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4 两帮人
至于木匣里的木筹,早就听说徐家军不用五铢钱,只用筹子交易。
因为大额筹子不好当面结算,所以还专门设立了大宗商品交易所,划划减减,商人们只需凭一张纸就能完成交易。
徐家盐和徐家糖都很有名,洁白如雪的细糖霜,一石只要一千四百根徐家筹,折合一斤不到十二根徐家筹。
而这一斤糖,却能够在河间郡换来五斤好粮,够一家三口熬粥吃三天。
木匣里的木筹分下来,每个官兵都有300根,可以买25斤徐家糖,换算成粮食那就是125斤!
他们一个月月俸只有不到六十斤粮食,一家子四五口人,将就着吃也吃不了一个月,还得配野菜和其他粗粮,方可度日。
这点微薄月俸,要是不靠着手中这点子权利去赚些外快,可怎么养活得起全家人?
徐月说:“你们没上过扫盲班,文化水平不够,只能以最末等的工人来算工钱,一日十筹,但要是你们以后上过扫盲班,有了初级班毕业证,工钱还能翻一倍,以此类推,文化水平越高,工钱越高。”
“赵哥你是识字的,我就给你每日多算了五个筹子,因为你能够识字,对我们来说更有用。”
听到徐月这话,赵健都是一愣,没想到这个他们已经觉得非常满意的工钱,日后还能涨,还是翻倍的涨!
官兵们面面相觑,抱着竹筒里的米和分到的一小块肉,还有那一百多根筹子,眼中迸发出灼人的光彩。
以后谁再跟他们讲读书没用,他们就跟谁拼命!
赵健心中也很激动,原来他刚刚多算出来的150根筹子,是额外给他的。
这么算来,他一月到手就有450根徐家筹,能买37斤徐家糖,还不算额外的米和肉。
在丰厚的月俸面前,赵健反水得没有一丝犹豫,把钱收好,马上在前面带路。
重新出发前,还亲自去检查了一遍文卿等人身上捆绑的麻绳,边拉扯边说:
“过了前边遇到的官兵官差就多了,未免让人生疑,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好。”
检查完毕,又冲徐月点点头,见她颔首,便领着队伍浩浩荡荡朝河间县那边行去。
在路上,和抱着月俸傻乐的官兵们不一样,赵健并没有沉浸在这份喜悦当中,他想到了徐月先前提到的工人等级,还有徐大说的边军并入徐家军的事。
自古以来士兵军饷就是要比一般劳工高出许多,他们本来就是军营里的军士,上过战场有经验,要是能当正规徐家军,只怕福利待遇会比当工人还要更好。
更何况,对赵健来说,术业有专攻,他有杀敌的本事,靠着军功,他能晋升得更快。
谁都知道,公孙军和徐家军一场大战就要到来,这么大一个建军功的好机会,赵健不想错过!
以今日徐家亮出来的好处来看,这次要是能立下大功,好处绝对是他意想不到的。
想到这里,赵健决定豁出去,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同徐月提一提关自家那两个当官的叔伯。
......
路上的人多了起来,官兵、官差、流民,还有逃难的富商,一波接一波。
遇到官兵们时,赵健就会出面解决,一般对方人数都没有赵健这边的人多,就算隐约猜到了押送的徐月等人是什么身份,也不敢抢功,只是暗暗羡慕。
要是遇到不相熟的官差,赵健直接以军士的身份,借着顶头上司名头压人,一般没有什么纠缠就顺利通过了。
倒是在路上遇到的富商们,让徐月等人皱起了眉头。
他们都是从河间县城逃出来的,因为城里的反叛军专挑有钱人收拾,他们害怕危及性命,就想办法举家逃了出来。
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徐月虽然不觉得意外,可真当看到富商能从城里逃出来,还是感觉不妙。
非正规军起义就是这样,混乱无序,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无法管理。
一旦有一部分人失去控制,城里就会出乱子。
此时距离上次跟孙阿山通信已经过去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河间县城内肯定发生了不少意外,也不知道孙阿山能不能控制住。
徐月有点发愁,越发想要快点赶到河间县城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有人闹出乱子,阿娘还没到,河间县怕是就要丢了。
失去河间县事小,因为河间县而暴发出来的内部问题要是解决不好,等阿娘带兵南下时,战局恐怕就会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化。
想到这,徐月等人面色阴沉,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进河间县去。
可现在还不行,他们还得去把粮草和军备准备好,有了充分的准备,才有底气转变当前双方对峙的局势。
不管怎样,眼下河间县县城不能丢!
富商们见了官兵,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草丛里,官兵们看不见自己那就最好。
要不然,一轮孝敬是少不了的。
假如是有些脸面的富商,也少不了要站出来给点酒水钱同官兵们打探打探现在的局势。
赵健等人倒是真想要点酒水钱,可惜现在他们入了徐家军阵营,就要守那边的规矩,徐月说了不许,他们也只能同那些富商问了下城内情况,就把人给放了。
一个钱都不用送出去,富商们受宠若惊,看着赵健等人走远,还站在原地感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徐月等人也从富商们口中可知,河间县城内的起义军现在分了两帮人,一帮人拿着从武器库内抢出来的武器,专挑富商壕绅要“活命钱”。
这份钱,少则几万钱,多则直接抄家,要是忤逆,他们就要杀人。
富商壕绅要到各地走动,自然也知道幽州那边的徐家军是什么规矩。
徐家军收了钱就不要命,若是不给钱,也可以用劳力赚钱偿还。
原本听说起义军领头的人是徐家军,富商壕绅们还抱有希望,觉得不管怎样,也不至于死。
万万没想到,这伙起义军入城第三天就开始大肆搜刮。
原先只要钱,后面居然杀了人,商人们这才被吓得花大价钱买通守门的起义军,举家逃了出来。
现在,城里普通人家也要开始交活命钱了,城内百姓人人自危,有办法的都逃了出来。
525 吴老大:我谢了
徐月和父亲哥哥对视一眼,一家三口神情都不好看。
“这个孙阿山......”徐大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徐月摇摇头,让阿爹先别急着给孙阿山下定论,她觉得孙阿山未必知道那些手下干了什么,当局者迷,或许他也被蒙在鼓里。
如果真是这样,那孙阿山反而危险了。
“先不想这个,抓紧时间把粮草和军备弄到手,马上给他们送去!”徐大道。
徐月点点头,只是她们在冀州人生地不熟,大宗采购必然会引起注意,这件事该如何进行?
显然徐大也想到了这一点,父女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具都沉默下来。
徐月是直接抓瞎,情报系统在阿爹手上,她知道的人还没阿爹多。
徐大开始在记忆里搜索自己能用得上的人选,片刻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面庞。
“有了!”
徐月和徐大郎齐刷刷看过来,“谁?”
徐大神神秘秘的卖了个关子,只让赵健“押送”自己等人往南边一个小镇走去。
傍晚十分,夕阳洒下橘红色的光辉,让清冷的小镇增添了几分温馨感。
旅途归来的人们看到笼罩在暖橘光晕中的家,心头一暖,归心似箭,加快了脚步。
镇外的黄土路上,一队官兵正押送着疑犯跟随在归家的百姓队伍身后,与入城百姓们在城门岔开。
百姓们依次入城,官兵押送的队伍却绕过城门,朝郊外那座青砖白墙的庄子驶去。
“彭彭彭!”几声,刷着黑漆的大门上,貔貅铜环被拍得又急又响。
“谁呀?拍得这么急,门都要拍烂了!”
院内传来男人不耐的询问,声音粗犷,听起来凶巴巴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半扇,一个身着粗布衣的黑脸中年男人从门里探出头来,看到门前这浩浩荡荡一队官兵,心肝一颤,眼中飞快划过一抹慌乱。
正当中年男人以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暴露了间谍身份,官兵们杀上门来要捉拿自己时,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人从官兵中潇洒走了出来。
看到那张乍一眼不认识,细想又觉得眼熟的面庞,门内中年男人眼睛都要瞪脱框了。
他试探着问:“你们找谁?”
“老吴,好久不见啊!”徐大乐呵呵的打着招呼,全然不顾对方那吓得不轻的凄惨模样。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吴老大不敢置信的低唤:“徐老爷?”
“什么徐老爷啊,多生分,唤我徐大就好。”徐大抬起手,热络的拍了拍吴老大的肩。
想当初,他们在幽州边境时,也算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了。
徐大很自然的把对方肩膀揽了过来,吴老大却看着门外那些公孙军官兵,蒙了。
“这、这些官兵大人.......”
徐大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嗨,都是自己人!”
吴老大听见这话,吊着的心总算落地,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被这么吓,他是真的会谢!
顾不上和旧人相见的激动,吴老大看着人群中坐在牛车上的徐月兄妹俩,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一家子突然找上门来,肯定不是简单的事。
而且,他记得小镇门口那边的告示栏上还贴着徐月的通缉令画像。
那可是两万两黄金的巨额赏金啊,要不是曾经见识过这一家子的厉害,吴老大觉得自己都忍不住要疯狂心动。
“咕噜~”吴老大咽了口口水,滋润了因为受惊而发紧的嗓子,这才扯出一个笑容来。
他左右瞅了瞅,幸好这边山脚就他这一所宅子,周围没有什么邻居,加上天色已晚,大家都已家去,应该没人看到这些人在他家门口吗?
“放心,来时路上都没人。”徐大看出吴老大的心思,笑着安抚道。
吴老大勉强的笑了下,把人请进院。
他家宅子挺大,三进院落,众人把车马赶入后门马棚,这里已经养着好几匹好马,马棚旁还挺着几个车厢。
徐月一行人的车马加入后,整个后院挤得不能下脚。
众人无法,只能又绕过前院,从大门进门。
一共四十六号人,饶是吴老大家的宅院够宽敞,也逼仄起来。
家中似乎没有其他人,只两个洒扫小厮并两个管厨房的年轻夫妻。
这院子不是吴老大老宅,只是他在河间县这边暂时落脚的宅院,便于走商歇脚的。
徐大站在大厅里打量片刻,赞叹道:“没想到老吴你看起来寒酸,背地里却藏了这么大的宅子啊。”
吴老大还对赵健这些官兵心有余季,客气的安排他们先在院内长凳上就坐歇息,这才走进大厅,冲徐大苦笑,
“徐大哥莫要取笑我了,这点家当不值得什么钱,哪里比得上徐大哥你家大业大的。”
吴老大突然想起一事,诧异问道:“你们怎知我在此处落脚?”
徐大神秘一笑,“有缘人告诉我们的,这许久没有联系,老吴你这边的生意做得可还好啊?”
