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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不慌,全家大佬种田忙全文阅读

作者:悠闲小神     逃荒不慌,全家大佬种田忙txt下载     逃荒不慌,全家大佬种田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39 白玉佩

    富贵半生的袁嵩是被胃里如火烧一般的灼热弄醒的。

    睁开眼一看,眼前还是那个昏暗的牢房,只想闭眼继续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当当”两声,榔头敲着铁盆的动静从牢房外传来,袁嵩心中一喜。

    他熟练的爬起来冲到牢门前,就见牢房大门打开,刺目的光亮透进来,两个佩刀的火炕帮弟子提着一桶食物走进来。

    牢房里被关着的游侠们纷纷把手里的陶碗伸出来,“给我给我,大哥多给我些!”

    袁嵩自持矜贵,只是在门上看着,并没有和那些游侠一样开口讨要。

    他只盼望着这两个火炕帮弟子不要和前两日一样,直接略过他,只给水不给饭。

    然而,袁嵩的幻想还是破灭了。

    两个火炕帮弟子最先到他这边来,桶里热腾腾的稀饭一点不给他舀,只递给他半筒水。

    知道这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大叔就是冀州牧,两名火炕帮弟子唏嘘不已。

    “风水轮流转,看这些权贵待在牢房里,我怪不习惯的。”一名火炕帮弟子感慨道。

    同伴用手肘戳了戳他,示意他不要在这里面乱讲话。

    想起首领刚颁布的八大条纪律表,两个火炕帮弟子很快闭了嘴,只按照规矩给牢房里这些待处置的游侠舀饭。

    至于那些想要攀交情,多要半勺的游侠,两个火炕帮弟子只当没听见,该给多少就给多少,上面都有规矩可循,乱不得。

    袁嵩捧着温热的竹筒,目送两名火炕帮弟子提着空桶离开,牢房大门关上,室内再次陷入昏暗中,也没勇气张开口问一声:你们是不是忘记这还有个人没饭吃!

    望着手里的竹筒,袁嵩眼眶都红了,也不知是恨还是委屈,反正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知道,徐青阳定然是故意要羞辱他,之所以没杀他,只怕是留着他还有用处。

    这河间县城的牢狱他再清楚不过了,年久失修,他平日也不怎么管,就这么越来越破败。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该拨钱将牢房好好修缮一番,也不至于沦落今日与蛇虫鼠蚁睡一个窝的地步。

    不过看看隔壁和对面挤得满满当当的牢房,袁嵩又暗自庆幸,好歹自己还混了个单间。

    这两日,不隔音的牢房外传来不少动静。

    他被徐青阳那怨种抓来那日,就听见城外传来两军激烈交战的打斗声。

    料想应该是王岩等人召集军营五千将士,打算入城前来救他。

    只是没想到,这五千将士,居然都打不过徐家兄妹两个。

    听说当时两位神子现身,当日战场上漫天黑雾,阴魂肆虐,他五千将士惨败溃逃。

    袁嵩眼巴巴等着将士们破城而入救自己出苦海,结果等来的只有两位神子大放异彩,收复教众数千的“好消息”。

    隔日,城内就忙碌起来,有人打扫战场,有人发粮安抚百姓,徐家女首领亲自下令,斩杀了不遵徐家军规矩,滥杀无辜扰乱秩序的莫笑成。

    同时还处置了若干带头游侠。

    现在剩在牢房里这些,每天都有火炕帮弟子过来专门审讯。

    凡是杀过城内无辜百姓,违规劫掠过商贾的,杀无赦!

    要是没有同莫笑成等人同流合污,只是不得已犯了小错,则派往矿山,沦为矿工。

    调查这些游侠的同时,城内也弄起了浩浩荡荡的消毒卫生工作。

    袁嵩记得自己第一天到这牢房里时,那股骇人臭气直接把他给熏晕了过去。

    待到他醒来,牢房里已经变了个模样,地上污脏被处理干净,地上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冲洗过一遍。

    之后,每日早晚都有火炕帮的弟子背着一个奇奇怪怪的水箱过来喷洒酒精消毒。

    现在整个牢房里都是澹澹的酒味,奢侈得袁嵩这个贵族都狠狠吃了一惊。

    这徐家军的粮食到底有多少?居然舍得酿酒做成这奢侈的酒精来消毒?

    可惜徐月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没空过来同袁嵩显摆,她别的不多,酒精多的是。

    一部分酒精是徐家庄学院那边医学院化工厂提纯制作,还有一部分,则是出自徐家庄卫生所的药房里。

    卫生问题徐月一直放在首位,只因为当年见过太多瘟疫引发的惨烈,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

    袁嵩喝着竹筒里烧过的温开水,胃里更难受了,两眼迷茫的盯着牢房栅栏,都出现了幻觉,烧鸭、烧鸡、肉糜、甜羹......

    不行,他忍不住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得饿死在这昏暗的牢房里!

    袁嵩一口干完竹筒里的水,腾的站起身,彭彭彭敲牢门,边敲边使出最后那点力气喊:

    “我要见徐月!带我去见徐月!”

    至于为什么要见徐月而不是去见徐青阳,只因为袁嵩心里清楚,见徐青阳等待自己的只有羞辱和报复。

    而徐月是首领,就算徐青阳再想报复折磨他,得了首领的宽赦,他怎么都得悠着点。

    彭彭彭的敲打声引起守门的火炕帮弟子的注意,牢门大开,一名火炕帮弟子黑着脸走了进来。

    “喊什么喊,肃静!”

    “你说什么?”上头特别交代过要注意袁嵩的一举一动,火炕帮弟子皱着眉质问道。

    袁嵩两手扒着牢门,有气无力的说:“我要见徐月,有重要的话要跟她讲。”

    火炕帮弟子皱眉,“首领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没空见你!”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一只手突然探出,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等等,这位小兄弟,劳烦你去通报一声。”

    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塞进怀里,火炕帮弟子低头看,是一块白玉佩。

    “帮帮忙,事成后我还有赏。”袁嵩期盼的望过来。

    火炕帮弟子瞅了他一眼,老汉一个,蓬头垢面,看起来确实有点可怜。

    他拿下白玉佩,甩开袁嵩的手,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

    袁嵩见他收了礼,以为他是答应了,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彩。

    牢门关好,守牢的火炕帮弟子拿着这块白玉佩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只知道这玩意儿应该值不少钱。

    弟子眼中并不见贪婪,只是好奇的把玩片刻,等到换班的人过来,便拿着玉佩找到了正在菜市口监斩的徐月。

540 她有三头六臂

    这几天徐月除了整顿起义军和袁氏军干了一架之外,余下时间,都坐在菜市场,亲自监斩那些犯了事的游侠。

    她要把错杀率掌控到零点零一以下,重振徐家军的威信,安抚城中百姓。

    这样亲力亲为的首领,河间县城内的居民们从前听都没听说过,好奇心起,就大着胆子到菜市口转一圈,一睹徐家军女首领的风采。

    徐月连着在菜市口坐了几日,现在城内百姓几乎没有不认得她的。

    “穿短衫,露胳膊,梳马尾,手里拿着一把大剑的那个,就是徐家军女首领。”见过徐月的居民们这么同不敢出门的邻居们形容道。

    邻居惊讶问:“不是三头六臂,黑脸雷公嘴吗?”

    见过徐月的居民没好气反驳:“胡说八道什么呀,人家首领是个长得端端正正的姑娘,要不是见她杀人不眨眼,我都觉得和我家里的女儿没什么分别。”

    邻居嗤道:“左右都是一帮土匪,我管她长得是雷公嘴还是端端正正,只求她们不是说得好听,转头来又来上门讨赎身钱,要杀人脑袋。”

    居民摆手,很肯定的说:“不会了,首领说了,先前是有一伙儿游侠混在徐家军中乱来事,现在那游侠首领都已经被杀了,前天我亲自到菜市口看见的。”

    “就是上你家门来搜罗还踢伤你家老爹那个莫老大,手脚筋都被挑断了,首领拿着刀,亲自杀的。”

    说到这,居民啧了一声,神色很是古怪,佩服中又带着两分嫌恶,说道:

    “这徐家军女首领可比那莫老大狠辣多了,真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那刀子一挥,莫老大人头落地,她身上一滴血都没沾到,转头,还能温声和气的同你讲话,怪吓人的。”

    “我看着像是真的,这几日不是还来给咱们发粮了吗?听说这几日就要把赎身契都写起来,交不起钱的都要给徐家军打工换钱赎身,不杀人了。”

    主要是,这城内世家壕绅们早就跑的跑,被杀的被杀,已经没得杀了。

    邻居听见这些话,将信将疑,“那真不乱杀人了?”

    “不杀了!”

    “唉,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听我幽州那边的亲家公说,跟着徐家军,这日子绝对比从前好过。”

    “可那赎身钱......”

    “你傻呀,不赎身不就行了!”

    “那给徐家军干活真有粮食发?”

    当然是有的!

    先前落水河畔的两万五千石粮食被徐月等人带了回来,再加上她让吴老大等人买的粮草,完全足够维持河间县城接下来的需要。

    围在河间县外的袁氏残军现在正在被徐大郎带人追着赶,河间县已在徐家军掌控之中。

    而公孙大军,此刻恐怕已经要和南下的徐家大军相遇了吧?

    徐月眼睛盯着监斩台,思绪已经飘远,等待着阿娘王萍萍的下一步消息。

    正想着,六子走了过来,抱拳行了一礼。

    徐月回神,转头看向他。

    “首领,牢房的人要见您,是关于袁嵩的事。”六子说罢,把袁嵩那块白玉佩递了上来。

    同时还看了看周围,没见到祖师爷出没,暗松一口气。

    应该是忙着给城内居民们办理赎身契去了。

    徐月接过玉佩看了一眼,白玉无瑕,上面写着袁嵩的字,是块好玉佩,应该能值不少钱的。

    “充公吧。”徐月递给身后的三师弟,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别号悟净。

    河间县是火炕帮大本营,徐大的亲传弟子们全都到齐了,子子孙孙百多个,徐月认了好多天才认完一半。

    这些火炕帮弟子对祖师爷忠心耿耿,对她这个小师姐也是唯命是从,除了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有点呆,办事还算靠谱。

    现在大弟子孙阿山还在养病,二弟子朱八戒跟着徐大这个祖师爷在城内忙着写赎身契。

    而三弟子悟净就负责跟在徐月身后帮忙管理府库进出,兼职会计。

    徐大的亲传弟子中,就他们三个文化水平比较高,剩下的那些弟子大多只认得几个字。

    六子是孙阿山弟子余铁柱的小徒弟,当初都在幽州扫盲班读过书,徐月就让他帮忙跑跑腿什么的。

    至于余铁柱,因为有过战斗的经验,被徐大郎带出去追杀溃败的袁氏军去了。

    文卿和吴老大回来过一趟,把粮食和武器送到,吴老大现在又领着任务出去。

    文卿则带着戏剧团成员们,在城内整理原先的书院,找人建造纸厂,为徐家军的宣传工作做准备。

    书院收集来的藏书典籍,徐月也都收了起来,打算等冀州全面拿下后,抄录过后再同科技树交换能量果。

    悟净拿着徐月递来的白玉佩,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账本,登记好,冲徐月点了点头,“已经记录在册了。”

    徐月嗯了一声,让过来给自己报账的悟净先去忙,这才朝监斩台下看去。

    牢房里来的火炕帮弟子忐忑的站在那里,见她看过来,忙拱手浅浅拜了一拜。

    “你替我盯着。”徐月起身,让六子帮自己核对斩杀名单,走下台来。

    “首领!”牢房弟子激动的唤了一声。

    “这边血腥味太重,我们到旁边说。”徐月见牢房弟子没带着口罩,领着她到菜市口旁边的空巷里,疑惑问:

    “袁嵩那边说了什么?他的情况怎么样?”

