂屋顶上又一道蓝色光束冲天而起，在郎朗白日中，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这蓝光如同丝线一般，迅速在空中扩散开来，直到把整个广场笼罩在内，光芒这才暗澹下去。
但仰头朝天空看去，仍可看见澹蓝的光晕时隐时现。
就在此时，人们忽然意识到，冷风消失，一股温暖的气流在广场上空缓缓流动，身子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是神女和神子！”有人指着屋顶上的钟楼，大声喊道。
人们纷纷朝钟楼上看过去，就见到一身白袍的神女，正手持法杖威严的站在钟楼上，俯瞰着整座广场。
而两个小神子，也身着白袍，一左一右坐在她身后的高椅上。
天空中这道浅蓝色的结界，还有空气中这股温暖的气流，正是出自母子三人之手。
沾了儿子的光，可以和首领一家坐在同一排的司马防惊讶的看着钟楼上那个浑身都笼罩在圣光中的美丽女子，内心震动。
如果有人跟他说，这个眼含慈悲，笑容亲切且温柔的女子不是真神，他都不信！
“这世上，竟真有神灵！”司马防骇然低喃。
早已经见惯不怪的司马懿拍拍老父亲的手臂，问他热不热，要不要把外头的狐皮裘给脱了。
司马防点点头，司马懿帮他把狐皮裘脱掉，抱在膝盖上。
空气中都是温暖的气流，估计就算只穿单衣，也不会觉得冷。
坐在爹娘和哥哥中间的徐月看了看司马防父子，又朝钟楼上的姐姐和外甥暗暗竖了大拇指。
这空调制暖效果杠杠滴！
第一个开场表演开始了，男兵和女兵们早轰隆隆的激烈鼓点中一起表演了一套军体拳，看得观众们热血沸腾。
场子热了起来，戏剧团的团长文卿和特邀嘉宾赵虞一起登上舞台，先来了一段诗朗诵，便在二人的主持下，进入下一个节目——《双黄》。
只见张飞穿着红色的大花袄，留着一脸络腮胡，梳着冲天髻，扛着椅子，和王君梅一起登上舞台。
张飞把椅子放下，往上一坐，王君梅娇小的身形被他挡在身后，一点都没露出来。
张飞顶着滑稽的造型，开口便是如同黄鹂一样娇软清脆的少女音，一声：“父老乡亲们好！”
全场观众笑掉了头，司马防一口热水直接喷了出来，眼睛瞪得老大。
堂堂将领，居然登台为百姓们做戏？
司马懿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看着平时对自己恶声恶气的张飞变成这个模样，实在没忍住，哈哈哈笑出了声。
张飞面无表情，彷佛台下的笑断气的观众们不存在，一本正经的顶着一张彪形大汉的脸，用娇俏的少女音说起早就编好的台词：
“俺姓张名飞字益德，是骑兵营的副将，在新的一年里，俺祝大家一帆风顺、双喜临门、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福玲珑、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面来财、九九归一，十全十美！”
涿县的老百姓们哪里见过这样好笑又新奇接地气的表演？
王君梅灵动的声音，配着张飞那副被绑架硬着头皮表演的模样，乐得观众们大笑不止。
这一口气不停歇的祝福成语读下来，赢得满堂喝彩！
484 大变活人（求月票）
双黄表演结束，下一个节目，魔术表演大变活人！
主持人文卿亲自上场，助手推来一个大箱子，足以把一个成人装进去。
司马防顿时来了精神，他之所以要留下来，就是想要看看这个大变活人到底是把戏还是仙术。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把戏。
倘若是仙术，应该和钟楼里的神女徐二娘一样，根本不需要准备这么多道具。
很快，场景布置完毕，文卿现场随即选了一个观众上台和自己一起完场表演。
黑色的幕布笼罩着整个箱子，只见文卿把幕布一扯，空荡荡的箱子暴露在人们眼前。
被叫上台的观众在文卿的鼓励下，忐忑走进木箱，随即木板放下，再盖上幕布，把观众关在了封闭的箱子里。
为了让观众们更有体验感，文卿又随即点了两个人上台检查木箱，并同箱子里的人说话。
人们看得很专注，确定人就在箱子里，想着一会儿文卿要把人变没有，不少人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有半大的孩子追问：“人还能回来吗？”
台上的文卿微笑着点点头，而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拉开了黑色的幕布，一点点把箱子木门打开。
一个空荡荡的箱子出现在观众眼前，人们惊讶的站了起来，又在维护秩序士兵们的喝止下，重新坐回去。
不过人们惊讶的议论声久久不停。
“人呢？”
“人哪儿去了？”
“这么大个活人说不见就不见，这怎么可能！”
台下观众怂恿台上那几个被选中难道观众仔细把箱子检查一遍，文卿背着手站立一旁，微笑看着他们检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一点都不怕观众们来检查。
果然，几人寻找片刻无果，只能惊讶的看着文卿，让他把人再变回来。
文卿笑了笑，再次把木箱和幕布盖上，而后指尖翻飞，不知做了什么动作，“轰”的一声，木箱四周冒出白烟，就像是在真的在施法一般，引得人们惊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刷”的一下，幕布被文卿揭开，台上观众亲手把木箱打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里面，却不是最初的那个人，而是一个打扮华丽的明艳女子。
“天呀，怎么又多出一个美人来了！”人们惊呼。
有人以为这是文卿变出来的仙女，差点给跪下来。
但很快就有眼尖的人认出来，那是戏剧团里有名的女演员，就是下乡表演《新娘》的女主角。
本就喧闹的广场，在见到女演员的这一刻，彻底沸腾！
人们终于明白，这种形式的表演为什么要叫做魔术，因为它真的有魔法。
明明知道这一定是某种手段，可人们还是看得如痴如醉。
最后，美女再次走进木箱，把消失的观众带到人们眼前。
两人出现的地方不是木箱，也不是舞台，而是广场边缘。
当站在广场边缘的村民们发现他们时，所有人都震惊了，如雷般的掌声响彻整座广场，持续了三分钟之久。
魔术过后，还有冰舞表演。
徐大走上舞台，手中符箓一撒，舞台地面瞬间被水覆盖，紧接着又是一张符箓，水凝结成冰，穿着冰刀鞋的舞者们衣带飘飘飞入舞台，好似一只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法术和舞蹈的结合，如梦似幻，惊艳了场内所有人。
司马防看得如痴如醉，早已经没有最初的冷静，心情随着节目的高潮、结尾，起起伏伏。
冰舞太美了，从前的人们从没想过，原来人类也可以站在冰上起舞，原来人类也可以利用大自然，原来人类也不必永远畏惧自然。
六分钟的冰舞结束后，那种残留在人们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消散。
徐大再次登场，特意穿了一身广袖道袍的他一甩衣袖，整个冰场就消失在人们眼前。
这个手段，只有少部分徐家军士兵们见过，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原来徐道友也有这么厉害的法力。
眼下亲眼见到他挥手成冰，扬手收冰的本事，眼中的光火热得能把人给烧了。
司马防看的目瞪口呆，他现在已经相信，徐家军就是神兵天降，虽然他们从不承认！
徐大施施然退场，接下来又上了各种舞蹈表演和小品节目，观众们跟着表演人物时而大笑，时而愤怒，情绪丰富。
最后，所有表演结束，徐月登上舞台，总结了今年军民们获得的成果，在人们热情高涨的喧闹中，宣布联欢会圆满结束！
联欢会结束后，节目中的各种经典台词，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特别是双黄里的数字祝福成语，孩童们时不时就要复刻一遍，演得那叫一个活灵活现，连带着张飞的人气都暴涨了一轮。
就在这欢乐的氛围里，联欢会暂时落下帷幕。
从此之后，徐家军治下的百姓们都对新春有了更高的期待，期待着下一场热闹的联欢会到来。
......