吴老大谦虚道:“还行还行,就是近来城中闹起了起义军,各处都设下了关卡,这一片的商路暂时不好通行,所以在家歇一歇。”
这话里带着试探,徐大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领头人你也知道的。”
吴老大讪讪一抹额上细汗,他当然知道,孙阿山等火炕帮弟子暴动前,还托人给他提前知会了一声,这才让他及时将城内的铺子之类成功提前转移出来。
自从离开幽州后,他和火炕帮弟子的联系也没有先前那么多了。
虽说大家曾经在居庸县一起干过事,可他到底还得带着商队继续讨生活。
加之火炕帮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动静,两边渐渐来往就少了,直到二月中,这才重新联系上。
如今再见徐家人,吴老大便猜到,所谓的暴乱和起义军,都是徐家军一早就谋算好了的。
外人不知火炕帮与徐家军的关系,他却知道。
得知孙阿山带领火炕帮门下弟子杀入河间县,驱赶了冀州牧袁嵩后,他就预感到,徐家人就要到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还是跟着冀州官兵一同前来,这才被吓一跳。
526 一座金山
现在缓和过来,吴老大也知道徐家人是要动用自己手里的商队,忐忑之余,又莫名生出几分兴奋,向徐月表示,如果有需要,自己全力配合。
小厮端来煮好的热茶汤,一人留在院里给赵健等官兵和文卿等戏班子成员倒茶,一人端着更精致的白瓷杯盏进入大厅,为徐月等人沏上茶汤。
吴老大显然很清楚徐月一家的口味儿,用红糖和姜汁煮的茶汤,甜中带辣,是徐月一家可以接受的味道。
如果有羊奶,再加一点进去,那就更好了。徐月一边吹着汤茶浅饮,一边在心中想到。
翠鸟领着双胞胎在一旁的蒲团上坐,知道首领们要议事,很自觉的担负起照看两位神子的责任。
众人喝完汤茶,直奔主题。
“最近城里有什么动静吗?”徐月问。
吴老大答:“三日后,冀州牧袁嵩欲以粮草三千石,换袁家大公子,双方会在洛水河畔会面。”
徐月没想到孙阿山还能挺这么久,袁昭留下的两个儿子,居然还没有拿出来换粮。
现在通往河间县的道路都设下关卡,不许进也不许出,以河间县城的人口来计算,城里存粮到明天就应该已经吃完了。
还有两天空着肚子,这日子定得也太不利于己方了!
万一情况有变,起义军已经饿了两天的肚子,那还能应付什么变动?
“会面日子是谁定的?”徐月皱眉问。
吴老大叹道:“是莫老大。”
“这人是谁?”徐月发现自己居然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吴老大见徐月竟然不知,颇为诧异,“首领竟不知此人吗?”
徐月追问:“他是谁?”
吴老大吃惊的看了徐月三人一眼,解释道:“此人乃是一伙游侠头领,孙阿山等人在矿山发起暴动,这个莫老大带着手下的游侠接应了火炕帮的弟子。”
“而后不知怎的,暴乱结束后,这帮游侠也入了起义军。”
听见这话,徐月和阿爹哥哥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白天遇到的那些商人。
商人们说城内起义军专挑商户壕绅下手,且还闹出了人命,难道是这帮人干的好事?
这么大的事,孙阿山为什么不说?
“你跟阿山有多久没联系了?”徐大问。
吴老大算了算,“有四日没联系了。”
“袁嵩把路卡得死,兴许他们已经不好出城来通报消息。”
徐月也是在三天前和孙阿山有过通讯,那之后为了省点电,就没有再联系。
徐月心中突然有股不详的预感,也不把吴老大当外人,直接取出对讲机,试图联系孙阿山。
按理说,这么多天没联系,孙阿山应该是一直在等她这边的消息,时刻注意对讲机。
可徐月连着呼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难道是没电了?
还是说.......孙阿山出了什么意外?
“没联系上吗?”吴老大看着徐月手里的方形黑盒子,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可以千里传音的神奇玩意儿,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激动。
徐月把对讲机收了起来,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徐大郎起身,“我先进城去打探消息,你们留在这筹集粮草军备。”
说罢,一闪身人就不见了,后院传来马儿惊慌的嘶鸣,而后便是朝着县城那边去的马蹄声。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吴老大望着河间县城方向,忧心道:“孙阿山年纪不大,心眼子却多,他应该不会出事吧?”
“对了,刚刚徐少爷说的筹集粮草军备,首领你们这是要?”
徐月起身走到大厅中央,一抬手,十二只大木箱就出现在大厅里,堆叠成一座小高山。
吴老大倒吸一口凉气,心道首领您这也太不把我当外人了!
院子里,在文卿等成员的提醒下,已经自己寻来柴火准备就在院子里起灶生火的赵健等人,突然感觉眼前金光一闪,循着光源看去,惊愕的瞪大了眼。
一座金山出现在大厅内,在浅浅烛火照映下,散发出刺目的金光。
赵健脚下一踉跄,被这份豪气所折服,他八辈子加起来怕是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其余官兵呼吸急促,腿肚子直发软,控制不住的想要给这座金山跪下来,希望能沾点财气。
赵健深呼吸缓了缓激荡的心神,眯着眼睛透过金光看去,徐月赫然站在金山前。
不信鬼神的赵健这会儿看向徐月的目光中,充满了对鬼神一般的敬畏。
有了这座金山,想要什么卖不到呢?
“首领,冀州粮价要得高,再算上武器的话,这恐怕还不太够。”吴老大手里拿着一把算盘,谨慎说道。
这还不够?
赵健都怀疑吴老大不会算账,这可是一座金山!
可首领徐月却并没有反驳吴老大的计算结果,“先用着,不够的我们再想想办法。”
吴老大颔首,他有常年合作的下家可购买大批粮食,武器也有点门路,采办应该不是问题。
不过想了想,吴老大突然下定决心,说:“我手中还有些货钱,可以先挪过来用用,但就算是这样,想要放开手脚去干事,也还差点。”
徐月没有拒绝吴老大的好意,现在就是先凑够多少算多少。
如果洛水河畔的会面不用交出袁大公子,那就最好不过。
徐月只恨自己研究室内空间太小,最多只能装这么多金子。
要是再大一点,多让她装两箱来,那就不用为资金发愁。
时间紧迫,孙阿山那边也不知生死,一行人胡乱吃了两口烤馕垫吧垫吧,就行动起来。
文卿等人跟着吴老大连夜赶车所有能调动的车马往周边几大乌堡驶去。
至于赵健等人,新加入的信任度还是差了点,徐月并没有分派什么活儿给他们做。
一行人留在了吴家宅院里,为钱发愁。
徐月一边在草纸上画着周边大概的路径,一边计划着三日后洛水河畔会面时,如何生擒袁嵩。
把冀州牧拿下,再加上袁昭二子,这三人加起来,就能够控制住整个汝南集团。
而控制了汝南集团,就相当于控制了冀州。
公孙瓒的大军杀来时,就会失去当地的帮助,孤立无援。
正计划着,徐月突然感觉裤腿被拽了一下。
527 神车
低头看去,小外甥女指着远处的大山,充满童真的问她:
“姨姨,你看那个山山像不像个山羊角呀?”
“嗯?”
徐月漫不经心的朝小丫头指的方向看过去。
夜色中,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一座座连绵的山嵴上,位于最中间那座山嵴比周围的都要高一些,长得也略有不同。
其他的山峦都是尖尖一个三角形,而中间稍高的那一座,则像是半个弯月插在大地上,确实,弯弯的像个山羊角。
徐月揉揉小外甥女的软发,点了点头,“嗯,确实像是个山羊角。”
徐东北凑了过来,不甘示弱的说:“是水里的月亮。”
徐平原听见哥哥这么说,顿时不高兴了,不容反驳的大声说:“是山羊角!”
“是月亮!”徐东北说得很有底气,他补充道:“有大河,所以是掉在水里的月亮,就是水里的月亮!”
徐平原不服,“哪里有大河?”
她根本就没看到大河,哥哥骗人。
兄妹俩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又齐齐朝小姨看来,让小姨评判。
却没想到,裁判压根不搭理他们两人,呆呆盯着那座弯弯的山,口中低喃着什么:
“前有大河、高山独立......阿爹!”
徐月突然站了起来,朝院里大喊,把身前两小只吓得一激灵。
在院里给赵健等人洗脑的徐大听见女儿的大叫,一阵风似的闪了进来,紧张问:
“怎么了?怎么了?”
徐月抬手指着远处那座像是山羊角,又像是半个弯月的山激动问道:
“阿爹,您有没有觉得那座山有点眼熟?”
徐大还以为有什么大事,顿时松口气。
转头朝远山那边看去,朦胧月光下,一座弯月一样的山耸立在群山之中,被众山合抱在正中间。
已经消失许久的记忆忽然涌上来,徐大眸色一暗,这山水之势,他曾见过的。
他们一家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年,兖州大旱,一家五口从兖州逃难来到冀州地界,过河间郡时,夜宿农家,就曾预见过这样一座山。
徐东北见小姨不理自己,又都囔了一遍,“明明是水里的月亮。”
“那边有水吗?”徐大低头问外孙子。
见终于有大人搭理自己,徐东北忙兴奋道:“有水,好大好大一条河!”
徐东北天生对水元素有强烈的感知力,他说有河,徐大根本没有怀疑。
他走出大厅,来到宅院大门前,没有了院墙遮挡,山势更加明显,运起灵力侧耳细听,十几里外隐约传来大河奔腾的流水声。
徐大仰头望月,垂在袖中的手指已经掐算起来,口中低喃,
“山主人丁,水主财,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此处前朝、后靠、左右抱,乃是个大富大贵的风水墓位,山下定有大墓!”
徐月站在阿爹身后,又听到了这一段熟悉的测算判词,心中不由得激动起来。
“钱有了!”父女俩心有灵犀,对视一眼,齐声笑道。
跟过来,还等着姨姨和外公帮忙评断的徐东北兄妹俩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面前这对笑得像是狐狸一样的父女,大眼中盛满了被忽视的委屈。
两个小家伙拽着两人衣角,非要他们告诉自己,那山是像山羊角还是像水中弯月。
徐大点了点徐平原的小鼻子,“是山羊角。”
徐东北不乐意了,正要反驳,徐月又笑着说:“也像是水中弯月。”
“你们说的都对!”父女俩异口同声的敷衍道。
眼看两个小的都满意了,徐月和徐大一人抱着一个,大步走入院中,逮住留下看家的吴家小厮,询问道:
“家里可有开荒垦地用的农具?铲子锄头镐子什么的。”
小厮一脸莫名,这大晚上的,徐家父女这是准备去开荒吗?
不过自家老板叮嘱过徐家人有什么吩咐,尽量配合,小厮也只能压着心中好奇,把父女俩领到库房。
铁制的农具对庄稼人来说十分珍贵,是以非常爱惜,一般都放在库房里。
赵健从刚刚徐月那一声大喊开始,就注意到父女俩的异常,好奇的跟了过来,就见父女俩在小厮的指引下,把库房内那些锄头镐子柴刀之类的,全部划拉出来。
吴老大这做宅子是连同庄子一起买下来的,农具丰富,十几件家伙什立在墙根,锄头最多,柴刀五把,镰刀五把。
还有一看就知道是幽州徐家军工厂里产的大铲子两把。
吴老大当初用政绩点兑换的自行车也停放在库房内,用油布盖得非常仔细,保护得很好。
牛车和马都已经被吴老大和文卿带走了,徐月瞅了那小厮一眼。
小厮正专心给徐大翻找自家老板藏起来的洛阳铲,一个没注意,身后哗的一声,油布被揭开,三辆洗得锃亮的自行车露出全貌。
小厮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徐首领,这可使不得啊,这是我家大掌柜从渔阳带回来的爱车,平日里都舍不得骑一回的!”