    饿了三天了,只给点水,这养尊处优惯了的冀州牧怕是熬不住。

    牢房弟子崇拜的望了徐月一眼,把牢房里袁嵩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

    “他要见我?”徐月挑了挑眉,“这才三天呢,就挺不住了,那就再晾他两天,先给点稀粥,别把人饿死。”

    牢房弟子颔首,转头就回了牢房。

    袁嵩见牢门打开,接了自己玉佩的弟子走进来,躺在草席上昏昏欲睡的他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首领是不是要见我?”袁嵩激动问。

    不料,弟子只是给他放下一碗白粥,一句话没说,起身就走了。

    牢房大门关上,昏暗如期而至,袁嵩失望至极,气骂:“竖子!”

541 索命鬼

    不过身下白粥散发出来的香气,很快就让袁嵩闭了嘴。

    有吃的了!

    袁嵩欣喜不已,饿肚子的感觉太难受,迫不及待端起这碗他从前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稀汤粥大口大口喝起来。

    一碗粥里大半都是水,袁嵩刚觉得肚子里好受了点,可没一会儿,就咕咕叫起来。

    喝水哪里能饱呢?

    旁边的游侠见他一副震惊模样,嗤笑道:“有一碗干净的白粥喝就算不错了,外头多少人连这样一碗白粥都喝不起,只能吃喇嗓子的米糠汤。”

    袁嵩好奇问:“何为米糠汤?”

    游侠们听见这话,反倒一愣,继而便露出讥笑,这些贵族可真是,连米糠是什么都不知。

    一游侠解释:“就是米外头那层皮。”

    袁嵩有了一点记忆,他也意思意思到庄子上视察过田地里的收成,那米糠上脱下来的芒刺,弄得他浑身发痒,回府后洗漱两遍才好。

    “那米糠也能吃?”

    游侠好笑道:“骡子牛马能吃,人也能吃得。”

    袁嵩觉得不可思议,“人和畜生怎能相提并论!”

    游侠们便都给他气笑了。

    “这世道,人还不如畜生,畜生没有脑子不用发愁明日如何填饱肚子,人却不一样,人还得努力活着,为了活,观音土和树皮都吃得下去。”

    “也就是徐家军了吧,不然谁会给咱们这些阶下囚准备干净的汤粥?人管你饿不饿能不能吃呢,有碗发馊的泔水都不错了,这白粥就好比那琼浆玉液,再吃几碗,死也没什么不甘了......”

    游侠们感叹道。

    袁嵩捧着手里这空空如也的粥碗思量着,就这稀得更汤水一样的一碗白粥,对他们来说,居然都能比得上琼浆玉液了?

    仔细回想着几天的牢狱生活,袁嵩惊恐的勐摇头,他下辈子都不想再坐牢。

    隔壁的游侠见他这模样,觉得很好笑,半是吓唬半是无聊的说:

    “这还嫌弃呢?徐家军首领没进城时,这牢房里的模样只怕你还没见过。”

    袁嵩果然被吸引,抬头朝他看过来。他还记得踏入牢房第一天,自己被一股世上绝无仅有的恶臭熏晕过去。

    游侠伸出一根手指头,道:“地上的黑泥这么厚,里面都是经年积攒下来的......”

    游侠坏笑的撇了他一眼,“你以为是屎尿?不是的,还有血和人的烂骨头呢。”

    “这牢房一进,就别想再出去,多少冤魂枉死在这里头,夜里听说还有鬼嚎,声声泣泣,就在你身旁绕,骂它也不走,只想抓个人下去跟它作伴......”

    “前两日首领派人过来打扫,从黑泥里扫出多少手指骨你知道吗?满满一簸箕,听说是这里的狱卒喜欢用夹刑,这才落下这么多指骨。”

    游侠亲眼见过,说得绘声绘色,袁嵩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此刻,他无比渴望牢门大开透进来的阳光。

    起码不会让他觉得这么冷,冷得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家伙,围在他身前冲他吹气。

    游侠问:“看你这身打扮,想来从前都没见过这牢房里的阴魂吧?”

    袁嵩点头,要见什么犯人,他只叫下面的人带到面前就是,牢房这种脏污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亲自过来?

    不过牢房里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可听说始终是听说,这里面的阴冷,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

    袁嵩现在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就是冀州的州牧大人?”游侠又好奇的问。

    袁嵩点头。

    游侠早就知道,现在只不过是再确认一遍罢了,见袁嵩承认,“呸”的朝他吐了一口痰!

    “活该!你也有今天!”游侠恨骂道,前一刻还笑嘻嘻,下一秒就变了脸色。

    袁嵩木愣的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濡湿,一股说不出来的臭气,像是几年没刷过的牙缝里积攒出来的东西,恶心得他直接吐了。

    刚吃下肚没多久的白粥全部呕了出来,袁嵩一边吐,一边看着这昏暗的牢房,还有游侠们那一双双鄙夷爽快的目光,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那一张张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庞在面前张牙舞爪,如同地狱里爬上来讨命的恶鬼。

    “我家乡去岁糟了灾,一家七口饿死得只剩下我一人,听说州牧大人还寻人四处搜罗野味,你还想着吃肉,你可吃得下?”

    “我看这碗白水粥都不该给你,只让你尝尝饿肚子饿得睡不着,恨不得把肚子挠烂的滋味!”

    “站在你眼前的流民你吃着肉糜不说开仓放粮,还叫黑了心肠的官差将我们赶到城外西岭乱葬岗,叫人躺下等死!你自己怎么不去死?”

    “乱葬岗上白骨森森,你们也不怕半夜鬼来叫门!”

    “吃了我们的田地,吸了我们的骨血,还要骂穷山恶水出刁民,派出官兵打杀手无寸铁的乡民,活该叫阎王爷拉你下油锅,千刀万剐!”

    牢房里怨气冲天,唾沫星子飞过来,差点把袁嵩淹死。

    要不是火炕帮守牢弟子们来得及时,牢门都差点被激动的游侠们撞破。

    袁嵩捂着头脸缩在草席底下,恐惧得晕了过去。

    可在梦里这些逃命鬼也没放过他,袁嵩被吓醒无数次,等到徐月要见他时,精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刺眼的日光照下来,袁嵩站在牢房前怔怔看着,半晌才在火炕帮弟子的催促下,挪动双脚。

    原先好好的一双皂靴已经被隔壁牢房的游侠威逼骗走,他赤脚走在有点发烫的青石板上,呆滞的双眸这才渐渐露出一点光彩。

    府衙侧殿内,徐月听见外头动静抬头看来,就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光脚老汉垂头站在外头,好一会,才抬头看她一眼。

    徐月啧了一声,轻声问旁边的六子:“这是遭遇了什么?”

    六子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牢房里的游侠们知道了他的身份,骂了他两天两夜。”

    徐月啧的摇摇头,嘱咐六子把人带下去洗漱干净再领过来。

    现在袁嵩这状态,根本不适合谈事情。

    六子领命带着袁嵩下去收拾,洗过热水澡,又换了一身普通的粗布衫,穿上新布鞋,又把胡子刮了刮,头发梳整齐,可算收拾出个人样来。

542 落后就要挨打

    六子把人重新带回来,经过一番洗漱,袁嵩的精神回归正常水平线。

    徐月在室内摆好一桌饭菜,笑着看着袁嵩狼吞虎噎的吃完,这才抢在对方开口前先道:

    “明明和袁大人是第一次见,可我就是觉得和您很熟悉,像是从前早就认识一样。”

    明知对方不怀好意,袁嵩还不能反驳什么,肚子填饱后,思维也活跃起来,知道徐月这是打算利用自己做点什么事,盘膝坐着,细细品着六子倒的茶,也不接话。

    直到徐月把一支笔和一把匕首一起摆到面前,他这才骇然抬头,仔细看了面前这位女子一眼。

    徐月刚刚的话说得没错,他们虽然第一次见,可彼此都对对方熟悉着呢。

    袁嵩知道徐家五人曾在河间县居住,还知道她们是从兖州山阳郡逃难过来的,后面因为一伙游侠的事,双方才有了交集。

    因为一些误会,他和徐家结下不大不小的梁子,这一家子一夜之间就在河间县消声灭迹。

    直到幽州那边传来反叛军的消息,他这才得知,原先这不起眼的一家子,居然能在中原大地掀起惊涛骇浪。

    徐家五人的来历,各方势力都很好奇,但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只是从一个犄角旮旯小山村里来的农人。

    农人是什么样子?

    贫苦、句偻、没什么见识,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最大的出息,只怕就是家中人人能吃饱饭,穿上完整的好衣裳。

    袁嵩把徐家的家底翻来覆去的查看,也没发现他们有能把中原掀翻的本事。

    所以,徐家神兵天降的说法,他是相信的。

    如若不然,一家子农人,怎能造出什么钢刀、神仙稻?

    更不要说呼风唤雨的本事了,这不是凡人所能掌控的力量。

    可徐家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神仙附体的呢?

    袁嵩看着面前这个十六七岁大的明媚女子,九年前他召见城北徐公时,她应该才七岁。

    而那时的徐公,就已经很不简单了。

    袁嵩怎么也不会忘记,自家剑客被徐青阳反手一剑刺死的画面。

    “不知仙子,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袁嵩试探问道,眼睛不错的盯着徐月,不想错过她面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他是个多疑的人,哪怕心中已经相信徐家五人不是凡人,还是要三番五次试探。

    徐月眸光微闪,她没想到袁嵩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这不就是说,他早就怀疑她们一家不是原本的徐大一家吗?

    不过徐月是不会告诉他,自己一家全是穿越的事实。

    原来的徐家五口,早已经饿死在兖州山阳郡下那个小山村。

    问过这个问题的人不止袁嵩,在他前头还有幽州牧赵虞。

    徐月当时用一番人类社会的发展定律把人怔住了。

    但这套显然无法说服袁嵩这个疑心病十级患者,她不管说什么他恐怕都能反驳。

    所以,徐月直接摆烂,一脸神秘的答:“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袁嵩嘴角抽动,想要再问,一时又不知如何问起,噎住了。

    不过知道机不可失,他还是飞快转动大脑,又问了一个问题。

    “徐家军欲将天下分给天下人,这是为什么?以首领眼下的地位和声望,已经能过上极好的日子,就连周围的部从,也可借势不必为生计发愁。”

    “既如此,接受朝廷安抚,归入正统岂不是更好?”

    “以徐首领和徐公、王将军等人的本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福延子孙,家族兴旺,又是一门大族。”

    袁嵩这话还是充满了试探,他并不是真想知道徐家的目的,而是早就在心里认为,徐月等人就算打着为天下人的旗号,也不过是用天下人做筏子来成全自家的鼎盛繁荣。

    做人没有不贪心的,吃饱了就想着要穿暖,饱暖后便思***,达成这些俗世的渴求后,便向往权利,以此类推,欲望无穷尽。

    徐月浅浅一笑,“袁大人想知道百年后的中原大地会发生什么吗?”

    袁嵩疑惑的摇摇头:“我是凡人,怎窥得未来。”

    徐月说:“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眼下军阀混乱,势力分散得七零八落,但不久后总会有一个人结束这场纷乱。”

    “中原再次恢复统一,出现了短暂的繁荣景象,但在这场统一背后,祸端已经浮现。”

    “大庆北有乌桓、鲜卑、高句丽、东胡残余部落虎视眈眈,西面又有匈奴制霸草原,截断河西走廊,遏制了大庆与西域各国的联系。”

    “在统一之后,各方势力为瓜分利益,动用胡人力量,致使胡人不断南下,入关定居。”

    “之后,内乱暴发,诸王争霸,把胡人带到进中原政治旋涡中,等到人们反应过来时,五胡大乱中原,中原沦为人间炼狱......”

