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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子莫语     文圣天下txt下载     文圣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捡漏

    鬼谷子全本共有十四篇,在苏文前世的时候,已经有两篇憾然失落,唯余十二篇。

    如今在苏文手中的那本帝阶下品,更是只有前面四篇,距离善本足足差了三分之二,想要将其补全,何其困难。

    但谁曾想,便在此刻,苏文竟然看到了的残页!

    深吸一口气,苏文压住了心中的狂喜,不动声色地先将自己手中的两张残页递还到那老板手中,摇摇头道:“老板你可真会做生意。”

    对方闻言倒也不觉尴尬,只是笑着道:“算是聊表心意吧。”

    苏文故作无奈地撇了撇嘴,然后转头对唐吉说道:“行了胖子,这也没什么可挑的,随便选两张就行了,咱们再去别处逛逛。”

    唐吉皱着眉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可是我还没看完呢。”

    苏文笑了:“难道你还想在这里面捡漏不成?若是里面真有名句佳篇,你以为人家会白白送你?”

    唐吉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开口道:“难道大爷我又被他给忽悠了?”

    苏文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这玩意儿本来就是用来撞大运的,反正都是看运气,所以无隆哪两张,其结果都是差不多的,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啦。”

    说着,苏文不由分说便将唐吉正在看的那张残页抽了出来,开口道:“就这个吧,唔,再加上这个。”苏文又顺带着将其后的那一页也拿了起来。

    唐吉满脸苦色道:“咱们不是应该选两页连篇的更好么?”

    苏文白眼一翻。用一副鄙视胖子没见识的语气说道:“你懂什么,这叫分散投资。这样咱们以后能撞见其相应篇章的概率,也大了一倍!”

    对面那老板也不禁点头赞道:“苏公子果然心思细敏。如此说来,可是选好了?”

    苏文点点头,极为随意地将手中两张残页塞到了唐吉的怀中,然后将剩余的还给了老板,有些不耐烦地对唐吉说道:“行啦行啦,就这样吧,我们再去别处逛逛。”

    唐吉苦着脸应了一声,又有气无力地向老板挥手告了别,众人这才举步走向了下一家摊点。

    走过一段路之后。眼看那家摊位已经消失在了视野当中,唐吉这才神秘兮兮地凑到苏文身边,低声道:“苏文,你老实说,是不是捡到宝了?”

    苏文一愣,笑着道:“捡什么宝?”

    “嘿。”唐吉洋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开口道:“你就别蒙我了,你刚才那语气神态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若不是捡到宝了。怎么会这么急着离开那里?”

    苏文还真没想到,这唐吉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关键时候却也一点儿不含糊,当下点头笑道:“的确是捡到宝了。不过现在不能说,等咱们回去之后你就知道了。”

    见苏文卖起了关子,唐吉顿时泄了气。无奈地撇着嘴道:“装神弄鬼!”

    不过说是这么说,唐吉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那两张残页拿出来仔细折好。贴身藏了起来。

    苏文哈哈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反倒是对这文市越发感兴趣了。

    因为这次的文市只是由参加州考的文生们所自发组织的,所以很多人都以为其中并不会出什么好东西,沐夕是这么想的,柴南也是这么想的,却不想,苏文才刚来,便真的捡了一次好漏!

    既然能捡一次,谁说就不能有第二次呢?

    苏文这么想着,便领着众人兴致颇高地挨家逛了过去,但很快他就不得不承认,捡漏这种事情,还真不是捡白菜,如果没有逆天的运气,想要空手套白狼,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在这里摆摊的都是堂堂文生,其中更有不少已经是落榜几届的老江湖了,谁都不傻,又哪里会让人占了便宜?

    一番逛下来,众人一无所获,眼看夜已经有些深了,苏文也看到小丫头满脸的疲倦之色,顿时开口道:“看来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了,不如我们便先回去了吧?”

    唐吉打着哈欠,问道:“你不想知道第三场的榜首是谁?”

    “反正又不是我,有什么好期待的。”苏文耸了耸肩膀,颇有自知之明。

    唐吉也的确有些困了,随即应道:“好吧,既然你都不在乎,我更是没什么意见的,那就回去吧。”

    皓马笑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至于小丫头,当然是以苏文马首是瞻了。

    于是四人便浩浩荡荡地准备离开,一路向着回走,越走到后面的摊位便越是感觉冷清了下来,待走到摆在最外围的一处地摊的时候,苏文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嗯?”

    唐吉随着苏文的目光看去,那已经是整片文市的最后一家摊位了,摊主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摊前一个客人都没有,显得异常冷清。

    地上歪歪扭扭地摆着几件寻常的文房四宝,这些东西众人这一路上也不知道看过了多少,并没有半点出奇之处。

    所以唐吉对于苏文的骤然驻足显得有些理解不能,轻声问道:“怎么了?”

    苏文摇摇头,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那个人,是个普通人。”

    唐吉更加莫名其妙了,虽然这里是文市,摆摊的大多都是刚刚参加完州考的文生,但也不乏一些普通摊贩特意从城里赶来凑热闹的,即便生意不见得好,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所以呢?”苏文眼中闪烁着疑惑的目光,再度打量了一番那个摊主,却始终没看出对方有何不凡之处。

    苏文抬了抬下巴:“可是他卖的东西,却不是普通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苏文也不等唐吉询问,抬步便走了过去。

    “这位老板。怎么称呼?”

    那摊主爱理不理地抬起眼帘,并没有回答。

    此人身上没有半点才气波动。所以定然是一名普通人无疑,身上穿着一身雪白长袍,一尘未染,即便在这片黑夜中也显得有些扎眼。

    苏文之前所说此人卖的东西不普通,并不是指的地上这些一看就是做工粗糙的笔墨纸砚,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对方身边所放的那把羽扇。

    那是一件文宝。

    羽扇其上没有半点宝光外泄,更无寸缕才气痕迹,看起来与寻常之物没有半点差别,但是苏文依旧将其认了出来。

    因为苏文曾经看过一本名为的书。当中便有一把与此人身边一模一样的扇子!

    而那把名为“天机羽”的扇子,在书中排名五十三!

    可是此时,那摊主却将其如此随意地放在了地上,任人瞻观!

    诚然,有可能苏文此时所见的这把羽扇只是一把仿品,可是以苏文那强悍的记忆力,却分明能够看到这羽扇的每一丝细节,都与书中所描绘的别无二致。

    见那老板没有回应,苏文笑着换了一个问题:“这些东西。都怎么卖?”

    那人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兴趣,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比了一个数字。

    五。

    可能是五十文。也可能是五十两,或者五千两。

    同时苏文也注意到,这位摊主的手非常的白。手指极细,而且其无名指与中指的长度竟然完全相同。让人看起来不禁会觉得有些别扭。

    苏文很快收回了目光,并未细问。而是随即指着那把羽扇,再度开口道:“若是加上这个呢?”

    老板终于笑了,他伸手将地上的羽扇拾起,在身前轻轻摇了摇,说道:“不卖。”

    对方终于开口说了话,其声音听起来让人不由产生一种颇为信服的感觉,似乎对方说了不卖,那便真的不会卖。

    既然不卖,那么就无需再问。

    如果是普通人遇到这种摊主,肯定不愿意再继续搭话,这也难怪对方竟然选了个这么冷清的地方,其摊位前更是无人问津。

    可是苏文不是普通人,他更知道,这位老板,也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所以苏文没有离开,而是锲而不舍地再度发问道:“如此的话,那老板有没有什么推荐的货物?”

    于文市中摆摊的人,一应商品都是摆在身前摊位上的,一目了然,如果对方不愿意拿出来的,肯定就是不卖的,所以也很少有人会这么来问。

    可是苏文偏偏就问了,既然对方地上摆的是非卖品,那么或许没有摆的,才是真正的货物呢?

    老板第二次笑了,他手中的羽扇停止了摇晃,开口道:“你便是传说中的苏文吧?虽然跟我想象中不同,但也的确是个妙人。”

    他没有称呼苏文为苏公子,或者苏大人,而是直呼其名,显得十分自在,或者说,那是一种习惯。

    苏文笑着道:“我看老板你亦是如此。”

    “哈哈哈哈……”对方便如同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一般,捧腹不已,于片刻之后这才点点头道:“不错,不错,既然你是真的想要买东西,那么,不妨看看这个……”

    说着,对方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小葫芦,交到了苏文的手中。

    苏文接过手里,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又捡到漏了,只是与其说是他捡漏,还不如说,这一次的便宜,是对方主动送给他的。

    于是他微微一笑,甚至连价格几许都不曾过问,便点头道:“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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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壶中自无量

    苏文手里握着那小葫芦,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何作用,也不知道需要用多少代价才能将其换得,但他依旧决定买下。

    老板对此既有些意外,也不是那么意外,淡淡反问道:“你觉得值多少钱?”

    苏文听对方提到了钱,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是用银子能够解决的事情,那么对于他来说,便算不得什么事情。

    “五千两吧。”

    苏文开了一个天价。

    一旁的唐吉听到这话,顿时急了,他先前被人忽悠着花一千两买了个鱼钩,此时正在心疼着呢,见苏文竟然连那小葫芦的功用都不知道,便开口五千两,这怎么能行!

    如此想着,唐吉忍不住扯了扯苏文的衣袖,低声道:“苏文,你是不是疯了!”

    苏文不答,只是在等着对方老板的回应。

    谁料,那人竟然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据我所知,林花居一盒胭脂十两银子,每天限量四十盒,那么一天下来便能挣得四百两银子,五千两,也不过只是十几天的进项罢了……”

    不等对方说完,苏文便将其打断道:“一万两,不能再多了,毕竟我们也不尽然是无本买卖。”

    这一刻,唐吉感觉不是苏文疯了,而是他快要疯了,一个破葫芦,一万两?那他们林花居开门到现在,岂不是白打工了?

    可即便如此,那老板也还是拒绝了,这一次。对方终于开出了一个价:“十万两,这是最低价。”

    苏文摇摇头。认真地说道:“我没那么多钱。”

    “可以先欠着。”

    “那怎么还?”

    “若是有缘,自然能还。”

    两人一问一答。于眨眼之间,便定下了这门买卖,而一旁的唐吉却已经快被气晕过去了,什么叫败家子?苏文这就是败家子!

    一个葫芦十万两银子?我去给你种一山的葫芦任你挑好不好啊!

    可是林花居的老板毕竟是苏文,换句话说,林花居赚的钱,本来就是他的,他愿意败家,愿意欠债。都是他自己的事儿,况且,至今为止他所做出的决定,无人能改。

    于是乎,这桩生意便算是谈成了,苏文极为自然地将葫芦揣进了怀中,复又开口道:“需要打欠条吗?”

    老板手中羽扇轻轻摆动,轻笑道:“我信得过你。”

    苏文也笑了,再一次问出了那个他在一开始便问过的问题:“敢问老板。怎么称呼?否则我若是连债主是谁都不知道,岂不荒谬?”

    老板随即开口说了一个名字,却不是他自己的名字,而是那葫芦的名字。

    “它叫无量壶。”

    很简单的一个名字。就像天机羽一样简单,所以在中,无量壶的排名。仅仅比天机羽低了十位,排在六十四。

    苏文一时之间愣住了。他能够猜到这葫芦绝非凡品,但绝对没有想到。其来头竟然如此之大!

    这已经不是捡漏了,而是捡了个大麻烦!

    念及此处,苏文赶紧将怀中的葫芦掏了出来,递到老板面前,摇头道:“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

    老板没有接,只是淡然而道:“你可以把它当做是一种投资。”

    苏文依然坚持道:“可是,万一投资失败了呢?”

    老板笑了,目光禁不住从苏文身上挪开,说道:“我的投资从来没有失败过,因为我永远都是站在庄家那边的,或许我并不相信你的潜力,但是我相信庄家的眼光。”

    苏文沉默了,他不知道对方口中的庄家是谁,他也没有去问,良久,他重新收回了无量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的这笔投资,我接了。”

    老板闻言,并没有再说话,他只是轻轻地伸了个懒腰,将天机羽随手丢到了一边,然后眼帘微闭,重新恢复到了苏文初次见他的那副模样。

    苏文对其欠了欠身,将无量壶贴身收好,这才领着众人向着徽州府而去。

    便在众人离开片刻后,那老板重新睁开了双眼,感受着胸前如火焰般滚烫的玉珏,神色肃然地站起身来,对着苏文等人离开的方向,行了一个稽首大礼,恭声道:“不知原是大人驾到,有失礼数,望大人海涵!”

    片刻后,似乎有清风拂过,带起阵阵凉意。

    白衣摊主沉声再道:“恭送大人!”

    苏文静静地行于林间,沐浴在清冷的月色之下,觉得心绪有些纷乱,哪怕是今日于州考中的一波三折,也未曾让他如此动容过,无他,实在是怀中的无量壶,太过沉重了。

    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原本一路都在抱怨苏文败家的唐吉,此时也噤了声,因为苏文对他说了一句话。

    “这东西是中阶文宝。”

    只是这一句话,就险些把唐吉给吓晕过去。

    中阶文宝是什么概念?比如说今日于州考考场中的镇气钟,也不过是中阶文宝而已!

    当初镇气钟碎裂之前,就连州主大人都为之心疼不已,甚至不惜打断苏文的奋笔疾书,也要将其保住!

    而苏文这随便在文市逛了一圈儿,便买回了一件中阶文宝?

    十万两银子?败家?这根本就是天大的便宜!

    文宝无价,世人皆知,别说是中阶文宝了,就算是苏文那支九品幻灵笔,放在拍卖会上,也只会以以物易物的方式来交换,而不是换成一筐银票。

    相比起文宝来说,银票就是一沓废纸。

    当然,也有某些意外的情况,比如说唐吉所买来的那个鱼钩,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已经勉强能够算作是九品文宝了,可是正如苏文所分析的那般,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估计是某位锻造大师的失败作品吧,这才会让人觉得一千两银子都嫌贵。

    除了唐吉这种冤大头。

    此时的唐吉才知道,自己的眼光跟苏文比起来,那真的是个渣啊!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唐吉便立刻吵着今天一定得好好庆祝一下,一来庆祝苏文喜得文宝,而更重要的,则是为了庆贺苏文晋升贡生。

    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都是大喜事,很是值得喝上两杯。

    经过一整天的劳累之后,苏文也有些乏了,所以也就懒得亲自下厨,四人浩浩荡荡地杀进了州府最大的一家酒楼,肆意挥霍了一把。

    或许是经历了苏文那开口便欠下十万两银子的大场面,使得如今的唐吉已经觉得百十两银子都不算个事儿了,所以这一顿饭吃下来,四个人足足花了一千两百两银子,算是创下了州府一顿饭的最高花费记录……

    酒足饭饱,皓马回了家,而苏文、唐吉和苏雨三人则回到了林花居中,一夜无话,劳累了一天的苏文,很快便在苏雨的按摩下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苏文是被门外的喧闹声吵醒的,揉着有些发胀的脑袋走出房外,苏文不禁皱着眉头看向了院中的唐胖子:“怎么回事?”