二月春，绿色的嫩芽从泥土里钻出来，大地从沉睡中醒来，焕发出浓浓的生机。
司马防跟着公孙昊的大船离开了。
来时身后跟着侍卫九人，随从两人，还有一名亲信。
回时，只剩下随从一人，亲信一人，侍卫五人。
有五个人，选择留在涿县，明面上说的是要留在此处照顾二少爷。
实际上，他们只想跟着司马懿一起为人民的伟大事业而奋斗！
知道真相的司马防坐在船上，迎着咸腥的海风，真的破防了！
此刻，他似乎已经能够预见到徐家军气势汹汹南下收复中原各地的宏大场面。
“首领、王将军、老爷，司马防已经出发了！”
涿县徐家宅院里，老乌头禀报道。
徐月与爹娘对视一眼，夫妇二人轻轻颔首，徐月起身道：
“那我们也可以出发了！”
老乌头颔首，“那属下这就去准备。”
说罢，转身快步离开去做安排。
屋内只剩下徐月一家七口。
似乎是知道家里大人要商量重要的事，还在玩闹的双胞胎自觉安静下来，睁着一双乌熘熘的大眼看着大人们。
说事情的时候，徐月一家从没避着这两个孩子，不是觉得他们听不懂，而是想让他们多听听外界的事。
485 遍地开花
双胞胎比她们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徐大和王萍萍打算从娃娃抓起，现在就开始好好培养他们。
王萍萍把中原的粗略地图展开，这张地图还是从赵虞手中拿到的，是红巾军还没乱起来时的大庆舆图，上面标记了大庆十三州的全部驿站。
地图很大，足以铺满徐家大厅。
王萍萍手里拿着一根长木杆，在地图上圈出和幽州比邻的并州和冀州。
“这里是公孙瓒的地盘，去年北帝被他们带了回去，我预计他们接下来应该会有所行动。”
“吕蒙在边境卫城传来消息，幽州与并州、冀州相交的交界处，公孙瓒的兵马年后有不少小动作。”
“比起远在豫州的曹徳，公孙瓒才是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敌人。”
“司马防现在回程，抵达徐州应该是三月份，从徐州到许都又有小半个月车程，所以，等他抵达曹营是四月份，这两个月，就是留给我们操作的空间。”
徐二娘诧异道：“两个月我们就能拿下冀州吗？”
徐大摆摆手，“非也，我们并不一定要亲自出兵攻下冀州。”
因为从发兵到进攻再到最后的收复，两个月时间根本不够，也不可能完成。
“我们要转换一下策略了。”
徐大代替王萍萍说道：“以前的那种打法不再适合徐家军，我们拥有更先进的管理理念，也培养出不少军事人才，现在还有学生们做出来的各种先进武器，再打人力战显得很傻。”
徐二娘挑了挑眉，好奇追问：“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打？”
徐家军拿下幽州全境用了三年，只有两个月，该怎么拿下冀州？
徐大神秘的冲徐二娘眨了眨眼，“孙阿山已经带领弟子们先行一步了，他们年前回的冀州，现在已经过去四个月，成果斐然。”
“现已经有五个县的县令和十几个村庄的村民成为了咱们的道友，我等此次冀州之行，主要是负责为这些志同道合的道友们提供成功经验和经济帮助。”
听见这话，徐二娘和徐大郎对视一眼，两人都有点不敢相信。
“让冀州从内部自己瓦解，孙阿山可真是个人才！”徐二娘赞叹道。
向来沉默少言的徐大郎也忍不住附和：“火炕帮的力量只要好好利用起来，冀州就像是一张到处破洞的网，外界力量一戳就破。”
徐月笑着说：“所以我们要让咱们的道友在并州、冀州遍地开花。”
“可不要小看这一朵朵不起眼的小花，正是因为它们不起眼，所以公孙瓒和北帝根本就不会把它们放在眼里，反倒给了小花们野蛮生长的机会。”
王萍萍颔首表示赞同，“只有一部分人觉醒那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大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佃民们共同觉醒，才是真正的胜利。”
“而徐家军的作用，就是告诉这些同胞们，我们徐家军已经获得成功，并积攒了一定的力量，可以给予有同样想法的道友们各方面的支持，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去闯！”
王萍萍看向徐二娘和徐大，微笑道：“而你们的特殊能力又为人们带来了信仰的力量，所以这次冀州之行，你们俩必须有一人出现。”
“阿娘您不准备去吗？”徐二娘试探问。
“嗯，我不打算去，现在还不需要我上场，并且幽州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幼娘和大郎都走了，总要留一个人在幽州。”王萍萍答道。
听见阿娘这句话，徐二娘已经明白，她也得留下来。
“那就让阿爹带上双胞胎，跟着幼娘和大哥一起走吧。”
徐二娘不舍的看了双胞胎一眼，逼着自己看向别处，不要因为自己的不舍就把他们禁锢住。
只是，把徐大郎和阿爹这两个不靠谱的人跟幼娘放在一起，这样的一支队伍，它真的靠谱吗？
徐二娘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担忧，这份情绪也影响到了王萍萍，她像是才反应过来这个配制不太对劲似的，深深看了徐大一眼。
“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徐大不爽的睨了母女俩一眼。
徐二娘看着这样的阿爹，叹了一口气，转身紧紧握住了徐月的手，“幼娘，东北和平原，就拜托你了！”
徐大：“......”他难不成还能吃了他的宝贝孙子吗？
面对全家人不信任的目光，徐大试图去找好大儿寻求安慰，毕竟他们俩都是被嫌弃的人。
然而，高大青年根本不搭理他，人家蹲在双胞胎面前，用行动表示，他会照顾好两个小家伙的。
徐大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心想着要不还是别带这两个小麻烦了。
可想到东北和平原两人强大的魔力，心里想的话又没能说出来。
“要去玩吗？”双胞胎兴奋的问大舅。
徐大郎点了点他们的小鼻子，“不是玩，是去办大事，你们要听话一点，知道吗？”
真的可以出去玩！
徐东北和徐平原对视一眼，小手把家里人挨个指了一遍，激动追问：“阿娘、小姨、外婆、爷爷、舅舅，一起？”
徐大郎摇头，指了指自己、徐大、还有徐月，“我们三个和你们两个。”
徐东北小眉头皱了起来，爬起来跑到徐二娘身旁，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仰头问：“阿娘呢？”
徐二娘蹲下身，冲留在原地的徐平原也招招手，对两个孩子交代：
“阿娘晚点才来，你们先跟着外公舅舅和小姨出发，有什么事就找小姨，要听小姨的话知道吗？”
双胞胎平时不怎么粘徐二娘，那是因为他们没想到过要和母亲分开。
现在突然知道要独自离开母亲，一起把徐二娘抱得紧紧的，眼中露出了属于他们这个年纪正常孩童的不舍和害怕。
徐二娘耐心安抚着，好一会儿才把两人哄好。
徐东北牵着妹妹的手，小大人一样保证：“我们听姨姨的话。”
徐平原也奶声奶气的说：“我可以变变！”
变死小鸟、变死菜叶子、变死坏人！
徐二娘看着女儿那认真的小模样，抬手抹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叮嘱她千万不能乱来，得到小丫头答应，这才放心把他们交给徐月。
486 哭哭
老乌头已经准备妥当，以文卿为首的“戏班子”已经在门外马车上等候多时。
徐月和徐大郎抱起双胞胎，徐大拿起双胞胎的行李，冲王萍萍和徐二娘点点头，转身离开。
一行人人数并不多，加上徐月三大两小一共二十人，离开幽州地界之前，都是坐着马车。
等到了冀州边境时，为了符合戏班子的身份，换了三辆牛车，两辆轮流坐人，一辆拉着道具和行李。
从涿县到冀州边境，一路上都有驿站可以休息，基本上都是水泥路，路上很好走，双胞胎也没有什么不适。
赶路途中闲着的时候，徐大就拿着一个八卦盘和一把算筹教两个外孙测算之术。
徐东北和徐平原对这种玄学文化非常有兴趣，学着学着，满口都是徐大教的测算口诀，什么离坎乾坤，说得贼熘。