“有两辆是同行其他几个掌柜合用的,只是暂时寄放在大掌柜家,这不能动.......”
话音未落,徐月已经放下怀里的一脸好奇的外甥,一手一架,两下就把这三辆自行车抬了出去。
扫到鬼鬼祟祟的赵健,冲他抬了抬下巴,拍拍身前这辆二八大杠,“这辆给你!”
赵健惊讶的指了指自己,不敢相信,“给我?”
徐月颔首,“就是给你,小吴,你应该知道怎么骑吧,教教他。”
徐月很自然的把欲哭无泪的小厮小吴拉过来,让他临时给赵健上个自行车速成班。
身为吴老大身边的贴身小厮,跑腿都是基础工作,家里有自行车这么个方便的好家伙,虽然不一定有机会骑上,但肯定要会。
眼看徐月已经把三辆自行车分配好,徐大一辆,赵健一辆,徐月自己一辆,小吴心知自己已经无法阻拦,认命一叹,领着车和赵健去前院,教他怎么上手。
徐家军的两轮自行车在外界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但真见过一个馒头能走一整日的“神车”的人,却没几个。
赵健只听过它的名头,真家伙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528 吓死我算了
自行车结构看起来也没有外界传扬的那样玄乎,其实就是两个车轮子外加一个铁架子。
但诡异的是,没有什么支撑,就这么单薄的两个轮子,却能日行几百里。
赵健注意到,这个自行车的轮子非金非木,上面带着菱形的纹路,和徐月等人用的牛车上的轮胎几乎一模一样。
差别只在于,牛车上的轮胎比较厚,而自行车上的轮胎则比较薄。
但赵健也知道,自己一个外行看不到里头的门道,车轮这东西,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自有它们的妙处。
骑自行车不难,只要能够掌握好平衡,很快就能上手。
赵健长手长脚的,就算车倒了也能及时用脚垫起来,慢慢就掌握平衡,把自行车骑起来。
等徐月父女俩把铲子等工具绑好放到车上后,赵健那边已经在院子里骑得有模有样。
官兵们羡慕的围在赵健身旁,也想要试一试这个传说中的神车,场面好不热闹。
格格不入的翠鸟独自站在一旁,瞥见徐月父女已经一人一个把双胞胎用背带背在背上,忙跑过来,疑惑问:
“首领你们大晚上要去哪呀?”
徐月抬手指着前方那座月亮山,“我们要去那座山上办点事,你和官兵们留在宅子里,等我哥哥回来跟他说一声,让他在这等我们就好。”
说罢,扫了眼院里热闹的官兵们,徐月不放心把翠鸟这个刀都拿不动的小姑娘一个人放在院子里。
但她们接下来要去做的事,又不能带上翠鸟。
想了想,徐月从老爹怀里搜了一张符纸出来递给翠鸟,叮嘱她拿好,说这是被神施过法的护身护,有事就砸出去。
翠鸟迷茫的握着这张轻飘飘的黄符,瞅了眼院里那些人高马大的官兵,心中难免忐忑。
但很快她就用“你是个徐家军,你是个兵,你不能害怕”为由,让自己镇定下来。
“首领放心,徐将军一回来,我就告诉他你们去了那座月亮山,不让他担心。”翠鸟保证道。
“照顾好你自己。”徐月拍拍翠鸟单薄的肩膀,和阿爹背着双胞胎外甥,推着装好工具的自行车来到院子里。
赵健等人停下哄闹,具都诧异的看着这一家四口。
又是神车又是工具的,这大晚上是要去干什么?
还带着两个拖后腿的小娃娃,当然,虽然这是神子,和普通小娃娃肯定不一样。可到底也只是两个还要喝奶的奶娃,带着她们能干啥?
而且看着架势,似乎就只准备带赵健大人一起去,这是嫌弃他们不如赵健大人武功高强吗?
虽然双方一句话也没说,但官兵们却感受到了父女俩无声的鄙视。
骑在自行车上的赵健却一点没有被重视的开心,直觉告诉他,这对父女俩突如其来的行动,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刚刚徐月跟那个叫翠鸟的小丫头说他们要去对面的月亮山,为什么要去一座山上?
而且白天不去,为什么偏要晚上去?
先前她们不还在为钱发愁吗?怎么现在突然就要往山上走?
上山能发财?
赵健是地地道道的冀州本地人,土生土长的他可没听说过他们这边的山里能出什么好货,只怕吃人的野狼还更多些。
“我们要去干什么?”赵健警惕问道。
徐月没回答他,只是看着余下的官兵们叮嘱:“大家伙在吴老大这歇一歇,我们去去就回。”
官兵们点点头,夜色太深,就算被鄙视,他们也不想在这大晚上的跟着父女俩出去冒险。
徐月朝赵健这看了过来,“看你骑得挺熘,应该能上路了吧?”
上路?
赵健莫名觉得这两个字忒不吉利,纠正道:“骑上大路应该没问题,就是天黑了,点着火把恐怕走不快,也不知是什么事?若是不急,明日清早去不更好......”
徐月:“不,很急!”
赵健:“......”
是祸躲不过,赵健只能跟在父女俩身后,硬着头皮,骑着这珍贵无比的自行车,小心翼翼上了路。
三个大人外带两个奶娃娃,这样的配置赵健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这还不算什么,等离开了宅院,最后一点火光也消失后,父女二人居然连火把都不点,就这么在黑乎乎的土路上疾驰。
“呼呼”的风声从脸畔吹过,赵健既不背人,也不载工具,轻车上阵,愣是把人给跟丢了。
眼前一片黑,只有一层朦胧的月光,照出土路一个大概,他根本不敢骑快。
索性父女二人还记得身后跟着他这个人,在前方喊了他一声。
“快点!时间紧迫!”
徐大一边看着儿童腕表上的时辰,一边催促道。
徐大仙人多少是有点迷信在身上的,摸金这活儿,就得在规定好的时辰去办,要不然不吉利。
从这到那处风水宝穴,十二三里路,骑车估摸着两个小时能到山脚,再算上找墓口破阵等等事情,等探到墓穴时,天也亮了。
待到正午阳气最盛之时,揭开棺椁,拿走钱财,满载而归,正正好!
赵健不知徐大心中的打算,报赧的说:“天太黑,看不清,稍等等。”
徐月叹了一口气,“阿爹,赵哥不能夜视,你给他弄点亮光。”
徐大还没答应,徐月背上的徐平原就兴奋的说:“我来我来,姨姨让我来!”
徐月还能不知道这小丫头的那些小心思?
叮嘱道:“不要乱来,打屁屁的哦。”
徐平原嗯嗯应声,眼睛一转,小手往密林深处一抓,成功勾出两搓绿油油的鬼火。
徐月暗道这可要吓死人,回头看去,赵健果然一脸惨白。
徐月反手拍了下外甥女屁股,“你是个光明魔法师,别整天弄这些死里死气的东西,快换一个!”
挨了巴掌徐平原也不哭,因为一点都不疼,调皮的笑了下,掐灭那两团鬼火,磕磕绊绊念着咒语,在胸前凝出一团圣光球。
白色光芒大盛,随着主人一声令下,飞到赵健身前,把四周的景物全都照亮。
和徐东北那赶鸭子上架勉强学来的半吊子圣光祝福术比起来,徐平原这个正版光明魔法师明显要更厉害些。
只是小丫头平日里研究的都是亡灵魔法,以至于让人们都忽略了她原本的光明属性。
赵健:你们干脆直接吓死我算了!
529 过河
魔法圣光球在黑夜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有它在身前飘着,赵健只觉得四周山林里游蹿的动静都小了很多。
初时的惊惧消退后,赵健也不害怕了,他必须努力瞪脚踏板,才能追上前方甩开自己老远的徐家父女,根本没心思去想七想八。
在这种全神贯注的状态下,是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等看到前面的父女俩停下,赵健跟着停下时,这才发觉,自己两条大腿涨得难受。
骑自行车和骑马不同,脚上得自己用力,对于第一次骑自行车赶路的赵健来说,新奇消退后,只剩下痛苦。
不过看徐月一个女子都没吭一声,赵健强忍着,不想让对方看轻,愣是没说一句等一等。
三大两小在月亮山山脚停下,自行车立在旁边的草丛里,这周围没有人烟,最多跳出来几只小动物,车放在这也不怕会被偷走。
至于徐月的研究室空间,这得留着装更重要的东西,只好先把自行车藏在草丛。
上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徐月一家五口费了老鼻子劲儿才从山下爬到山上。
结果因为墓穴太深的缘故,无功而返,很是遗憾。
这一次,徐月也以为要爬山,没想到徐大抬手示意她们稍等等,自己把背上背着,已经在自行车的颠簸中睡去的徐东北轻轻叫醒。
小家伙还有点迷茫,索性徐大要他做的事也简单,不过是感应一下这附近大河的流向。
这对徐东北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事,认真感应一下,便在外公掌心画了一条弯弯绕绕的曲线。
画完,困意涌上,没撑住眼皮子,小脑袋一点,歪倒在徐大怀里睡过去了。
徐大看得好笑,再次回忆了一遍外孙画下来的河流流向图,确定记住后,把小外孙背在身前,寻了个方位,原地闭目站着,抬手掐算起来。
徐月和赵健对视一眼:看懂了没?
两人齐齐摇头,赵健眼中还露出一抹诧异,他以为徐月也知道呢。
见徐大一副认真模样,徐月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识趣的保持沉默,不敢打扰。
只见徐大原地算了好一会儿,时不时往空中撒一张符纸,神奇的是,这符纸随风漂浮在空中,闪闪发亮。
不过光亮很澹,远比不上圣光魔法球散发出来的光彩。
徐大如此这般鼓捣了许久,这才指着空中那张漂浮的符纸,示意徐月等人跟上。
徐月背上的徐平原一点困意都没有,见此情景,兴奋的在徐月背上跳了跳,催促小姨快跟上。
这激动劲儿,差点把徐月绑好的背带弄散。
重新勒紧背带,又反手拍了拍过于激动的小外甥女,再给赵健和自己一人选了一把锄头,这才跟上徐大的身影。
符纸带着几人来到河岸边,五米多宽的河水奔腾翻涌,这时节雨水充沛,河水也深了不少。
不过区区五米距离,对徐大造不成威胁,脚下一点,便腾空跃了过去。
赵健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他娘绝对不是人!
徐大可不管赵健什么想法,在河岸对面转了一会儿,瞥见一块儿巨大的山石立在山壁前,拔剑挥起,直接把山石拦腰斩断。
那半块山石轰一下滚下来,转了几圈,“冬”的一声落进河里,正好在中间。
又见徐大把身上的外孙解下,一手稳稳托着熟睡的外孙,一手攥住了背带,冲徐月那边喊:“过来!”
赵健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这么宽的河面,怎么过?
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徐月就亲自上前,为他演示了一遍怎么过河。
只见女子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助力冲出,跃起跳到河中央的半块山石上。
河面和河岸有高低差,从河岸跳到石块上容易,但要想从石块往河岸上跳,那就难了。
显然徐大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手中的长布带就是为了接应用的。
徐月在石块上停留片刻,寻到位置,而后再次起跳。
在她跳起的同时,徐大手中长绫也甩了下来,“抓住!”