    唐吉将手中一大叠东西交给苏文,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打一大早就没消停过,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文接到手中,一张张将其翻开来,随即脸上的神色变得惊喜了起来。

    这是一叠请帖。

    但凡是州府名门望族的那些名字,都统统出现在了这上面,各部堂衙门的大人们,各大商铺的老板们,各大酒楼的掌柜们,除此之外,在请帖之下,还有一份礼单。

    最上面的,写着严五爷的名字,另外还有圣裁院孙大人、除了柳嫣阁之外的三大楼的当家,甚至苏文还看到了当初花魁大赛评审之一,康德康大人送来的礼单。

    仿佛一夜之间,苏文便成了整个徽州府最大的香饽饽。

    苏文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不知道此事该怎么处理,却听得唐吉再道:“另外,柳嫣阁的林夫人说是要给你举办一个庆功文会,届时很多在徽州府有头有脸的文人学士都会到场。”

    苏文闻言顿时头疼不已,又是文会?

    还不等他开口拒绝,唐吉便又接着说道:“还有严五爷来的时候特意跟我说了,让你今夜于茶楼一会,他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一时间,苏文的头更大了,他当然知道严五爷想要问他什么,可是那个问题,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有该如何回答?

    转过头,苏文看到唐吉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开口道:“说吧,还有什么事儿?”

    这一次,唐吉却是稍微犹豫了一下,神色之间略微有些复杂,片刻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说道:“州考第三场的榜首出来了。”

    “这么快?”苏文有些惊讶,毕竟是各国州府交叉评卷,他还以为这个时间起码要拖到今天晚上呢,却没想到,那些评卷的考官们效率如此之高,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便已经选出了榜首何人。

    唐吉点点头,却没有继续说话,让苏文略微有些意外。

    “是谁?”

    却不想,从唐吉口中蹦出来的,却不是一个人名,而是一个绰号,或者说,是一个尊称。

    “是大小姐。”

    苏文愣了,反问道:“谁是大小姐?”他自然不知道,于整个云盛城,整个徽州府,乃至整个卫国来说,都只有一个人,才能被称为大小姐。

    便是沐夕。

第一百二十章 苏文之前,是大小姐

    苏文自入得徽州府之后,从林花居的异军突起,到毒胭脂案请得清白圣石,到花魁大赛大出风头,到抄袭风波传遍州府,再到三登榜单,最后于州考间勇夺文位,一步步行来,让他文名大盛,风光无限。

    如今整个徽州府,何人不识苏圣才?

    可是苏文并不知道的是,在他之前,还有一个人,曾被誉为整个徽州府文道中未来百年之中流砥柱,下一个人族圣道大时代来临前之领军人物。

    她是一名天才少女,被世人尊称为大小姐。

    在苏文之前,大小姐之文名便已经传遍了整个徽州府,她虽未被圣域亲封以人族圣才之名,但所有人都承认她有人族圣才之实。

    只是在今日之前,知道大小姐真实姓名之人可谓少之又少,直至州考第三场榜首之名的出炉,包括唐吉在内的诸多文人学子才得知,原来大小姐的名字,叫做沐夕。

    夕阳的夕,七夕的夕,同样也是朝夕之夕。

    唐吉这才惊觉,原来当日于林花居做客,那个浑身充斥着冰冷傲意的少女,便是自己仰慕已久的大小姐!

    念及此处,唐吉不禁为之捶胸顿足不已,自己当时只顾着埋头吃饭,竟然没来得及跟对方多说两句话,后悔之意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大小姐与苏文年纪相仿,却比苏文提前很多年便立于盛名之下,这其中自然是有很多原因的,若是从头讲起。那么首先她的身世便具有一定的传奇色彩。

    沐夕的父亲,也就是当代沐家家主沐凡。便如他的名字一般,无丝毫文位加身。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可是,他却娶了一个一点也不普通的女子。

    这个女子,自然便是沐夕的母亲,李玉婕。

    卫国最著名两大圣者,一为茶圣陆羽,坐镇书院百年,守国门而不出,为整个卫国挡下之风雨不知几何。而另外一位,则是英年早逝的乐圣李龟年,数十年前于天弃山一役不幸殒落,至今仍是所有卫国人的莫大遗憾。

    如果乐圣安在,今日之卫国,又怎么会沦落到被强国蔑视的地步?小小燕国,又怎敢踏足卫国疆土半步,发兵城下?

    而李玉婕,便是乐圣李龟年的独女!

    一位普通人。娶了一名圣者遗孤,这本身就已足令世人惊叹,所以当沐夕出生之后,立刻便引来了整个卫国文道的目光。尤其当沐夕于三岁那年便展现出极强的乐律天赋之时,更是被寄予厚望,视为她外公李龟年的接班人!

    沐夕的出生。以及她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成了整个卫国的心理寄托。

    所以早在她三岁的时候。便已经被世人尊称为大小姐了。

    这与年纪无关,却在乎她那过人的天赋。在于她得天独厚的家世,更源自于所有卫国民众的心理需求。

    而沐夕,也的确未让国人失望过。

    三岁展现乐律天赋,五岁时已习得琴、笙、鼓、埙、笛等多种乐器,八岁便能创作简单的乐曲,而到了十岁的时候,沐夕又开始学习诗词歌赋,为的,只是创出与琴曲相应的乐词而已。

    沐夕在州考报名之时,对苏文说过,但凡被她视为强劲对手的人,她都有所研究,而被她视为对手的人有哪些呢?

    比如燕国第一天才少年柴南,再比如被誉为人族圣才的苏文。

    将这两人作为自己的对手,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而沐夕,则有这个资格。

    最后的结果也表明,沐夕即便是在州考中,即便接连面对柴南、苏文两大天才的狙击,她也从未让世人对她失望过。

    三场州考,沐夕终于在时论之考中,轻松摘得榜首。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沐夕出身于圣道之家,从小在母亲的教导下,除了修习文道乐理之外,对政事国事亦有所涉猎,她是未来家族的唯一接班人,那么她的童年,于其他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苏文从刘院士手中苦苦争来的时事纲要,早在沐夕六七岁的时候,便已经是她每日必读的文章了,所以对于政论的风向把握,至少在同龄人当中,无能能及沐夕,哪怕是当今卫国太子,唐从圣也不行。

    于文人圣道,沐夕十年前便已入过书院,还揪过陆羽陆茶圣的胡子,于世俗之界,沐夕随时可以自由出入卫国皇宫的御书房,卫帝还抱着她坐过龙椅。

    十年之间的耳濡目染,沐夕早已对天下时政了然于胸,所谓时论之策,便是沐夕的信手拈来。

    苏文于考场当中,只不过经过了沐夕简短两字的提点,便看清了本届时论之考的正确方向是什么,更是以此论道入奋笔疾书之境。

    那么沐夕能取得最终时论之考的榜首,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就算当日苏文没有提前交卷,而是将他的时论之策补充完整,其在对时局的眼光上,以及对当今天下大势的认知度上,也是远远不及沐夕的。

    所以沐夕于这一场的榜首之名,真可谓实至名归。

    苏文在震惊了片刻之后,这才恍然大悟,颇有些后知后觉地说道:“原来她便是举国盛传的大小姐啊,怪不得,怪不得……”

    唐吉则是瞪着一双小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道:“你之前也不知道?”

    苏文无奈一笑:“我怎么会知道,人家只告诉我她叫做沐夕,却是没人跟我说她就是大小姐啊!”

    唐吉立刻露出了一脸恨铁不成钢之色,整个徽州府最粗的一根金大腿,就这么被苏文白白错过了,这要是传扬出去,不知道会遭到多少文人之辈的唾弃。

    暴殄天物,是要遭天谴的啊!

    于是在定了定神后,唐吉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地态度向苏文问道:“你凭良心说,以大爷的容貌和资质,现在还来得及吗?”

    苏文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唐吉厚实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晚了。”

    于是乎,唐吉顿时悲怆难鸣,掩面而去。

    而苏文,则在如此一个无比震惊的早晨之后,开始了自己无比忙碌的一天。

    如此多的请帖和礼单,即便自己不去,也得写一封回帖,聊表谢意,除此之外,有几个人,他是必须得见的。

    首先便是柳嫣阁的林夫人,不过这次苏文去了柳嫣阁之后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谢绝所谓的庆功文会之事,林夫人倒也没有勉强苏文,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其后苏文又把宁青冰的事情给林夫人说了一声,却不想,林夫人早就已经见过柳施施了,说起来,其实柳施施愿意带走宁青冰亲自调教,也是林夫人的建议,毕竟这对于宁青冰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大机缘。

    离开柳嫣阁之后,苏文又去了一趟圣裁院,此时圣裁院的院君何大人,此时还在批卷,所以并不在圣裁院中,苏文所来也并不是为了院君,而是来找孙丁山的。

    抛开初次见面的不愉快而言,其后孙丁山其实对苏文还是不错的,不仅在最关键的时候给苏文送来了,更在州考之前特意于城外守候,一路护送苏文抵达考场,这次的礼单中也有他的名字。

    于情于理,苏文都应该亲自前来感谢。

    这一次见面自然是主客皆欢,苏文在其间似做不经意地提到了自己对于另外半部残本的渴望,孙丁山便立刻应承了下来,承诺苏文一定会全力帮他搜寻另外半本。

    双方寒暄了片刻,孙丁山又以恭贺之名,在富湘楼中宴请苏文用了一顿午饭,苏文推却不能,只好应约,席间又结识了几位各部堂衙门的大人,苏文这才明白,原来孙丁山是承了几位大人的情,特意将他与众人引见的。

    一番应付下来,苏文饭没怎么吃,酒倒是喝了不少,当从富湘楼出来的时候,走路都有些飘飘然了。

    与孙丁山告辞之后,苏文却是提前来到了黄梨街的茶楼当中,不多时便等来了严五爷。

    两人于暗房中整整交谈了一个多时辰,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在严五爷出来之后,脸上已经带上了灿烂的笑容,苏文亦是春风满面,看来双方对于此次的会面都很满意。

    等苏文回到林花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晚饭是苏雨做的,饭后苏文还有一件工作要做,便是用文市中所淘来的残页,修缮!

    当唐吉得知,苏文选的两篇残页中,竟然就有一张是所属的时候,他对于苏文的逆天气运,已经无语凝噎了。

    不过有些可惜的是,即便在修缮完成后,的品阶仍旧未能得到实质性的提升,依旧保持着帝阶下品的层次,不过其上的才气宝光,却越发浓郁了几分。

    这一夜,便在唐吉的大呼小叫与苏文的阵阵忙碌中,悄然而逝。

    等到了第二日天明之时,便已是州考正式放榜的日子了。

    但那些于圣裁院门口苦苦等候的文人学子们却并不知道,这一届的州考双榜,将会因为一首乐府诗,以及书院女院士的复审提议,而史无前例地被推迟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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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圣才之名,一卷镇国!

    “谢院士,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州主大人双眉紧锁,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坚持。

    来自鸿鸣书院的女院士谢漓并没有说话,但眼中的坚定之意,却溢于言表。

    三位主考官大人中,只有圣裁院院君未曾表态,他的目光再一次从身前诸生的考卷前扫过,其上才气光芒最盛的,的确是柴南的试卷无疑。

    而在柴南那份考卷的旁边,还摆放着另外一份卷子,卷上字体承袭自黄庭坚的楷书,行文之间器宇轩昂,浑然天成。

    然而与柴南考卷之上高达数丈的赤色才气相比,另一份卷子的才气光芒则显得寒酸了很多,甚至不及三寸,也就是说,其文只是堪堪达到可观之境而已。

    正是苏文的那首。

    但凡文道之作的境界,不论诗词歌赋,书画文章,以才气光芒来判断,都是最为准确,也是最为公正的。历届州考第二场的文章之考,若无特殊情况,都是以才气色泽和高度,来决定所有考生的名次的。

    除非现场主考认定才气判断有误,有意外之状况发生,才会选择复审,比如这次苏文的卷子,便是属于这种情况。

    所谓复审,便是由三位主考官大人联名授权开卷,共同审核考卷之内容,看看是否与其才气光芒不符。

    在往年州考的时候,倒是的确出现过某位考生,因为其文被镇气钟彻底封印了与天地才气的沟通,从而导致才气评判有误的情况。

    但是这样的事情。极为罕见,恐怕十年也不见得会出一例。

    之前谢漓谢院士之所以要求复审。便是认定苏文的诗词也是出了同样的问题,鉴于苏文的诗词盛名。另外两位主考官自也无话可说,所以一致决定,将苏文的考卷开封,这才让苏文的这首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不过,院君大人只看了一眼便已经明白,这次苏文的这首诗,绝对不是因为受到了镇气钟的影响,换言之,起码在他看来。苏文考卷之上的才气判断,是没有问题的!

    为何?因为就连院君都看不懂,苏文这首诗,到底算是个什么?

    律诗不像律诗,绝句不像绝句。

    这样的诗文,完全打破了当今文人对于诗词结构的理解,以至于哪怕苏文这首诗被判为不入流,院君都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这首前四句,看起来倒还算得上的中规中矩。尚属于七言律诗的框架当中,可是,在其之后的那四个短句,以及最后的尾句。却让人摸不着头脑,更有哗众取宠之嫌疑!

    因此,在最终的复审结果中。院君是更支持州主,选择维持原判的。

    可是谢院士却不这么想。

    “抛去诗文规范来说。难道两位大人敢否认此诗的文采和意境吗?尤其是最后这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可谓整首诗的点睛之笔,一举打破了前文的苦闷与迷茫,将其坚定的信念表露得一览无余,令人无比振奋,于我看来,简直就是传世佳句!”

    州主大人摇摇头:“可是,规范便是规范,又怎能轻易抛去呢?哪怕其意境再高,也是不可取的!”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而复审的最终结果,自然是以少数服从多数来决定的,院君大人与州主一致,所以除了维持原判,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但偏偏,在这一点上,谢漓却表现出了难得的执着和固执,眼看复审结果不可逆转的情况下,她只能淡然而道:“既然如此,我便只能请圣裁断了!”

    谢漓此话一出,州主与院君两位大人纷纷为之变色。

    “谢院士,请三思啊!若是请圣裁断失败,对您的文名可是大大有损的!您又何必为了苏文……”

    这也是州主和院君两人一直不明白的一点,按理来说,如今的州考成绩,对苏文已经失去了意义,哪怕他双榜无名,也肯定能够进入书院,至于说贡生之文位,早就已经落于苏文的文海之内了,既然如此,谢院士又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呢?

    难道说……

    “谢院士,莫非你是为了给苏文争得榜首之名吗!”院君一语道出了真相。

    谢漓不答,只是躬身垂首,身上开始绽放出灿烂的青色光辉,直刺苍穹。

    “以圣才之名,书无上之诗,唯才气稀薄,复审不可决,请圣裁断!”