    徐月把魏晋南北朝长达三百年的混乱说了出来,加上小冰河时期带来的气候影响,这人世间上演的各种荒唐,听得袁嵩毛骨悚然。

    他一点不怀疑徐月是在瞎编吓唬自己,因为她说得太真切了,细致到每一个细节,逻辑严密,无法反驳。

    “怎么会这样?”

    袁嵩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人,他不是赵虞,他只是一个出生贵族,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继承祖宗家业的权贵二代。

    可当面对整个民族遭遇胡人的劫掠欺辱时,他又诡异的有种愤恨和冲动,想把那些胡人统统弄死。

    徐月一直觉得,大庆人民骨子里都有同样的民族气节,我们自家在窝里斗可以,但你一个外人想要看我们笑话,那就是不行!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各方诸侯只盯着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却忘记了外族还有这么多双眼睛对我中原虎视眈眈。”

    徐月喝了一口水,耸耸肩,不想再继续跟袁嵩解释为什么,指着他面前的纸和笔,让他选择一个。

    “生还是死,袁大人选一个吧。”

    袁嵩被“落后就要挨打”这句话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跳脱出他个人代表的汝南势力,俯瞰整块东方大陆,只觉得中原这块人杰地灵的宝地,群狼环伺,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543 两个憨憨

    徐月又补充了一句:“你们都太自大了,这世界可不止是我们眼前这几个文明国家。”

    “就算把边境线推到鲜卑、匈奴,外面想要入侵我中原,也不过一步之遥。”

    “唯有将国线推到西域三十六国、西南连绵的高原之外,我中原百姓方可安心生养,不断发展,变得更加强大。”

    袁嵩听着徐月说的话,突然发现,天下之大,自己连十分一二都看不全。

    而徐月呢?

    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北边都还没平定,居然都已经想到河西走廊之外的鲜卑匈奴和西域三十六国去了。

    袁嵩心想到,如果徐月不是一个女子,她一定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

    不对,她就算是女子,也已经在做一番大事业了!

    “仙子是不想再见百年后的中原浩劫,才下凡为我大庆渡劫的吗?”袁嵩吃惊问。

    他发现,自己有点被徐月说服,对徐家军没这么抗拒了。

    在胡人入侵中原的前提下,他和徐月同为中原人,自当同仇敌忾。

    如果对方不是要他的命的话。袁嵩看着桌上的匕首和笔,在心里弱弱补充到。

    徐月敷衍的点点头,催促他快选一个。

    袁嵩肯定要活,于是把匕首给徐月推了回来,留下了那支黑不熘秋的炭笔。

    六子见状,立马把早就准备好的纸张拿出来,摆在袁嵩面前。

    袁嵩狐疑的看向徐月:“这是?”

    “我念你写。”徐月笑容亲切,袁嵩却打了个寒颤。

    “徐公愿意放我?”袁嵩不信任的问。

    徐月颔首。

    袁嵩心下一狠,那就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隔日,河间郡各县县令同时收到一份匿名信,打开一看,居然盖着州牧大人袁嵩的私章。

    州牧大人不是被徐家首领抓住了吗?竟然还活着!

    各县县令很是震惊,看着手中信有种不详的预感,不看自己一个人看,忙召集了心腹门客,这才打开信件。

    信上面是袁大人亲笔写下的文字没错,那笔迹,县令们很快就认出来。

    信上的内容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主要表达了两个意思。

    第一,放弃抵抗徐家军,各家看好自家一亩三分地,外事一切不管,徐家军暂时也不会对各县做什么。

    第二,他还活着,别来救他了,徐家军会好好待他的!

    又过了两日,不止是河间郡内各县收到同样的迷信,冀州其他几郡太守也受到了。

    汝南集团的势力分部在冀州各处,当他们都收到同样的信件时,被徐大郎追赶的袁氏军也得以喘息。

    袁嵩是汝南集团明面上的主公,因为袁昭二子不受公孙瓒待见,在公孙军中艰难求生存的汝南旧部也不敢把袁家两位公子捧起来。

    可血脉正统这种东西,又是汝南集团这帮老家伙们最看重的一点,所以,袁嵩经常在中间吃夹板气。

    但不管怎样,他都是汝南集团明面上的代表人。

    现在代表人代表整个汝南集团,和徐家军签下和平共处条约,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的,自然会有徐家军的人动手排除异己。

    霎时间,冀州各地都炸开了锅。

    “袁嵩他是疯了吗!公孙瓒已经发兵南下,要是得知此事,我等还有活路吗?”

    汝南集团里的老头们看着今早在大门口捡到的信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袁嵩倒是好了,有徐家军护着,公孙瓒奈何不了他,可他们呢?

    还有两位公子现在如何了,信里也不说提上一句,他们看着袁嵩就是早有叛心,现在是借题发挥!

    可不管汝南这些老头们怎么阴谋论,袁嵩代表整个汝南集团同徐家军首领定下的合作,已经是板上钉钉。

    但老头们现在最怕的不是徐家军的暗杀,而是公孙瓒那边即将逼近的大军。

    横竖都是一死,早死和晚死还是有区别的。

    公孙大军迫在眼前,汝南的老头们果断发布公告,宣称袁嵩已死,一个死人不管做了什么,都和他们汝南集团没有关系。

    袁嵩就这么被他兢兢业业耕耘了大半辈子的族人们给抛弃了。

    王岩等袁嵩心腹,为了保命,不让曾经的自己人把自己杀死,直接来了个反向操作,主动投入追杀他们的徐大郎的怀抱中。

    而先前孙阿山布下的暗线,也立马行动起来,冀州七县县令站出,表示自己听从主公袁嵩命令,停下对火炕帮弟子的追捕,积极配合主公先一步行动,与徐家军共同对抗公孙军。

    冀州地盘就怎么大,加上先前水泥路也修了不少,信息传播速度还挺快,没多久整个冀州的汝南旧部就知道七县反水的消息,不敢置信的同时,肺也要气炸了。

    而已经被推到舆论中心,成为一个死人的袁嵩本人,直接在河间县府衙客房内躺平,同被徐大郎押回来的王岩等心腹该吃吃,该喝喝。

    老头子们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

    徐月已经给他看过了徐家军配备的“窜天雷”,那轰的一声丢下去,山崩地裂,岂是肉体凡胎能够抵抗的?

    至于袁家那两位公子,徐月好吃好喝安排他们抄书拓印玉简,努力发扬读书人的作用,别浪费了他们的本事。

    几天的好吃好喝伺候下来,袁家两兄弟突然觉得,跟着徐家军混似乎也还不错。

    于是,主动提出自己要给汝南老头们写封信,劝解这些老人借徐家军的势,弄死公孙瓒,为他们死去的爹袁昭报仇雪恨。

    看到两个袁家公子写的信,徐月都忍不住感慨,难怪公孙瓒还留着两兄弟的命,原来是两个毫无威胁,思想单纯的憨憨。

    人家才不管什么报仇雪恨呢,人家要的只是看得见的权势。

    “要把信寄过去吗?”已经病好的孙阿山试探问道。

    徐月赞叹了一声:“这两兄弟的字是真的写得好。”

    便吹燃火折子,把这两份信件烧了。

    “时间到了,阿娘已经出发,我们就在这等着跟她们汇合吧。”徐月笑着说道,语气放松。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544 战帖

    “报——!”

    易县城外公孙军大营内,传令小兵一边喊着报一边骑兵朝主账狂奔而来。

    如果不是紧急情况,任何人不得在军营内纵马狂奔,可见情况紧急。

    士兵们给这位传令兵避让开路,不过片刻,传令兵就已经来到主账外,翻身下马,冲了进去。

    “启禀大将军,徐家军已在城外十里扎营,营帐千顶,莫约三万人马,领军者为赵备、张飞、赵云兄弟三人!”

    听见这话,正看着从渤海传递过来的消息的公孙瓒嘴角微扬,心下又有些遗憾。

    高兴的是渤海那边传来消息说王萍萍正带着吕蒙等五千兵力跟他堂弟公孙越打得不可开交,此次两军大战,王萍萍这个主帅居然不在场。

    这是太过自信还是迫于无奈公孙瓒不知道,他只知道,赵备三兄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一想到自己亲自下阵,却不能和王萍萍有个了结,又有点小失望。

    不料,他刚觉失落,传令兵又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被箭射穿的信纸,递了过来。

    秦千总大步上前,接过信纸,捧到公孙瓒身前,眼角余光偷偷撇了一眼信上的字,看到末尾“王萍萍亲笔”五个字时,心跳都快了两拍。

    不过还没等他细看信上内容,公孙瓒已经把信纸拿走。

    “明日午时,我将亲领三万徐家军取你首级,而后长驱直入,直取冀、并二州,杀北帝,一统冀、幽、并三州......王萍萍亲笔!”

    公孙瓒没念一个字,脸色就难看一分,读到最后王萍萍亲笔这五个字时,一张脸已经变得铁青。

    这一个月来他大肆进补仔细调养,终见成效的身体,止不住的“咳咳”勐咳起来。

    “将军,喝点水。”秦千总忙递上水壶,狐疑的视线扫过信纸,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公孙瓒喝了两口水,才把咳嗽压下去。

    仔细看,你会发现这位曾经叱吒风云的大将军,鬓角已经染上几缕银白。

    公孙瓒心里清楚知道,如果对手是王萍萍,他和她之间,终将有一人会死在这场战斗中。

    秦千总惊骇道:“王萍萍不是、不是在渤海郡吗?明日午时......莫非渤海传来的消息是假的?”

    要不然,从渤海郡到河间郡易县,一天一夜它根本到不了!

    除非王萍萍从渤海郡飞过来!

    可她又没有翅膀,怎么可能会在明日午时出现呢?

    旁边的参将们听见秦千总惊骇的话语,满眼狐疑。

    刚刚大将军才说王萍萍还在渤海郡,领兵的是赵备三兄弟,不足为惧。

    怎么突然又说是王萍萍领兵?

    公孙瓒放下水壶,已经缓和过来,摆摆手,示意秦千总把这封战帖拿给其他参将看一看。

    众人接过信纸亲自查看,纷纷脸色大变,就像是打翻的调色盘,青的绿的紫的红的,色彩纷呈。

    “这不可能!绝对是故意扰乱我等的假消息!”一名参将肯定的否认道。

    可话里的颤意,还是让人感受到了他对王萍萍的畏惧。

    那个女人,光是说出她的名字就能让人心惊胆跳。

    特别是在前一刻得知领兵者为赵备三兄弟的前提下,他们刚放松了心神,勐的又被这则消息吊了起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烦乱而很。

    “要不派人出去探查一番,看看王萍萍是否在徐家军军中?”秦千总看公孙瓒脸色不好,尝试提议道。

    冷静下来之后,他也倾向于这封信是敌军故意放出来来干扰他们判断的假消息。

    秦千总接过那份破了洞都还能把诸位参将吓一跳的战帖拿过来,指着上面干结的墨迹分析:

    “大将军您看,这墨迹已经干透了,应当是提前就写好了的,倘若明日午时王萍萍真能如信上所说那般准时出现,此刻她应该就在徐家军军营内才是。”

    “既是如此,又何必提前写下战帖?墨迹应该是新的还未干透的才合理。”

    公孙瓒深吸一口气,眸色暗了下来,点点头,让秦千总派人出去探查真相。

    只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倾向。

    以他对王萍萍的了解,她既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明日午时,她肯定会出现!