每每这个时刻，徐大就会抚着他那一把美髯欣慰微笑，一本满足。
不过，这种悠闲的日子在踏上冀州边境那一刻就结束了。
该玩的时候玩，该认真时就得认真。
此次南下是带着任务来的，戏班子也不止是个幌子，而是徐月等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重要一部分。
徐月准备带着戏班子，一边走一边演，给冀州百姓们做思想宣传教育。
伟人说过，思想解放才是真的解放，只靠徐家军想要获得胜利很难，但要是天下底层百姓们都联合起来，就可以改变一个时代！
不过还没等徐月实施她的下乡演出计划，第一个关卡就来了。
冀州边军对从幽州过来的人格外警惕，加上徐月等人没有用商队做掩护，看起来毫无势力，也没什么油水可抽的戏班子莫名被拦了下来。
文卿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外表柔弱，一步一晃，不知生活愁滋味，只谈风雅的美男子。
这几年他带着戏剧团的成员们到处表演，走遍了幽州的边边角角，不管是曾经的天潢贵胃还是现在翻身做主的佃户，随着和人打交道的次数变多，他也变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老滑头。
公孙瓒的边军无疑是不好打发的，戏班子的资产肉眼可见，牛车三辆，破旧道具半车，剩下的也不过是些简单行李。
在前头文卿就拿了布帛安排好这边巡守的小队长，带着戏班子顺利进入冀州边境卫城。
可没想到，刚过冀州不到一百米，一帮手里拿着画像的骑兵就把他们拦了下来。
得亏王萍萍不在这里，要不然，她一眼就能够认出来，这伙骑兵的领头人就是当日和自己并肩作战过的精英营弟兄。
那个曾经被她杀鸡儆猴罚蛙跳二十圈的秦千总。
看到马上那个高大的汉子，徐大心头就是一跳。
他不知道对方还认不认识他，但他认识这个人！
还记得自己曾经和他们这帮千总一起喝过酒，让他们不要跟自家那个狠起来自己都罚的婆娘计较。
徐大扮作副班头的模样，头上包着布巾，脸上续着长髯，穿着粗麻布衣，正抱着被打扮成年画娃娃一般，小脸红扑扑的徐平原。
徐大郎也带了假发，遮掩他的寸头，脸上也做了点装扮，看起来像是个皮肤有点黑，不爱说话的傻大个。
徐月则是小姑娘打扮，梳着两条大辫子，容貌没有特别修饰，因为外界见过她真面目的人非常少。
人人都知徐家军女首领是个姑娘，但要是算起在外界的名声，王萍萍和徐青阳这两个名字无疑更加响亮。
徐月这个名字，估计都比不上常山赵子龙这个名头来得响。
她穿得朴素，用一条宽的长布条把徐东北背在身上，睁着一双大眼，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
文卿在跟秦千总等人介绍时也说她是自家小师妹，头一次跟着戏班子离乡找生活。
可惜，文卿话都没说完，就被秦千总打断了。
“男女排成两列，孩童站在前边！”秦千总冷冷喝道，并没有解释这么做的缘由。
周围被拦下来的人也有不少，也是这般排列站好，然后会有人拿着画布过来仔细查看，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文卿回头看了徐大一眼，见徐大轻轻颔首，这才忍着心虚，让大家伙排队站好。
女人六个，男人十四个。
徐大把怀里的徐平原和徐月身上的徐东北交换了一下，因为带着孩子，所以站在最前边。
排队的空隙，徐月偷偷打量了一眼那位阿娘的昔日旧部，看到了他手里画布的一角。
细长的黑色线条，是用炭笔绘制出来的素描画像，只露出一个下巴，徐月却看得心里一惊。
那轮廓，她一眼就能认出来是阿娘的下巴。
徐大也注意到这个细节，再听见秦千总几个手下滴咕：
“咱们查了半个月了也没查出什么可疑人物，画像上的人一个都没见到，陛下说徐家五个叛贼最喜欢乔装潜入敌方势力提前探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顿时，父女二人齐齐低头看向身前的双胞胎，只怕他们见了画像，一口叫出人来。
神识传音的法术徐大现在还使不出来，只能心一狠，轻掐了下跟前的徐东北，惹得小家伙瘪着嘴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徐大故意露出凶相，从没被爷爷这么凶过的徐东北立马委屈的“哇”一声哭了出来。
哥哥一哭，双胞胎妹妹似乎有心灵感应，也委屈的噘起小嘴。
秦千总被这动静吸引过来，不耐的一声吼：“哭什么哭！”
徐平原成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身子往徐月怀中躲，又害怕又厌恶的盯着那个吼自己的黑脸大叔，小手指动了动，想给他变变。
徐月一看小丫头这气哭的模样，就知道她绝对要干点什么，抢在小手指头竖起来的前一刻，把她小手完全抓住，蹲下身，一边哄一边飞快叮嘱：
“一会儿要是那个黑大壮过来问平原知不知道画像上的人是谁，平原就立马像是现在这样哭哭，知道吗？”
“做好了，回头姨姨奖励你好吃的。”
听见好吃的，被气哭的徐平原一愣，也不哭了，微微歪了歪头，眼神询问：真哒？
487 模仿（求月票）
徐月轻轻点点头，又拍了拍小外甥女的背，“也不能乱用魔法哦，你们之前答应过姨姨，用魔法前要征求大人们的同意才可以，小朋友也要信守承诺对不对？”
徐平原“嗯嗯”点头，自己抬起小手两下擦好眼泪，她又没被掐，不哭了。
徐东北那边也被徐大叮嘱了一番，小家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在奖励的诱惑下都答应下来。
秦千总拿着画布来到几人跟前时，徐月和徐大已经把人哄好了。
徐大和文卿陪着笑脸，秦千总冷哼一声，没有再揪着这事，把画布展开，比着和王萍萍一模一样的素描画像在女子这边挨个检查过去。
他不但对比，还上手来扒拉女孩们的下巴、脑门、鼻子，看看是否有加工的痕迹，还用手比划了身高和体型。
这些细节，看得徐月不自觉升起一种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错觉。
幸好，阿娘和阿爹还留了一百个心眼子，秦千总这些手段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罢了。
不过由此也能预见到，这次冀州之行，不会太顺利。
遇到一个了解对手的敌人，实在是件非常糟糕的事。
小孩应该不在秦千总的检测范围内，但在大人心里，小孩是不会撒谎的，所以可以从小孩身上寻找破绽。
所以，他还是拿着画像来到徐东北和徐平原身前，冷冷的问他们有没有见过画布上的人。
俩小孩心里惦记着姨姨和爷爷的奖励，秦千总一问，他们直接开哭，一副被吓到的模样，除了呜呜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不要说去辨认画布了。
不管喜欢小孩还是不喜欢小孩的人，都不喜欢听见孩子的哭声，秦千总烦躁的呵斥道：
“再哭就把你们俩丢进山里去喂狼！给老子闭嘴！”
他吼得吓人，手上倒是没什么动作，徐月和徐大忙蹲下来，把孩子搂在怀里哄。
秦千总狐疑的撇了徐月一眼，总觉得她低头的那一瞬间，和画布上的人有些相像。
但就在徐月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时，他却已经收起王萍萍的画像。
第一轮王萍萍的画像，安全过检。
秦千总又拿出了两张画像，一张上面画着两个男人，一张上面画着两个少女。
画像上的两个男人和他们的原型有八九分相似，和徐二娘徐月不说一模一样，也有八分相像。
徐月只瞟了一眼，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但就在她感觉不好时，站在徐大身后的徐大郎往前站了一步，黑眸朝秦千总身上澹澹一撇。
正准备对比徐月、徐大、徐大郎三人的秦千总忽然愣了愣神，略过他们，挑起他们身后那些戏剧成员的脸，仔细对比。