    院君与州主大人闻言,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谢漓如此果断,竟然不惜冒着大损文名的风险,真的敢以请圣裁断!

    但时至此刻,两人也无法再加反对,只能一齐恭声道:“请圣裁断!”

    片刻之后,于众人耳边,顿时炸开了一道响雷。

    “何事需以圣裁?”

    谢漓从容开口道:“鸿鸣书院谢漓,以州考第一主考之位,慎以为苏文之诗以才气判决不公,再经复审亦不能定夺,故请圣裁断!”

    那道雷鸣声音沉默片刻,再度开口道:“卷来!”

    下一刻,苏文之考卷于众人眼前乍然消失,而三位主考官大人,则躬身以待,等候着来自圣域的判决。

    与此同时,在圣裁院门口聚集的大批人群,也正在苦苦等待着州考放榜。

    “今天怎么回事,按照惯例,州考放榜不应该是在清晨时分吗?怎么这都快到正午之后了,榜单还没出来?”

    “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这次的州考真可谓是一波三折,再来这么几次,我真是担心我这心脏要受不了了啊!”

    众人议论纷纷之间,苏文与唐吉一行人,也挤在人群当中。对于此次的发榜延迟,颇有些不解。

    “到底什么时候放榜啊。圣裁院也不给个准话儿,老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我都快被晒中暑了!”唐吉骂骂咧咧地擦着汗,当真是存了满肚子的怨气。

    苏文只能笑着安慰道:“再等等吧,总是会出结果的,可能是评卷过程中出了些意外,也或许是两人分数太过接近,不好评断吧。”

    唐吉当然骂归骂,该等还是得等的,毕竟这可关乎着他自己的切身利益呢。

    说起来,其实今天苏文算是陪唐吉来看榜的。于他自己而言,一来这个榜单并无所谓,二来他也清楚,自己的第二场失误,第三场提前交卷,已经是上榜无望了,也就没什么期待感。

    倒是唐吉,能不能成就贡生之位,甚至登上甲榜被书院录取。可就看今天了!

    人群之中,苏文也远远地看到了沐夕和柴南的身影,与州考当中不同,今日的柴南似乎显得有些孤独。并没有与其他燕国的考生同来,而至于沐夕,苏文则是心绪更加复杂。

    毕竟此刻的他。已经知道了沐夕的真实身份,看待对方的眼光。也不由自主地有了些变化。

    “怪不得她之前说自己没有朋友,如此一来。我将自己当做堂堂大小姐的朋友,算不算是高攀了呢?”苏文自嘲地一笑,随即收回了目光,继续百无聊赖地盯着圣裁院的大门,默默等候着结果的宣布。

    而便在此时,远方却有一骑绝尘而来,顿时惊得路人纷纷避让。

    竟然敢有人于州府内策马!

    但很快,众人便看到了那马上骑士手中招展的金黄色大旗,上书一个大字:卫!

    卫是国字,所以但凡是卫姓之人,也是不能以卫字做旗的,举国上下,只有一个地方的人,有资格以卫为号。

    除了翼城皇室,还能有谁?

    来人,是奉了卫帝之名,前来宣诏的!

    见状,人群立刻骚乱了起来,随即有眼尖之人认出了那人所骑的荆刺马,乃是专门用来传递加急文书所用的,刹那间,整个圣裁院之外都炸了锅了。

    “什么情况,难道有妖族入侵?还是燕国又打来了?”

    “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会以荆刺马传诏!”

    “最近国内有什么要事发生吗?没听说啊……”

    众说纷纭,却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就连人群中的沐夕,对此也面露不解之事,想来此事她也未曾得知。

    突如其来的卫帝谕旨,立刻让所有人都暂且忘记了等待州考发榜的焦躁,每个人都在好奇,此人到底要去往何处,又将会颁布何令?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那骑士并未一路奔向州主府,也并没有朝各部堂衙门行去,而是在圣裁院的大门口,停下了。

    跨马而下,那中年骑士踩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了圣裁院大门前,所到之处,无人敢阻这一人一马。

    圣裁院中早有院官收到了风声,前来迎接。

    谁料,那人却并未走进圣裁院中,而是站在门口处,从怀中抽出了一卷泛着金黄色的布帛。

    见状,一众文生躬身而拜,而普通的民众则行以跪拜之礼。

    紧接着,一道来自卫帝的谕旨封令于骑士口中缓缓响起:“奉天承运,卫君诏曰:苏文以文生之资,三登文榜,实乃我文人之表率,再于州考中以文位加身,成就举国第一贡生,圣才之名可谓实至名归,特封其为镇国贡生,望其能不负圣恩,再扬文名!”

    一时间,整个圣裁院都安静了,便连苏文自己,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镇国,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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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镇国之名何敢当

    烈日炎炎之下,苏文突然觉得脑子有些发懵,卫帝居然将镇国贡生的封号,给了自己?

    人族十国之内,每一国都只有九个“镇国”封号,分别对应文位九阶,这不但代表了世俗界对于文道之辈的最高表彰,更是代表了此人在同阶之内无人能及的崇高地位!

    比如镇国半圣徐焕之,便代表了卫国最强之半圣,再如镇国大学士王阳明,就是当之无愧的举国第一大学士。

    可是,镇国贡生?

    圣道难求,求圣之路便如同是在攀登一座巍峨高耸的险峰,爬得越高的人,自然能看到更加广袤的风景,但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同路人,也会越来越少。

    哪怕文位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那么的高不可及,但圣道百年以来,仅仅是卫国,便已诞生了数万文生。

    可是若是从文生一路往上,贡生、侍读、御书、翰林……

    这个人数将会大幅度地锐减,最终能够证得圣道,跻身半圣之列的,不过寥寥十数人而已,更别说成就圣阶了。

    除开神书临世前二三十年,圣阶曾以井喷的方式涌现之外,近几十年里面,竟然连一个圣阶都没有出现!

    当然,如今卫国最有希望打破这一壁垒的人,是徐焕之。

    这样的情况也变相说明了,“镇国”这一封号,于文位越高的时候反而越容易册封,毕竟人少了,两相比较起来。也更加显而易见。

    徐焕之那所谓卫国第一半圣的名号,可不是他自封的。更不是他人吹捧出来的,而是一笔一纸战出来的!

    除开个别闭关冲击圣道和不谙世事的半圣之外。徐焕之几乎将整个卫国的半圣都挑战了个遍,最后的战绩是,全胜!

    是以,徐焕之被封为镇国半圣,哪怕他无半分战功,也是真正的实至名归,当之无愧!

    可是,卫国半圣总共就那么十几个,徐焕之一一挑战下来。也不过用了数日光景,倘若是将挑战之文位放到文道基数最大的文生和贡生呢?

    那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文人相轻,尤其是对于那些在山脚下,还在不停向上攀爬的文人来说,是没有人认为自己最后会爬得比其他人低的。

    你想要让整个卫国数万文生承认他们中的一人比其他人都强?

    你想要让成百上千的贡生认可某人是举国第一贡生?

    天方夜谭!

    所以说,“镇国”这一封号,是鲜有国君会赐封给低阶文位者的,通常能获得这一殊荣之人,都已经位及翰林、学士之流。

    苏文是卫国百年来所册封的第一名镇国贡生。

    同样。也是人族十国内唯一一名镇国贡生!

    可是,他凭什么?

    凭他三度登上榜单?还是凭借圣域所赐的圣才之名?亦或者,是凭其于州考当中晋升贡生?

    没有人能够得出答案。

    论战功,苏文没有寸缕。论文位,他不过一介小小贡生,他何德何能得以卫帝如此器重?他凭什么。让卫国所有贡生都心服口服?

    时至今日,苏文连徽州府都不曾出过。卫国大部分的文人对其都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便连徽州府也有人对苏文不是那么信服,又何况是整个卫国?

    镇国之封号,是需要昭告天下的,所以此时不仅仅是徽州府,卫国另外三大州府,凉州府、壁州府和苍州府,都同样收到了这份卫帝亲笔所书的御旨。

    一时间,举国皆惊。

    但与此同时,几乎每个文人于脑中都会情不自禁地升起一种莫名的念头。

    这个苏文,难道会成为第二个徐焕之吗?

    从某些角度上来说,苏文与徐焕之,还真的存在不少相同之处,比如两人都是未经州考放榜,便以文位加身,再比如两人都未于国家立半寸战功,便被封以镇国之号,最后,两人从小都没有展现出过所谓天才之姿,直到沉寂多年后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只是徐焕之沉寂了四十多年,而苏文则沉寂了十五年。

    不过相比起来,苏文的这个镇国贡生的封号,比起徐焕之的镇国半圣,更有价值!

    徐焕之被赐封镇国的时候,已经是半圣了,所以此封号所带来的诸多好处,在他的半圣文位面前,都没有太大意义。

    比如有镇国封号之人,可不经通报自由出入皇宫,同阶及以下文人需得行跪拜之礼,甚至于封号谕旨中所蕴藏的那一丝圣力,对于当时的徐焕之来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恐怕唯一的意义,就在于增长一些文名,聊胜于无了。

    可是苏文却不一样!

    此时的苏文只不过是一介贡生,那么这镇国封号所带来的一应好处,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便显得重要多了!

    只是镇国虽好,却有些烫手啊。

    苏文不明白卫帝为何会如此看好自己,但无疑,卫帝的这番举动,对他而言几近捧杀,可以想象的是,等苏文入得鸿鸣书院后,将会引来多少人的敌视与妒忌。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也在文榜上大出了一番风头,甚至还抢了一个圣地的名额,该恨我的早就恨上我了,也不差这镇国之名。”苏文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倒也很快接受了下来,走上前,躬身接旨。

    “定不负国恩!”

    传旨骑将郑重其事地将布帛交到苏文手中,随即有一道金色气芒从御旨中游弋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刺入了苏文的文海当中。

    这便是镇国封号所带来的一缕圣力。

    苏文来不及查看,便恭声道:“谢大人。”

    来人淡淡一笑,说道:“苏大人客气了。今日之后,恐怕便得称您为苏镇国了。这一声谢,灰某可不敢当。”

    苏文又邀请对方入林花居饮杯茶酒。灰大人却再度推辞了一声,表示还需得赶回翼城复命,于是苏文不再久留,对方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文的身上,而苏文则是面露微笑,处之泰然。

    不知道是谁。突然反应了过来,躬身下拜,口中喊道:“见过苏镇国!”

    一时之间,所有人这才想起,苏文如今已经是货真价实的镇国贡生了,按照圣律,但凡侍读以下文位的人见之,均得行跪拜之礼!

    随即,又是一片跪倒之声。这其中,当然也有一些人是没有行礼的,沐夕没有行礼,因为她便是在卫帝面前都无需下跪。又何况苏文?柴南也没有行礼,他是燕国人,卫国的镇国贡生与他何干?唐吉自然也不用行礼。因为苏文是他兄弟。

    饶是如此,面对着大片的跪拜人群。苏文也终于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起来,之前的从容不迫终于变成了几分拘谨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众人道:“各位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言罢,大家纷纷起身,但神色之间,都显得无比复杂。

    曾几何时,苏文还是与他们一样,于城郊州考之人,可是如今呢?人家不仅仅提前晋升为贡生,还被御赐以镇国贡生的封号,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可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毕竟苏文被封以镇国之号,只是今天的一个小插曲,众人之所以会聚集在圣裁院之外,所为的,可不是来见证苏文成就镇国之名的,而是在等待州考发榜的!

    而如今,圣裁院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一位白衣院官,手持一卷厚厚的帛书,走了出来。

    州考终于要发榜了。

    人群也在瞬时之间安静了下来,再也无人讨论苏文的镇国之名。

    在白衣院官的身后,还站着两列礼官,手中握着二十响的礼炮,等会儿每公布一个名字,便会向着天空鸣一声炮响,以此为贺。

    虽然这样的程序和礼节显得有些简单和单调,但对于此时场间等候的上千考生来说,却是莫大的荣耀。

    谁都希望自己的名字在礼炮声中,接受众人的欢呼和膜拜。

    首先公布的,是乙榜,上边的十个名字虽然失去了入书院修习的机会,却依然能够以此晋升至贡生文位,也可谓是苦读十年熬出头了。

    随着那白衣院官开始唱名,礼炮于空中炸响,人潮中渐渐响起阵阵欢呼和掌声,被念到名字的考生神色各异,有的欣喜若狂,显然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想,有的一脸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意料当中,而还有的则显得落寞而遗憾,大概是没能入得甲榜,心有不甘吧。

    能够入得乙榜之人,几乎都是徽州府声名在外的考生,有几大私塾的优秀学生,也有某些部堂衙门的公子小姐,还有上一届便遗憾落榜的知名老生。

    当然,这些人,苏文一个都不认识。

    等到整个乙榜的名单都公布完全之后,苏文才真的感觉到紧张了起来,他紧张,不是在为自己紧张,而是为唐吉紧张。

    因为直到乙榜的最后一个名字,也不是唐吉。

    唐吉的实力几何,恐怕苏文是最有发言权的,毕竟两人于林花居内朝夕相对,共同备考,所以苏文知道,唐吉是考不进书院的,最好的情况,便是争一下乙榜,如今乙榜十人名单已经全部公布,却不闻唐吉之名。

    那便是说明,唐吉落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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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唐吉所擅长的

    终于到了州考甲榜颁布的时刻,人们的期盼之意顿时显得更加浓厚了很多,欢呼声、议论声也更大了些。

    这份榜单上的十个人,都是即将进入鸿鸣书院的学生,换言之,这些人未来都将成为国之栋梁,日后杀妖灭蛮的生力军,卫国之国门的守护者!

    每三年,只有十个人,有此殊荣。

    甲榜榜尾的那个名字,叫做熊天卢,此人说起来也算是极有魄力,原本在上一届州考中便已登上了乙榜,却悍然放弃了晋升为贡生的机会,毅然决然于今年重考,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他这次如愿以偿进了甲榜。

    一甲一乙,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各一方。

    中间所跨不过的那道鸿沟,叫做书院。

    “啊……!”

    熊天卢仰天长啸了一声,这才握紧了拳头,迈步走上前去,从白衣院官的手中接过书院的入院令,接受万民恭贺。

    苏文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唐吉,暗暗叹了口气。别看胖子平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真正到了关键时候,却全然没有了平时的插科打诨,显得无比安静。

    此时的唐吉眼睛却亮得吓人,双拳攥得死死的,脖颈之上青筋毕露,仿佛要炸裂开来。

    苏文又沉默地低下了头,想着稍后应该怎么安慰对方。

    而便在此时,又一个名字从白衣院官口中诵出。

    “唐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苏文赫然抬头看向前方的白衣院官,眼中闪烁的光芒除了惊喜。还有不解。

    唐吉上了甲榜!位列第九!