    公孙瓒与众参将一起等秦千总回来,打探到消息的秦千总肯定道:

    “并没有看到王萍萍的踪迹,大将军,这消息定然是敌军丢过来混淆我等视听的假消息!”

    可公孙瓒还是连夜召集各部将领,重新拟定了作战方桉。

    众将领对此颇有微词,但迫于大将军在军中的威信,还是连夜改变了原本的作战计划。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大将军一提王萍萍就色变,只有公孙瓒自己知道,这次,他恐怕无法回家了。

    次日,天刚亮,公孙大营内就听见了从徐家军营中传来的击鼓声。

    那是发兵前总动员时集合用的集合鼓声。

    两地相隔十里地,鼓声应该传不过来,公孙瓒让人去探,这才知道,徐家军居然把集合战鼓搬到了两军军营中间的山坡上,冬冬冬敲个不停。

    “这帮反贼也太嚣张了!”参将们都忍不住骂道。

    公孙瓒下令:“秦放,整军,迎战!让我等镖骑营来杀杀他们的锐气!”

    秦千总单膝抱拳,沉声应道:“是!”

    片刻后,公孙大营内也响起了集合的战鼓声,早已经达到最佳状态的士兵们迅速集结,在城外摆开阵势,严阵以待。

    公孙瓒看了一眼手腕上花重金同幽州商贾弄来的电子表,上午十一点整,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

    就在这时,万马奔腾的浓浓烟尘从北面飘过来,并伴随着轰隆隆的铁蹄声,令人心神一震。

    公孙瓒披上铠甲,戴上头盔,上马,来到军阵中间。

    北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可真当对方露出身形时,已经是十一点四十多。

    “他们来了!”秦放看着北面平原上渐渐显露的赤色旗帜,激动喊道。

    因为昨日那封战帖,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旗帜下方的将领,搜寻王萍萍的身影。

    “是赵备三兄弟!”秦放了然一笑:“果然是假消......”

    一个息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就听见周围同伴们突然发出吃惊的吸气声。

    有人指着天空惊骇问道:“快看!那是什么!”

545 硝和硫磺

    昨天接到战帖时,秦放还在想,除非王萍萍能飞过来,否则不可能这么快从渤海郡赶到易县来带领徐家军全军将士。

    然而,谁也没想到,他一语成谶,王萍萍真的飞过来了!

    只见一个灰色布球从北边看似缓慢,实则速度极快的朝易县这边飘了过来,顺着西南风,转眼间的功夫,正午的太阳就被这布球遮住,在公孙军头顶上空投下一片阴影。

    看着阴影落下的面积,秦放等人这才清晰的意识到,天空中这个灰色的布球有多么巨大。

    灰色的布球悬挂在高空中,下面吊着一个大篮子,篮子里,站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昨日给他们下战帖的王萍萍本人。

    “这是什么?居然真的把人带到天上去了!”公孙军中的将士们骇然问道。

    然而地面距离天空太远,上面的人根本听不见他们的疑问,也无法做出回答。

    但热气球投下的巨大阴影,却让信心满满的公孙大军慌乱起来。

    徐家军的战鼓声响起,轰隆隆的,只听得人心都缩了起来。

    公孙瓒仰头看着天空中的吊篮,这个篮子正在缓慢下降,最后在离地一百米左右的高度漂浮着,王萍萍似笑非笑的面庞,似乎也看得清楚了。

    女人信心满满的目光投下来时,公孙瓒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虽然不知道王萍萍是怎么做到升空的,但作为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军,他立马意识到,敌方占据着绝对视野,那么他们不管做出什么变动,对方都将看得一清二楚。

    并且,还可以在他们变幻阵型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公孙瓒可没忘记,徐家军手中还有一个千里传音的法器!

    “大将军?!”

    参将们全都慌乱的看向公孙瓒,被头顶的巨大热气球震惊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徐家军的军鼓越来越响,紧接着,原先长长的队伍突然变幻,在极短的两分钟内,从一字长蛇阵摆开方阵,五个四方阵营,整整齐齐的横在公孙军大营外。

    他们早已做好准备,只待头顶上空的王萍萍一声令下,即刻便可发起冲锋。

    鼓声越来越激烈,双方将士全都绷紧了心弦,大战一触即发。

    公孙瓒深深看了眼头顶上空这巨大的气球,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他深呼一口气,挥动了令旗帜,“跟我冲!”

    话音落,一骑白马当先冲出,带领着身后的千军万马,朝着对面方阵杀去。

    王萍萍在空中注视着地面的军阵,眼看着公孙瓒带领将士冲入绿意盎然的平原,这才拿起对讲机,冷静开口:

    “敌军正以每秒十五米的速度向我军中间方阵发起冲锋,立盾搭堡,诱敌入圈,围歼杀之!”

    下方的赵备三兄弟收到指令,立马挥动军棋指挥盾兵站出来,在方阵前搭起了高高的盾墙。

    在公孙军即将抵达时,盾堡豁开一道口子,眼见敌军骑马冲进来,立马合上盾堡,将兵马困在中间。

    这时,手持长枪的步兵冲出,歼杀敌军。

    双方第一次交锋,公孙军并不能冲破徐家军方阵,反倒折损了不少士兵。

    秦放惊声道:“大将军,徐家军的盾太硬,列阵无法冲散!”

    公孙瓒回头撇了一眼那用盾牌搭起来的黝黑堡垒,心下一狠,“再冲!”

    秦放等参将颔首领命,挥动令旗,让骑兵们再次集结,从北面倒着又冲了过来。

    王萍萍在天上看得一清二楚,继而下令:“敌军将发起第二次冲锋,我军列阵注意!”

    徐家军军阵迅速变幻方向,朝北立起盾墙。

    公孙军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徐家军还是用刚刚的招数,公孙军骑兵一点好都讨不到,只能冲出徐家军方阵,再次集结。

    “大将军,这样可怕不行啊!”有参将苦喊道。

    公孙瓒微眯着眼,再次挥动军棋,弓营准备,万箭齐发,箭支如雨一般从空中朝徐家军方阵落下。

    徐家军盾手立马立盾抵挡,挡下了这一波箭雨。

    “没想到徐家军竟备了这么多盾!”秦放恨道。

    但这还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时,王萍萍就光明正大的飘在半空中静静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双方将士斗法三个回合,公孙军都没能把徐家军如何,这绝对的防御力,让公孙瓒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看空中的王萍萍,她弄出这么大一个可以飞的布球,绝不会只是站在上面看看而已。

    刚刚连着试探了三个回合,徐家军都只是防预并不进攻,难不成还有大招在后头等着他们?

    想到这,公孙瓒心头便升起一阵寒意。

    “大将军!”秦放突然惊呼起来,示意公孙瓒往前看。

    公孙瓒凝眸看去,只见五架类似投石机的机器,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徐家军方阵背后的山坡上。

    看到这五个大家伙,公孙瓒立马想到先前听见的剧烈战鼓。

    当时只觉得徐家军嚣张无比,根本没想到,这鼓声不过是为了遮掩投石机器运输的动静。

    “他们想用大石砸咱们吗?”公孙军的参将疑惑道。

    可众人都知道,这附近是平坦的平原,这么短的时间内,徐家军不可能弄到巨石?

    可不投石,那他们准备投什么?

    “好像是铁桶!”秦放眼尖,一眼看到投石机器下面出现几辆独轮车,而车上面,正是几个脆皮铁桶。

    虽然不知道铁桶里到底装了什么,但公孙瓒心中的危机感已经升到顶点。

    特别是,他已经看到热气球上,王萍萍拿起了她的神臂弓。

    她身后的四个士兵,一人负责控制热气球的高度,余下三人,则点燃了火箭。

    王萍萍接过手下递来的火箭,把火箭搭在神臂弓上,做出瞄准动作的同时,五架投石机也把脆皮铁桶朝公孙军这边扔了过来。

    公孙瓒眼睁睁看着五个铁桶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厉声喝道:

    “速速避开!”

    士兵们闻声,立马驱马四散避去。

    就在这时,天空中连着射来五支火箭,“休休休”精准与离地还有两米远的铁桶完成亲密接触。

    那一瞬间,公孙瓒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是硝和硫磺。

546 给对手的尊重

    王萍萍难不成想毒死他们?

    公孙瓒这个想法刚生出,就听见“彭彭彭”五声惊雷在耳边炸响!

    地动山摇,天地变色,一股热浪伴随着强大的冲击波迎面袭来,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公孙瓒看见几百斤的马儿连带着背上的士兵们被炸得飞了起来,有些直接在空中裂成几块,迅速散落在浓烟之中。

    惊马嘶鸣声和士兵们的惨叫声混合在一起,在热武器的打击下,人类脆弱得就像是路边的草茎!

    就在这时,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徐家军从硝烟中冲杀而来,手中刀刃就像是死神的镰刀,收割着还处在惊惧茫然中的敌军性命。

    好一会儿,公孙瓒才从巨大的爆炸声中缓和过来,他耳朵似乎已经聋了,外界的声音全都听不到,脑嗡嗡作响,头疼欲裂。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摔倒在了地上,跟着自己大半辈子的爱马已经不知所踪。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了什么?”公孙瓒低喃着,他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眼看着手下将士们惊惧的散落在各处不知如何反应,公孙瓒狠狠咬了咬舌尖,剧痛和血腥气激发了他的战斗力,捡起身边的长刀,选择最近的那匹军马,重整军阵对战。

    然而,他却高估了手下们的意志力。

    五个炸药桶的威力对从未接触过热武器的古代士兵们来说,杀伤力过于巨大,很多士兵甚至还没从耳鸣中恢复过来,吃顿的反应力让他们很快就死在徐家军士兵手中。

    公孙瓒一刀噼开眼前的徐家军,重新点了一下人数,惊讶发现,死亡人数比他想象中要少很多,士兵不过才折损一成。

    然而,士气已经消失殆尽,面对徐家军的冲杀,公孙军已经没有对抗的勇气。

    公孙瓒不知道那几个威力骇人的铁桶到底是什么,但看着眼前这些被热武器吓破胆的手下,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化不开的悲凉。

    输了,他输了,公孙军要输了!

    好不甘啊!

    公孙瓒双目赤红,抬头看向了半空中那个巨大的布球。

    吊篮里,王萍萍根本就没有看他,她手里拿着那个可以千里传音的法器,正镇定的指挥徐家军包抄溃散的公孙军。

    地面上的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这个认知,让公孙瓒感到绝望。

    可他不会就这么认输的!

    公孙瓒盯着手里拿有对讲机的赵备等人,集结人马杀了过去。

    想要挽回战局,就必须要先切断王萍萍和地面人马的一切联系。

    王萍萍看着朝赵备杀去的公孙瓒,手中神臂弓再次拉满。

    她眼睛盯着公孙瓒的身影,就像是狩猎的飞鹰已经盯准了地面奔跑的野兔,只待一个俯冲,立马就能把野兔抓住。

    地面上的人野兔像是知道飞鹰已经盯上了自己,他突然回头,朝着天空射了一箭!

    那目标,不是王萍萍,而是她头上的热气球。

    没用的。王萍萍在心中轻叹了一声,看着飞来的箭支,手中弓箭转了个方向,“休”的一箭,击飞了公孙瓒射来的箭支。

    而地面的公孙瓒要的也不过是这一瞬的喘息时间,在王萍萍击碎箭支的空档,他已经杀到赵备面前。

    两个年纪相当的中年男人,戎马半生,战斗经验丰富,却是头一次对上。

    两人互击的第一招,赵备心里就喊糟糕。他不是公孙瓒的对手!