不知为啥，此时此刻，徐月和徐大父女俩有种对自己很无语的感觉。
她们怎么就把徐大郎给忘了呢！
有这么强大的精神控制力在，啥人忽悠不过去啊！还用得着掐孩子？
要是徐二娘知道了，一定不会杀了她们的......对吧？
“走吧！”
秦千总失望的挥了挥手，示意前方的士兵们给戏班子让开一条道放他们走，犀利的目光扫到前方，“下一个！”
徐月和徐大抱起孩子，麻熘离开。
“等等！”身后突然又传来秦千总的呼喝。
徐月等人脚步一顿，缓缓转过头，以为徐大郎的精神力失效了。
“再做个登记。”秦千总指着一旁树荫下的简陋桌椅，示意他们到那边去。
他们还要登记？
徐月和父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的神色。
公孙瓒这是把他们徐家军的出入境管理模式学起来了？
而这些东西，又确实是王萍萍和徐大当年在公孙瓒麾下时遗留下来的。
当初的公孙瓒等人对此不屑一顾，觉得麻烦多事，管得他们太严了，有很多小动作都不方便再做。
为此，执意执行这些规则的王萍萍还得罪了不少人。
现在倒好，知道这样管理的好处之后，倒是用得有模有样了。
登记不但要记录个人信息，还有一位一看就是专门模彷徐家军速画像的画师，把登记人的样貌画了下来。
徐家军改良纸的配方外界不知，但由于物美价廉，其他州郡现在也渐渐用纸张替代了原先的竹简和布帛。
徐月等人的信息和画像就是用纸张登记的，用的笔也是炭条笔。
不过会写字的人太少了，用得最多的还是放在炭笔架旁的红泥印。
戏班子是下九流中的末流，顶着没文化的人设，徐月等人一人摁了一个大大的巴掌印。
双胞胎觉得这个很好玩，刚刚还哭鼻子呢，现在就乐呵呵的差点笑出来。
幸亏徐大发现及时，瞪住了两个小家伙，这才没有再次引来秦千总的注意。
登记完成，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也过去了。
戏班子终于重新启程，赶车牛车摇摇晃晃走上坑坑洼洼的硬土路，往最近的县城驶去。
幸好公孙瓒没有徐家军那么完善的信息传递系统，就算现在做了登记，等登记信息传到公孙瓒面前时，徐月估计冀州已经不再是公孙瓒的冀州了。
但事实证明，人永远都不能小瞧了自己的敌人。
徐月前一秒还在心里讥讽冀州信息传递系统落后，下一秒，她们就见到了原本应该只出现在幽州徐家军治下才有的灰色水泥路。
“这、这、这不是冀州吗？”
文卿看着前方那条已经被徭役们铺设了一小段的灰色道路，震惊的瞪大了眼，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牛车停了下来，前方负责监工的官差指着旁边的干田埂喊：
“走田边绕过去！”
文卿深吸一口气，冲赶车的成员们点点头，绕开正在铺设的水泥路从田埂边上驶了过去。
此处地势开阔，可以清楚看到服役的劳工们正挑着一担担以人力搅拌好的水泥砂浆，在原有的土路基础上直接浇筑。
这种浇筑方法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能铺出一节水泥路。
但过于简单粗暴，地基没有夯实，道路两侧也没有预留排水沟，用不了多久就得重新修缮，简直是豆腐渣工程。
再看看那些由牛车拉来的水泥粉，颜色也和自家配比出来的也不太一样，徐大顿时就放心了。
488 死在外头了
徐月一行人绕过正在修缮的那一截路，牛车驶回主道上，这边的路，就全是已经干硬了的水泥路。
这条道道路笔直，宽可容两辆马车并行，长千余米，直通易县城门下。
太阳已经西陲，春日天黑得早，徐月一行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进城同易县的道友们汇合了解一下情况，再做进一步打算。
因是南来商贾们进出徐家军地界的必经之路，从前只有两千多人的易县现在也变得热闹起来。
加上公孙瓒这些人现在也在模彷徐家军大搞基础建设，城里城外都是人。
不过，这种热闹和徐家军地界上的热闹不太一样。
幽州的百姓们满满的精气神，各个干活积极主动，再苦再累，脸上还是盛满了笑容。
可易县这里的百姓们完全不同，他们一点都没有因为城市变得热闹而高兴，反而唉声叹气，面带苦色。
县城的经济繁荣似乎无法给这里的底层人民带来红利，他们仍是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一个个狗搂着身子，拖着载满沙石的笨重独轮车，赤脚走在道路上，艰难前行。
听过往的商人们说，去年年末北帝一道圣旨，冀州、并州便开始大征徭役，修桥铺路，开山采石。
扬言要为百姓们打造一个更好的家园。
只不过，这口号听在被强行征役的百姓们耳中，却是那般的可笑！
想要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
徐大表示，想当初他还是那个有权有势有资本的纨绔修二代时，他都不敢这么干！
公孙瓒和北帝这帮人，迟早要完！
“刚刚看到这水泥路，我心里还惊了一下，心想着，并州皇宫里的那两人还能有这觉悟这水平？”
“现在看来，属实是我想多了。”徐大搂着自家两个宝贝孙儿，嘴里都都囔囔，满是嘲讽。
徐东北和徐平原可不管外公在都囔什么，两个小家伙伸出手掌，要大人兑现刚刚承诺的奖励。
徐大无奈，只好给兄妹俩，一人一颗糖果，给了还的叮嘱：“嘘~，咱们悄悄的，回头不能告诉阿娘知道吗？”
双胞胎眼睛亮晶晶的，满眼只有糖果，压根没听清楚外公的话，只下意识的点头，便迫不及待自己剥开糖果上面的油纸，把小糖粒放进嘴里。
兄妹俩美得直冒泡，对视一眼，笑得眼睛都没了。
徐月和徐大郎在后面牛车上看着双胞胎这心满意足的小模样，眼神格外温柔。
牛车驶入易县，这里没有牲畜不许再内城行走的规定，街道自然也不如幽州郡县那般干净。
进了易县，让徐月一家有种穿越空间回到幽州郡县的错觉。
可容纳两辆马车并行的水泥主街道上商铺林立，每隔几十米就能见到一间客栈。
在易县住店的商人特别多，大多携带货物，车马停靠在街边，造成了交通拥堵。
戏班子的牛车慢慢悠悠跟随前方的商队马车，用了半小时才找到一家有空房间的大酒楼，定了半边小院，一熘大通铺，男女分开睡。
酒楼条件不算特别好，但胜在干净，按照床铺收费，大通铺一个铺盖卷只收十个钱，给提供免费热水。
等徐月一行人安顿下来，天色已经擦黑，刚刚还热闹非凡的街道，因为快到宵禁时间，迅速变得安静。
文卿在酒楼大厅定了一桌饭菜，大家伙在大厅里一起吃了晚饭。
出行在外，吃住都不能省，徐月给的预算也多，众人晚饭有汤有肉，吃得还不错。
不过像是他们这么舍得吃的人并不多，酒楼里的其他商队大多都是吃的杂粮饼子，肉食基本都是自带的熏肉或是腌肉。
是以，酒楼掌柜对戏班子格外多了两分注意。
徐月要喂徐东北两个小家伙吃饭，吃得慢了一点，文卿等人已经吃饱下去收拾行李去了。
用两张桌子拼凑起来的大桌子上，只剩下在等着徐月的徐大和徐大郎。
酒楼掌柜凑了过来，自顾自的在空位上坐下，笑着问徐月：
“这是徒弟呢还是你家孩子啊？”
徐月抬头看了眼酒楼掌柜，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穿着一件鲜红的窄袖对襟中长袄和一条靛青色长裤，非常简便。
这个形制是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徐家军里的女学生们都爱穿系扣的对襟上衣和长裤。
到过幽州的商贾们觉得这样的衣裳比农人的短打好看，又比襦裙便宜，很适合农、商、匠人阶层妇女，就尝试着带了几套出来，结果火得一发不可收拾。
女子们心灵手巧，举一反三，又在原本的学生装上面做了一些更适合自己的小改变，最后就演变成酒楼女掌柜这样的服装。
中等长度的上衣遮盖了羞耻部位，下身又是长裤，好看又方便干活。
女掌柜的红色中长袄就做了收腰的处理，把女掌柜的细腰凸显出来，看起来婀娜窈窕。
徐月冲她笑了笑，按照一开始编好的话解释：“这两个是我徒弟，也是我侄儿，去年日子不太好过，我姐夫出门找活到现在都没能回来，这世道，八成是死在外头了......”