    等苏文回头看向唐吉的时候,正看到对方的嘴巴慢慢咧开来。露出了一个无比盛大的笑容,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光彩熠熠。

    “胖子!你考上了!”苏文惊叫一声。随即猛地给了唐吉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周遭的民众这才想起,原来这个唐吉,便是林花居的二当家。

    唐吉一直傻笑着,似乎一时之间也有些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苏文替他整理了衣衫,将其推到了圣裁院的台阶上。

    白衣院官和颜悦色地将入院令交到唐吉手中,低声勉励了几句,却淹没在漫天的礼炮声中。使得唐吉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不过这没有关系,唐吉一手紧握着入院令,一边接受着万众欢呼,已经乐得有些找不着北了。

    苏文笑着又上前将唐吉给拉了下来,直到白衣院官已经开始宣布后面的名字,唐吉也还没有从突如其至的喜悦中缓过神来。

    “恭喜。”皓马的声音言简意赅,脸上的笑意比之往常,似乎更温暖了一些。

    唐吉没有答话,而是张开嘴。猛地朝自己胳膊咬了下去,立刻让一旁的苏文等人吓了一大跳。

    “胖子你疯了!”苏文伸手一把抱住了唐吉的胳膊,却发现对方主动松开了嘴。

    “我就想试试是不是在做梦。”

    唐吉脸上的笑容依旧,不过眼神已经变得清明了起来。看起来是终于缓过来了,苏文见状,不禁狠狠地在唐吉胸口捶了一拳。笑着道:“死胖子,超常发挥了啊!”

    刚说完。苏文便猛地回想起来,当初在州考第二场文章之考中。唐吉便交卷交得极晚,几乎是与宁青冰同时结束了答卷。

    可是要知道,宁青冰于第二场中,可是写了满满的一片关于舞道之文章,而唐吉呢,他写了什么?

    当时苏文也问过唐吉此事,可是唐吉却神神秘秘地没有回答,只是说到时候苏文便知道了。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自然是发榜的时候。

    “老实交代,你在文章之考中到底写了什么?”苏文终于意识到,如果唐吉能够超常发挥,并且以此登上甲榜的话,唯一值得怀疑的,便是第二场了。

    唐吉嘿嘿一笑,开口道:“苏文你不是跟我说过,州考的第二场,考的是每个人最擅长的东西吗?所以,我并没有写诗词……”

    果然不是诗词!

    苏文当日便怀疑过,唐吉并没有在考卷上写诗作词,但此时听得唐吉承认,苏文却反而更加疑惑了。

    “你最擅长的东西?你开智的时候不是选择的诗位吗?你除了写诗,还擅长什么?”

    一时之间,苏文还真想不出唐吉有什么擅长的,两人自小相识,苏文可从来没发现唐吉有什么特别突出的特长,尤其在林花居朝夕相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面,唐吉若真是有什么秘密武器,按理来说苏文不可能察觉不到啊。

    见苏文一脸茫然,唐吉顿时得意起来,他笑着拍了拍肚子,说道:“这都猜不到?大爷最擅长的,当然是吃了!”

    “吃?”苏文瞪大了眼睛,满脸的荒谬之色,这算什么答案!

    只听唐吉接着补充道:“怎么说呢,反正我在第二场的时候,是写了一篇关于各类美食品鉴之类的文章,说起来,这事儿也有你的功劳,你每次炖的药膳都成为了我着重列举的例子呢。”

    “除此之外,我也论述了一番食物对于各人所产生的作用,或是高兴,或是安慰,或是怀念,总之,把我这些年在吃里面所领悟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写进去了。”

    苏文瞬间傻了,这也可以?

    擅长吃饭也能作为论道之文章写出来,并且成功获得了天地才气的认可?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唐吉,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第二道文位准备选择什么?有吃位这种东西吗?”

    唐吉闻言结结实实地白了苏文一眼,老气横秋地教训道:“什么叫船到桥头自然直懂不懂啊?再说大爷正高兴着呢,你能不能不泼冷水啊,你说句吉利话会死啊?”

    面对唐吉的气势汹汹,苏文只好败下阵来,允诺今日亲自下厨为唐大爷庆祝,才算让唐吉作了罢。

    而经此一闹,等众人重新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前方的白衣院官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宣布到了甲榜前三甲的名字了。

    今日苏文是专程陪唐吉来看榜的,现在结果已经出了,大家的心情都变得无比愉悦起来,完全以看热闹的心态来期待榜首了。

    本届州考的第三名是柴南,一个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名字。

    在卫国民众的漫天嘘声中,柴南从容上台,接过入院令,折身便走,连在台上多留一秒都欠奉,于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人潮当中。

    “还真够拽的啊。”唐吉颇为轻蔑挑了挑眉,全然没有因为对方那高高在上的名次而心生敬畏。

    而苏文则保持了沉默,心中不禁想着,要想装酷,这个柴南尚不及燕大哥的万分之一啊……

    柴南离开后,人群这才恢复到了原先的热闹当中,便在万众期待之下,白衣院官轻轻念出了倒数第二个名字。

    “沐夕。”

    人群的欢呼声更热烈了,因为时至今日,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沐夕便是大小姐。

    大小姐是圣人之后,自然就是整个卫国的骄傲,如今勇夺州考甲榜第二,已经值得很多人为之欢欣鼓舞,大家都在隐隐期待着,大小姐能成为第二个乐圣,守护卫国,再不受他人欺凌。

    但是于沐夕来说,对于这一结果却不是特别满意,因为她没能拿到榜首。

    拿不到榜首,便意味着失去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轻轻皱了皱眉头,沐夕并没有立刻上台领取入院令,而是转过身,朝着人群的另外一边看去。

    眼中充满了冰冷的怒意。

    她在看苏文,顺着她的目光,也有更多的人朝苏文看了过去。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能够力压大小姐,拿到州考榜首的,只可能是一个人,除了苏文,还有谁能办到?

    苏文此时也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沐夕一定能拿到榜首的,却不想,到最后沐夕还是距离榜首差了一步,功亏一篑,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与此同时,苏文也读懂了沐夕眼中的怒意,他知道,沐夕误会了。

    沐夕一定以为自己欺骗了她。

    嘴角扬起苦涩的微笑,苏文解释不能,只能期待着等会儿榜首揭晓,一切自然大白于天下,届时与沐夕之间的误会也能随之解除。

    沐夕并不知道此刻苏文心中所想,她只是觉得心中有些淡淡的悲伤,或者,是被欺骗和背叛之后的痛楚?

    深吸了一口气,沐夕脸上的冰冷之意更加浓厚了几分,她踏着幽邃的脚步,缓缓走上前去,于院官手中接过入院令,然后微微颔首致谢,这才退到了一旁,于万众欢呼之中,扬起了一丝极不自然的,勉强的微笑。

    欢呼声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而负责发榜的白衣院官似乎也能体谅众人的热切之情,他面带微笑地等待着大家重新安静下来,才挥手将手中的帛书轻轻扬起,于口中道出了最后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便是本届州考的榜首之名。

    “苏文。”

    下一刻,圣裁院外的欢呼声达到了顶点。

    对于这个结果,所有人都不会意外,因为除了这位苏镇国之外,还有谁有资格力压大小姐,获得州考榜首?

    但是,有一个人却意外了。

    便是苏文本人。

    同时,他也知道,这次自己与沐夕之间的误会,是跳进大河也洗不清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榜首的奖励

    能获得州考榜首,对于苏文来说,当然是意外之喜,但此时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喜意,反而充满了惊疑不定。

    他知道,在评卷过程中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导致榜首之名落到了自己头上,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苏文却是一头雾水。

    而且,伴随着这榜首之名而来的,是沐夕的误解。

    当日苏文于州考考场中,为何能够入奋笔疾书之境,从而突破晋升至贡生之位?他自身对于岳飞那篇上书的领悟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则是沐夕对他说的那两个字。

    内战。

    是沐夕告诉了苏文,此次州考时论之策的重点在哪里,又应该朝着哪个方向来进行答题,这才造就了苏文入悟道之境的大机缘。

    而沐夕为什么会不顾双方的对手身份,对苏文进行提点?

    是因为当时的沐夕以为,苏文的第二场考砸了。

    沐夕以为苏文的诗词出了大问题,很可能会导致其落榜,所以这才透露了时论之考的关键要点,希望给苏文一个翻盘的机会。

    可是今日之发榜,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沐夕,苏文当初骗了他。

    若是第二场考砸了,苏文凭什么能够成为最后的州考榜首?

    难道仅凭借第一场的榜首?

    笑话!

    实际上,若是有人要查阅所有考生在每一场的具体排名的话,便会发现,苏文、柴南、沐夕的确分别拿了一场之榜首。但苏文比柴南和沐夕强的是,他在另外两场的成绩。都是第二名!

    因此综合起来,苏文便是榜首!

    而苏文的那首。是怎么在才气稀薄的情况下,获得州考第二场次席的?

    这个原因,却只有三位主考官才知道。

    那是圣域钦点的!

    若非当初第二场的榜首之名已经宣布为柴南的话,恐怕圣域还会直接指定苏文为第二场榜首!

    当然,这些前因后果,在这份甲榜之上,是断然不会说明的,所以沐夕认定苏文当日欺骗了她,而苏文则完全不知道此事该如何解释!

    苏文此时根本来不及去想这些。便在唐吉等人的推搡之下,来到了圣裁院前的石阶上,深吸了一口气,苏文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面色复杂地举步上前,而便在此时,人群中那整齐的欢呼声,却突然变成了一道道惊呼。

    欢呼与惊呼,只有一字之差。却有不同的含义,后者,代表有意外发生。

    苏文蓦然抬头,这才发现原先负责唱名的那位白衣院官。竟不知何时退到了一旁,躬身低首,眼帘微垂

    而如今站在苏文面前的。是另外一位老者。

    这位老者鹤发披肩,脸上的皱纹仿佛一道道沟壑。深邃而沧桑,但老人的一双眼睛。却无比的锃亮,似能透析人心。

    人们的惊呼,便是献给这位老人的。

    他是一个没有文位的普通人,却是卫国世俗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他叫华易夫,是卫国当朝宰相。

    卫国有四大州府,每一座州府都举行了州考,也各有一名榜首的诞生。负责为最后的榜首颁发奖励的,也都是卫国的大人物,比如说戍北大将军程思成,再比如说军机大臣毕林和文渊阁学士游鬓。

    华易夫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的出现,则代表了另外一层含义:

    该州府的榜首,乃是四大州府榜首之冠!

    徽州府是四大州府中最为繁盛的,因为其临近鸿鸣书院,导致无论其文人的数量还是质量,皆是四大州府之最,以往州考的时候,徽州府的榜首往往同时也是整个卫国四大州的榜首。

    所以徽州府的民众于往年也曾目睹过华易夫的真容,今日再见,虽然没有太多的意外,但也足以让他们激动不已。

    毕竟苏文是徽州人,能够代表州府拿到整个卫国的榜首,是所有徽州人的骄傲。

    之前苏文被封为镇国贡生的时候,还有很多人不服气,如今,他们真的是心服口服了。之前他们都想知道,苏文凭什么成为镇国,如今他们知道了,凭的便是举国榜首之名!

    苏文自然是不知道这些规矩的,他只是略微诧异了一下,随即举步走上前去,对着那位老者行了一礼。

    华易夫笑着对苏文说道:“不愧为人族圣才,此为榜首,实至名归。”

    苏文不知道此时该从容地接受,还是应该谦虚两句,索性便沉默下来,微微颔首。

    华易夫对于苏文的沉默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便笑着将手中的入院令交到了苏文手中,然后温和地说道:“不必紧张,这是你应得的。”

    苏文的确有些紧张,却不是因为万众的欢呼声,而是在想着,之后应该怎么去跟沐夕解释。

    便在此时,华易夫的声音再度响起:“至于藏书阁的权限,等你入了书院,自然会有守阁院士为你说明,届时只需合理利用便是了。”

    苏文听到了一个新鲜的词汇,不禁有些迷惘地抬头问道:“藏书阁?”

    宰相大人在看到苏文的反应后,也有些错愕,讶异道:“你之前没有听说本届州考榜首的奖励是什么吗?”

    苏文一愣,随即想起,当初在州考报名的时候,沐夕便跟他提到过,如果争得榜首,将会有大好处,只是那时的沐夕并未告诉苏文所谓的好处到底是什么,也是如唐吉那般跟苏文说,到时候便知道了。

    所谓到时候,自然便是拿到榜首之名的时候。

    华易夫见苏文那满脸的疑惑之色,不禁哑然失笑,轻声为他解释道:“本届州考之榜首。可获得入书院藏书阁三日之权限,如果时间应用得当。收获自是不小。”

    苏文恍然大悟,恭声道:“感谢大人。”

    华易夫笑着摆摆手。不再多言,拉着苏文的胳膊,走到台阶前,开始接受万民那宛若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的礼官终于打响了最后一道礼炮。

    于阵阵轰隆声中,华易夫微笑着,握着苏文左手,将其缓缓举向了天空。

    欢呼声和掌声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潮,震天铄地。

    便在这万人齐呼之下。苏文的目光掠过唐吉、苏雨、皓马,落到了人群的一个角落处。

    那里是原本沐夕所在的位置,而现在,她却消失了。

    便在苏文的文名达到最顶点的时候,沐夕与华叔翩然离去,没有等待苏文的解释,也没对苏文施以恭贺,甚至没有告别。

    苏文的嘴角再度泛起一丝苦涩,恐怕只能等到日后入书院之后再行解释了。

    很快。圣裁院前的狂欢到了尾声,宰相大人离开了,白衣院官也回到了圣裁院的院门中,场间唯留下了两张明黄色的榜单。张贴在院门之侧,上面的每个名字,仿佛都正在烈日下熠熠发光。

    这两张榜单将会一直张贴于此处。直到三年后换榜。

    苏文和唐吉两人好不容易从诸位大人的围追堵截当中逃了出来,一路拽着苏雨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林花居中。赶紧锁好了大门,三人相视一眼。随即开怀大笑起来。

    唐吉的笑声最为夸张,险些将林花居前铺的屋顶都给震塌了。

    苏文的笑声很收敛,笑声很浅,却怎么也压抑不住眉宇之间的喜色。

    苏雨的一双眼睛已经弯成了月牙状,虽然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却将她心底的喜悦一展无余。

    就连苏雨怀中的吱吱,也欢快地跳到地上蹦跶了起来,不过这小家伙显然不是为了苏文高兴,更可能是预感到了丰盛的晚饭。

    苏文说今晚要为唐吉好好庆祝一下,而如今却变成了双喜临门。

    唐吉甲榜有名,而他自己,则意外地成为了州考榜首。

    无论怎么看,都很有大吃一顿的必要,或许,那存在厨房中的桂花酒,也到了开封的时候了?

    时至晚间,苏文早已做好了满桌的丰盛菜肴,皓马也姗姗来迟,分别给唐吉和苏文送上了一份礼物。

    送给苏文的是一座笔冼,而送给唐吉的则是一个青花瓷碗,当然,都不是文宝。

    不过,能够从皓马这样的铁公鸡身上拔出两根毛来,还是让苏文和唐吉颇为意外的。

    这顿饭吃得自然是其乐融融,如果,没有那位突如其来的客人的话。

    来人是孙丁山,却不是专程来贺的,或者说,他所送来的贺礼,是一个消息,一个很快就会让整个徽州府陷入疯狂的消息。

    于徽州府城外的旷外野林中,出现了一座石碑。

    当然不是四大圣地之一的无字碑,但于其上,却刻有一篇可以用来拓印的碑文!