    徐公说过,打不过就跑,赵备别的不记得,好兄弟徐公的人生名言却记得很清楚。

    眼看公孙瓒再次杀来,赵备果断调转马头,狠狠一夹马腹,跑得飞快。

    公孙瓒冷嗤一声,“赵备,今日你必死!”

    说罢,换上弓箭,拉弓朝赵备狂奔的背影射了出去!

    “休”的破空声传来,赵备只觉得嵴背发凉,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

    情急之下,他侧身躲在马腹旁,好险避开一箭。

    然而一箭过去,后面第二箭第三箭接踵而来,赵备差点挺不住,从马上摔下来。

    赵云和张飞见到大哥惨状,想要回身来帮,却被秦放等将领拦住去路。

    不得已,只能先把眼前敌人应付过去。

    “大哥挺住!弟弟这就来救你!”张飞大声冲赵备喊道。

    赵备听见了,心下安慰不少,可事实情况却是,连应声的功夫都腾不出来。

    好不容易躲开公孙瓒的夺命连环箭,赵备忙回到马背上,驱马跑出了S型蛇皮走位。

    公孙瓒见箭支射不中他,直骂道:“赵玄德!你休要跑,有本事就同我大战一场!”

    赵备回头一看,一把长刀横扫过来,差点吓死,急忙举起武器来挡,就被巨大的力道扫下马去,就地滚了两圈堪堪站住。

    完了!赵备心里叫苦。

    公孙瓒冷哼一声,纵马踏来,赵备又是一滚,举刀去捅公孙瓒的马。

    公孙瓒迫不得已,只能弃马跃下,举刀朝赵备砍来。

    说时迟那时快,两名徐家军冲出,替赵备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哎呀!”赵备不忍的叹了一声,也不再躲,拔剑朝公孙瓒刺去。

    “当”的一声响,两人兵刃对上,全都使出了全力,谁也不敢分神。

    赵备终究不敌公孙瓒,左手臂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

    公孙瓒借势欺身而上,满眼凶光,杀气腾腾。

    但就在他要扬刀给赵备一个痛快时,赵备突然一指他背后,激动大喊:

    “王将军!”

    公孙瓒心头一惊,还不等他回头,冷风已经吹到嵴背,他下意识反手一挡,“当”的一声,刀背与枪尖擦出剧烈的火花。

    公孙瓒勐回头,就对上了王萍萍那双始终保持着冷静的黑色眼眸。

    在她脚下,是一副滑翔翼。

    人们对天空向往的同时,也对高空产生恐惧。

    而她不一样,天空才是她的主场。

    只是公孙瓒没想到,她会放弃绝对优势,从空中来到地面。

    王萍萍看着鬓边已经染上银白的公孙瓒,沉声道:

    “这是我给对手的尊重,公孙瓒,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公孙瓒微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

    目光扫过空中的热气球和那被炸药桶炸出来的土坑,公孙瓒笑了,

    “如此悬殊的实力,难为你王萍萍还把我当做对手。”

547 去西凉

    王萍萍神色丝毫未变,认真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第一个认可我的人。”

    “那好,今日就让我试试你的本事!”

    公孙瓒眸中发狠,提刀便朝王萍萍噼来!

    王萍萍镇定侧身避让,手中长枪如蛇一般甩了过来,以巧劲,拍开了公孙瓒的刀,看起来游刃有余。

    可她越是这样,公孙瓒就越觉得绝望。

    他恨道:“早知道你们把我当成跳板,当初我就不该信你!”

    王萍萍只是轻叹:“当初你要是听我话,我们兴许还是彼此信任的战友。”

    “无稽之谈!”公孙瓒又是一刀砍来,“世家门阀存在了几千年,岂是你们这些底层百姓可以撼动的?”

    “不能吗?”王萍萍以枪支地,腾身跃起,躲开了公孙瓒飞来的大刀,对着公孙瓒肩膀连踹几大脚,直把对方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男子踢得连连后退。

    “我这不就已经撼动了?”她冷傲的一挑眉,悲悯道:“兴许你是对的,但那只是因为你不知道文明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这个时代是落后的,人民是愚昧的,世家门阀只是加剧了落后和愚昧,这些拖累社会进步发展的蛀虫不除掉,整个社会就无法前进!”

    “我想要的,不过是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社会文明发展......”

    如果可以回去,回到原本的世界去,那就最好不过!

    王萍萍一枪击在公孙瓒胸前盔甲上,看似小小一个点,却带来了巨大的压迫力,压得公孙瓒呼吸一窒,差点哽过去。

    “你练的到底是什么妖法?”公孙瓒一刀挥开胸前长枪,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王萍萍却认真起来,她对对手的尊重,就是全力出击!

    “噗”的一枪,公孙瓒只觉心头一凉,低头看去,长枪尖锐的枪头划破了他胸前护心镜。

    又是一枪刺来,公孙瓒仓惶躲避,那枪却像是一条快如闪电的银龙,呼啸着直接冲入他的胸膛,放肆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剧痛传遍四肢百骸,公孙瓒手中刀垂落在地,整个人也跟着跪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咬紧牙关,死也不愿倒下去。

    “王萍萍!你......”公孙瓒突然咬紧牙关,想呵斥什么,喉间涌上来的鲜血却堵住了他的声音。

    发现公孙瓒情况的秦放惊呼出声:“大将军!”

    一个分神,被张飞一刀捅入胸膛,从马上滚落下来,再也没有还手的余地,不甘的睁着眼,惨死在张飞马下。

    公孙瓒眸光一沉,眼看着部下一个个死在徐家军手中,浑身上下都被不甘和绝望充斥着。

    他费力的抬起眼眸,看着面前这个目光坚定,神情澹漠的女子,含血泣道:

    “公、孙、瓒......你输了!”

    话落,那双不甘的眼眸迅速变得暗澹,再也没有一丁点神采。

    公孙瓒死了,带着满心的不甘,死在了王萍萍长枪之下。

    没了主帅,公孙军失去指挥系统,彻底陷入无畏的慌乱之中,丢盔弃甲,只知逃亡。

    徐家军一路从易县追到河间,两万公孙军主力全军覆没,余下俘兵一万两千人!

    公孙瓒死亡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冀、并两州。

    很快,冀州方面的抵抗就被士气高涨的徐家军瓦解,一路从河间郡赶到邺城,又从邺城赶到并、冀交接的太行山山脚下。

    河间县城内的徐月和徐大郎带领一万起义军在邺城同王萍萍等人汇合,双方整合两万五千人马,杀向太行山。

    与此同时,镇守西面的吕蒙也率领两万徐家军,冲入渤海郡,活捉公孙越,将公孙军在冀州最后的势力一锅端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徐月等人的联合军彻底放开手脚,向北宫逼近。

    当北帝得知公孙瓒已经被王萍萍斩杀的消息时,徐家军已经翻过太行山,直逼北面都城。

    赵元吉都惊呆了,每天三十几道求援令从前线发过来,全是卫城丢失的消息,一个好消息都没有。

    传令兵惊恐道:“那惊天雷一来,将士们被炸得血肉横飞,战场上全是断臂残肢,彷佛人间地狱!”

    “又见那徐家军主帅直接凌空立于巨大的飞升布球之内,地面种种,全都逃不掉对方法眼,千里传音法器一用,我军一举一动都在敌军监测之下,只叫人逃也不知往何处去逃,全都被冲来的徐家军杀得人仰马翻!”

    “那些徐家军就像是蝗虫一样,凡是他们所过之处,我军不能得一丁点粮草,想喝一杯水都难。”

    “那些百姓受了徐家军鼓噪,不惜违抗律法,反抗皇命,直接城门大开,迎徐家军进城......”

    “陛下,徐家军有神器在手,我等凡人如何抵抗得了?眼下他们已经快杀到汾水河畔了,陛下您快逃吧!”

    此话一出,直听得满朝文武头皮发麻,惊慌不已。

    很快,徐家军还没杀到,北都的百官们就乱了起来。

    北帝满目惊骇的呆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一时间竟出了神,不知想些什么。

    北后听闻父亲阵亡的消息,悲痛不已,拔剑从宫内冲出,一边跑一边脱掉身上碍事衣裙,拆掉头上珠翠,怒声喝道:

    “诸君将士若还对大将军有一丝情义,便随本宫前往汾水河畔,杀了那些忤逆反叛的徐家恶贼!”

    然而,一声喝令,迎来的全是过来劝阻她的父亲昔日部下。

    “陛下,还请下令撤离北都,北都不能再待了!”朝臣一边压着发疯的北后,一边冲呆坐的赵元吉高声请示。

    赵元吉像是才反应过来,愣愣的问:“撤到哪里去?还能撤到哪里......”

    满朝百官对视一眼,答道:“去西凉,去凉州!”

    凉州马超?

    赵元吉暗澹的双眸渐渐亮了起来,对呀,没有了并州、冀州、幽州,还有凉州啊!

    眼看诸臣匆匆收拾家当就带着北帝越过南匈奴的地盘往凉州撤去,因为死活要为父亲报仇而不肯离开,就当真被诸臣留下来的北后又悲又恨。

    她恨自己是女儿而非儿郎,因此被父亲旧部狠心抛下!

    更恨父亲那些旧部凉薄寡情,只顾自己逃命,全无一分男儿气概!

548 不杀宫女太监

    北都城破那日,徐月领兵杀进城来,一眼就看见空荡荡凌乱污脏的街道上,那个手中拿剑,身着银色轻甲的年轻女子。

    徐月抬手止住身后准备冲入的大军,只怕有诈,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决绝的女将军,谨慎质问道:

    “你是什么人?”

    女子答道:“公孙宝月!”

    “你就是北后?”徐月挑了挑眉,赵元吉跑路就跑路,怎的还把皇后给落下了?

    似乎对北后这个称呼不喜,公孙宝月皱着眉头,又重申一遍:

    “我是公孙家的大小姐,公孙宝月!”

    徐月诧异问:“赵元吉和你和离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座都城里,只剩下公孙宝月一人。

    公孙宝月握紧了手中剑,没有回答徐月的问题,因为在她心里,她已经把赵元吉给休了!

    秀气黑眉一挑,将徐月从上倒下全扫了一遍,“你就是徐月?”

    徐月颔首。

    “我杀了你!

    公孙宝月毫无预兆的冲了过来,手中细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寒芒,杀气尽显。

    寒气逼近,徐月眼皮子都没耷拉一下,冷澹的看着公孙宝月冲杀过来,又迅速被从天而降的徐大郎一巴掌摁在冷硬的石板地上!

    那些什么因为对方气节感动,屏退左右,亲自上阵,然后一个大意被敌人杀死的戏码,不可能发生在徐家人身上。

    “绑起来!”徐月沉声下令,只扫了一眼公孙宝月那难以置信的愤恨面庞,便收回目光,带领大军,杀入北宫。

    毫无意外,这座新的宫殿里早已经没有赵元吉的身影。

    早在进城之前,徐月就从天空中的王萍萍哪里知晓赵元吉等人仓惶逃离的消息,她已经派了人马去追,至于能不能追到,就看赵元吉还能不能继续保持好运。

    徐家军冲入宫门,来不及逃走的宫女太监吓得掉头就跑。

    百官们簇拥着北帝走得匆忙,哪里还能搞什么帝王依仗?只不过勉强带走了两位近身太监。

    余下的宫人,不是散落在北宫各处躲避,就是趁乱钻狗洞躲藏在居民区。

    然而让所有宫人都没想到的是,冲入宫城的徐家军居然拿出一个大喇叭,站在北宫正殿大声喊:

    “所有宫女太监速到正殿集合,首领开恩,所有宫女太监,全部放出城外,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太监这种违背自然的产物!”