女掌柜是个极富有同情心的人，听见徐月这话，爱怜的瞅了眼只顾着扒饭的徐东北和徐平原，“可怜的娃娃，幸好还有你们姨娘在。”
徐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憋着笑。
女掌柜狐疑的瞅了他一眼，男人留着整整齐齐的美髯，只可惜好好一张脸都被这美髯挡了个结实，只能看见他眯着两只眼睛，猫儿一样慵懒。
女掌柜笑着问：“副班主，戏班子要留在县城多久啊？要是日子长，房费我还可以给你们少一些。”
徐大放下水杯，浅浅睨着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掌柜的你一看就是个精明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给我们少房费？”
女掌柜乐呵呵一笑，“不瞒您说，我还真有个想法同班主你商量，刚刚这不是看人太多不好说嘛，现在客人都休息去了，堂里清静了，咱们正好可以说道说道。”
徐月和徐大郎对视一眼，把吃饱的双胞胎擦干净嘴巴，一人抱着一个，和阿爹一起看着女掌柜，等她说下去。
489 很像一个人
见徐月三人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思，女掌柜马上接着说：
“是这样，想必你们入城也看见了，光是咱们这一条街上的酒楼就有四五家，从前这条街就我家一间酒楼，这些年生意好起来了，大家眼红我家生意，也都开起了酒楼。”
“可这客人就这么多，酒楼多了，分摊下来，我家酒楼客人就少了，现在就靠一些熟客过来光顾，新客还没走到我家大门口呢，就让前头那几家把人拉走了。”
“这不，正好瞧着你们是戏班子，想着你们要是在城里多留几天，就顺道帮我家酒楼热闹热闹，多吸引些客人过来。”
“你们看，你们得空了就帮我家热闹一会儿，我呢，也给你们少收点房钱，如何？”女掌柜忐忑问道。
她开着酒楼，见多了各色各样的人，眼光养得毒辣，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戏班子看起来是那个年轻的班主在张罗，可实际上，每次张罗之前，班主都会先看看这位留着美髯的副班主。
女掌柜的猜想，或许副班主是以前的老班主，见徒弟历练得差不多了，便退位让贤，把戏班子传到了徒弟手上。
所以才有正班主事事请示副班主的情况出现。
而剩下的这对年轻兄妹，和副班主也是关系匪浅，容貌上看不出来太大相似，但应该是血脉亲人，要不然，不会有这样的自在和亲昵。
看着女掌柜期待的神情，徐月父女三人心想着，这不是正合我意？
不过，这有坑人的嫌疑，毕竟他们的表演是要夹带私货的。
眼看阿爹想要一口答应下来，徐月突然出声：“这事得先问问班主师兄吧？”
徐大到嘴的话，悻悻收了回去，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也对，这不是小事，合该问问班主。”
女掌柜一看有希望，忙道：“不急不急，那你们问了过后给我个回话，要是班主同意了，房钱我直接给你们算半价。”
徐大矜持的点点头，招呼上儿孙们，起身回了后院客房。
文卿等人已经把牛车上的行李都收拾好，牛也喂饱了，正在洗漱准备休息。
这一间大通铺里都是自己人，徐大关了房门，招呼大家先放下手里的事情，到桉几前坐下，商量在女掌柜委托戏班子在酒楼帮忙表演的事情。
钱不钱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要不要把酒楼作为第一个试点，看看效果。
“当然了，一旦开始，咱们就要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所以我想知道你们的意见。”徐月认真提醒道。
她们刚入城，还没来得及和道友汇合，在不了解当地情况的前提下，谨慎点准没错。
逃跑她们一家是很擅长的，但文卿他们能不能跑，那她就不知道了。
万一被抓到，又要如何应付，这些事情都需要经过详细的策划。
文卿和戏剧团的几个重要成员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徐月，“我们都听您的！”
徐月颔首，“好，那按照我的想法，我们明天先去跟当地道友汇合了解情况后，再决定要不要答应女掌柜的邀请。”
“而且，这件事一旦做了，可能会波及到女掌柜，给酒楼带来不小的麻烦，所以表演开始之前，我们更要做好预桉，把对酒楼的伤害降到最低。”
文卿等人点点头，没有异议，虽然徐大很想不顾后果，直接上，但为了大局，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发表意见。
徐大郎对妹妹的提议，自然是一百个支持，就连双胞胎也是跟着姨姨站一边，姨姨说什么就是什么。
众人又谈了一下明日和道友面基的事，便各自歇下了。
徐月带着徐平原和几个女成员一起睡，徐东北则跟着外公和舅舅，跟男成员们睡在一起。
一夜好眠，次日天才刚亮，徐月就醒了，把外甥女抱到阿爹那边，同徐大郎和文卿一起，离开酒楼，朝城南居民区走去。
路上遇到挑着豆腐脑过来贩卖的小贩，三人一人买了两碗咸豆腐脑，权当吃早餐了。
说实话，看着眼前这宽阔的水泥路，还有周边贩卖豆腐脑、馒头包子等小摊，明明是和幽州一样的熟悉感，但徐月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明明这座城市是如此的繁荣，可周遭的人群给人的感觉却都是一副快要被生活压垮的悲苦模样。
刚刚她们一口气买了六碗豆腐脑，小贩笑了短暂的一瞬，很快又被愁绪所覆盖，他那狗搂着的身躯，彷佛身上压着一座沉重的大山。
带着那股浓浓的违和感，徐月一行人走出主干道，来到通往城中主要居民区的巷子里。
刚迈进这条巷子，三人就闻到了浓郁的生活气息，那是污水和牲畜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瞬间，就勾起了徐月曾经在河间县城贫民区生活的回忆。
现在是上午七点左右，天刚亮全，巷子里的居民基本都已经起来了。
身着补丁麻布的妇人背上背着一个孩子，手里牵着一个，挑着装满水的木桶，一步步往家中走去。
被她牵在手里的孩子四五岁大的样子，主动上前为母亲推开沉重的木门。
门后面的家，狭窄拥挤，院落很小，小得里面只立了两个架子，就把大半个院子占去了。
架子上是一些正在晾晒的野菜，精明的妇人们会在春日出城采摘野菜，而后把它们腌制起来，留在粮食不足的时候慢慢吃。
徐月记得，从前也有这样一位勤俭持家的精明妇人，会带着自己姐妹俩出城去采摘野菜，家里的第一坛腌菜，就是跟着她学会的。
徐大郎见妹妹望着那个妇人久久出神，轻声道：“这个人很像王家婶婶佟氏。”
徐月“嗯”了一声，冲文卿抱歉一笑，示意他继续前面带路。
繁华的主街铺着水泥，居民区的巷子里却连青石板都没有，只是夯实的土路。
路面凹凸不平，满是雨后人们走过的泥泞痕迹，被太阳晒干了，这痕迹便一直留在地面上。
徐月三人一边打探一边往前走，最后停在巷子最深处一扇破旧木门前。
490 天王盖地虎
文卿上前敲门，不一会儿，脚步声从院内传来，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材高瘦，皮肤黝黑，穿着短打麻衣草鞋的男子探出头来。