    换句话来说,有书道者如果能够及时前往的话,便能从石碑之上,得到完整的拓本!

    拓印石碑乃是最为行踪诡秘的一类文宝,其主多为逝去的圣者,其上的碑文也是圣者生前之著作,每次出现,最多驻足一两个时辰的时间,随后便会消失于其间,下一次出现,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诚然,因为各石碑碑文的等阶不同,所得拓本的价值也各不相同,而这,也正是为何此次旷外野林的石碑将会引得徽州府举州震动的原因。

    因为这次所出现的碑文,乃是帝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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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里灰衣行,林外砍柴刀

    早在半个多月之前,当苏文等人尚在林花居安心备考之时,于徽州府外的旷外野林中,却突然爆发了一场声势不小的兽潮,造成死伤无数。

    便是不少有文位在身的文生、贡生之流,也难逃千万妖兽的铁蹄,变成了旷外野林中的一捧花肥。最后还是圣裁院精锐尽出,才终于将兽潮平息下来。

    苏文手中的那本,便是孙丁山在平定兽潮的时候,在一处兽穴中拾得的。

    兽潮的原因圣裁院还在查,为了避免造成徽州府普通民众的恐慌情绪,所以这一次兽潮的通报被圣裁院压了下来,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

    可是如今,却瞒不住了。

    因为拓印石碑于旷外野林中出现了。

    如今石碑尚未解开封印,所以这个消息暂时还只是在小范围之内流转,一旦石碑完全开启,宝光冲天,届时定然会吸引整个州府之文人赶至!

    尤其此时州考才刚刚结束,万千前来赶考的文生都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当这些人全部涌入旷外野林之后,将会造成多么大的骚乱,可想而知!

    如此一来,圣裁院再怎么掩盖之前的兽潮痕迹,也是枉然!

    那么紧随其后的,恐怕便是来自各徽州文人的质问和斥责!

    便在圣裁院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无比混乱之时,孙丁山却觅得机会,偷偷溜了出来,给苏文通风报信!

    面对如此重大的消息,唐吉眼中的兴奋之意却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随即便转化为了一丝疑惑,不禁开口问道:“可是孙大人。苏文这才刚刚开启了书位,时日尚短。又哪里能掌握书道真髓?就算拓印石碑落在林花居,咱们也只能干瞪眼啊!”

    孙丁山一愣,他倒还真是把这茬给忘了,顿时一拍脑门儿,讪讪地笑道:“反正去凑凑热闹也是好的啊,哪怕书位刚成,也可以去试试嘛!”

    唐吉闻言,倒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正想要应下来。一旁的苏文却抢先开口道:“孙大人,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正像胖子说的,我们去了也没什么用,到时候人多眼杂,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可就得不偿失了,况且我们今日也有些累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孙丁山倒也不疑有他。当下笑着点点头,开口道:“也是,若是到时候有完美拓文出现的话,说不定还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呢。不去也是好的,是孙某唐突了!”

    说完,孙丁山也没有留下来吃饭。随即告辞而去,毕竟圣裁院那边事情还多着呢。

    等孙丁山走后。唐吉顿时露出一副了然于胸之色,对苏文道:“苏文。咱们去就去呗,干嘛要瞒着孙大人?”

    苏文白了唐吉一眼,开口道:“刚才没听孙大人说吗,等会儿旷外野林肯定会有一场风波,咱们还是别去的好。”

    唐吉愣了一下,疑声道:“咱们真不去?”

    “真不去。”苏文点点头,低头饮了一口桂花酒,补充道:“吃完饭还是早些睡吧,忙活了一天,我还真有些累了。”

    唐吉立刻垂头丧气地搭耸着脑袋,显得闷闷不乐起来。

    苏文见状,不禁笑道:“不就一块拓碑吗,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到,咱们现在文位太低,而且我才刚入书道,就算到了碑前也没用,还是早些休息吧,等养足了精神,明天你可就要准备晋升贡生啦!”

    听了这话,唐吉眼中又恢复了几分神采,顿时点头应道:“没错,还是明天更重要些!”

    事涉文位,可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所谓轻重缓急,唐吉倒也看得清楚。

    如此,众人在丰盛的晚饭过后,皓马率先告辞离去,唐吉嘴上逞强,实际上刚躺上床没一会儿,便已从房内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静谧的月光轻轻洒在林花居的后院当中,带来一片祥和的安静。

    然而,一道微不可闻的关门声,却打破了此间的沉寂,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从主卧房中钻了出来,却是苏文。

    只是,此时的苏文已然换了一套浅灰色的短衣,腰间的冷月用细布缠绕起来,掩盖了其原本的模样,随意地挂在腰间,就像是一根棍子。

    苏文的脸上还蒙着一层细密的黑纱,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起来,与当日城主府的那位黑衣人的打扮,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苏文迈步走出大门,很快便融入了茫茫夜色当中,再也不见身影,就连于黄梨街巡视的紫衣人,也不曾发现苏文的存在。

    出了城门,苏文一路向西而行,并未激发的力量,而是全凭脚力赶路,他所前往的方向,正是旷外野林。

    唐吉在与孙丁山的对话中,有一件事说错了,苏文的书位可不是刚刚开启,他研习书道也并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自圣庙开智以来,苏文便已经开始以书求道了!

    如今仅仅是苏文所完全掌握的,便有张旭的草书,以及黄庭坚的楷书!

    众人皆以为苏文能够获得天降书位,是因为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入了奋笔疾书之境,而实际上,哪怕苏文当日于州考中正常答完时论,只要最后能够登上双榜,那么获得书位,也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因为苏文所同启的八大文穴中,本来就有书位!

    所以这一次的旷外野林的石碑,苏文是完全可以去尝试着拓印的!

    只是,苏文却不能带着唐吉和苏雨同去冒险。

    他知道,这一次拓印石碑的出现,一定会引来各方势力的争夺,届时便连他自己恐怕都无法从中占得便宜,又遑论唐吉?

    若只是孤身一人。凭借诸多手段,苏文届时想要逃生。也算不得太难,但如果还要护得唐吉和苏雨周全的话。苏文便没有把握了。

    是以在晚饭的时候,苏文隐瞒了自己即将前往旷外野林拓碑的打算,而且还打消了唐吉想要前往凑热闹的打算,此时他独身前往,便方便多了。

    不多时,苏文便已经来到了旷外野林的外围当中,按照孙丁山的描述,石碑应该是位于林中深处的西南方向。

    迈步掠入林中,苏文凭借着斑驳的月色不断校正着自己的方位。急促的脚步落在林间堆砌的落叶之上,沙沙作响。

    林间很静,除了苏文自己的脚步声之外,既无鸟虫之鸣,亦无半点人声,苏文所行之处,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这不禁让他几度怀疑,孙丁山所记的方位。是不是产生了偏差。

    可是很快,苏文便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因为在他的目力所及之处,已经出现了大片的火光。隐隐之间,似乎有人声传来。

    苏文心中一喜,不禁再度加快了几分脚步。朝着火光出奔袭而去。然而,他只跨出了数步。便停下了。

    在苏文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个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脚踏一双简陋的草鞋,看起来就像是一名农夫。

    但苏文知道,这个人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文道之人,也曾经是他在州考中的对手之一。

    他叫柴南,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把砍柴刀。

    柴南横刀立马,死死地拦住了苏文的去路,眼中轻光微闪,开口道:“何方宵小,藏头露尾,莫非是妖族奸细?”

    苏文没有说话,也不能说话,他只是沉默地,激发出了体内的橙色才光。

    柴南手中的砍柴刀微微下垂了几分,因为妖族人是无法激发才气光芒的,可是,他依旧没有让开道路,或许是因为在对方的身上,有一种他很讨厌的味道。

    苏文也没有迈步,他只是于橙色才气的掩护下,将右手轻轻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或许是因为他突然惊觉,这个柴南,除了是个众所周知文道天才之外,很可能也是一名刀客!

    两人相对沉默,一人执刀,一人握剑,却谁也没有出手。

    苏文不知道柴南为何要拦在这里,但双方并无仇怨,他不愿意动手。

    柴南不知道苏文为何要掩盖面容,但对方并非妖族,他没有动手的理由。

    可是,双方却谁也不肯让步,柴南不肯让道,苏文也不愿绕道,于一种无比微妙的气氛当中,两人隐隐间呈对持之态,却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柴南没有激发体内的赤色才气,因为他很自信,在自己的砍柴刀之下,哪怕对方位及贡生,也不是自己的一刀之敌!

    苏文没有收敛体外的橙色才气,因为他时刻戒备着,警惕着对方可能挥出的柴刀,心中默诵的,以出口成章之势,隐而不发!

    空气中仿佛绷紧了一根看不见的琴弦,随时都可能断裂,那一刀一剑,随时可能相遇。

    而便在此时,一道比苏文身上的才气光芒亮眼百十倍的光柱冲天而起,几乎将整个夜空照成了白昼!

    苏文与柴南同时抬头朝西南方看去,空气中的那根紧绷的琴弦弦没有断裂,却悄然消失了。

    因为两人都已经意识到,拓印石碑的封印,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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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拓碑

    柴南静静地望着远方那道直刺天际的才气光柱,沉默地收起了手中的砍柴刀,转身离去。

    苏文也在同一时间,松开了冷月剑柄,举步前行。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旷外野林的西南方向急掠而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间的距离,一直恰到好处地保持在了五丈左右,柴南甩不掉苏文,而苏文,也没有再近一步靠近。

    天空中醒目且耀眼的才气光柱,很快收敛于无形,这说明,已经有人开始拓碑了!

    林间又恢复到了沉寂的黑暗当中,只有偶尔洒落的月光能够照亮前路,而柴南就像是一头习惯了于黑暗中觅食的野兽,于疾行之间,方向感丝毫不坠,朝着石碑所在的方向径直而去,不偏不倚。

    他的身体保持着受风阻力最小的前倾角度,脚掌踏在落叶之上,一沾即离,没有浪费丝毫的力气,他所选择的前行路线中间,没有泥沼,没有坑洞,甚至连一株阻路的大树都未曾见到。

    这一刻的柴南,似乎真的拥有着野兽的某种本能。

    亦或者,是老猎人长时以往,所养成的的猎兽习惯。

    这种本能与习惯深入骨髓,几乎不用思考,便能自然而然地表露而出,化作其举手投足间的条件反射,亦化作他身体机能的一部分,难以剥离。然而,他花了最小的力气,选了最近的路线,却始终保持了最高的警惕。

    柴南警惕的不是前方的未知,而是他身后的苏文。

    苏文紧随于柴南之后。双眼闪烁着幽光,柴南那宛如野兽般的直觉和本能。让苏文看了也不禁为之暗暗心惊,时至此刻。他终于能够断定,柴南绝不仅仅是一名文生而已,对方很可能同时也是一名武者!

    苏文虽然从燕北那里习得一剑,但是严格上说起来,苏文并不算武者,因为他没有经受过武者从小系统性的训练,更没有与武道之人对战的经验。

    这也是为什么,燕北曾再三叮嘱过苏文,那一剑不可用以缠斗。而只能作为最后的杀招。

    一剑祭出,若是对方抵挡不住,自然身死当场,可若是对方在武道上的造诣比苏文强上太多,一旦躲过那一剑,那么随之而来的反击,苏文便完全无力招架了。

    因为苏文不是武者,他连刀剑之间的对战套路都不懂,又哪里能识得对手进攻的千变万化?

    不过。也正如燕北所说的那般,他教给苏文的这一剑,是用来在关键时刻保命的,至于寻常的对战手段。等苏文入得书院之后,自然能习得战文之本事,区区武者。便已不在话下了。

    对于文道中人来说,一般的武者并不足惧。同阶之下,文盛武弱。这是整个圣言大陆都公认的真理,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在如今圣道凋零的情况下,整片大陆习文之风也远胜武道的原因之所在。

    所以对苏文来说,武者不可怕,可怕的是,习得武道的文人!

    比如说,他身前的柴南。

    苏文尚不是武者,便能凭借燕北所教他的那一剑,屡屡出其不意,作为制胜之法宝,所以他知道,一旦一名文人于战文之外,还能习得刀剑之法,将会多么的可怕。

    所以他知道,这个柴南,不仅仅是所谓天才,更是一个棘手的狠角色!

    两人于林间急速奔袭,心中各有所思,却相对沉默,因为他们除了对彼此的警惕之外,今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至于其他,都可以先行放下。

    片刻之后,两人终于来到了之前那才气光柱的源头之处,却不想,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场间已经聚集了八九人之众,正彼此戒备地打量着对方。

    想来这些人也是如苏文那般,是提前得到消息赶来的。

    这八九个人文位各不相同,最高的有一名御书,最低的也有文生,其中贡生的人数是最多的,达到了五人之多,从人数上占据了大半江山,而贡生之上的,除了那名御书大人之外,还有两名侍读。

    至于文生,便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的出现虽然令大家都颇感意外,但仔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

    而苏文在看清场间局势之后,也在第一时间便将目光投向了场间除了刚到的柴南之外,那唯一的文生。

    她是沐夕。

    在沐夕的身边,依旧站着那看起来像是管家一般的华叔,只是华叔身上才光不显,让人捉摸不透,看不出其到底文位几何。

    随着苏文和柴南的到来,场内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贡生的数量激增到六人,而文位最低的文生,则在人数上与侍读持平。

    短暂的沉默之后,在场文位最高的那名御书大人,却率先开口了:“既然大家都是为了拓印石碑而来,那么为了公平起见,便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逐位尝试吧。”

    这位御书大人身着一身蓝衣,衣襟之上,绣着一个金色耀眼的“裁”字!

    无疑,此人是圣裁院的人,而且从他的衣服颜色来判断,于圣裁院中必然是等阶比孙丁山更高的存在。

    圣裁院等级森严,最低的自然是身着白衣的普通院官,而如孙丁山这般能穿上黑衣的,则是更高等级的执事,至于场间的这位蓝衣御书,则是比执事更高的监院!

    其地位仅次于红衣掌院,以及能身着蟒袍的院君!

    此石碑乃是由圣裁院在处理兽潮后事的时候发现的,所以此处有圣裁院的高等院官的存在,并不奇怪,只是,这位蓝衣监院,竟然如此轻易便将石碑的拓印之权让了出来,而没有因为自身文位最高而强行将其据为己有。倒是让苏文意外了一番。

    但很快,他便知道了这是为什么。

    “杨某不行书道。是以无法拓印碑文,便在这里为各位助威了。时间有限,每个人只有一次拓印的机会,不论成败,皆不能二次拓印,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这就开始吧!”