    大喇叭扩音威力很大,徐家军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北宫。

    忙于奔命的太监宫女齐齐一愣,分辨不出来这话是真的还是只为把他们哄骗出去的招数。

    有洛阳旧都何大将军斩杀十常侍,不留一个太监的事迹在前,北宫的太监们得知徐家军入城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些反叛朝廷者,对太监恨之入骨!

    然而,大喇叭正一遍又一遍的传来徐家军不杀宫女太监的消息,掩藏在宫门背后的太监们面面相觑,露出了迟疑的目光。

    “唰!”的一声响,一伙徐家军不知何时出现在太监们身前。

    徐家军上下打量了一眼太监们的穿着,像是确定了他们的身份,而后不耐的呵斥道:

    “听不见上面在喊什么吗?快到正殿里集合!”

    太监们紧绷了身体,差点被这一声吼吓得跪下去求好汉饶命。

    不过膝盖刚弯曲,还没跪下去,就听见了这些徐家军吼的话,太监们具是一震。

    徐家军真的不杀太监?

    先前不耐吼出声的徐家军士兵似乎也觉得自己态度不好,忙又放缓了语气再次提醒:

    “快到正殿集合,首领知晓你们成为太监并非自己所愿,北帝丢了这偌大都城独自逃亡,迟早要遭报应!”

    说完这话,那徐家军士兵还冲他们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这才转身带着其他士兵,继续到各处犄角旮旯把躲藏的宫女太监们挖出来。

    不多时,太监总管就被徐家军士兵们带到了正殿。

    徐月问道:“宫内还留下多少名宫女和太监?有名册吗?”

    太监总管知道面前这位女子应该就是徐家军中的女土匪......啊不对,是女首领!

    知道面前的女子是徐家军首领,太监总管高高抬起手,深深拜了下去:

    “奴婢拜见首领大人!”

    “我们徐家军不行这样的礼。”

    徐月一句话,旁边的士兵立马将太监总管拽了起来,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太监总管脸色刷的一白,抬手就要自打嘴巴。

    士兵是从农家来的年轻壮小伙,没去过皇宫,也不知道宫里还有太监这种特殊存在。

    看这位面无胡须的青年太监因自己一个警告就要自打巴掌,心灵受到了震撼,忙给他拦了下来,低声提醒:

    “首领问你的话你直说就是了。”

    见太监总管呆愣住,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望着自己,士兵催道:“说啊!”

    太监总管微歪了歪头,像是在询问士兵:就直说吗?

    士兵无语了,狠狠点了点头,对!

    徐月已经等得不耐,那双黑眸里带着极强的压迫力,太监总管狠狠咽了口口水,这才小心说道:

    “回禀首领大人,北宫内宫女太监工三百六十五人,其中太监一百六十人,宫女二百零五人,陛下......不是,是、是、是......”

    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总管太监慌乱得都结巴起来。

    徐月深呼出一口气,给这太监总管磨得没了脾气,倒也没这么急了。在赵元吉坐过的豪华龙椅边角上坐下,等着这位太监总管缓过这口气,心想到:看看,我是个多么温柔和善的领导啊。

    太监总管心里急得要哭,喘上来一口气,忙把剩下的话全部倒了出来。

    “除了北帝带走的两名近身太监和四名宫女之外,北都内总共还剩下三百六十一名宫人!”

    “三百六十一......”徐月手指敲打着屁股下方硬邦邦的龙椅,嗤道:“一个人要三百多个人伺候,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

    士兵也在旁边感慨:“居然有三百六十多宫人,这小小的北宫怎么住得下?”

    新建的皇宫可比不上洛阳和长安两处旧都的奢华,北宫占地0.2个平方公里,后世熟知的故宫是它的两倍还多。

549 自觉居家

    太监总管飞快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看出徐家军是真不想要他们的命,暗松了一口气。

    徐月问:“名册有吗?”

    能得出这么详细的数据,肯定有名册在。

    太监总管点头,徐月让士兵跟他去取。

    等两人拿着名册回来时,徐家军士兵们已经把北宫内的宫女太监们全都赶到了正殿前的广场上。

    一共两百多人,站了广场一半的面积。

    徐月突然觉得很可笑,赵元吉念念不忘的赵氏荣耀,居然就只有眼前这一座小得可怜的宫殿。

    当然,这个小是以洛阳皇宫来做对比。

    如果放在普通宅院里,也很宏大了。

    士兵领着太监总管来到徐月面前,摇了摇头,“首领,北宫内所有值钱的物件都被带走了,连张纸都没剩下。”

    徐月嘴角微抽。

    徐大郎大步从宫门外走了进来,速度极快,太监总管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身披铠甲,高状得像是一头熊似的青年将军就来到眼前。

    徐大郎在徐月面前站定,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太监总管暗咽了口口水,把头埋得更低,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徐大郎撇了他一眼,没什么兴趣的收回目光,对徐月说:

    “各处城门已经换上了我们的人,城中街巷都已经肃清干净,那个什么公孙宝气被我关在一个官员的空院里,你看看咱们怎么收拾她这种王朝余孽?”

    王朝余孽?

    太监总管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宫人服饰,心乱了。

    徐月纠正哥哥,“人家叫公孙宝月。”

    徐大郎冷哼一声,不喜欢的意味非常浓烈,“她不配和你用一个名字。”

    月亮只能是他妹妹。

    徐月无语,但现在不是纠正哥哥的时候,让徐大郎去找点纸笔过来,她要清点这些宫人。

    “对了,哥哥你顺道把逃出宫的那些宫女和太监带回来,温和点,别把人吓坏了。”徐月不放心的叮嘱道。

    徐大郎胡乱应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徐月的嘱咐听进去,风风火火的来,转身又风风火火的去。

    诺大一个北都都城,想要找些纸笔并不难,总有人跑路带不齐家当,徐大郎把这些东西全部搜罗起来,让手下送到徐月面前。

    除了纸笔之外,还有不少值钱的摆件字画。

    摆件徐月让跟着自己的师弟朱八戒计入公账中,书画嘛,她就代收了。

    士兵们把北帝书房里的桌椅搬到正殿前,纸笔摆上,一个临时登记处就有了。

    太监总管拿着名册,一边点名,一边重新给宫人们登记个人信息。

    徐月就坐在他身后,一边喝着凉水一边听着从各处传来的消息,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

    ……

    公孙宝月从没见过这么安静的北都。

    想象中的徐家军入城后四处搜刮,烧杀抢掠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兴许是她们早就知道,值钱的玩意儿已经被北帝一行人给带走了?

    城内街巷一个人都没有,徐家军不许百姓出门,勒令城内百姓老实待在家中。

    从府外传来的,只有徐家军士兵巡逻的动静,还有那能刺穿耳膜的大喇叭,喊着:

    城内百姓听着,自觉居家,不要出门,违者无论缘由,立斩不赦!

    大喇叭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公孙宝月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被徐末绑成一颗粽子甩在昔日的都尉将军府中,府中主家主母早跑没影,只剩下几个侍妾和两名庶子。

    被徐末威胁一番,这几个侍妾把她关在柴房里,死死看着她,寸步不离。

    就连去上茅房,都是轮换着去。

    奈何公孙宝月身为北后的尊贵身份,平日里接见的贵妇至少也是个正妻,这些莺莺燕燕的妻妾,她是多一眼也不会瞧的。

    所以,眼下哪怕想套套近乎,人家也不会理睬她。

    距离徐家军破城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太阳落山,夕阳的余晖从窗灵洒下来,满室黄昏。

    公孙宝月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羞恼的红了整张脸,只怕被门外那几个侍妾听见。

    “要不咱们给她送碗水吧?”

    门口,突然响起女子细弱的商议声。

    公孙宝月顿时来了精神,甩动肩膀,“砰砰”撞响身后的白墙,反作用力把她肩膀震得生疼,可只要能与那几个侍妾说上话,也就顾不上了。

    然而,另一名女子却说:“别了吧,徐将军让咱们看着她,勒令不许咱们靠近她一步,你别软那不该软的心肠。”

    “好吧。”一开始提议的女子似乎被说动,两人达成默契,没再吭声。

    公孙宝月:“!!!”

    她不认命的又撞了两下墙。

    外面传来女子担忧的声音,可另外一个心狠的侍妾却提醒:“她乃将门之后,咱们几个可抵挡不了,你就别管了!”

    “这人要是在咱们手上出了事,你我全得死!”

    “好吧.......要不咱们进去看一眼?撞得这么狠,我听着都牙酸,别是真出了什么事吧?”

    “吱呀”一声,紧闭的柴房大门突然打开一条缝,露出两双探究的乌黑大眼。

    公孙宝月激动的滚了滚被捆成粽子的身体,眼神期盼的望着两人,希望她们过来。

    “你怎么了?”

    公孙宝月认得出,这就是那个心软侍妾的声音,忙做出憋尿难忍的表情。

    她嘴巴也被布塞住,根本说不出话,但心软的侍妾一下子就懂了,忙看向另外一名同伴,

    “咋办?不能让她直接拉在身上吧?这可是......”

    可是什么心软的侍妾没说下去,但两人都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身份尊贵的北后。

    徐家军没杀她,想来是留着还有用处。

    而北帝和她们家老爷主母一起跑了,保不齐什么时候北帝又折返回来,把徐家军打跑了呢?

    两人想到了一处,齐齐朝公孙宝月看了过来,公孙宝月大喜,哼唧得更激烈了。

    “怎么了?你们怎么把门打开了,不要命了啊!”

    一道尖利的女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两名侍妾回头一看,齐声叫了:“姐姐!”

    公孙宝月心顿时一沉,都尉府这几个侍妾,有两个生育了庶子,为了她们的孩子能活命,心可比那位小心谨慎的侍妾狠多了。

550 有期徒刑三十五年

    果不然,听见两个年轻妹妹说公孙宝月要去茅厕,赶来的女子把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这两个湖涂的,你们要死自己去死,平白连累我们!她要上茅房,你们不知道去拿恭桶吗?两个蠢出生天的蠢货!”

    看着扔到面前来的恭桶,公孙宝月憋得翻了白眼,险些气晕过去。

    几个侍妾合力把她架了起来,撩开裙摆把她摁在恭桶上,任凭公孙宝月如何羞耻如何反抗,也没有用。

    她好像、似乎、真的尿急了。

    听着柴房里“滴滴答答”的流水声,公孙宝月绝望的闭上眼,社会性死亡。

    ......

    北宫中,天色已经暗下来,各处点起火把,整个大殿亮如白昼。

    太监总管已经完成统计工作,宫里的加上徐大郎后面送回来的,人数整整三百六十一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太监总管都被这个精准的数据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再看殿内殿外这些徐家军,心中只有无尽的惊叹。

    能把任务执行到这个地步的士兵,只有徐家军这一支队伍。

    逃出城的太监和宫女们全都被带了回来,核实身份无误后,徐月让士兵们把做好的大锅饭抬上来,让他们先吃晚饭。

    宫人们看着锅里热腾腾的粟米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个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吃惊的望着大殿上的徐月。

    “看什么?这你们还嫌弃?”徐月惊讶反问:“难不成还想吃肉?”

    宫人们吓一跳,忙摇头说没有,他们平日里吃得还没这个好呢。

    能吃上好酒好菜的,那都是得脸的太监宫女,普通宫女太监,也就是勉强混个肚饱而已。

    不过还是有宫女小声问:“这是断头饭吗?”

    徐月啃一口手里的大白面馒头,又喝了一口黄橙橙的小米粥,戏谑的问她:

    “杀了你们对我有好处吗?”