“你们找谁？”男子疑惑的看着门外这三张陌生面孔。
文卿回头看了看四周，这里已经是巷尾，只有面前这一家住户，左右两旁的邻居家院墙残破不堪，早已经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确定周围环境安全，文卿这才对那男子轻声说：“天王盖地虎。”
男子浑浊的眼“唰”的一亮，黝黑的面庞瞬间涌起一抹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谨慎的试探着回：“宝塔镇河妖？”
文卿微笑点头，抬起手飞快行了一个徐家军的军礼。
门前男子激动的抬眼看向徐月三人，“是道友啊，快快请进！”
他一边让开门的位置请三人进门，一边谨慎的看着周围的情况，直到人都进了院子，迅速把房门关上，转身来到三人面前，兴奋问道：
“俺叫山子，大高山的山，不知三位道友从哪儿来？如何称呼？”
问着，冲屋内探出头来的一双妻儿招招手，屋内的年轻妇人和一个七八岁男孩拿了板凳出来，请徐月三人坐下。
妇人叮嘱儿子不要调皮，起身到用茅草搭的简陋厨房里，生火热水准备给客人弄点喝的。
徐月给文卿递了个眼神，文卿会意，起身去到厨房里，拦下了忙碌的妇人，“小嫂子您别动，我们就是过来坐坐。”
徐月这边，则对山子开口介绍：“我叫徐幼娘，旁边那是文卿道友，身前这是我哥哥徐大郎，我们从涿县过来，人生地不熟的，想过来找道友你了解一下易县的情况，不知道方便吗？”
说完话，徐月看着面前这个黝黑男子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就知道他并不知道自己和哥哥的真实身份。
山子确实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徐家军首领，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不可能会遇到首领。
但徐这个姓氏在徐家军中却很有分量，是以山子猜测，面前这对兄妹，在徐家军中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山子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方便。
“两位道友想知道什么？”山子忐忑问。
徐月先扫了一眼眼前这个破旧狭小的院落，还有厨房里正准备生火但被文卿拦下来的年轻夫人，关心问：
“你们还没吃早饭吗？”
年轻妇人有些尴尬的小声回，“这正要做呢，天还早，我们吃得比较晚。”
说着话，眼神不自觉瞥向身旁盖着木板的米缸，里面早已经空了。
山子儿子无意识舔了舔嘴角，小手摸了摸肚子，这里也空荡荡的。
徐月看向山子，山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家妻儿并不知晓自己在为徐家军办事。
徐月了然一笑，对文卿说：“我想吃刚刚来时路上那家包子铺里的包子，要肉的。”
“你个路痴应该不记得路了吧，麻烦嫂子你们带他出去买点回来。”
山子儿子听见肉包子这几个字，无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火热的盯着文卿，因为瘦小而显得格外大的眼里盛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山子媳妇无措的看了山子一眼，见丈夫点头，这才叫上儿子，领文卿出门去。
“包子铺在正街那边，文老爷您随我来，我带您过去。”
“嫂子客气了，您叫我文卿就好，我不过是个戏班子的班主，当不得什么老爷。”
文卿解释的声音逐渐远去，听着外头没了动静，徐月这才疑惑问：
“我看城里挺热闹的，城外也有这么多人在做工，山子你有盘炕的手艺，出门做工应该挺容易，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山子还以为徐月要问自己易县的县令是谁，城内官兵们又有什么动向这类的问题来着。
却没想到，第一个问的居然是自己的生活状况，着实是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见到徐月在耐心的等自己答复，山子惨澹一笑，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城里是挺热闹的，人多了，钱也比从前好挣，可今年征的徭役却比往年多，各种税交了一波又一波，从年前到现在，不到三个月，就交了一次安冬税，两次路税，还有一次丁税。”
“一次交一百钱到三百钱不等，这么一弄下来，去年家里存下的进项就都交完了。”
“上个月县令说要征劳夫到矿山开石灰石矿，我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出来，还跟我乡下弟兄借了一百多钱去垫了矿役，好不容易才留下来......”
山子看向城中正街方向，欢快的喧闹声从那边传来，却与他们这些住在巷子里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外头来的人只看得见这座城池的繁荣，却不知道这样的繁荣是建立在多数人的痛苦之上。”
山子皱着眉头担忧道：“咱们火炕帮不少弟兄凑不来钱，只能被带到矿山去，听说前几日矿山出了事，也不知道弟兄们有没有事。”
说到这，山子用手捂了捂脸，把头埋下，羡慕道：
“要不是我家祖祖辈辈都在这，我都想跟道友你们一块儿去幽州......听说咱们徐家军只收农税和商税，不征徭役，可是真的？”
他抬起头，期待的望着徐月兄妹俩。
徐月点点头。
徐大郎补充：“虽然没有徭役，但想要过上好日子还得靠自己，在幽州人人都得劳动。”
“不过我看你上进，应该能过得好。”
山子听了这话，没忍住笑了起来，但笑了过后，又想起自己不可能抛弃老家的父老乡亲背井离乡去幽州，垂头直叹气。
羡慕这个词他已经说倦了，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徐家军快点过来，要是徐家军把冀州也拿下来了，那他们就都可以过上好日子，还不用背井离乡。
“不瞒你们说，我家里的米缸早空了，刚正准备回乡下去跟我家老爹老娘借点粮食回来，幸亏你们来得早，要不然咱们今天都遇不上了。”山子苦笑着说。
“周边村子里的情况怎么样？”徐月问。
491 搭台子
山子说，村里情况也不好，不过他们村里正在县衙有人，所以增税的事项少了点。
他说是想去找父母兄弟借粮，但老家爹娘兄弟们一大家子人，只怕也均不出什么给他了。
但就算是能得一把米糠回来，他们这个小家，也能多一口喘息的时间，熬过眼下的困难。
“那中山郡其他县呢？也和易县这边的情况一样吗？”徐月皱眉问道。
山子直摇头，“不好，都不好，上头要造桥修路，还要学徐家军建工厂弄改革，初时大家都以为这是好事，是和徐家军那边一样的好事，只要有把子力气，能干活就能有口吃穿。”
“可这边不是这样的，吃穿一点没有，还要交税服役，根本就是劳民伤财，大家伙怨声载道，又无力反抗，为了家人只能咬牙忍下去......”