    杨监院此话一出,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其中苏文注意到,在除他之外的五名贡生中。有一人面露沮丧,懊恼不已,而他旁边那人却跃跃欲试,脸上写满了兴奋和紧张,两人的神色截然不同,天差地别。

    这说明,前一位贡生已经在苏文来此之前尝试过拓印了,最后恐怕是失败的可能性居多,而后者便是接下来即将上前拓印之人。

    时至此时。苏文才终于看清了位于杨监院身后的那座石碑。

    说是石碑,其实更像是一块饱经风雨的残石,其上青苔密布,满是裂痕。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洗礼。

    石块的正面有一道明显被刀斧砍削过的断面,而那碑文,则正是刻于断面之上。字形潦若游蛇,看起来似乎随时会跃石而出。其古朴苍凉之意,让见者无不心惊。

    苏文同样被其字形所震。仿佛感受到了书碑人那大气恢弘之意,一时间心中澎湃激荡。

    苏文研习过张旭的草书,自然是能够认得碑文所写之字的,所以他只看了碑顶的两个字,便愣住了,因为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篇碑文,竟然是他见过的!

    不仅仅是见过,而且便在不久之前,苏文才刚刚得到过这与篇碑文相关的一个篇章,所谓机缘巧合,不过如此!

    这篇碑文的开头,只有两个字:揣篇。

    所谓揣篇,自然与苏文在文市中淘得的那一张残页上的“谋篇”两字,同出一源,均是来自十四篇章中的一篇!

    这一次的旷外野林所出的拓印石碑,其上的碑文,竟然是的一部分!

    如果能够将其完美拓印而下,苏文便能得到与之相应的拓本,用以修缮全文!

    可是,此时还轮不到苏文。

    便在众人齐齐的注视之下,那位被轮到的贡生迈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薄纸,将其覆在了碑文之上,再以笔蘸墨,小心翼翼地顺着碑文的纹路,仔细描下。(注)

    与此同时,那贡生身上的橙色光辉也越来越盛,几乎将整座石碑都笼罩其中,更让苏文等人被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可惜,橙光的出现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如残烛一般骤然熄灭了,再看那碑前贡生,正满脸颓然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而他身前的那张拓纸,已经尽数化为粉碎,飘落在地上,一文不值。

    很明显,这位贡生与先前那人一样,也拓印失败了。

    一来是他的才气不足以支撑其完成整篇文章的拓印,二来也是其对书道的理解还不够深刻,两相齐加,如此失败也算是在预料当中的。

    拓印石碑作为最行踪诡秘的文宝,很少有人能够见得其真面目,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从未有过拓印的经验,是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苏文也占了一些便宜。

    苏文是最后一个人到的,自然也是最后一个来进行拓印,如此,他便能借着这些前人的经验,来看看这拓印碑文到底有何奇妙之处,不论是前人的成功经验还是失败教训,对于他之后的拓印,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若是在苏文之前,便有人将碑文完美拓印的话,那么石碑也会随之消失,苏文可就彻底丧失了将的揣篇拓本纳入怀中的机会了。

    不过,完美拓印,又岂是那般容易的?以在场这些人的文位来看,能够成功拓出七成之拓本,就算是相当了不起了!

    便在苏文思绪纷乱之时,那位失败的贡生已经垂头丧气地走到了一旁,而下一位上前拓碑的,则是沐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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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真正的拓印石碑当然不是用笔来描的,而是用刷子蘸墨拍打,程序也更加复杂一些,不过这里的石碑可是文宝,自然是与普通的拓印不同的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说同意了吗?

    沐夕携傲然冷色,款款行到碑前,打量着那一人多高的石碑,目光中带着审视之意。

    华叔紧跟在她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了拓纸,交到沐夕手中。这一举动,立刻让众人面露不解之色,便连苏文也有些心生疑惑。

    因为众所周知,这位来自云盛城的大小姐,是没有书位的!

    没有书位相辅的情况下而进行拓碑?怎么可能!

    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便如苏文那般,都以为大小姐只是来凑热闹的,并不会真的亲自拓碑,却没想到,沐夕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很快,众人便知道,沐夕凭什么敢上前拓碑了。

    因为沐夕从袖中,抽出了一支泛着淡淡绿意的墨笔。

    这是一件用于拓印碑文的专属文宝:书碑笔!

    从外形上来看,书碑笔与普通的墨笔有着极大的差别,笔头不以寻常的兔毫、狼毫、羊毫等为材料制成,反而是用了一种更为坚硬的麟马须来制作,笔头的形状也并不是垂直向下的,而是从斜侧方刺出。

    总的来说,书碑笔看起来并不像是一支笔,而更像是一支细毛刷。

    当然,书碑笔最引人瞩目的,并不是它的形状,而是其上的才气宝光,这是一件六品文宝!

    其作用,便是专门用来拓碑的!

    换句话来说,手握书碑笔,哪怕你对书道一窍不通,也能保证十成的拓碑成功率!当然,若这件文宝落在有书位之人的手中。则会大幅度地增加其拓出高品质碑文的几率。

    是以,那位杨姓的监院大人在看到沐夕手中的书碑笔后。连呼吸都忍不住加重了几分,但是很可惜。这件文宝的主人,乃是大小姐!

    别说他只是一名圣裁院监院,文位不过御书,就算是院君站在这里,也不敢开口予夺沐夕手中的书碑笔!

    恐怕也就只有如沐夕这般家世,才全然不用担心“怀璧其罪”的麻烦,只是,这样的一件中品文宝,每个书道之人都梦寐以求的墨笔。竟然出现在对书道毫无兴趣的沐夕手中,也不得不让人感慨其暴殄天物。

    当然,这一切对于沐夕来说,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她的脸上满是淡漠之色,似乎对于首次拓碑并无太多的兴奋激动之情,只是如吃饭睡觉一般平常的事情。

    手执书碑笔,沐夕的眼神变得无比的专注,华叔走上前去。将拓纸仔细地铺展在石碑之上,然后负手立于一旁,静静地将目光扫向场内的其他人,眼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自明。

    文人于拓碑之时。需要全神贯注,不得有丝毫的分心,否则很容易导致功亏一篑。甚至遭碑文反噬。尤其此碑文有帝阶的品级,倘若真的反噬拓碑人的话。其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一般来说,在拓碑之人的身边。需要有一人为其守护,以策万全。

    当然,以沐夕的身份,场内无人敢扰,但华叔仍旧没有放松警惕,这是他的本分,亦是习惯。

    下一刻,沐夕抬手行于拓纸之上,笔间莹绿之光大盛,即便沐夕无书位加身,通篇行来,也无半点阻滞之感,反而像是一位浸淫书法多年的大师信手拈来。

    苏文见到这一幕,不禁感叹,文宝之作用,实在太过奇妙,也让他再一次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中,文位并不代表所有,很可能敌人手握一件高阶文宝,便能实力大涨,出奇制胜,所以与敌之时,真是半点也松懈不得!

    沐夕的拓碑时间很短,中间也无丝毫的纰漏,不过眨眼之间,整篇碑文便已经跃然于纸上,只是其上所散发而出的才气光芒,却只是蓝色。

    这也代表着,沐夕手中的这份拓本,比起原文来,品阶下降了!

    为何?非完美拓印而已。

    沐夕本无书位,靠着书碑笔的加持,才能够堪堪拓下其文,自然是无法拟出碑文真意的,拓本所蕴含的才气,比起原文之所有,必然有所缺失,能够达到六七成,便已经算是沐夕超常发挥了。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沐夕对于这样的结果,并无不满,她淡然地将手中的书碑笔收回袖中,再将拓纸轻轻叠好,交到了华叔的手中,随即移步旁侧,却并没有立刻离开。

    想来她也想看看,在接下来的这些人当中,是否有人能够书出完美的拓本来?

    随着沐夕的拓印成功,众人看向她的目光,无不充满了限之色,哪怕不是完美拓印,沐夕手中的拓本,也无比珍贵,想来至少也达到了宗阶高级的层次,便是有着侍读之位的文人,也苦苦难求!

    在沐夕之后,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尝试拓印,可最后的成功率,却惨不忍睹。

    除了一位侍读险之又险地成功拓得碑文之外,其余三位贡生,一位侍读,全部失败!

    当然,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位成功获得第二份拓本的侍读大人,本来在文位上就高于众人,而且其主修的也正是书位,这才堪堪成功。

    相比起来,另外一位同样有着侍读之位的王大人,则被突如其来的其他文人扰乱了心绪,惨遭碑文反噬,若不是监院大人及时出手,恐怕已经文海爆裂了。

    饶是如此,那位王大人也是脸色惨白,连吐了好几口鲜血,这才捡回了一条命,想必在短时间之内都无法激发才气了。

    此时距离石碑解开封印,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了,不少文人学子已经相继赶来,只是石碑宝光散发的时间极短,不少人还尚未寻到准确位置,这才导致所来之人不过十数人而已。

    也就是这些人的骤然出现,才让那王大人于拓碑之时被分散了注意力,从而遭受碑文反噬,非但拓碑不成,反而文海受损,让人唏嘘不已。

    而排在那王大人之后的,便是柴南了。

    时间开始变得越发紧迫起来,随着大批文人相继赶到,稍后若再想以先来后到的顺序来拓碑,便不太可能了,别看场间有着监院大人坐镇,但真要面对成千上万的文生、贡生联声反对,杨监院恐怕也只能选择妥协。

    到了那个时候,便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了。

    眼看局势越来越混乱,而那柴南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他只是一介小小文生,却展现出了比杨监院这位御书大人更加沉稳的气质。

    但见柴南手握砍柴刀,并没有走向石碑,而是回过头,看向其后的苏文。

    “你所开启的文位中,可有书位?”

    苏文一愣,再次确认柴南并没有认出自己,毕竟此时的他已经将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只要他不说话,恐怕柴南便很难单凭体型就看出他的身份。

    虽然觉得柴南的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苏文还是轻轻点了头。

    柴南手中刀锋轻扬,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你来。”

    见状,苏文突然明白了,这个柴南显然是没有开启书位的,也不如沐夕那般有书碑笔在手,自然是拓碑无望。只是,苏文怎么都不相信,柴南只是来看热闹的,那么,对方此行到底有何目的?

    再次点点头,苏文沉默向前,一步步朝着石碑而行,在经过柴南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握紧了腰间的冷月。

    柴南并没有动手,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

    “你拓两次,我为你守身。”

    柴南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场内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不远处的杨监院。

    对于柴南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杨监院也是微微有些错愕,但随即点了头,表示这样的手段,亦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

    柴南见状,嘴角不禁荡起一丝微笑,这样的结果,在他的意料当中,而且这个提议不论对他还是对苏文,都只有益处。

    如此一来,他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一份拓本,而苏文也能不受惊扰地进行拓碑,可谓是各取所需。

    抬步走到苏文身边,柴南继续开口道:“两次拓碑,不论哪一次成功,哪一次失败,第一次都算我的,第二次就算是完美拓文也归你,当然,我只能保证你在拓碑期间不受惊扰,至于你能不能走得出这片野林,可就与我无关了。”

    柴南的这番话可谓公平之至,两次机会,原本第一次就是柴南的名额,所以他取第一篇拓文,无可厚非。

    所以不论怎么看,柴南的分配都是最公正的,甚至从某些角度上来看,苏文还占了大便宜!

    因为苏文能够借由柴南的机会,接连拓印两次石碑,就变相地比其他人多了一次实践的机会,就算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成功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

    没有人想过苏文会拒绝,不论是杨监院,还是沐夕,亦或者是柴南,都认定苏文一定会同意。

    所以当柴南发现苏文突然停下了脚步的时候,脸上微微出现了一丝错愕。

    苏文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一笑,寒声而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我说同意了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而沐夕的眼中更是骤然迸发出了一缕灿烂的冷辉,因为她认出了苏文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就是以势压人!

    林间十数人,包括有着御书之位的杨监院,以及已经成功从石碑上拓得碑文的侍读大人,全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文,因为没有人想到,苏文会拒绝。

    柴南面露迷惘之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苏文终于回过头来,目若寒星,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意思就是,我凭什么帮你拓碑?”

    柴南在此之前,曾设想过很多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比如那位杨监院对他这般投机取巧之法不予认可,再比如之后赶来的这些文人学士会开口坚决反对。

    但他万万没有预料的,是苏文的态度。

    而偏偏,苏文的态度,比起场间的其他人来说,更加重要。

    柴南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对自己说“不”,场间的其他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苏文会反对这一对他同样有利的提议。

    但其实,苏文的理由,非常的简单而直接。

    正如苏文所说的那般,柴南想要他帮助拓碑,可是,凭什么?

    难道就凭柴南愿意为苏文守护?

    暂且不论苏文如果第一次拓印失败后,柴南还会不会继续坚守自己的承诺,哪怕这柴南真是一字千金之辈,苏文也不愿意为对方取得一份拓本。

    因为苏文即便是要选一人为自己拓碑护身,也绝对不会选柴南!

    于大而言,柴南是燕国人,而苏文是卫国人。当年燕国无故发兵戍北城,屠戮卫人无数。导致至今卫国人对于燕人都有一种天生的厌恶感,此石碑降于卫国境内。其拓本又岂能被燕人拿去?

    于小而言,柴南不论在州考当中,还是在之前的野林外围,都曾对苏文展露过强烈的敌意,这种敌意从何而来苏文不知道,可是这并不代表着苏文便能对此欣然接受。

    诚然,一直以来,苏文都曾不遗余力地帮助过很多人,比如唐吉。比如宁青冰。

    可是,前者是苏文临川城唯一的朋友,后者却是因为柳嫣阁的关系,与苏文本身就有着良好的联系。

    可是柴南呢?不过是一个对苏文有着莫名憎恶感的燕国人,苏文凭什么帮他拓碑?

    或许你会觉得苏文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但苏文所行之道本就是顺心而为,他的喜好,本就决定了他的选择和态度!

    何为顺心?便是他愿意的事情。你不用去求,他也会帮你,而他不喜欢的人,就算你给了他天大的好处。他也不愿意为你行举手之劳。

    宁青冰是前者,柴南是后者,两相比较。其实,不过是苏文的一念之差而已。

    柴南握着砍柴刀的手掌更紧了一些。他看着苏文,脸色慢慢沉寂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开口道:“你确定,要拒绝我吗?你可知道……”

    苏文根本没有兴趣听柴南说完,当下挥手打断道:“敢问你文位几何?”

    柴南面容一僵,冷声道:“明日便是贡生。”

    苏文笑了笑,身上的橙色光芒灿然绽放,开口道:“明日成贡生,那也是明日,既然你如今文位不过文生,不应该叫我一声大人吗?”

    柴南握刀的手指隐隐发白,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大人。”终于,柴南于喉咙深处,还是挤出了这两个字。

    然而,苏文却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笑着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生平最为不喜的,便是你这等自以为是之人,总以为自己说的便是圣律,难不成你让我帮你拓碑,我就一定要帮你拓碑?你说要为我守身,我便只能让你为我守身?”