徐月没办法应声,但手却稳稳拽住了阿爹甩下来的布带,一股力顺着布带,把她轻而易举的拽上河岸。
徐月背着外甥女成功上岸,用时半分钟,看起来非常容易的样子。
赵健站在河对岸,却已经惊掉下巴。
光是前面这第一个起跳,他都有点悬。
两米一二的距离,不算远,可也不近啊!
最主要的是,河中间那半块山石,被汹涌的河水冲得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并不稳,谁知道能不能承受住他的重量?
要是一不小心掉进河里,他一个不会水的旱鸭子,谁来救他?
好在锄头刚刚已经被徐大先扔了过去,他只需要人能过就行了。
“过来啊!”徐月见赵健迟疑的样子,喝了一声。
越犹豫越慌乱,还不如直接莽一波。
赵健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助跑,勐的一下冲了出去。
只听见“啊”的一声吼叫,赵健狼狈的趴在河中间山石上,半个身子都掉在水里了。
要不是场景不合适,徐月怕是没忍住要笑出声。
赶紧叫赵健爬起来再次起跳,这次有徐大接应,好歹是把人给弄上了岸。
不过衣服也湿透就是了。
但这不是问题,徐东北早就被赵健这几声吼给惊醒,见他湿哒哒的,好心帮他把衣服上的水全部吸了出来。
身上瞬间干爽,赵健感觉自己人已经麻了,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一行人来到山壁前,跟在黄符后绕了好一会儿,一个可容一人的狭小石缝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股小溪流,正从石缝中流出,水不深,浅浅的刚过小腿肚。
沿着小溪边缘走入山缝,莫约二三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天然的洞穴在圣光魔法球的照映下,出现在徐月等人眼前。
这样的天然洞穴很漂亮,白色的钟乳石密布在洞穴顶上,在圣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像一座水晶宫。
徐大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背着醒来就睡不着的徐东北继续跟着漂浮的黄符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口中低喃着什么,全是徐月听不懂的句子,神秘玄奥。
530 珠光宝气
徐月一直以为摸金就像是电视上演的那样,先找到墓穴位置,然后挖洞钻进去。
中间肯定还得再搭配灵异事件一二三,在拿取棺椁中陪藏品时,墓主人会直接“活”过来,与摸金校尉们发生一场激烈战斗。
最后摸金校尉们掏出什么黑驴蹄子、糯米、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打败墓主人,这才艰难的拿出一样稀世珍宝来。
如果是不怎么顺利的,出墓后,个别摸金校尉还会中毒或是被诅咒,不久就魂归西天了。
“想什么呢?”
阿爹的声音突然响起,把陷在摸金电视剧情节的徐月惊醒过来。
“把镐子拿来。”前面的徐大又喊了一遍。
徐月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一个狭窄石洞里。
奇怪的是,这个石洞里的路面居然铺了青石板,人为痕迹很重。
徐月压下心中好奇,越过走在中间的赵健,把镐子从研究室空间内取出,交给阿爹。
凑近了,这才看见,阿爹身前是一堵湿哒哒的石壁。
徐大接过镐子,扫了赵健这个外人一眼,但也不想因此错过给女儿外孙们教学的机会,一边用镐子在石壁上敲敲打打,一边说:
“这种大墓,葬是不是王公就是贵族,凡人之力无法自己为自己建造这样的墓室,必然要留一条给活人退出去的通道。”
“在冥界西为贵,东为贱,墓在西方,修建墓穴的工匠们只能从东边甬道撤退......”
说着话,徐大已经一镐子插进石壁里,只听见轰隆隆的震动声传来,徐月和赵健同时感觉脚下剧烈颤动。
赵健狠狠咽了口口水,要不是徐月和徐大一家还在前面顶着一动不动,他肯定转身就跑。
先前他还迷湖,大晚上这对父女带着两个小娃娃跑这山洞里做什么。
现在可算是弄明白了。
感情父女俩是来盗墓的!
动死人的东西,不怕天打雷噼吗?
他可听说那些古人为了避免自己的墓被盗,机关遍布不说,还下了诅咒,凡是敢入墓偷盗者,必死无葬身之地!
徐大像是知道他想什么,先是回头安抚女儿几句,“别慌,这处机关年久失修,根本没什么用。”
而后又道:“人这辈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墓主既留下这些身外之物,必然也是在等一个有缘人。”
徐月:我怎么听着怎么像是在胡说八道?
不过从哲学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人都死了,守着一堆财宝又有什么用?纯纯资源浪费!
说话间,震动消失,石壁却还是纹丝不变。
徐大饶有兴致的咦了一声,便挥手示意徐月几人往后退一退。
待人退下,指尖显出一张符纸,激发往石壁上一贴,只见青光闪过,“轰”的一声,整个石壁便脱落下来,一扇绘制着九头凤的单面石门暴露出来。
徐月激动了一下,就陷入困惑中,“这门怎么打开?要是强行破入,会激发什么机关吗?”
徐大摆摆手,示意这不用她操心。
好吧,她就看着吧。
石门像是有些门道,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虚妄。
门上九头凤一看就知道可以挪动,徐月想起电影里那些摸金人开门的惊险桥段,默默把两个小外甥放在身后,以免发生意外。
然而,这些初级都不算的小小阵法,在徐大眼里就像是小学生的涂鸦,不知他怎么弄的,上手噼里啪啦鼓捣了一下那九个凤头,石门就开了。
一条黑乎乎的甬道出现,左右横向,徐月等人站的位置正好在中间,形成一个T字。
“这应该就是主墓道,咱们直接从山壁这边走后门进入,可以省下很多事。”徐大解释。
徐月心想到,都直接破门而入了,可不比辛辛苦苦挖地道来得简单?
不过也看是对什么人。
对她阿爹来说,挖洞多累,直接走后门进去更简单。
可对普通人来说,墓穴机关重重,还是挖地道直达主墓室更安全。
赵健跟在父女俩身后,满眼惊诧,他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有一座大墓。
看身前这条长长的甬道,便知墓主人的身份贵重。
从古至今,盛葬之风一直不衰,到了今世,越发奢靡,不止是贵族王孙,就连平民百姓也会掏空家财,为亲人厚葬。
前一刻赵健还在想要是被诅咒不得好死了怎么办。
但现在,看着眼前这条甬道,他已经忍不住期待主墓室里的风光。
看着阿爹一路走过去又毫不费力的开了三道石门,徐月实在没忍住,好奇问:
“阿爹,您为什么这么熟练?”
徐大回头微微一笑,“熟能生巧罢了。”
不然你以为他在修真界里去过的那些秘境都是白去的?
什么秘境不秘境的,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秘境呢,不过都是修仙大能的洞府或是坐化之地罢了。
因为无法强行突破,所有各家长老都会选择在洞府防预薄弱处开出一条通道,称为秘境入口。
至于为什么要几十年或是一两百年才能开一次,还限制人选,也不过是为了给洞府内那些灵花灵草多点成长时间罢了。
用他家里女人的话来说,就是资源再利用。
面前这扇双开石门打开后,徐月等人也顺利来到了主墓室。
徐月没学过考古,不知道这石门上画的是哪个时代的东西。
但从甬道里干燥的砖石来看,这墓穴保存完好,像是没有人进来过。
徐大倒是熟练,看了看砖石,就能算出一个大概的存在时间。
“这墓,建造至今应该已有千年了。”
一千年前?
赵健算了算,惊骇道:“那岂不是西周时建造的?”
徐大点点头,“应该是吧。”
赵健呼吸一紧,也不知是墓室内空气稀薄造成的,还是过快的心跳引发的。
徐大对这个墓是什么时候建造的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这宽阔的主墓里,到底有多少金银珠宝!
徐平原的圣光魔法球当先飞入主墓。
当白色的圣光踏入墓室的那一瞬间,徐月几人同时看到墓室内亮起七彩的光芒。
什么叫做珠光宝气?
看到墓室主棺四周石洞里那堆砌成一个个小山包的金银玉器、宝石珠串,还有金饼,徐月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有那么窒息。
531 空棺椁
徐大跟徐月要了一根火把点燃插在石门的门框上,用作警示。
因为他破阵而入,并非暴力,门后那些机关纹丝不动,彷佛失去了作用。
但实际上,徐月想象中的灵异事件并没有发生,而且这个墓室里的所谓机关,也并没有传说中的精妙。
毕竟是千年前的都文明水平,听着可怕,实际上并没有多厉害。
反正这一路走来顺利得很,什么尸虫、毒气、流沙、粽子,一个都没遇到。
主墓里的陪葬品非常实际,全是金器和珠宝玉石,陶器和青铜器倒是没有几件。
徐大挥了挥手,丢出几个麻布袋,示意赵健别傻愣着,先把东西装起来。
赵健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这才越过那些凶神恶煞的石像,把金器玉器这些值钱的东西装起来。
最让徐月惊喜的,莫过于主棺前祭放在一个大铜鼎里的金饼。
这可是实打实的钱,有这一鼎的金饼,缺少的资金就能填补上,还有剩余。
因为拿的是别人的东西,徐月希望尽量不要打扰到墓主人长眠,和赵健一起轻手轻脚的把东西装进麻袋里。
徐东北和徐平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怕,跟着外公一起站在主棺前,好奇的打量这座笨重的石棺。
石棺很大,徐东北问:“爷爷,这里面就是死人睡的地方吗?”
徐大点点头。
徐东北又问:“那这里面睡了几个人?”
他觉得石棺很大,都能装下十个自己。
徐大:“一个人。”
“他睡得了吗?”徐东北好奇追问。
徐大莞尔一笑,“当然睡得了,哪里有人嫌屋子小的?”
他看着石棺上的祥云飞鹤凋刻还有那些像是图画一样的文字,只认出一个“王”字来。
果然,这里是座王墓,就是不知道是千年前的哪一个王。
徐大的视线从这座精美的石棺上挪开,打量着周围的那些小石洞。
石洞里面都是陪葬品,徐月和赵健两人已经装得七七八八了。
再加上中间大鼎里的金饼,收获丰富。
“差不多了吧?”赵健心虚的问道。
真是难为他见了这么多珠宝,居然没有心动,反倒心虚。
徐大觉得赵健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的品性要好一些,人最怕一个贪字。
但也许,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墓里最珍贵的东西在哪里。
“把金玉交给首领,你先领着东北和平原出去等我们。”徐大对赵健说道。
赵健心有疑惑,但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小神子,心中还是有几分欢喜的。
把神子交给他,这说明徐家父女对他有几分信任。
不过他可不敢小看了这两个还不到自己大腿高的奶娃娃。
徐东北和徐平原不知道外公为什么要让自己离开,但她们知道要听话,虽然觉得墓室里应该还有更好玩的东西,但还是跟随赵健走了。
赵健战战兢兢牵着两个小家伙走过长长的甬道,只怕触动了什么机关,死在这又长又黑的甬道里。
徐平原手里抓着圣光魔法球,把赵健这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在眼里,嫌弃的撇了撇小嘴。
一大两小,回到了布满钟乳石的洞穴,几缕阳光透过洞顶缝隙照了进来,没想到外面的天都已经这么亮了。
赵健看着直打哈欠的两个小神子,问他们:“饿不饿?要不吃点饼子,我抱两位神子睡一会儿?”