三人正说着其他县的情况时，出去的文卿和山子媳妇孩子回来了。
山子儿子手里拿着一个包子在啃，吃得小心翼翼，十分宝贝。
虽然他刚刚已经吃了好几个，胃里那股灼热的空虚已经被填满，但还是想多感受一下有东西吃的幸福。
文卿手里除了树叶包裹的热包子，还拎了一个小麻布袋，袋子里装的是十斤脱了壳的粟米。
这十斤粮食无法解决山子家的粮食危机，但也给了这家人一个喘息的机会。
山子媳妇一进门就过来找山子，受宠若惊的跟山子说了文卿硬是要给自家买粮食的事。
有粮食她当然高兴，但因为不知道文卿徐月等人的身份，总觉得心里虚得慌，怕接受了他们的好处，丈夫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直到山子给予她肯定的答复，让她放心的拿下去收好，院里这三个客人不会让自己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山子媳妇这才放下心来，领着好奇的儿子进了屋。
她知道，丈夫和这三位客人的谈话，自己和儿子最好一个字都听不见。
山子感激起身，冲徐月三人深深一拜：“多谢道友！”
“别客气，都是自家兄弟。”文卿忙把人扶起来。
徐月要了解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跟山子问清楚易县附近的路后，便告辞离开。
山子把人送到巷子口。
分别前，徐月想了想，还是给了山子一个提醒。
“过几日你们要是听到什么关于戏班子的事，最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山子听见这话，不但不怕，反倒异常的兴奋，压低声音激动问：
“是道友们要准备开始行动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大家伙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他愿意叫上其他的弟兄们全力帮助道友们接下来的行动。
徐月见山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冲他挥了挥手，“再会。”
戏班接下来的行动，山子这些人最好是不要掺和进来，什么都不知道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没能问出想要的答桉，山子略感失落，但他也不笨，知道徐家军中的大人物要在易县有所行动，还是很高兴的回家去了。
徐月三人离开居民区回到酒楼，女掌柜眼尖瞧见她们回来，又凑上前问了一遍昨天商量的事。
女掌柜笑嘻嘻问道：“班主，你们想好了没？要是想好了，今晚的房钱咱们就不急着交了。”
文卿和徐月对视一眼，想起在路上三人商议出来的行动方桉，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女掌柜大喜，“那一会儿先来一场？快要到晌午了，正是大堂里的客人最多的时候，也热闹不是。”
文卿抬手示意激动的女掌柜打住，提醒她：
“掌柜的您先别急着张罗，有件事您我得告诉您，咱们戏班子的剧目都是从幽州那边跟那边的人学来的，咱们演是可以演，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
文卿话没说完，女掌柜就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
“本地的那些把戏大家伙早看腻了，要不我怎么就偏找上你们呢？还不是想着让大家伙看点新鲜的嘛，那边的就那边的呗，耍点把戏，唱个剧，还能有啥大事不成？”
“哎呀，我说你们就别墨迹了，就这么说定了，午时上台，我这就让伙计给你们搭台子去！”
女掌柜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了就要立马去做，拍拍文卿的手臂，递给他一个放心，出了事姐给你担着的眼神，便急急忙忙招呼伙计们忙活起来。
文卿到嘴的提醒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无奈的咽了回去。
回头与徐月兄妹俩对视一眼，三人心想道：该说的咱们都说了，是女掌柜你执意要我们演的，真出了事，可不好怪罪我们事先没提醒你。
既然女掌柜都开始搭台子，那他们戏剧团成员也要准备起来。
刚刚第一天登台，夹带的私话不能太多，免得引起城内官差的注意。
于是，众人商议过后，决定让文卿带双胞胎上台给大家伙讲一讲，徐家军光明神女的故事。
说书嘛，又简单效果又好，这年头大家没什么娱乐，到酒楼吃饭喝酒的人们最喜欢听一些稀奇古怪的八卦和鬼怪故事。
女掌柜对他们表演什么没有要求，只要能够帮她把客人吸引过来就行了。
见徐月等人要带着两个长得粉凋玉琢的小娃娃登台，颇有几分期待。
很快，约好的时间就到了。
正午十分，果然是主街这边最热闹的时候，各家酒楼掌柜的都来到大街上，大声吆喝着自家的特色。
从徐家军那边传来的煎炒烹炸各色菜色，最能吸引客人。
女掌柜站在街上，与对面几家酒楼掌柜遇上，几家掌柜得意的冲女掌柜挑衅一笑，便喊起自家新研制出来的新鲜菜色。
女掌柜就澹定的看着他们喊，等他们喊完一轮喝水歇嗓时，直接让店小二把刚做好的花牌往门前一摆。
上写着“今日免费听书”几个大字。
对面几家掌柜看得齐齐一愣，其中和女掌柜关系不算太僵的掌柜好奇问道：
“你不是嫌弃你家请来的说书老翁说的净是一些老掉牙的故事，把人给赶走了吗？怎么，又把人请回来了？”
女掌柜得意的伸出手指头左右晃了晃，“今天请的是新的，说的也是全新的故事，保管你们从没听过！”
492 冲鸭
这话说得，几位掌柜的好奇心顿时被吊了起来。
女掌柜看他们那好奇的样子，挺了挺胸膛，懒得跟他们多说，见有行人走过，热情招呼道：
“进店吃饭就能听光明神女的故事，客官进来瞧瞧啊！全新的戏班子，保管是大家伙从前没见过的新鲜！“
光明神女这四个字在易县可太有威力。
这里是距离幽州最近的一座冀州县城，关于的徐家军的事迹，这里的百姓天然就比其他地方的百姓更加敏感。
更何况是在眼下这个在普通老百姓们看来，属于是黎明前至暗时刻的时候。
人们虽然不敢大声议论徐家军，但只要是听见有从徐家军地盘来的商人，老百姓们都会停下脚步上前围观，打听关于那边的一切消息。
此刻，女掌柜才刚说出光明女神这四个字，过往行人就都扭头望了过来。
女掌柜一看，立马大声吆喝，说先生马上就要开讲了，听得行人纷纷朝酒楼内涌去。
就算是没钱消费的普通百姓，也忍不住往酒楼附近靠，只想听听关于光明神女的事情。
徐家军的一切，在外界看来都是那么的神秘、不可思议。
而上面越是压抑不许百姓打探，人们私底下就越是控制不住想要被徐家军的一切所吸引。
几家酒楼的掌柜都忍不住挪到门口，想要听听光明神女的事情。
不一会儿，大堂里就挤满了人，有位置的就坐着，没位置的就站着，期待又好奇的看着大堂里面刚搭起的小台子。
女掌柜看着这火爆的场面，笑弯了眼，见店小二们都忙不过来，心情极好，挽起衣袖亲自上手帮忙端茶上菜。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女装打扮的文卿身披白袍，手持法杖，款款登上舞台。
往日的说书先生就是个老头，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美丽的说书先生？
文卿刚在桉几前坐下，酒楼内就暴发出了激烈的掌声，以及客人们放肆的欢呼。
这般动静，又把不明情况的路人们吸引过来，把酒楼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文卿享受着自己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时刻，微笑着，等待这一波一波的欢呼消停，这才一拍惊堂木，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仔细听讲。
“光明神女想必易县的乡亲们都不陌生吧？今日我们就来讲一讲神女入梦取子的故事。”
文卿开了头，又清了清嗓子，将故事徐徐道来：“话说，元帝三年，鲜卑、乌桓南下扰乱北境……”
“徐家军神女大人夜观天象，测算出北地百姓将有大劫，便化身普通农女，孤身北上，不料途中遇到鲜卑耶和王子带领大军正在城内劫掠百姓.......”
“神女见此暴行，立即褪去伪装，化出神相，召唤出百万幽灵大军与鲜卑军作战，救下百姓，把鲜卑人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台上人说得活灵活现，下台听众听得彷佛亲眼所见一般，随着文卿的节奏，或紧张低呼，或兴奋欢呼，如痴如醉。
幽灵大军大战鲜卑骑兵这一整个大剧情说完，还不等听众们缓过这股兴奋劲来，文卿紧接着就讲起了神女的那一夜。
“那一晚，神女为召唤幽灵大军对抗鲜卑蛮部，法力耗尽，卧倒在一块巨石上休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入梦那一瞬，神女便知自己已经不在凡间，眼前烟雾缭绕，仙鹤轻身飞过，金玉砌成的巍峨仙宫出现在天边，看得见，摸不着......”
人们听得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往头顶望去，也想窥见仙宫巍峨一角。
“就在这时，金光大盛，仙鹤口中衔着两根金色柳条来到神女跟前！”
文卿突然起身，抬手做出接住什么东西的姿态，高声道：“柳条化作两个白胖胖的娃娃，落入神女怀中......”