    “你认为你的提议很公平,我就必须要接受你的提议?”苏文连发三问,一时之间,竟让柴南不知从何作答。

    顿了顿,苏文终于从口中吐出了最后四个字。

    “你,算什么?”

    一时间,场间的气氛骤然而凝,柴南握着砍柴刀的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反复数次,他还是深吸了一口凉气,将刀锋用力地下压了数分。

    柴南知道,他不能动手,起码不能在这里动手。

    因为他是一个燕人,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卫国人,更别说还有圣裁院的监院在场,一旦他敢当先动手,绝对会被众人联手镇压!

    苏文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借势而为,以势压人!

    但柴南从来都是一个直性子,是断然不肯就此咽下这口气的,于是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开口道:“很好!这位大人问得好!我柴南的确算不得什么,也不够资格为大人守身,如此,那我便在一旁看着,看看大人到底能不能拓碑成功吧。”

    顿了顿,柴南接着道:“不过,大人无人守身,还是得小心一些,若是一不小心心神被扰,遭到碑文反噬,可就得不偿失了!”

    柴南这番话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而苏文闻之却并不为其所动,他只是慢慢转过头,将视线转到了旁边一人的身上。

    从沐夕的眼神中,苏文知道,她已经认出自己了。

    但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苏文只是微微颔首,又转身向圣裁院监院杨大人行了一礼,这才抬步朝着石碑走去。

    沐夕眼中闪烁着寒意,突然觉得心绪有些乱,她站的位置便在石碑之旁,所以她能清楚地看到苏文正在一步步靠近,也能感受到柴南眼中毕露的杀意。

    叹了一口气,沐夕突然开口道:“华叔……”

    华叔闻声,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他只是轻轻笑了笑,随即上前一步,这一步,便已来到了苏文的身边。

    先前柴南说苏文没有守身人。现在,他有了。

    略带诧异地抬头看着华叔。苏文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他从中明白了沐夕的意图之后。不禁心中暖流微淌。

    苏文恭敬地对华叔点头致谢,然后突然改变了脚步的方向,径直走到了沐夕身前。

    这里不是解释误会的地方,但苏文相信,自己并不需要多加解释,对方也一定会明白。所以苏文什么也没做,只是吟了一首诗。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大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诗毕,淡淡的橙色光辉轻耀而出,却只不过增长了两寸多的高度,便停滞了下来,这说明,苏文所吟诵的这首诗。只是堪堪跨过了可观之境的门槛而已。

    沐夕对于苏文的这番举动,先是面露疑惑,但她很快,便从苏文的这首诗当中。听出了蹊跷之处,更明白了苏文这么做的原因。

    几乎是眨眼之间,沐夕的脸色便显得缓和了很多。只是声音依旧冰冷如常,淡淡而道:“你不用跟我解释。”

    苏文浅浅一笑:“我不希望跟朋友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苏文是“过来人”。他知道,不管是伴侣、兄弟、朋友。甚至于亲人之间,往往产生误会的原因,都是缺乏沟通,其实很多事情,若是摊开来讲,反而什么事也没有。但在很多时候,双方一个不愿意问,一个不愿意说,误会便就此越积越深,最后再也挽回不能。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沐夕算是苏文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苏文自然不愿意只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误会,便失去这个朋友。

    所以,他坦然而来,将自己与州考第二场所作的,吟诵于沐夕之前。

    见沐夕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苏文也不再多言,转身便准备朝石碑而去,而便在这个时候,沐夕却叫住了他。

    “用这个。”

    沐夕言简意赅,单手将一物抛之苏文怀中,苏文接过一看,心头微震。

    书碑笔!

    苏文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拒绝,便在此时,站于苏文身侧的华叔却笑着开口了:“只是借你一用而已,没那么多顾忌。”

    苏文不禁为之哑然,将书碑笔握于手中,笑着对沐夕点点头,转身行至石碑之前,而华叔,却寸步不离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而这一幕,也让众人纷纷为之震撼。

    这蒙面人到底是谁?竟然能够从大小姐那里借到书碑笔,还能让大小姐的贴身护卫为他守身!

    另外一边,柴南的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他咬着牙,眼光数次变幻,终于还是忍下了心中的杀念,因为他知道,在大小姐的庇护之下,自己对那蒙面人已经奈何不得了,别说是当场动手,就连扰乱其拓碑都做不到!

    势比人强!此时柴南所念所想,均已不可为!

    “我想知道,大小姐能护得你一时,可能护得你一世?”柴南冷然一笑,手中的砍柴刀终于再次松开来,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外面的密林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苏文已经铺好了拓纸,慢慢沉下了心神,于他身体之外的橙色光芒,与书碑笔的盎然绿意,交相辉映,璀璨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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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感谢‘咖啡就茶’1888赏,就此成为第三位弟子!

    另外这一章是莫语在回成都的动车上码出来的,最后极其高科技地用手机开热点上传的哟,嘿嘿。动车才刚刚到站,下一章可能会晚一些,特此说明,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完美拓碑,众矢之的!

    苏文手执书碑笔,气息微沉,一道简约的笔型图符自他的手腕之间悄然乍现,随即,他的手腕终于动了。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

    这是揣篇的第一句,总共只有十九个字,然而,苏文却足足拓印了半柱香的时间!

    虽然这一碑文对于苏文来说,与其他人一样无比陌生,但是其同出于,而论及对的理解,场间却无人能胜过苏文!

    再加上书碑笔的辅助效用,苏文虽然行笔极慢,但是一笔一画之间,却无比饱满,墨色落于拓纸之上,与碑文别无二致,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样。

    无疑,这样来拓碑,是需要很强的精神集中力,以及,足够浑厚的才气的。

    偏偏这两样,苏文都不缺。

    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聚集于石碑之外的人群越来越多了,眼看苏文的拓碑慢如龟爬,很多文生已经耐不住性子,纷纷发出催促之声。

    “这人谁啊,遮头掩面,藏头露尾!要拓碑就干脆一些,拖拖拉拉跟个娘们儿似的!”

    “怎么这么慢!这得到什么时候才拓得完啊!”

    毕竟石碑现世的时间可是很有限的,苏文多拓印一刻钟,其他人便少了一刻钟,此消彼长之下,必定有很多人恐怕连碑文摸都摸不到,石碑便会再度消逝于林间。

    谁都不想成为这样的倒霉鬼,所以在这一刻。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苏文。

    甚至有人试图上前出手干扰苏文拓碑,可惜。这些人的恶念最终都未能化为实际行动。

    因为便在他们走近石碑前三丈之内的时候,华叔也轻轻地向前踏了半步。

    华叔的身上仍旧无片缕才气升起。但是他所带来的压迫感,却仿佛化作了一堵透明的气墙,让所有人不敢再向前踏足分毫。

    场内的大多数人都只是文生、贡生之流,面对华叔那不露自显的威势,竟然有不少人都忍不住激发了体内的才气,这才堪堪抵御住没有后退。

    场间一开始便到场的那几名贡生,包括御书监院杨大人在内,都没有说话。

    既没有开口提醒这些文人学子华叔的真实身份,也没有出言让华叔手下留情。不要把气氛弄得太过凝重。他们就这么静静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仿佛只是一名名匆匆过客。

    沐夕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轻皱起了眉头,她知道,这样的局势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哪怕华叔能够挡住这些人无法近得苏文之声,可若真要发生了冲突,也一定会惊扰苏文的拓碑,到那个时候。可就功亏一篑了。

    只希望,苏文能够快一些。

    苏文此时全部的心神都浇筑在了眼前的碑文之上,对于外界所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可是他笔端的墨迹。却是真的越发急促了起来。

    随着逐渐拓碑而下,苏文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熟能生巧。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身上的橙色光芒越来越深。

    读书可提升文位。凝实才气,而苏文拓碑的过程。也是在读书。

    所以在不知不觉当中,他体内文位之上的才气高度,也正在一丝一毫地增长着。

    这是苏文在来到圣言大陆之后,除了第一次研读之外,第一次,如此专注,如此仔细地读圣贤之文,所以他的感悟也随之越来越深,于行笔之间,自然也就越来越顺,越来越快。

    可惜的是,这片碑文还是稍微短了一些,苏文并未以此再入悟道之境,可是随着他的笔端将最后一个字彻底书完之时,整块石碑却再度激散出了一道耀眼的紫光,直刺苍穹!

    一瞬之间,场间彻底安静了,便连守候在苏文身前的华叔,也忍不住回过头,看着苏文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欣赏。

    这是,完美拓印!

    紫气之辉如烟花一般,瞬息即灭,全然浸入到苏文手中的拓本之中,如泥牛入海,再无踪迹。

    下一刻,石碑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发出“嗡嗡”之声,将整片大地震得沙沙作响,紧接着,便在万众瞩目之下,拓印石碑骤然破土而出,直冲天际,于眨眼之间,便彻底消失了!

    完美拓印既出,拓印石碑自然会提前消失!

    短暂的沉寂之后,那围拢在石碑外围的人群猛地炸锅了。

    “怎么回事!”

    “拓印石碑怎么跑了!”

    苏文手持着完美拓本,还有些发愣,便听得沐夕的声音急促传来:“跑!”

    苏文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将拓本仔细收入怀中,根本来不及与沐夕和华叔告别,身形一闪,便朝着林中掠去。

    沐夕的反应是正确的,虽然此时有华叔在场,能够保得苏文片刻,但是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今日为了拓印石碑而来的文人有多少?上千?上万?

    其中以文生最多,贡生数量也不少,便如侍读、御书这等文位之人,也来了不知几何!

    华叔只有一个人,即便能够拦得住众人一时,也拦不住一世,况且他也不可能真的对这些文人学子下杀手,那么不消片刻之后,苏文便会被人潮所淹没,他手中的完美拓本,绝对保不住!

    一本完美拓本的价值绝对是难以估量的,更何况这还是帝阶碑文的完美拓本!

    其珍贵性,甚至不亚于一件中品文宝,又岂能不引得众人争抢?到了这个时候,不论是沐夕、华叔,还是场间的杨监院,都已经阻止不了暴乱的人群了!

    之前孙丁山在林花居的时候,便感慨过,若是真的有完美拓本出现,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却不想,这完美拓本,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苏文的手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苏文不过一介贡生,又哪里能够抵御得了这千万学子的哄抢?

    别以为文人之辈就一定有谦谦之风,都是仁义道德高于生死的圣人。

    在这个世界,修行,高于生死!

    修行是什么?就是读书!就是求圣!而帝阶碑文,人人求而无门,有可能便是因为这一篇完美拓本,就能缔造一位高阶侍读,甚至是御书,请问,谁不动心?

    沐夕的反应极快,而苏文的应对也更加果断。

    还不等他人回过神来,苏文便已经跑得没影了,直到此时,那么文人学子们,才赫然惊觉,原来石碑的消失,是因为那灰衣人拿到了完美拓本!

    “追!”

    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随即成千上万的人潮朝着苏文逃离的方向汹涌而去,华叔面带苦笑,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出手,而是回到了沐夕身边,护其安全。

    “这小子还真是得圣天眷顾啊,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能不能逃得出去?”

    面对华叔的感叹,沐夕只是轻声说道:“跑得还真快,书碑笔还没还我呢。”

    沐夕并没有太过担心苏文能不能逃出这片旷外野林,因为在她看来,苏文今日做得最正确的一个选择,便是以蒙面现身,如此,只要他恢复到本来面貌,混迹于人群之中,想要脱身,还是很容易的。

    然而沐夕却没想到,此时的苏文,却是连摘下面上黑纱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在逃入密林的刹那之间,苏文便能够清晰地察觉到,他还是被人盯上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于石碑外围,一直守候着他的柴南!

    不,准确的说,并不止柴南一人。

    在另外一个方向,同样有一位速度极快之人,正在高速向苏文靠近中,在苏文未曾激发的情况下,那人已经将两人的距离从百丈之外,于顷刻间便拉近到了十丈之间!

    从对方身上闪耀的深黄色才气光芒来看,这竟是一位侍读!

    “该死!”苏文暗骂一声,来不及回头查看那人到底是谁,终于还是于口中轻诵出了黄庭坚的,一头扎进了旷外野林的最深处。

    苏文的骤然加速,让身后两人都微微错愕了一下,但很快,他们都采取了各自所擅长的手段。

    那位不知名的侍读身上才光更盛数分,于怀中掏出一块流云镇纸,踏于足下,身形急速加快。

    那是一件加速型文宝!

    而至于柴南的应对,则更加让人瞠目结舌,但听他口中发出了一阵阵如野兽般的低吼,透露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让人耳膜生疼。

    下一刻,一头浑身漆黑的豪刺猪从旁侧疾蹿而来,柴南厉啸一声,纵身一跃,一手搂住豪刺猪身上唯一没有利刺的脖颈,一手将砍柴刀斜刺而举,似在指路。

    他竟然能够御兽而行!

    苏文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但是他能够明显感知到,身后的两道,不,是三道气息正在急速向自己靠近,不论他如何转换方向,掩盖身形,对方都紧追不舍!

    终于,苏文停止了奔跑。

    不是因为他体内的才气不支,也不是因为他放弃了逃跑,而是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位拦路人。

    或者说,那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货真价实的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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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更新晚了些,抱歉,希望各位看得开心。

第一百三十章 苏文的手段!

    立于苏文之前的妖兽,其形似牛,却没有牛角,通体呈血红色,一双锃白的獠牙上冒着灼灼热气。

    苏文看过,所以他知道,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乃是一头血敖兽。

    只是,这头血敖兽,却似乎与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圣言大陆的妖兽在品阶上分得不算太过详尽,只有粗略的高、中、低三个品阶之分,而也沿袭了前人的分类之法,只是在高阶之后增加了一个王阶。

    据记载,血敖兽虽然只是低阶妖兽,却是同阶妖兽中霸主般的存在,其力大无穷,足以撞断一株两人合抱的老树!

    如果血敖兽全力攻击的话,普通人几乎在一个照面之下就会遭其秒杀!至于文生之流,在不会战文的情况下,也根本不是血敖兽的对手,唯有到了贡生的层次,以战文对之,才有一搏之力。

    当然,若是有了侍读之位,面对血敖兽,便能轻松将其斩杀。

    不过血敖兽生性温和,极少主动攻击人类,属于群居类妖兽,几乎没有落单的时候。

    而此刻出现在苏文身前的这头血敖兽,不但形单影只,而且眼底冒着红光,看向苏文的目光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杀意。

    这是怎么回事?