洞穴潮湿,地上躺不了人,真要睡,他只能抱着了。
兄妹两对视一眼,困倦的点了点头。
赵健从兜子里掏出一壶水和两个杂粮饼,不好意思道:“两位神子千金之躯,让你们吃这个,着实是委屈了。”
兄妹俩冲他说了声谢谢,拿起杂粮饼就着水就小口小口自己吃起来,味道并不好,但兄妹俩也没觉得委屈。
姨姨说,偶尔吃点粗粮才能长高高长壮壮。
两人吃饱,生物钟上来,撑不住就窝在赵健身上睡去了。
赵健不知道徐月父女俩什么时候出来,也吃了两个杂粮饼,挑出一块儿稍微干燥点的地方,抱着两个神子等。
主墓那边,因为徐平原的离开,圣光魔法球也消失了。
徐月又另外取出几个火把,把墓室照亮。
石壁上其实有灯盏,但阿爹说不能点,徐月也就没点。
反正插火把也能看清楚,还能随时观察氧气含量。
奇怪的是,在这样几乎密闭的空间内,火把熊熊燃烧,一直没有熄灭的意思。
“阿爹,这还有通风口吗?”徐月一边把打包好的麻布袋收进研究室空间里,一边朝还站在主棺前的徐大走去。
“下面是空的。”徐大突然越过那个已经被徐月掏空的大鼎,走到石棺面前。
手里镐子往缝隙里一插,再一掀开,“哗”的一声巨响,厚重的石棺棺盖被推开,露出半个棺椁。
徐月吃了一惊,上前去看,好险没吓一跳。
棺椁里躺着一个人,不,准确来说,是一件衣服,里面并没有腐化的尸骨,干干净净。
墓室这么干燥,一千年的时间,人骨头应该也不能化成灰吧?徐月暗想到。
徐大用镐子挑开那件衣服,刚接触空气不久,就化成了粉末。
石棺内散落着几件随葬品,都是青铜器,还有一个金做的冠。
这乍一看去,可不就是跟个人躺在里面一模一样。
见女儿被吓一跳,徐大嘴角没忍住翘了翘,起身跳进棺椁里,又把徐月吓一跳。
“小心机关!”徐月担忧提醒。
徐大摆摆手,根本不在意,蹲身在空棺里仔细查看,似乎找到了什么,又跳出来,看了看周围的石洞和璧山的灯盏,掐指算了一会儿,走到一尊凶神恶煞的石像前停下。
“几点了?”徐大口中问着,已经抬起手腕自己看了眼时间,根本不需要徐月回答。
手中电子腕表显示时间为上午九点半。
徐月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吃了一惊,“没想到已经是上午了,我还以为顶多六点多。”
“咱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十二点再来。”徐大突然道。
徐月点点头,她确实也饿了。
532 壕无人性
“阿爹,真的棺椁是在下面吗?”徐月新奇的问。
徐大点头,“应该是在石棺下方,主墓内有气流你应该也感觉到得到,这四处都是石壁,只甬道这边有一个咱们打开的缺口,根本流通不到主墓里去。”
“那么,风就只能从地底下来了。”徐大解释道。
徐月觉得主墓里那些金银珠宝就已经够多了,“阿爹,钱已经够了,要不咱们就算了?”
拿多了,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徐大白了她一眼,“人都死了守着这么多钱财有什么用?倒不如咱们拿走造福苍生,也算给墓主人积福了。”
徐月觉得阿爹说得很有道理!
听见甬道里传来脚步声,赵健立马扭头看了过去,见走出来的是打着火把的徐月父女俩,又松一口气。
“怎么,还怕见鬼啊?”收获丰厚,徐月都有心情打趣了。
接过赵健怀里熟睡的两个小外甥抱了抱,见两个小人被包裹在背带里睡得香甜,小脸鼓鼓的,徐月低头一人浅轻了一口。
“辛苦你了。”徐月对赵健感激道。
地上湿冷,赵健是直接坐在湿滑的石头上抱着双胞胎睡觉的。
赵健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见二人空手出来,试探问:“东西呢?”
徐月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之前不是见过?我已经收起来了。”
赵健想起在吴老大家里凭空出现的金山,暗咽了口口水,点点头,知道徐月应该是用什么法术收在了法宝里,没再问。
“已经完事了吗?咱们现在走吧。”赵健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阴气森森的地方。
也幸亏徐大把两个小神子让他带出来,有这两个神子在身边,他才没觉得那么恐怖。
徐大已经取出水和干粮在吃,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徐月只能摇头解释道:
“先不走,一会儿我和阿爹还要回去。”
赵健疑惑问:“东西不是都已经装完了吗?”
徐月随口编:“墓室里那些壁画,还是石棺上的文字,我想要拓印下来,带回去研究。”
这话倒不全是假话,按照科技树的喜好,这些壁画和远古文字,应该正合胃口,兴许能兑换几个能量果。
印刷版徐月一直随身带着,油墨和纸都是现成的。她唯一的顾虑就是担心油墨会毁坏原本的壁画。
但就像是阿爹说的,人都死了,留着这些给谁看?
不如她拓印回去,还能让世人长长见识。
这么一想,徐月不再有心理负担。
回过神,想把双胞胎交给赵健继续抱着,自己也吃点东西,却没想到,这一抬头,赵健愣在了那里,惊愕的看着她。
“怎么了?”不会真中邪了吧。徐月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赵健看了徐大一眼,又看看徐月,艰涩问:“首领刚刚叫阿爹?”
徐月听见这话,放松下来,笑了,“我已经叫过好几遍,你没听清吗?”
单独带赵健出来,她也没想瞒着他阿爹的身份,所以也没有什么估计,直接阿爹阿爹的叫。
却没想到,她“露馅”好几次,赵健现在才反应过来。
把双胞胎递给他,徐月拿出干粮大口啃起来。
她长得好,皮肤虽不是白嫩嫩的那种,但也健康红润有光泽,看起来不像是个能吃苦的人。
可她的所作所为,却在颠覆赵健对她的种种不好印象。
她能吃苦,且聪慧、坚韧、幽默风趣、富有同理心,最重要的是,她真诚。
赵健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女首领,极富有个人魅力,让人甘愿跟随她。
已经知道徐大的身份,赵健不可能继续保持澹定,他压着复杂的心绪,冲徐大点了点头。
这位可是公孙大将军当年麾下第一谋臣,精通奇术,可呼风唤雨,智谋无双。
没想到他一个小卒,今日居然能够和这样的人物一起有这样一番经历。
看着再次走进甬道的徐家父女俩,赵健怀抱着两个软乎乎的小神子,只觉不可思议。
徐月父女俩重回到主墓室,徐大看着时间,十二点准时扣动石像上的机关,打开了石棺内的密道。
一股凉风吹了上来,只怕有毒,徐月立马闭气。
徐大就在旁边笑,“不要这么紧张,此处通风,有毒也早散了。”
徐月只觉得自己像个憨憨,把电影里的全当真了。
顺着石棺内的石阶通道往下走,下面居然还有一个天然洞穴,面积非常大,比前边的钟乳石洞还大一倍。
在山洞顶部,有一个小洞,正午的阳光倾泻下来,像是从天宫中落下的神光,正正好落到洞穴最中间那个祭坛一样的圆形平台上。
而在平台上,一个早已经风化的漆制木棺椁停在上面,和上头华丽的石棺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会有古人愿意葬在阳光下?”徐月觉得这和古人对阴间的看法不太一样。
徐大摇摇头,这他就不知道了,也没有兴趣去研究墓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看着头顶上空那一道缝隙,心里想的是当年自己要是从山顶上往下挖,只怕已经掉进这深深的洞穴里摔死。
“可能是为了避免真身被破坏,所有在上面造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假墓室。”徐月低喃道。
石阶很长,从假墓室里走到洞穴底部祭坛,目测有五六十米高。
因为天上透下来的光亮,祭坛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被风雨腐蚀得可怜的木棺椁四周全是石头制作的三脚立鼎,足有十二个。
这些东西应该是有些象征意义的,或者象征一年十二个月,或许象征着十二生肖,又或者是八卦方位。
父女俩齐齐看向立鼎镂空的缝隙里,那一卷卷被油布包裹的简。
财物已经无法引起父女两的注意,木棺里肯定还有更珍贵的陪葬品,但都不如眼前这些可能记载了文字的简有吸引力。
鼎有半人多高,徐月和阿爹一起揭开其中一个被水滴弄得坑坑洼洼的鼎盖,里面果然是简。
简外面的布像是油布,但又不完全是,徐月带上手套小心揭开,玉色映入眼帘,不是竹简,竟是玉简!
加上上面假墓室的金银玉器,徐月只想说一声:壕无人性!
533 玉简一百二十卷
十二只石鼎,取出一百二十卷玉简。
这些玉简保存完好,上面刻字清晰可见,但徐月和徐大却不认识上面的任何一个字。
看字的形状,像是甲骨文,也叫楔形文字。
如果是文字方面的专家,可以从文字规律中认出这些字的含义。
可惜徐月和徐大两个穿越人士,一个非本土,一个不懂古文字,只看得两眼抓瞎。
但不管看得懂还是看不懂,这一百二十卷玉简,都是无比珍贵的。
徐月激动的捧着这些玉简,哪怕看不懂,但已经想象到科技树上结满红色能量果的美好画面。
没时间抄录一份了,就算馋能量果,徐月也舍不得就这样交给科技树。
徐月从研究室里拿出一个之前装金饼的箱子,父女俩把这一百二十份玉简重新打包好,小心翼翼放进箱子里,暂时先收了起来。
等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再找个时间把玉简里的内容抄写下来。
他们父子俩不认得这上面的文字,但肯定还有其他人认识。
像是司马懿和赵备这几人,家里有条件,读过很多书,搞不好能研究出点什么来。
徐月从不嫌弃文化多余,这世界就该百花齐放。
哪怕玉简上记载的是墓主人的无聊生平,那也有利于现世之人了解到千年前是风土人情。
真正的墓穴内就只有祭坛上这十二只鼎里的玉简,以及墓主人的棺椁。
徐大想动,徐月制止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哥哥可能已经回来了。”徐月说道。
徐大看着木棺上已经全部风化脱落的红漆,略有遗憾的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身,“走吧。”
父女俩顺着下来的石阶回到假墓室内,徐大转动机关,将墓室石棺恢复原样。
至于石棺里那顶金冠,顺手带走,为墓主人造福天下百姓。
墓门一道道关上,最后父女俩退到甬道外,封了甬道入口,还墓主人一个清静。
双胞胎已经醒来,赵健正带着他们在石洞里观看那些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待到徐月父女回来,一行五人原路返回,走出了月亮山。
天黑时不觉得河面多宽,现在天光大亮,河面真容显现出来,再看昨夜停在河中间的半块山石,赵健都佩服自己居然能跳这么远。
回程没有这么着急,众人便顺河而下,终于找到一处狭窄处,渡河回到山脚下。
这里根本没人来,把草丛里藏着的自行车拿出来,五人随便吃了点干粮补充体力,在傍晚十分赶回吴老大家的宅院。
刚进院子,徐月三个大人就感觉到院内气氛不对。
徐大谨慎一抬手,示意徐月带着两个小的先别进门,正准备先进去探查一番,手里攥着一把菜刀的翠鸟先冲了出来。
见是徐月等人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徐月上前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事吧?我哥哥回来了吗?”