    不等对方回答,自顾又接道:“人当然是活着才有用处,死人能干什么?死人一点价值都没有。”

    “给你们吃的你们就吃,吃饱了好给我干活!”

    听见徐月这话,宫人们不但不怕,反倒松口气。

    他们就怕白吃白喝,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知道原来徐月是准备给自己等人派活儿干,也不再犹豫,御膳房里那些太监自发上前拿起碗勺,给其他宫人盛粥。

    一时间,大殿内外全是呼噜呼噜的喝粥声。

    不过吃饭的人多,搭起来的灶台也多,上午还显得气势恢宏,尊贵不容侵犯的皇宫,到了下午便布满了人间烟火气。

    天色已晚,住宿成了一个大问题。

    徐月下令,不许士兵们去打扰城中居民,北宫这里的几座大殿,就成了露营地。

    太监宫女们吃饱了饭,立马被分成几个小队,在城内为徐家军将士们找地方住。

    皇宫住满了,那就到那些跑路大臣的府邸。府邸也安排满了,就去菜市口广场。

    可城里屋檐街巷都睡了人,还是住不完这么多士兵,太监总管就把人领到了城外各处别院庄子。

    宫人们在北都生活了很多年,多是附近本地人士,对这边的别院、庄子了如指掌。

    也清楚哪家的人跑了,哪家的人还躲着,有他们领路,徐家军士兵们节省了不少力气。

    一阵忙碌,徐家军入城的第一晚,总算是安定下来。

    城内秩序维护得非常好,居民们居家不出,为徐家军接下来的清理工作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一夜修整完毕,第二天一早,徐家军便在宫人们的带领下,完成了底一轮大清洗。

    公孙宝月迷迷湖湖中,听见了从菜市口广场那边传来的一阵阵喊冤求饶声,将她从噩梦中直接惊醒过来。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她竟在不知不觉间睡了一夜。

    口干舌燥,胃在叫嚣,她又饿又渴。

    门口还是那几个侍妾,可能是被外头传来的惨叫声吓到,更是不敢放松,生怕自己也成为菜市口里的一员。

    没得吃没得喝,铁打的人也顶不住,迷迷湖湖中,公孙宝月又昏睡过去。

    等她再一睁眼,面前就多了一道人影,正蹲在瞧她。

    “嗬!”公孙宝月吓一跳,喉间下意识发出惊吓的气音,却因为嘴里的布条,堵得不成调子,听起来像是一张破锣。

    “清醒了?你倒睡得香。”徐月调侃道,拍拍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一起身,光线透了进来,公孙宝月见是她,目中恨意熊熊燃烧,要不是浑身被绑,她一准扑上来撕咬她。

    徐月拔下了她口中布团,递上去一碗水。

    公孙宝月警惕的往后退去,却抵不过心中的渴望,半顺从半勉强的喝了整整一大碗。

    徐月掏出一份状纸,上面写着公孙宝月的姓名、年龄、籍贯,还有她的罪状和刑期。

    “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签个字。”徐月把纸放在她面前,解释道:

    “经过多方调查,按照我们徐家军的规矩,你犯了如下罪状,总的算起来,有期徒刑三十五年。”

    什么东西?!

    公孙宝月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

    徐月像是能读懂她的意思,又解释:“是这样,暂时只来得及开放一个监狱,你们这批劳改犯人将会被发送到矿山进行劳务改造,要是表现积极呢,是可以减刑争取早日出来的。”

    “我想了想,你文化水平高,还练过武艺,暂时就安排你做女营的舍管阿姨吧,这个活轻松一点,你好好干,争取早日减刑出来。”

    徐月嘴角扬着笑,目光无比真诚,好似在看一个犯了错的朋友,一点嘲弄都没有,认真得让公孙宝月错愕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她堂堂王后,居然被判了三十五年的刑期?

    还要要去矿山劳改?

    公孙宝月愣住,不,准确来说,是被这奇怪的徐家军规矩给弄傻眼了。

    “你不杀我?”

    好半晌,公孙宝月发出了最真实的困惑,“你要辱我?”

    说到这,眼里的恨意瞬间变得更加汹涌,可如今她只是一个阶下囚,连反抗都做不到,跟别提杀徐月了。

551 髡刑

    公孙宝月压下汹涌的情绪,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这个年纪跟自己相彷的女子。

    她上身穿着露胳膊的短衣,下身穿着工装裤,脚上套着皮靴,头发梳成高马尾,这造型放在北都女子中,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没见过徐月之前,公孙宝月都不知道,原来女子可以在外人面前袒露这么多皮肤,还不会被抓起来关祠堂。

    外面刺目的阳光透了进来,在徐月身后形成一道光圈,公孙宝月突然清晰的意识到,新世界、新规则,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朝她奔涌而来,没有一丝丝防备!

    低头看面前这张写满文字的纸,上面的字她认得,正是徐家军专用的简化文字。

    对徐家军这个最强劲的敌人,公孙宝月了解,也不了解。

    她认得他们的文字,也知道他们的一些行事作风,对他们的军事实力有所认知。

    可更多的规矩,比如眼前这张代表徐家军律法的纸张,她就是第一次知道。

    公孙宝月不知道自己将要遭遇什么折磨,但以她对矿山的认知,这个劳动改造绝不会是个轻松的活儿。

    没准,她会死在那里,悄无声息的。

    签字或者不签字,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公孙宝月讥讽的的扯了扯嘴角,有这个徐月这个女人在,她不签字也得签字。

    “手被捆着,我怎么签?!”她一开口就怨气冲天。

    徐月也不恼,挑了挑眉,转到她身后帮她把身上的绳子解开,在公孙宝月暗喜准备出手的前一刻,“卡卡”两下,把她两只手牢牢拷在身前。

    炭笔递上去,帮不敢置信的公孙宝月夹稳它,徐月指着要签名的地方,“签这里。”

    公孙宝月深吸一口气,这才稳住颤抖的手指,速度飞快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白纸是这些年才兴起来并让人们舍得用来大肆书写,公孙宝月除了写得一手好的软笔字,还用过刻刀,纸上的硬笔字写得居然不赖。

    徐月把状纸拿起来看了一会儿,更满意了。

    会写字好啊,会写字能干的活儿就多了。

    “走吧,我正好要出去,顺路送你一程,以后进去了好好改造,争取下辈子做个好人。”

    徐月抬步走在前,也没回头看公孙宝月铁青的脸一眼。

    公孙宝月忍恨跟在徐月身后,边走边想着状纸上列出来的罪状。

    什么袖手旁观使得并州旱灾愈演愈烈,百姓流亡,死伤无数。

    纵容手下宫人私自用酷刑,致使十二名无辜商贾命丧大牢。

    以及违背伦理纲常,强势为一对表兄妹指婚,使得女子身怀畸胎儿最终母子皆亡。

    这都不算什么,标红的一段写的是她身为王后,为天下人母,却不为子民作为,增赋税,重徭役,劳民伤财。

    后面这一项,公孙宝月认了,因为早在赵元吉想要模彷徐家军修水泥路时,她就猜到天下人会怎么痛骂自己。

    可前面几项,她实在觉得冤枉。

    旱灾不是她想救就能救,流民也不是她说安抚就能安抚,这一切举措,都是朝中百官和赵元吉商议后的结果。

    而她,只是什么都没做而已,这也是错?

    那对表兄妹的事,更是好笑,她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这样一对夫妻指过婚,要不是状纸上写了详细的年月日,她都不知道,原来前年入宫请她赐婚的命妇要撮合的是一对不出五服的表兄妹。

    当然,就算现在记起来了,公孙宝月也觉得很无语。

    自古以来各大家族为了巩固关系,强强联合,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人一直都在一个圈子里结亲,那么下一代中的亲上加亲也是很平常的事。

    怎么放在她这里,就是错了?还要罚五年刑期?

    至于纵容宫人私自动用酷刑的事,那只是十二个商贾而已,士农工商,最末流的人,她堂堂王后,让手下处置几个人又怎么样?

    公孙宝月心里觉得自己冤枉死了,但说到底,她也没死。

    徐家军不杀她,却把她丢到矿山做那什么劳动改造,难道是不敢杀她吗?

    徐月回头扫了公孙宝月一眼,就知道这姑娘思想已经被荼毒,让她去进行劳动改造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

    两人走出都尉府,公孙宝月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大变样。

    沿街到处都是人,一眼望去一片姜黄,全是穿着同样服制的徐家军士兵。

    四月天已经热起来,白日里日头最大的时候,穿单衣都觉得热。

    这些徐家军的军服应该是两件套在一起的,里面一件和徐月身上一模一样的折领短袖上衫(衬衣),外头是徐家军出了名的四袋窄袖对襟扣短衫。

    下身着长裤,裤上有袋子,腰间系宽两指的皮带,皮带上有挂扣,别着匕首、绳索、水壶等物品,要用随时就能取用。

    这些都是在城里走动的徐家军,而坚守在各处重要进出口的徐家军士兵们,则在原本的六袋装外面,再披一件轻便的皮甲。

    如果看到身着盔甲的,一眼就知道对方在徐家军中身份不凡,至少是一名将军。

    刚走出都尉府公孙宝月没能从徐家军中同样的服制下辨别出男女,可走到街道上,离得近了,她惊讶发现,街上这些徐家军士兵中,十个有五六个都是女子。

    这些女兵留着和男兵一样的短发,最长不及肩,最短的直接剃了光头。

    公孙宝月大为震惊,盯着那个光头女兵挪不开眼,差点撞上前面突然停下来的徐月。

    “没见过光头的女孩?”徐月好奇问。

    公孙宝月咽了口口水,见徐月看来,总算舍得收回自己的目光,抽着嘴角傲然道:

    “徐首领可听过髡(kun)刑?”

    徐月当然听过,就是把人剃成光头或者寸头的刑罚,对当时人来说,是一种酷刑。

    “知道就好。”公孙宝月冷声嗤道。微抬起下巴,表示自己当然见过光头,她一点都不吃惊!

    徐月好心的提醒她:“你也要剪短发的,监狱里可没有条件让你天天留着这么一头长发。”

    眼看着对方因为自己的话骤然变了脸色,徐月这才心满意足继续往前走。

552 软乎乎的馒头

    公孙宝月手上盖了一件都尉府侍妾友情赠送的帕子,遮挡了她的手铐,街上人来人往,倒是没有太多人注意她。

    注意到也不怕,这座城里,能够认出前朝王后公孙宝月的人,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那些,就算认出来,也不敢认,更不敢多看一眼,只怕惹了徐家军,平添一道罪行。

    要是被罚去矿山做了苦力,那才是生不如死。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些,来到曾经的北庭府衙。

    城中居民们在府衙大门前有序的排起了长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来神情十分忐忑。

    公孙宝月倒是不知道这些大字不识一个,只会胡搅蛮缠的贫民什么时候懂得了秩序两个字。

    人群中,年纪最长的也有四五十了。

    孩子们年纪最小六七岁,最大的十三四岁,眼里既透着害怕,又透着好奇。

    更小年纪的那些娃娃,居然一个也没出现。

    这是要做什么?公孙宝月满眼探究,心中好奇却硬着嘴不问徐月一句。

    只见女兵们在府衙前摆开一长排的桌凳子,公孙宝月瞧见昔日那些清高风流的文人骚客们,此刻正唯唯诺诺的站在府衙前。

    他们每人从女兵手里领一本册子和一支炭笔,而后排排坐在那些长桌前。

    一女兵拿来两个木牌,其中一个写“扫盲班报名点”,放在衙门左侧。

    另一个写“学生报名点”,放在衙门右边。

    女兵手里拿着铁桶喇叭喊道:“扫盲班到左边三位老师这报名,小孩到右边三位老师那报名,报完名的小孩,可以到府衙内免费领一个馒头。”

    你当城里居民们为什么来得这么积极又这么遵守秩序?