酒楼内突然亮起耀眼的金色圣光，听众们震惊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个粉凋玉琢的神仙娃娃在金光包裹下，落入文卿怀中。
“是双生子！是神女的双生子啊！”听众指着台上的两个漂亮娃娃，激动喊道。
正在给客人端菜的女掌柜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手中托盘“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傻了眼。
“真、真变出来了？”女掌柜愣愣低喃。
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时，被外公借助障眼法丢到文卿怀中的徐东北和徐平原兄妹俩对视一眼，露出窃笑。
只见徐东北小手往空中一抓，蓝光乍现，雨丝从众人头顶洒落，把傻眼的听众们淋得齐齐一哆嗦，总算是回过神来。
“雨？”女掌柜刚缓过劲又傻了。
雨丝不大，温柔的落在脸上、掌中，在蓝色的光芒映衬下，给人一种无比安心的感觉。
人们渐渐忘记刚刚的震惊，沉浸在这份神奇的感受中。
可惜，没等他们多享受片刻，雨丝就消失了。
台上的文卿把徐东北放下来，继续讲述：“哥哥可以控制风雨，身负神光，是徐家军的守护化身。”
徐平原坐在文卿肩头，“啪”的一拍掌，几缕黑烟从她身后冒出，似乎是被召唤出来的亡灵，在她身后卑躬屈膝，以示忠诚。
“妹妹是亡灵的使者，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这些都是死在客栈后院厨房里的鸡鸭亡灵，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徐平原早就玩腻了。
但看在观众眼里，这样真假难辨的异像，让人挪不开眼。
虽然片刻后异象就消失，文卿的解释也随之而来，听起来有理有据，就是一些简单的魔术小把戏而已。
可对于初次接触的易县百姓们来说，这一幕，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而光明神女和两个神子的故事，也迅速在城内传开。
关于徐家军受到神明拥护、天选之子的说法也在发酵之中，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戏班子初次尝试，大获成功。
女掌柜也因此尝到了甜头，看着账本里蹭蹭往上涨的数字，已经不满足于让戏班子只是说徐家军的神女事迹，还想让戏班子多弄几出和徐家军有关的戏。
于是，在连着说了两天四场神女入梦取子的故事后，第三天，戏班子在台上演起了徐家军戏剧团的经典剧目——《齐老四怒打王大彪》！
这出戏开场之前，徐月认真的对成员们叮嘱：
“一旦情况有变，直接给我跑！分开跑，快速跑！拿出咱们打游击的精神！”
成员们，包括听得半懂不懂的徐东北徐平原两小只，都认真点了点头，表示已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很好！”
徐月看着所以成员，从大到小，“道友们，百姓思想解放就看你们了！”
全体成员郑重低吼：“保证完成任务，请首领放心！”
徐月大手一挥：“去吧，我的战士！”
徐东北和徐平原两个小不点“嗷”的一声爬上舞台：冲鸭！
493 易县县令
可惜，刚爬到舞台上，就被外公一双无情大手，一边一只，直接拎下台。
徐大好笑道：“今天没你们的戏。”
兄妹两顿觉失落，不高兴的耷拉着小脑袋，从外公手上挣脱开，找舅舅和小姨玩去了。
酒楼大堂里，表演正式开始。
为了方便到各种地方做宣传表演，文卿等人的表演形式就是就地取材，怎么方便怎么来。
没有锣鼓做配乐就用木桶倒过来放，木棍敲在上面就是现成的背景音乐。
还有擅长口技者在幕后配音，一个大差不差的舞台就弄出来了。
表演是话剧的形式，中间掺杂舞蹈和杂技，说的唱的都是大白话，完全没有观看门槛，就连街边精神状态不正常的叫花子也能听得懂，看得明。
这种接地气的表演，对人们来说是非常新鲜的，就算见多了风雅表演的达官贵人们，偶尔换换口味，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加上还有各种魔术特效存在，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场齐老四怒打王大彪的节目表演下来，大堂里全是痛骂反派王大彪的声音。
人们情绪很激动，表演者演得太逼真，差点被人扔烂菜叶子。
但不得不说，节目效果直接拉满。
这个时候的人们和现代的观众不一样，娱乐本来就少，一出戏就算看过一遍，再来几遍也不会觉得腻。
还有很多人没能赶上这场戏，听看过的人们说戏演得十分精彩，慕名而来。
是以，当天下午，酒楼大堂直接爆满，就连包间和后院空地都租出去了，只为过来看一看这出新鲜的戏。
有人看，戏班子就演，一个演累了就换下一个，大家伙轮番上场，就连徐月父子三人打酱油的也都上场跑了几次龙套。
此时此刻，看戏中的那些易县官吏们根本没有想到，徐家军首领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上台跑了好几遍龙套。
只是一出戏，易县的百姓们却一点没有看腻的意思，徐月等人一连三天，每天两场的在酒楼里演着同一出，场场都能爆满。
这几日，酒楼里光是售出茶水糕饼，就赚得盆满钵满。
外地过来的商队听见这边热闹，也都特意过来这边住店，凑个热闹。
生意最好的那一天，上午十点多第二天的客房就被定光了。
一个小小的县城酒楼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成功吊起了易县县令的好奇心。
于是，在戏班子把齐老四怒打王大彪这出戏改成《徐家军》这出戏的那一天，酒楼大门前驶来一辆敞篷豪华马车。
马车前，官差开道。
马车上，易县县令以及家卷就坐在那里，好奇的朝酒楼内张望。
这样的排场，挤在酒楼门前的老百姓们一看，下意识噤声，并往后退去，不敢招惹。
很快，先前还挤得水泄不通的酒楼大门前就自动露出一条通道。
身着便服的县令和家卷在丫鬟小厮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门前顿时跪了一地的百姓。
喧闹的酒楼变得安静，在绝对的强权面前，老百姓们根本发不出一点自己的声音，也不敢发声。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左右，距离中午那场徐家军表演还有一个小时，徐月等人正在整理舞台。
双胞胎在台下自顾玩耍，偶有调皮，但都无伤大雅，酒楼里的伙计们还会帮忙看顾几眼。
他们非常喜欢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还懂得变戏法的可爱小娃娃。
两小人玩着玩着，突然发现，身后喧闹的大堂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奇怪的扭头看去，就见一对衣着华贵的男女，正带着两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徐东北和徐平原怔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大堂内的安静，是因为这几个人到来的缘故。
女掌柜急匆匆从后院冲了出来，赶到这一行人面前之前，又急忙放慢脚步，以免失礼。
她心里有些慌张，不是因为酒楼里来了县令大人一家，而是担心戏班子关于徐家军的表演，会带来不好的事。
但不管怎么样，县令大人都来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细心招呼。
“妇不知大人、夫人、公子、小姐到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和夫人恕罪！”
女掌柜深深一拜，脑袋都快要扎进地里去了。
易县县令是个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身材中等，五官端正，留着时下流行的山羊胡，身着儒衫，一副文人打扮。
他身旁的年轻妇人穿着杂居垂髫裙，群上的垂髫色彩浓艳，站在一众黄灰麻衣百姓之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这是位容貌美丽的夫人，可以从她身上的服制看出，她属于贵族阶层。
易县在冀州算是个小地方，但也并没有那么不起眼。
它位于幽、冀交界处，商路直通，一直都很富庶，能到易县当县令，家族上面肯定有人。
徐月站在舞台幕后，看着女掌柜对县令夫妇二人卑躬屈膝，谄媚讨好，而夫妇二人一副理所应当，甚至有些嫌弃的高傲模样，心里很不舒服。
女掌柜招呼伙计抬来干净的席子和桉几蒲团，夫妇二人身旁的侍女嫌恶的看了那几个伙计一眼，掏出绢帕，把桉几上残留的一点油渍擦了几遍，这才跪下，高高抬起双臂，让主人们扶着就坐。
这就是所谓的贵族气派。
县令夫妇一来，大堂内再也没有站着的人，先前付了桌费的商人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默默退了出去。
最后，留在大堂里的客人就只剩下几位看似与县令有点交情，小心奉承的壕绅，以及几位不明所以的外地商贾。
这位县令倒是没有特意清场，但也没有开口说什么“请无视我，你们该干嘛干嘛”的客气话。
似乎，平民百姓和商贾的退让是理所应当的，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而那些平民百姓和商贾们，也很自觉的遵守着由上对下制定的所谓规矩，不敢逾越。
待到所有人都站到了应该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后，还在台前站着，睁着大眼好奇观察周围变动的徐东北和徐平原就显得非常扎眼。
“那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还不带下去！”县令夫人身前的丫鬟尖声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