翠鸟答:“我没事,首领你们可算回来了,徐将军刚回来不久,我们正等着你们回来处置那几个叛徒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叛徒?
翠鸟这慌乱拿刀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怀揣着疑惑,徐月三人领着双胞胎走进门,刚到前院,就见易县来的那八名官兵被五花大绑起来,嘴巴里塞着杂草抹布,满身狼狈的挤在院子角落。
而跟随赵健的河间官兵们则一脸戚戚的排排站在大厅前,鼻青脸肿,也不知是被谁打了。
见到赵健,他们忙朝赵健投来求救的目光。
翠鸟领着徐月几人进大厅,路过这些官兵,“哼”的嗤了一声。
徐大郎坐在大厅内,看样子也是刚刚回来不久,正就着碗里热乎乎的肉粥,大口啃着烤馕。
见到徐月进来,徐大郎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朝大厅左侧的抬了抬下巴。
徐月扭头看去,原先摆放整齐的物件,现在明显散乱着。
不过能看得出来,已经是被整理过一遍的状态了,原本肯定还要乱。
文卿等人赶着牛车跟吴老大去乌堡收粮食买武器,行李家当自然不方便全都带上。
像是帐篷睡袋,还有一些衣服生活用品,都留在吴家院子里,和锅碗瓢盆堆放在大厅左侧的两张矮几上。
这些东西在徐家军这里不算什么,可外界连铁器都少见,行李堆里那些铁锅、菜刀、白瓷碗,还有留下来的一罐白糖、一罐细盐,每一样拿出去都是值钱的好玩意儿。
翠鸟说,昨夜徐月等人一走,屋内只剩下翠鸟和吴家小厮两人守着这些行李,不知怎么的,留下来的官兵们居然起了心思,偷偷摸摸过来翻找,被翠鸟逮个正着。
眼看心思暴露,官兵们居然也不遮掩了,几个冲上来就要拉开翠鸟去抢,想抢了直接跑。
怪只怪徐家军给钱给得太痛快,活还没干呢就先预支了一个月的钱粮,现在东西都在他们自己手上,加上徐家人一个不在,就想着再把行李抢走,然后跑回去找人前来缉拿徐月。
这样一来,他们不是就又能拿到巨额赏金了吗?
先前有徐大郎和徐大这两人在,官兵们不敢有什么心思。
只是黑夜总是能勾起人心底的欲望,加上徐家人居然全走光了,只留一个毫无威胁力的翠鸟,易县那几个官兵蠢蠢欲动。
等着翠鸟和吴家的小厮回客房睡去,易县八名官兵就怂恿河间郡的官兵们,大家一起把那些帐篷糖盐的分掉,回去再一起领巨额赏金。
因为赵健离开,河间郡的官兵们有些迟疑。
他们赵大人虽然规矩严了点,可对手底下的人还不错,有好事从不忘记弟兄们,平日里也很护短,大家也是心甘情愿跟着大人办事的。
先前已经说好日后跟着徐家军干,现在钱粮都拿了,怎好意思做这种背后捅人刀子的事?
不过,这些想法还没坚持多久,就被易县官兵们从徐家军行李里翻出来的雪白细盐击碎。
钱财使人心动,如果不能心动,只是因为给的钱财还不够多!
534 又借一步说话
白玉一样的碗碟、整整一大罐的细盐和白糖,还有铁锅、铁菜刀、以及那个可以折叠的帐篷和暖和的睡袋,哪一样拿出去不能换钱?
光是那一大罐的细盐和白糖,就够他们一人置办半亩地了。
奇货可居,折叠帐篷和睡袋一看就不是普通东西,倒手卖给富商,料想一人再换半亩地也够了。
铁锅三口,菜刀五把,还有手持兵工铲和柴刀,以及那些零零碎碎的杯碗,各自带回家用去,岂不美哉?
再加上巨额的赏金,何愁不能富贵?
于是乎,河间郡的官兵们一时鬼迷了心窍,跟着易县那八名官兵,打算给徐月等人来一招背刺。
却没想到,睡着的翠鸟居然醒了过来,还发现了他们的举动。
河间郡的官兵当时就慌了一瞬,有点后悔。
可事情已经做了,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回头等徐月几人回来,只怕也是死路一条。
易县那八名官兵恶向胆边生,拔刀准备将翠鸟杀了!
说时迟那时快,翠鸟也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反应居然这么迅速,立马把徐月留下来的符箓扔了出去。
夺目的金光闪现,一下子把八名易县官兵全部弹飞出去,几人高高掉落在院子里,摔得七晕八素。
这般异变,吓住了河间郡的官兵们,他们本来立场就不坚定,再看到这种奇异的手段,一时间都愣住,不敢上前。
翠鸟也被这小小的一张符纸所散发出来的威力吓得不轻,可脑子却异常的冷静。
她立马想到徐大当日策反这帮官兵时的场景,脑子思路清晰,借着徐月的势,恐吓威逼河间县的官兵们。
因为害怕翠鸟手里还有这种神符,河间郡的官兵们立马倒戈,把罪责全部推给易县官兵,把那八人捆了起来。
就这样,三方人马僵持到天亮,又从清晨对峙到半下午,直到徐大郎回来,这才尘埃落定。
因为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绷,所以当听见徐月等人的动静传来时,翠鸟第一反应就提着菜刀冲了出去。
直到看到徐月,这才完全放松下来。
徐月得知事情原委,不由得对身前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
“翠鸟,你做得很好。”徐月道:“这次给你记一功,你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说,我会酌情考虑。”
翠鸟又骄傲又不好意思,挠挠头说了奖励先留着,等她想好再找徐月说。
徐月应好,看到翠鸟发红的眼睛和明显异常的兴奋状态,让她回客房去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不用她再操心了。
翠鸟点点头,开心的回了房间。
徐月看向院内那八名被捆绑起来的易县官兵,冲阿爹点了点头。
徐大走上前,在八名官兵不解的目光中,拔下他们嘴里的杂草和烂布,又给他们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咱们借一步说话。”徐大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便盯着八名易县官兵,朝院外走去。
易县官兵们听见徐大这温和的语气,还以为他是准备给自己等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心中一喜。
几人来到吴家宅院不远处一颗歪脖子树下,易县官兵队长便讨好笑道:
“都是误会,我们也是鬼迷了心.......”
易县官兵队长的话刚开了个头,一道鲜血飚了出来,在天际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洒在夕阳残色中。
余下官兵们像是感应到什么,纷纷僵住了身形,愕然抬头,就见身前的队长,睁大眼睛,倒了下去。
不过没有给他们恐惧的机会,利剑出鞘,只见一道残影在几人中间闪过,再停下时,身旁的官兵全部都倒了下去,再无生息。
歪脖子树旁全是杂草,玉指中夹着一张黄符,往杂草丛轻轻一掷,烈火腾升,火舌舔着这八具尸首,化为灰尽。
做好这些,徐大取出手帕擦干净自己手中宝剑,将它仔细放回剑鞘中,拍拍手,扶剑大步走回吴家宅院。
没见到那八名官兵跟来,徐月和阿爹颔了颔首,指了指桌上已经做好的饭菜,一家五口,三大两小,围坐桌前,一起吃完了一顿简单的晚饭。
赵健跟着战战兢兢的手下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麻利熘出院子,又迅速跑了回来,小声说了几句。
顿时,赵健这些手下脸色齐刷刷一白,求助的望着赵健,表示他们不想被徐大“借一步说话”。
赵健狠狠瞪了这些手下一眼,可到底不舍得他们也被徐大借一步说话,等着大厅内一家五口用完晚饭,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他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徐月先开口打断了他,“不用说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下不为例。”
迷途知返的人,徐家军愿意再给一次机会。
毕竟,她们还需要这些官兵。
赵健抬眼仔细看了徐月一会儿,确定她说的不是假话,更觉羞愧。
回头冲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手下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麻熘闪远点,别再这晃悠,碍人眼。
官兵们见状,纷纷朝大厅内感激一抱拳,退了下去。
待众人退下,大厅里便只剩下徐月几人。
徐月指了指旁边的长条凳,让赵健坐下,一起商定运粮的事。
不过在此之前,徐大郎先把他打探来的信息说了一遍。
孙阿山还活着,但生病了,现在火炕帮的弟子们是余铁柱师徒俩在管着,负责一些城内百姓安抚工作。
而那些非火炕帮弟子的起义军,则跟着一个姓莫的游侠,全听他指挥,负责对外和袁嵩等官兵的交涉事宜。
对讲机联系不上,是因为没有电了。
城内打杀商人的事,孙阿山一概不知,要不是徐大郎找上去,孙阿山还在对他莫大哥愿意帮忙对付袁嵩而感激不已。
不过现在知道了莫游侠等人的所作所为,也不算太迟。
知道徐月等人已经抵达河间县,正在筹集粮草和军备,孙阿山也松了一口气。
并把河间县内火炕帮弟子们的管理权移交出来,让徐大接手。
孙阿山倒是想把莫游侠叫过去质问,可现在不知对方到底什么目的,徐大郎让他保持原状,不要打草惊蛇。
一切只等两日后洛水河畔的会面,到时候再看看这些游侠到底在搞什么鬼。
535 徐月亲送粮
“这个莫游侠什么来头?”徐大疑惑问。
徐大郎摇摇头,“没遇见,不知道。”
他去找孙阿山时,莫游侠不在城里,不过.......
“那帮游侠看起来更像是一帮土匪,火炕帮的弟子们大多农夫出身,老实巴交的,只有被他们欺负的份。”
徐大郎说的是余铁柱等火炕帮弟子,被对方压制,却还以为对方是为自己好的事。
徐大郎不说,徐大却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也是游侠,也姓莫。
修仙人对因果论有一种格外的执着,像是徐月和徐大郎兄妹俩,对周围那些没什么交集的人都没有印象。
徐大却不一样,凡是从他身前走过的人,他几乎都能记起对方的长相身高。
而那个他记忆里姓莫的游侠,正是害得他们一家从河间北上冀州的罪魁祸首。
如果说让自己钻猪圈的袁嵩是徐大这辈子最不想放过的人。
那么当初那个跑进他家院子,自称要光复赵氏江山的游侠莫笑成,就是徐大见了都想抽筋扒皮,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存在。
“这两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徐大独自低喃着,“都姓莫,又都是游侠,还一样的讨人厌......”
徐月狐疑问:“阿爹你在说谁?”