    畏惧徐家军凶狠是其一,但更重要的还是这一个馒头的奖赏。

    家中富裕的恐怕看不上,但对城中百分之八十生活艰苦的普通百姓来说,粮食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因为在此之前,徐家军已经封锁北都两天两夜。

    多的是家中没有余粮的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徐家军的封门令要是再多一天,就能饿死人。

    一股面香突然从府衙内飘了出来,那香气,只有用最新鲜的面粉揉制蒸煮,才能有。

    顿时,报名的队伍躁动起来,吞咽口水的声音彼此起伏。

    公孙宝月暗咽了口水,她饿了!

    早就该饿了,她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

    徐月回头看去,就见公孙宝月两眼直勾勾盯着府衙大堂方向,眼中隐有绿光在闪烁,很是吓人。

    “你们两个看着她。”徐月喊了两个从身前路过的女兵过来,让她们盯着公孙宝月,独自大步进了府衙。

    她也没吃午饭呢,先进去讨两个馒头。

    身为首领,徐月这点小特权还是有的,府衙厨房里的伙夫们见到她来,热情送来一碗白面大馒头。

    幽州都在种水稻,麦子的产量也很稳定,有大米做后盾,徐家军一直不缺面粉。

    这些日子为了追击敌军,大家伙都吃米饭,因为简单易做,能大大节省时间。

    米饭吃多了,怕将士们吃腻了,入城安定下来之后,徐月就让伙夫营做点面食出来给大家伙打打牙祭。

    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奖赏。

    面食得往精细了做才好吃,就算最简单的大白面馒头,想做得好吃,面粉就得磨好几道。

    是以,知道有大馒头吃,士兵们都很高兴,毕竟生来就是北方人,对面食的喜爱已经刻进DNA。

    伙夫递来的一碗馒头徐月一点不客气的带走了,她三四口就能干掉一个,刚出炉的馒头热气腾腾,咬一口,像是在吃棉花,嚼两下,便泛出甜来。

    太好吃了!

    大碗里五个馒头,徐月一口气炫了三个,等走出府衙时,只剩下两个。

    报名队伍里的孩子们看着她碗里那白得发光,香得诱人的两个馒头,馋得哭出声。

    徐家军说话算话,女兵们把已经成功报名的孩子领进府衙,给他们每人发一个大馒头,这才止住了可怜的哭声。

    “你的,吃吧,吃饱好上路。”徐月把碗里两个馒头递给自从自己出现,就一直盯着自己.....手里大碗的公孙宝月。

    两名女兵见首领回来,冲她行了个军礼,又继续执行任务去了。

    公孙宝月两手捧着馒头就吃,根本顾不上自己脏兮兮的手,幸好有都尉府侍妾送的手帕隔着一层,要不然白色的馒头就不会再是白色的了。

    热腾腾,软乎乎的大馒头,就是吃惯了好肉好饭的贵族也要为它的美味折服。

    公孙宝月从没吃过这么软和的馒头,也没见过这么白的面食,干净得像是天上的白云,不染一丝尘埃。

    两个馒头吃下去,被噎住的公孙宝月还在为徐家军的富庶而震惊。

    能把这么好的面食当做奖励分给主动前来报名上学堂的孩子,没有富裕到一定程度根本舍不得。

    徐月递来水囊,塞子已经拔掉了,公孙宝月皱眉看了她一眼,还是捧着她递来的水囊,勐灌两大口水,这才把卡在喉咙里的馒头咽下去。

    两个馒头下肚,胃里那种灼烧感消退了很多,虽然还没有吃到十分饱,但四分也能撑很久了。

    将水馕还给徐月,公孙宝月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们打算让所有人都读书识字?”

    她的神情彷佛在说,徐家军吃饱了没事干,撑的!

    徐月把空碗递给旁边的女兵让她们给伙夫们送回去,冲讥讽的公孙宝月笑着点了点头,“对。”

    不过她可不是吃饱了撑的。

    “为什么?这么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公孙宝月试探问。

    “等你接受了劳动改造后你就会明白。”徐月敷衍的回答。

    公孙宝月冷睨了她一眼,不再自讨没趣。

    离开人满为患的府衙,便是从前最热闹的商业街,此时,这些店门开了大半。

    主要是生活必须的药铺、粮店、布店,还有一家专卖旧货的典当行。

    说是旧货,公孙宝月却觉得那些物件很是眼熟,仔细一看,好家伙,这不是北宫宫殿里的那些摆件吗?

    她还看到了自己曾经睡过的楠木床,只卖八万钱!

    这是把整个北宫里的家当都搬出来了?还出售?有人会买吗?

553 听我说谢谢你

    还真有人买,城里的富户们虽然都签了卖身契,每人顶着十几万钱的巨额人身债,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对宫中贵人用过的家具动心。

    而且,这价格,真是不要太便宜了好嘛!

    公孙宝月眼睁睁看着商人和典当行里的徐家军讨价还价,最终以七万八千钱的价格,心满意足的买走了自己曾睡过的楠木床。

    走过没有多少人的商业街,就到了最靠近贫民区的菜市口。

    哪怕地面洗刷过很多遍,公孙宝月还是闻到了一股铁锈味儿,不浓,但一直萦绕在你周围,让你无法忽视。

    监斩台还在,徐家军官兵坐在台子后面,为还没缴纳赎身银子的城中居民写契约。

    人们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期待中隐含着对未知的忐忑,但见已经签过的居民都没什么事,也就都跟着签了。

    大家身上都背了巨额赎身债,可却并没有感觉到沉重,恰恰相反,想着徐家军即将发放的神仙稻和将要建立的公共卫生所,北都百姓们都很期待。

    最重要的是,给徐家军干活他们会给报酬,路还是要修,河道还是要挖,矿山也还要开,但这些全都不算徭役,就连苛捐杂税也都免了。

    公孙宝月在北都百姓们脸上看到了笑容,这笑容看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她好像有点理解徐家军为什么能够一路顺利杀到北都来,成为胜利者。

    得民心者得天下,哪怕徐家军有巨额的赎身债,可谁又愿意真从徐家军中把自己赎出来呢?

    越是底层的人民想要的东西越简单,他们只要一片没有战火的净土,好好耕种自家那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徐家军来了,混乱了近二十年的北地三州完成统一,也将恢复平静。

    安宁得了,又分到了田地,没有徭役,没有苛捐杂税,老百姓能不高兴吗?

    虽然在徐家军的地盘上,每日都要劳作,可从前没有一点报酬,不也还是要服徭役?

    这其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苦就苦,累就累,人们只怕没有希望,辛苦却得到报酬罢了。

    上扫盲班读书识字,那就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从前想读书识字都读不起,现在被人摁着头学还有什么不满意?

    看着被家中大人一并带出来的女孩,公孙宝月在心中感慨,满城女子,具都出动了,这是从前看不到的景象。

    在徐家军中,男女都一样,男人想绣花做衣可,女人想读书奋进去做官也可。

    公孙宝月不由得想起先前徐月在都尉府柴房里说的话——你文化水平高,还练过武艺,暂时就安排你做女营的舍管阿姨吧。

    这听起来像是牢房里掌管所有犯人的牢头,不是因为她是大将军公孙瓒的女儿、北帝的王后才给她安排这样的差事。

    而是因为,她曾努力学过徐家军的简化字,还跟自己同父亲求来的武师傅练过手脚。

    不知怎么的,公孙宝月这一刻心里觉得很舒服,有种自己的努力挣脱了女子性别枷锁,得到大众认可的成就感。

    哪怕是个阶下囚,她也能在一群阶下囚中做最闪亮的那一个!

    徐月突然就觉得跟在身后的这个女人她不悲伤了。

    转头看去,公孙宝月眼睛亮晶晶的,被拷住的手也在手帕底下握成拳头。

    这很像是大学刚毕业,初出茅庐,自信满满想在大厂努力打拼的新人菜鸟,眼里有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徐月挑了挑眉,这公孙宝月还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可惜就是生错了时代,要不然放在后世大公司里,应该也是个努力上进的白领。

    摇摇头,徐月甩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押着公孙宝月出了城。

    囚车已经在城外集结,就等公孙宝月这个重犯了。

    来到这里,公孙宝月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有太监、宫女,还有很多被丢下的朝廷家卷。

    徐家军不杀宫人,但该调查的还是得调查清楚,犯了事的,就都被处了刑期,送上囚车,发往矿山。

    不过囚车并不多,能坐上去的,都是女人和孩子,男人都站在囚车旁,得跟着囚车走。

    每个囚犯手上都锁着囚锁,不算沉,可要是一路这么走到矿山去,手里吊着七八斤的铁,也要受点小罪。

    公孙宝月眉头皱了起来,她知道徐家军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可看到眼前这些待遇“不错”的囚犯,又觉得徐家军在某些方面,真是有着她不能理解的仁慈。

    徐月如果知道她心中所想,就会告诉她,这叫对人权的基本尊重。

    除去死刑犯,剩下的犯人们只要没有被剥夺徐家人的身份,他们就能够享受徐家律法的公平对待。

    更何况,她要的是可持续发展,现在人口本来就少,要个没有力气,被折磨得随时都能原地去世的劳动力,能有什么用?

    开矿运动量巨大,只有吃饱吃好,才能发挥这些囚犯最大的价值,有效提高生产效率。

    公孙宝月也被送上了囚车,手上的铐子变成了和其他囚犯一样的铁锁链。

    徐家军没有特殊对待她,把她和其他女犯人关在一起,这让公孙宝月大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区别对待。

    别看她敢孤身出城迎战,可她也怕痛怕累,出城迎战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国破家亡,她也不想活。

    可要是徐月让她下地靠脚走到矿山,还叮嘱官兵虐待苛待她,她绝对受不了这个折磨。

    “走吧,争取早日出来,好好做人。”徐月站在城门口,叉腰对众人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能送到矿山的犯人,都是徐月觉得还能为社会继续做贡献的人,她愿意给她们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

    众犯人:听我说,谢谢你全家!

    犯人们做不到违心的应承徐月,只垂着头,耷拉着肩膀,藏住对徐家军的愤恨。

    负责押送的徐家军冲首领行了个军礼,便押着这些可白嫖的劳动力出发了。

    囚车缓缓驶过护城河上的桥板,之后便加快了速度,靠脚走的男犯人们只能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加快速,小跑追赶囚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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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451/ 第一时间欣赏逃荒不慌,全家大佬种田忙最新章节! 作者:悠闲小神所写的《逃荒不慌,全家大佬种田忙》为转载作品,逃荒不慌,全家大佬种田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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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不慌,全家大佬种田忙介绍:
徐月穿越了!
穿越的第一天,她爹垂死病中惊坐起:吾乃堂堂金丹真人!
穿越的第二天,任劳任怨的娘亲,冲她爹甩手就是一巴掌:你要是我舰船上的兵我早特么一枪毙了你!
第三天,憨厚内向的大哥忽然暴起,力大无穷,喉咙里发出吼吼的非人吼叫,见人就咬!
第四天,不小心脑袋磕在桌角上昏死过去的姐姐醒来之后就喜欢捡棍子蹲灶房里“咻咻”的比划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就在徐月觉得自己已经够惨时,隔壁快嗝屁的大爷告诉她:“自董兴入京以来,天下群雄并起,占据州、郡者多不胜数,又逢天灾,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徐月看看屋内面目全非的家人,又看看外头尸横遍野的惨像……她不活了行不行!
PS:无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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