徐大摆摆手,“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个故人而已,不重要,你们继续。”
徐月和哥哥对视一眼,都知道阿爹绝对不是随便想起来一个故人这么简单,但见阿爹不欲多说,也没有继续问。
兄妹两看向赵健,关于往城内运送粮草的事,他有没有什么主意。
徐大郎进城一趟,发现河间县城内现在的状况非常糟糕。
因为外出道路被袁嵩封锁,城内不但存粮不够吃,新鲜蔬菜也早就断了。
但和肆虐的污水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河间县城虽是一郡治所,但下水排污系统做得很垃圾,城内居民每天产出的屎尿污水一般都有农庄的人专门来收集,然后运送出城,送往农庄。
但现在城门封闭,这些肮脏就没有人来收了,居民们为了自家清静,腌臜都倒在门外,弄得城里臭气熏天。
这些东西可不止是让人感觉臭,折磨心神这么简单。
不卫生就容易生病,蚊虫鼠蚁到处爬蹿会带走病毒,引发传染性疾病。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一旦集中暴发,河间县城就将变成一座瘟城。
孙阿山有可能就是因为不卫生才生病。
解除封锁,是当务之急。
赵健听着徐月说卫生的影响,只觉得又涨知识了。
他倒是从未想过,原来有些疾病居然是因为不卫生而导致的,难怪文卿这些戏班子成员这么爱干净,吃饭前要洗手,身上出汗还要洗澡。
不过说起运送粮草的事,赵健觉得还得偷偷摸摸来。
“不如趁夜送去,让城内人出城接应?”
徐大郎提醒:“不能打草惊蛇,姓莫那帮游侠还不知道咱们来了,但火炕帮的弟兄们没得吃只怕撑不住。”
徐大郎不想便宜了那帮不听话的游侠,就算要往城里送粮,也只送给火炕帮的弟子们。
而且这些游侠已经收刮了那么多商贾壕绅,手里肯定不缺吃喝。
“可守城的都是那帮游侠,只要送粮进去,他们就会发现。”徐月皱眉道。
“明天文卿和吴老大他们应该能先运一部分粮草过来,要不然,我多跑几趟,悄悄给孙阿山他们送去,也免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咱们的没有反抗的余地。”
徐月现在觉得,自己等人要对付的不止是袁嵩等人,还多了一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莫游侠。
赵健不解问道:“那我这些弟兄们要干什么?”
怎么听起来他们都没什么用处了呢?
徐月勾唇一笑,“别急,粮草暂时用不上你们,但后日洛水河畔会面,你得想办法带两个人混进袁嵩的队伍里。”
赵健倒吸了一口凉气,警惕问:“你们想干什么?要我带谁?”
徐月看向父亲和哥哥,轻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三日后落水河畔会面袁嵩可能会出现,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要是把袁嵩拿下,那后续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所以,到了那日,赵健带着徐大和徐大郎两人混入袁嵩队伍里,等到时机合适,拿下袁嵩。
至于袁昭那两个儿子,现在她们已经不需要用这对兄弟兑换粮食,直接带回,不能便宜了汝南集团那帮人。
“万一袁州牧要是没出现呢?”赵健担忧问。
徐月肯定道:“他会出现的,就算他不来,汝南那些人也会逼着他来,谁让他跑路光顾着自己,把袁家两位公子给忘了呢?”
赵健不由得有点同情自己这位前上司。
第二天,文卿回来了。
吴老大没来,他要继续去隔壁郡买武器,但怕徐月这边要得着急,就让文卿先把买到的送回来。
七八十辆货车一路驶来,很是扎眼。
不过吴老大在这边早有根基,上下都打点好了,只说自己准备南下走商,所以多准备了些本地特产,倒也没有引起怀疑。
文卿把大部分粮食和一小部分武器送到,又带着徐月父女从月亮山弄来的金银珠宝,去给吴老大送钱。
看着箱子里这些金银珠宝,文卿简直对自家首领佩服得五体投地。
短短两天时间,自家首领居然就弄到了这么多钱,怕不是直接用法术变出来的吧?
怕这些金银珠宝失去法力维护变成一堆石头癞蛤蟆什么的,文卿一路上时不时就要看上两眼,确定金银珠宝没变石头,更觉得自家首领本事大。
徐月把研究室空间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先清理出来放在吴老大家中,而后把打包好的一袋袋粮食装到研究室里,堆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
以前总觉得研究室面积小,没想到现在使劲装,也能装几千斤的粮食。
送个三趟,就足以解决孙阿山等人的燃眉之急。
官兵值守的关卡和十米多高的城墙,对徐月来说都不算什么,她孤身一人进入河间县,绕过关卡,翻越城墙,顺利进入已经被封锁近半月的河间县城。
谁也想不到,一万多斤粮食和几百把武器,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送进了城里。
536 叔叔救我
洛水会面日到。
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袁嵩手下便提前一天在洛水河畔设营驻军。
一大清早,赵健就带着换上官兵服的徐大以有要事需要面见长官的理由,带着徐大混入营地。
洛水河位于河间县与袁嵩军营中间,自起义军入城以后,双方人马就在此僵持许久。
袁嵩苦于兵马微弱,迟迟不能攻入县城。
自古以来,守城战就是要比攻城战好打。
但也有例外。
河间县城府库无余粮,突然关门守城,根本守不了多久。
如今袁嵩能做的,就是一边等上头增派兵马,一边截断入城通道,打算困死这帮起义军。
可惜,汝南那帮老家伙因为袁昭二子的事,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现在起义军打算以人换粮,迫于身后汝南旧部的压力,袁嵩不得不放弃当前大好优势,答应了起义军的要求。
一个袁氏大公子,换取粮草五万石。
诚然,对方狮子大开口,袁嵩心里很气。
可这袁氏公子一日不接回来,他这冀州牧就一日坐不安稳。
被逼着来到落水河畔的袁嵩,此时此刻竟有些羡慕徐家军敢对那些世家门阀打打杀杀。
不过他没忘记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心中对那帮老家伙有一万个不满,也不敢真学了徐家军的手段,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双方约定午时会面,袁嵩自持身份,卡点入营。
站在营帐前的高台上,只见河岸对面的起义军穿着粗衣草鞋,手持长戈柴刀等物,一脸凶神恶煞。
粗略看去,莫约有两千多人。
这些人里有一少部分火炕帮弟子,余下大多是跟随莫老大的混混游侠。
这些人,眼神可比火炕帮弟子的凶恶多了。
日头正盛,两名官兵打扮的侍从举着高高的伞盖走上高台,左右交叉,把头顶太阳遮挡住,落下一片阴凉地。
袁嵩这才走上台来,坐在这片阴凉地上,冷眼看着河对岸那帮乌合之众。
身后营地驻军五百,外加运送粮草的两百后勤兵,还有七七八八零散的门客剑客,架起来八百人不到。
可和对岸那些着装不整,武器可笑的起义军比起来,营地内军士各个身披藤甲,手持刀刃,气势汹汹。
袁嵩任河间郡太守时的主簿王岩见主公坐立不顺,一副急躁模样,侧身安抚道:
“主公莫急,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待到接回大公子,我等身后埋伏军士立马冲出,定叫这帮反贼有来无回!”
听得这话,袁嵩焦躁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
抬眼看着河对岸那帮起义军,不爽问道:“见到大公子了吗?”
王岩起身探望,回头冲主公摇了摇头,继而朝对岸喝问:
“我等已经按照约定,运来五万石粮草置于营内,不知对岸好汉何时将我家公子交还?!”
河中间有一道木桥,并不宽阔,宽约两米,可容两匹马同时通过。
这个地方,两边都不可能突然进攻,想要干仗,只能绕开眼前这段河岸,到下游的平原上。
这也是为什么双方选定这个地方作为交换的原因。
但也有个弊端,粮草必然不可能一下子就运送过来。
果不然,对面沉默半晌,突然走出一高大青年,开口道:
“袁大人诚意还是不够啊,你等先将粮草运来,待到我等清点确定无误之后,自然会将大公子毫发无损的送到面前!“
袁嵩好不容易压下的焦躁,顿时又蹿了上来,正欲发作,垂首立在身后的几位汝南青年却说:“主公息怒。”
年轻人年轻气盛,又是汝南那几个老家伙的死忠粉,根本不怕袁嵩这个主公,一切只以大公子安危为上。
怕起义军恼怒为难自家大公子,青年们劝袁嵩以大局为重,忍耐忍耐,先把一半粮草运送过去先。
袁嵩深吸一口气,与心腹王岩对视一眼,摆烂般的挥了挥手,“先送一半。”
王岩颔首,转身传达主公的命令。
一车车的粮食被运上木桥,送到河岸对面。
又是那个青年,他带了几人上前,把装粮食的麻布袋划开,未曾脱壳的粟米哗啦啦流了一地,只看得身后一众游侠眼圈发红,呼吸一重。
这世道,粮食就是一切,看着桥上运送不过来的一车车粮草,起义军们激动不已。
好在青年威信甚重,几声呼喝,镇住了这些没出息的手下。
桥窄,运送速度也慢,足足一小时,一半的粮草这才运送到河对岸。
袁嵩还没开口要人,身后的年轻人们就走上前,大喊着要见一见自家大公子。
起义军们得了粮食,凶恶的面相都变得温和,只见一位身着青色戎装,手持长剑的高挑男子从人群中走出。
他年纪莫约三十左右,剑眉星目,长得很英武,眉眼间透着一股侠义之气,很是爽朗的一个人。
正是这群游侠的头领莫笑成。
“这么巧......”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吃惊的低喃,袁嵩回头扫了一眼,两个撑伞官兵站在那里,低眉垂眼,脑袋压得低低的,畏畏缩缩。
袁嵩只当自己刚刚听错了,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听见徐青阳那个怨种的声音?
摇摇头,袁嵩收回探究的视线。
一个身着灰色布衣,头带竹冠的落魄公子被人押了上来,站在莫笑成身后。
看到袁家大公子那消瘦的面容,凹陷的眼窝,袁嵩腾的站了起来,激动喊道:
“大侄子,叔叔接你来了!”
两人只是同族,算起来最亲近的名分就是同族堂叔侄,实际上血缘关系隔得远了去了。
要不是关系远,当初公孙瓒收拾袁昭时,也不能留下袁嵩这个人。
袁嵩这亲热的一声大侄子,叫得袁大公子惊愕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不过此时身陷囫囵,又被折磨了好几日,见到族人,也是眼眶发红,口中急切的喊道:
“叔叔救我,叔叔救我!”
袁嵩保证自己一定会救他出来,示意大侄子先不要激动,马上他们就能相聚了。
之前先送了一半粮草,袁嵩觉得自己已经给足了诚意,现在让莫笑成把大侄子送过来,自己再把最后一半粮草送过去。
537 她来了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主意,很容易丧失主动权。
可奇怪的是,莫笑成居然应允了,并要亲自把袁大公子送过来。
袁嵩喜不自胜,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是开心不到半秒,对面的人就喊道:“还请袁大人独自一人亲自到桥上接应!”
袁嵩笑容一垮,“我一文士,年高体弱,手无寸铁,你若反悔,我叔侄俩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你当我蠢吗?”
“我带两位随从,你亦可带两名游侠相随,咱们上桥中心接送!”
莫笑成勾唇一笑,似乎得逞了,“好!允你带两位随从!”
王岩觉得这样风险还是很大,转头找两个武功高强的剑客跟随袁嵩上桥。
已经是半下午了,时间不能一直消耗下去,双方打算速战速决,赶紧把这笔交易做成。
袁嵩心里不怎么情愿,但看到身后两名本领高强的剑客,稍微放心了点。
主仆三人已经商议好,等袁嵩接了人,两名剑客上前护住,等他带着袁大公子安全回到营地再撤。
那之后,埋伏的士兵们将会立即杀出,拿下莫笑成这帮乌合之众。
短短一截桥面,双方一步一挪,愣是走了十来分钟,把埋伏在台上撑伞的徐大看得瞌睡都要来了。
万幸,两边终于走到了一起,只见莫笑成把手里押着的袁大公子往两名剑客身前一推,毫无意外的拔剑就朝站在剑客身后的袁嵩刺了过去。
因为剑客被袁大公子扑中,就这么一个空档,便让袁嵩暴露在莫笑成剑下。
眼看袁嵩就要中剑,幸好其中一位剑客及时反应过来,把袁嵩往身后一扯,拔剑迎击莫笑成。
莫笑成身旁两名随从此时也动了起来,将迎击的剑客牵制住。
莫笑成当即抽身,快步朝吓的惊慌失措的袁嵩追了上来。
变故就在这短短一瞬间,等到双方人马反应过来之时,王岩赶忙令下,掩藏在树林内的士兵们扛着竹筏如勐虎下山,冲了出来。
顿时,对岸的起义军们都吃了一惊。
竹筏放入河中,身后袁氏营地弓箭手射出箭支,漫天箭雨落到对岸,掩护袁家士兵登筏。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袁氏士兵便已经来到河中心。
这番变故,既在莫笑成意料之中,又出乎预料。
他猜到袁嵩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有后手,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准备了竹筏。
一旦让袁军过了河,以对方精良的装备,游侠们根本不是对手。
不过,只要他杀了袁嵩,局势就会调转!
莫笑成盯着逃跑的袁嵩就像是恶狼盯着猎物,心里发狠,前仇旧恨加在一起,啊的一声吼叫,举剑对着袁嵩砍了下来。
袁嵩身旁两名剑客,一个被两名游侠牵制,一个又护着袁大公子,竟把自家主公袁嵩给落下了。
袁嵩只觉身后阴风阵阵,下意识回头一看,一把银光闪闪的大剑骤然在眼前放大,惊得厉声高呼:
“快来人!救我!”
距离袁嵩最近的士兵想要冲上来救他,可速度实在不够,眼看就要来不及了,一柄伞盖从天而降,一耙子打在莫笑成身上!
“啊”的一声惨叫,前一秒还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莫游侠,下一秒就被伞盖扣在了地上。
对方显然不是一时兴起临时发挥,而是早早就盯准了他,才会有这么精准的一耙。
莫笑成一把掀开身上伞盖,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倒要看看是哪个贼人敢偷袭自己!
可对方已经扶着袁嵩往树林里奔去,只看见那身脏旧的官兵服,和一个畏缩的背影。
“袁嵩老贼,今日我莫笑成必杀你!”莫笑成红着眼杀了上来。
“主公莫怕,我来救你!”畏缩的官兵一边扶着袁嵩一边说:“林内都是自己人,咱们往林里跑!”
袁嵩惊魂未定,连连点头,“勇士,回头本公定重重赏你!”
官兵没应答,袁嵩料想着应该是被重赏惊喜得忘了道谢,回头看了看追上来的莫笑成,忙催促:“快!快跑!”
官兵简直是把他直接夹了起来,袁嵩为勇士的大力吃了一惊,感觉自己脚掌漂浮起来,忙扑腾着脚尖想要为这勇士减轻点负担。
却没注意到,身后追杀过来的莫笑成,那古怪的神情。
奇了怪了,这袁氏官兵一路带着袁嵩狂奔冲出小树林,这是要去哪儿?
真特娘能跑,追得他累死了!莫笑成在心中骂了一声,又继续追赶。
河岸两边的游侠和袁氏军已经打了起来,场面一度混乱。
袁大公子被剑客送了过来,见到一名官兵过来接应,想也不想,把人一丢,忙转身回去寻主公。
袁大公子刚松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了,还没来得及欣喜,一把手刀砍下来,后脖颈一沉,难以置信的昏死过去。
赵健把人往身上一搭,趁着混乱,扛着人就往小树林外跑。
王岩努力寻找着自家主公的身影,没瞧见就罢了,一回头,居然连袁大公子也不见了,心中顿时一沉,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奔雷一般“轰隆隆”的马蹄声,王岩惊惧望去,只见河对岸东西两侧平原上,两支百人骑兵队伍正从左右两边,包夹而来。
长刀横扫而来,刚渡过河岸的袁军措手不及,像是被人割韭菜一般,纷纷倒下。
而这两支骑兵队伍的领头人,王岩全都见过。
一个是喜好手撕人头,残暴血腥的徐家军少将军徐末。
还有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徐家军女首领,徐月!
王岩当即倒吸一口冷气,心道: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徐家军杀来了!
袁氏营地上全是惊呼和惨叫声,徐末名号一出,令人闻风丧胆。
再有女首领徐月亲自领兵相助,起义军先是一惊,而后眼中立马迸发出灼人的光彩,士气大振。
袁嵩跟着勇士往前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心腹王岩一声大喊:
“不好啦!徐家军来了!主公您在哪里呀!”
徐家军来了?
袁嵩回头往河岸一看,一片血色之中,一女子身着轻甲,手持一柄银色重剑,无情的斩下一个个袁军人头,宛若一尊杀神。
538 谁特么跟你一伙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袁嵩勐的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面庞,顿觉噩梦来临!
袁嵩目赤欲裂:“徐青阳,是你!”
像是等了他很久,‘勇士’咧嘴露出一个嫌弃的笑,“是我!袁嵩,这下你完了!”
袁嵩开口要喊救命,徐大果断一手刀给他敲晕,把人往肩上一扛,几个闪身便冲出了小树林。
路边停着两匹马,徐大吹了声哨子,马儿就跑了出来。
他刚把袁嵩扔到马背上,莫笑成正好追出小树林,看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明显愣了一下。
徐大摘下头上的脏布巾,冲愣住的莫笑成呲牙灿烂一笑,白生生一口整齐的牙齿,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令人嵴背发凉的寒芒。
“是、是徐大哥?”莫笑成记忆力不错,他还记得前面这个青年人。
眼睛在马背上的袁嵩和笑盈盈的徐大之间来回转了两眼,莫笑成突然笑了。
整个中原的人都知道,徐大和袁嵩有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莫笑成也就自以为自己和徐大是一边的,所有笑着走了上来。
他想着,自己现在也算是和徐家军一伙的,徐大应该不会对自己怎样,搞不好还要感谢他带领部众帮着火炕帮这些起义军一起对抗袁嵩呢。
“多年不见,没想到徐公风采依旧,今日袁嵩这老贼落到您的手上,算他倒霉。”
“不过我跟着老贼还有点私人恩怨不曾解决,不知徐公可否暂且将这老贼交予我?”
徐大看着走来的莫笑成,嘴角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蠢得要命,难道因为袁嵩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徐大仙人就要放过这个害他‘亡命天涯’的混子吗?
莫笑成还不知道徐大心里的想法,他真的忘记了当初自己给徐家带来的麻烦。
他抱剑一拜,“徐道友!”
“呵~”徐大忍不住想要嘲讽,“道友?谁与你是道友?”
“我徐家军素有规矩,赎身钱最高二十万钱,最低两万钱,可从没有多要钱,且对方给了钱,还要杀人性命的。”
徐大面上笑意渐渐收起,神色冷厉,“你这混子借用我徐家军名头办了这么多好事,你觉得我会饶你?”
莫笑成心头一冷,往后退了两步,他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妙,打算逃跑。
徐大可不给他这个机会,腰间剑拔出,一个闪身,堵在了莫笑成身前。
好快的速度!莫笑成惊得童孔都勐缩了一瞬。
想起外界的传言,徐家五人并非凡人,顿觉不妙,抽剑刺出,想要先发制人。
徐大冷嗤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剑光四起,莫笑成忽觉手脚一痛,身体似乎失去了大脑的控制,“哐当”一声,他手脚筋被剑挑断,整个人烂泥一样摔在地上。
“啊啊啊!”剧痛一瞬间涌上来,莫笑成痛叫出声。
徐大将剑收回,拿出麻绳把他上半身套了起来,拖着来到马前。
莫笑成到了这个时候要是还没反应过来徐大对自己有恨就太蠢了。
只是身体的剧痛,令他陷入恐惧和痛苦之中,完全无法去思考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徐大。
徐大并不在乎对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见赵健扛着袁大公子从树林里跑出,拍拍另外一匹马屁股,上前接应。
拴着莫笑成的绳子被徐大抓在手里,莫笑成便被拖着划过坑坑洼洼的黄土地面,差点疼得晕过去。
“上马!”徐大扫了一眼小树林前面已经追来的袁军,冷声催促。
赵健扫了眼四肢流血,一脸痛苦,惨叫不止的莫笑成,不禁打了个寒颤。
徐家人,该狠时可真不手软。
赵健一边唏嘘,一边把昏迷的袁大公子甩到马上,翻身上马,持鞭一喝:“驾!”策马狂奔。
徐大一马带三人,速度并不快,赵健一马两人,倒是跑到了他的前头。
当赵健担忧回头看去时,徐大就像是猫逗狗一样,见袁军追得近,手中一把黄符就甩了出去。
被他拽在手里的莫笑成可就惨了,袁军射来的飞箭全部朝他飞来,肩膀一箭,腿上两箭,险险都避开了要害,成功让莫笑成疼得晕了过去。
什么仇什么怨?
世间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流箭这么多,就是没射到要害呢?
赵健合理怀疑,徐大就是故意的。
得知真相的赵健心中打定主意,以后惹谁都不能惹徐公徐青阳。
就这样,几把黄符下去,袁军再也追不上来。
两人外加三个俘虏,一口气冲过早已经被徐月徐大郎兄妹俩收拾干净的袁军关卡,来到河间县城下。
城门大开,余铁柱师徒见是祖师爷,激动的迎了出来。
徐大把马背上的袁嵩扔给余铁柱,“关起来,先饿他几顿!”
说罢,翻身下马,把手上已经快没气的莫笑成交给一旁的火炕帮弟子,嘱咐道:
“请个大夫给他看看,我不管你怎么做,命得给他吊着。”
他绝不可能让莫笑成死得这么痛快!
因为莫笑成已经被折腾得不像样子,旁边的游侠们竟都没认出这就是自家的莫老大,愣是让六子把人带走了。
先前莫笑成带着手下大部分游侠前往落水河畔会面,现在城里剩下的基本全是火炕帮弟子。
祖师爷徐青阳已到,火炕帮弟子们纷纷聚拢过来,但凭祖师爷差遣。
留在城里的游侠们根本就不知道落水河畔现在的激烈战斗,见徐大把袁嵩和袁大公子都抓了回来,还傻乐呢。
却不想,笑容刚绽放,那些被他们故意饿着肚子的火炕帮弟子们却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一改先前颓势,突然暴起,把他们全部摁倒,捆得结结实实。
“徐公?徐公!”
游侠们不明所以的惊呼着,“咱们是一伙的啊!”
徐大干了一口二徒弟朱八戒递来的温开水,给了那游侠一脚,“谁跟你们一伙的?我火炕帮弟子从不枉杀无辜!”
觉得游侠吵得刺耳,又命令:“把嘴堵上,等首领回来再行处置,我去歇会儿,撑伞撑了一整天,可累死老子了。”
吩咐完,好心招呼上累够呛的赵健,一块儿去府衙休息静候首领佳音。
想找个角落自己静静的赵健连忙跟上,不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