    也正是看到了这头血敖兽的异状,所以苏文才被迫停下了脚步,可此时的情况。却根本不容苏文多想,因为在他身后的两人,已经在这片刻之间追到了。

    妖兽的感知。在很多情况下都是比人要更加敏锐的。

    所以柴南身下的豪刺猪,比苏文更清晰地察觉到了不远处那血敖兽的危险,它在距离苏文五丈之外的地方停步,再不敢近寸缕,只是躁动地低声嘶吼着。

    至于那另外一人,则比柴南先到了一步,按理来说。以他的侍读之位,根本不会将血敖兽放在心中,但不知为何。于他的眼底,竟也闪过了一丝忌惮,于苏文之后三丈内驻足,不再向前。

    时至此时。苏文终于看清了此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白衣青年。脚踏绣云短靴,头戴青花方巾,手中握着那闪烁着淡淡橙光的白玉镇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文。

    “朋友,你逃不掉了,交出拓本吧。”

    白衣青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并没有跟苏文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苏文背腹受敌。几乎深陷绝境,但他的眼中。却不见丝毫的慌乱,只是淡淡笑道:“拓本只有一份,可是,你们有两个人。”

    听到这话,柴南冷哼一声,从豪刺猪上翻身而下,慢慢朝着苏文逼近,开口道:“不用挑拨离间,我不要拓本,我只是想告诉大人一个道理,敬酒不吃,便只能吃罚酒了。”

    苏文脸上笑意不变,开口道:“既然如此,请来。”

    便在苏文说这句话的时候,柴南也已经走到了他三丈之前,但柴南与那白衣青年一样,明明距离苏文只在咫尺之间,却还是不得已站住了脚步。

    只是,苏文细微地发现,柴南比那白衣青年,距离自己更近了一步。

    白衣青年见状,淡然而道:“看来两位有些私人恩怨,对此,我表示尊重,只要你交出拓本,我绝不为难。”

    这一次,苏文多说了一个字:“既然如此,请来拿。”

    苏文不知道为什么,那头明显对自己有着敌意的血敖兽迟迟未曾发起攻击,但是他能够明确地看出,那白衣青年与柴南,都对那血敖兽有着一丝莫名的顾忌,所以,他让两人来。

    柴南握紧了手中的砍柴刀,忽的转头对白衣青年说道:“你帮我缠住那头血敖兽,我帮你夺来拓本。”

    苏文闻言,大笑一声:“真有意思,什么时候,一位区区文生,也敢对贡生大放厥词了?你真以为自己是燕国天才,就不把我卫国人放在眼中了?”

    柴南瞳孔微缩,不是因为苏文在激怒他,而是苏文故意点出了他是燕国人的身份!

    果然,随着苏文的声音落下,那白衣青年,对于柴南的态度也有了一丝轻微的变化,看向柴南的目光,明显多了一种冷漠。

    随之,苏文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帮我把这个燕国人解决掉,拓本归你。”

    这便是赤裸裸的驱虎吞狼之计了!

    可惜,那白衣青年并不上当,轻轻摇头道:“我没有必要这么做,毕竟你已经逃不掉了,不论怎么样,那拓本都是我的。”

    苏文在心中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再加一把火,却猛地眼角一闪,看到了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竟然探头探脑地出现在了自己离自己不远处的一株老树下。

    可惜,对方的出现,并不足以解决此刻苏文的困境。

    但与此同时,苏文却猛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来,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头血敖兽迟迟未向自己发起进攻!

    下一刻,苏文从怀中掏出了书碑笔,于刹那之间,绿光大盛!

    “如果你们不来,那么,我便走了。”

    说完,苏文高举书碑笔,便像是手持一支绿色的火把,就这么朝着血敖兽一步步逼近而去!

    紧接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血敖兽压低了身体,喉咙中传来阵阵低吼,却不敢向苏文靠近半分,而是侧着身子,朝着一旁避退开来!

    苏文只是一介贡生,绝不可能对血敖兽产生如此大的威胁,可是,他手中的书碑笔可以!

    诚然,书碑笔并不能用以战斗。只是专属于拓碑只用,但别忘了,不管怎么说。书碑笔都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六品文宝!

    血敖兽惧怕的不是苏文的贡生之位,而是六品文宝的宝光压迫!

    柴南和苏文都知道那书碑笔如果放在战斗中,与一支普通的墨笔也没有分毫之差,可是,血敖兽不知道!

    苏文凭恃的便是书碑笔的宝光威势,以此瞒天过海。

    见状,那白衣青年和柴南都愣了片刻。等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苏文竟然已经绕到了血敖兽的身后。

    不能再等了!

    哪怕白衣青年再不想与这头血敖兽纠缠,但在完美拓本的诱惑下。也不得不出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血敖兽交给我了。”

    这句话是在回应之前柴南的提议,白衣青年在告诉柴南,苏文怀中的拓本。便交给他了。

    柴南于嘴角扬起一抹凛冽的笑意。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最后一次,握紧了手中的砍柴刀。

    下一刻,两人齐身冲了上去!

    白衣青年笔直地掠向血敖兽,而柴南手中的刀,则指向了苏文。

    但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注意到,便在书碑笔的绿光掩盖之下。苏文极为快速地从袖中抽出了某件东西,朝着一旁的树脚下扔了过去。

    眨眼之间。白衣青年便首先与血敖兽相遇了。

    土黄色的才气光芒随之绽放,白衣青年没有吟诗作文,而是从腰间掏出了一卷书册,将其随风而展。

    与此同时,一道镇纸图符自他手腕上轻然跃出。

    书册页卷随风急速翻动,发出阵阵沙沙之声,其上的墨体大字,在黄色才光的包裹之下,仿佛全都活了过来,密密麻麻地从书页中疾蹿而出,直击血敖兽的腰骨!

    那是血敖兽浑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

    血敖兽作为低阶妖兽中的霸者,当然不肯坐以待毙,即便此刻它所面对的,乃是自己全然无法匹敌的侍读。

    “吼!”

    随着一声怒吼,血敖兽踏步急冲,极为灵敏地躲过了空中的黑体墨字,向着白衣青年撞了上去,獠牙之上开始泛起嗜血的红光。

    凭借它的力量,足以撞碎一株百年老树!

    可惜,那白衣青年并不是树,而是堂堂侍读,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但见那白衣青年脚尖轻踏,身形偏转之间,轻而易举地便躲过了血敖兽的盛怒一击,随即,那浮现于空中,如飞蚁蔽日般的墨色大字,在中途急转直下,准确地轰在了血敖兽的腰骨之上。

    “嗷!”

    一声悲鸣随之响起,血敖兽于口中喷出一口带着腥气的鲜血,就此倒地不起。

    这场战斗,结束得实在太快了,从白衣青年掠地而行,再到血敖兽惨遭重创,前后加起来不过数息之间,而此时的柴南,才刚刚行到苏文一丈之前。

    柴南手中的砍柴刀,已经举到了最高处,随时都能劈斩而下。

    可便在此时,异变再生!

    白衣青年和柴南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如战擂般的轰隆声从林间深处传来,如万兽奔腾,如惊涛骇浪,将整片大地都震得摇摇欲坠。

    这便是兽潮。

    柴南的刀在半空中停住了,白衣青年手中的书册也沉寂了,然后两人再也不看苏文一眼,转身便逃。

    轰隆之声只在片刻之间,便来到了三人之间,数以万计的血敖兽踏着愤怒的脚步,横冲直撞,以碾压之姿,在瞬息之间,便将苏文的身影吞没了!

    而柴南和白衣青年虽然反应极快,也已经仿佛感觉到了身后咫尺之间的兽息!

    “来不及了!”

    柴南大喝一声,悍然转身,想要以搏命觅得一丝良机,但随即,他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不解之色。

    自小与妖兽为伍的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与此同时,那白衣青年也已经从最开始的慌乱之中镇定了下来,以他的侍读之位,很快也察觉到了这万兽奔腾的蹊跷之处。

    随后,两人眼前的上万血敖兽消失了,轰隆声也消失了,整个世界,破碎了。

    再然后,白衣青年看到了一只紧紧抱着墨笔的小幻鼠。

    而在柴南的眼前,却升起了一轮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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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感谢‘の﹎平平淡淡’100、588连赏,荣登粉丝榜top10!

    今天是每周的黑色星期四,更新晚了,希望大家谅解,今天还有一章,但更新肯定是在凌晨极晚了,如果等不了的朋友便先睡吧,明天早上起来看是一样的噢。

    另外这一章莫语写得极爽,希望您也能看得很爽。

    最后,谢谢您一直以来的陪伴与支持!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海,才能无量

    此时徽州府的夜已经极深了,所以其上自有皓月当空,只是柴南眼中的这轮月更圆,也更冷,便如墨水涧中的寒冰那般凉意沁心。

    柴南从中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是那么熟悉而亲切。

    因为熟悉,所以柴南没有惊慌,因为亲切,所以柴南也没有失措,他只是奋力抬手,将手中的砍柴刀,平举眉间。

    可惜,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他的应对,始终晚了那么一些。

    月光悄然穿过他手中的刀,洒进了他的胸口。

    从中盛开出了灿烂的红花。

    然而,柴南眼中的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平静,他手中的砍柴刀,比任何时候都轻盈,刀锋掠下,终于劈在了那片月光之上。

    月间有金石之音响起,却有些沉闷,那清冷的月色随之下沉了几分,使柴南胸前的血花越发绚烂了一些。

    然而,柴南的眉宇之间却不见丝毫的痛苦之色,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般的痛楚。

    “疼痛,能够让人更加清醒。”这是柴南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告诉他的一句至理名言。

    所以柴南对于痛觉毫无畏惧,他只是有些意外,自己的砍柴刀,竟然没能劈开那片月光。

    于是他退了。

    做工粗糙的草鞋踩在松软的土地上,竟然荡起了阵阵气浪,柴南的身形随之暴退,身上的粗布麻衣,片片碎裂!

    但与此同时。那片冷月也不依不饶地再度欺身而进,其上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橙光,如日月同辉。普照大地。

    苏文的声音即刻响起,口中所诵的,却不是,亦不是。

    因为吱吱的骤然出现,让苏文再次回想起了当日于鬼望坡中的一幕幕,他从吱吱想到了幻灵笔,又从幻灵笔想到了书碑笔。所以才能仗笔而行,让血敖兽退避三舍。

    是以苏文将幻灵笔再度交到了吱吱手中,让其编织了一场关于兽潮的噩梦。

    但最关键的。却是让苏文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自入得徽州府以来,苏文都只用过两首战文,便是来自黄庭坚的和,让他险些忘记了。原来。自己早在鬼望坡的时候,就曾创过一首战诗了。

    那首诗,更适合此情此景,或者说,更适合他手中的冷月。

    便是贾岛的!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当日于鬼望坡上,苏文手中的剑。只是临川城北铁匠铺的金大锤送别时赠他的一把普通短剑。

    而此刻,苏文手中的。却是冷月!

    诗毕,苏文身上才气之光璀璨夺目,剑上的杀意更加凝实,再进数寸!

    “嗬……”

    一抹血红自柴南嘴角淌下,他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吼,身上的赤芒已经渐渐有了崩溃的迹象。

    可惜,便在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白衣青年,却突然动了。

    他所做的事情很简单,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白纸,然后抬手朝柴南的方向撒了过去。

    下一刻,苏文眼前突然青光一闪,随即他便感到手中的冷月一松,如刺入了空气之中,再看身前,哪里还有柴南的影子?

    唯余一张泛着青光的白纸而已。

    中阶文宝,傀儡纸!

    冷月剑锋之前,还沾着滴滴鲜红,然而那原本已经被苏文一剑重创的柴南,却在眨眼之间,已经被傀儡纸置换到了白衣青年的身边!

    苏文收剑停步,看着那白衣青年,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此人不仅仅位及侍读,而且身怀白玉尺和傀儡纸两大文宝,其身世绝对不凡!

    尤其是作为五品文宝的傀儡纸,虽然因为使用次数的稀少而品阶受限,但每其一出,都能救得一命,何其珍贵!

    而那白衣青年,却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其用在了柴南的身上!

    最关键的是,他为何要救下这个燕国人?

    苏文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去想明白,因为对方已经手持书册,向自己急掠而来。

    一时之间,苏文神色微凛,他没想到,那白衣青年还是悍然出手了。

    苏文能够一击重创柴南,可谓是机关算尽,用上了幻境,用上了冷月,用上了战诗,甚至还用上了文位压制!

    可是面对堂堂侍读,正面与敌,苏文的这些手段,全都没有用。

    苏文没有退,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松开了腰间的冷月剑柄。

    燕北教他的这一剑,可以奇袭,可以作最后一搏,却不能与之对敌,对此,苏文牢记于心。

    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仰头看向空中的墨色大字,缓缓开口道:“你是谁?”

    白衣青年头顶的青花方巾微微摆动,对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这不应该作为你的遗言,所以,我给你重说一次的机会。”

    苏文轻轻一笑:“你不是只求我怀中的拓本吗?如果我愿意给你,又何来遗言?”

    白衣青年对于苏文的应对微微错愕,空中的墨色大字也为之一顿,他立于苏文身前三尺,漠然道:“如此,请给我。”

    片刻之前,苏文对他说,请来拿,现在他过来了,所以可以回答苏文,请给我。

    苏文再度笑了笑,将手探入怀中,然后取出了一件东西。

    却不是那完美拓本,而是一个葫芦。

    白衣青年随即从中嗅到了一丝无比危险的气息,所以他没有片刻的犹豫,手中书册狂暴而动,空中的一个个墨色大字即刻狂舞而下。如漫天飞蚁。

    然而,与此同时,苏文手中的葫芦也喷发出了大片的橙色光辉。顷刻之间便将那漫天飞蚁淹没其中,如惊涛拍岸,掀起阵阵风暴!

    才气离体,那是翰林之上的文位才能做到的事情,便如当日于临川城圣庙之外,半圣陆三娇只是轻手一指,便将一缕才气渡入了徐凌的气海。将其搅成了粉碎。

    苏文如今只是刚刚晋升贡生数日,当然没有这等本事。

    可是,他手中的无量壶。却代替他实现了才气离体!

    为何文斗是文人之辈最凶险而残酷的对战手段?因为双方所动用的,都是文位之根本,也就是才气的直接比拼!

    所谓战文之文,只是一种工具。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书画文章,都只是一种媒介,通过各自品阶,将文人的才气外显,便如同是柴南手中的那把砍柴刀。

    而才气,则是握刀的手!是挥刀的人!

    是砍柴刀本身强,还是用刀的人更强?答案不言而喻。

    白衣青年靠才气激发文章之杀意,是战文手段。

    而苏文凭借无量壶。却是文斗的方式!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苏文已经在贡生之位。使出了堪比学士的战斗手段!当然,他如今的文位尚低,所能激发的也只是橙色才气,所以杀伤力极其有限,只是,对付那白衣青年,已是足够。

    若非那白衣青年的文位足足高了苏文四个品阶,便在苏文拿出无量壶的那一刻,他便已经败了!

    即便如此,此时的白衣青年也已经察觉到了事情不妙,因为他所激发出来的漫天飞蚁,便像是掉进了汪洋大海中,被彻底吞噬淹没,再也不见踪迹!

    这便是一件高阶文宝的价值!

    苏文靠着无量壶,生生拉近了与对方四个阶位之间的差距,而且只要他壶中才气不断,那白衣青年便对他奈何不得!

    问题便在于,是苏文的才气先枯竭,还是白衣青年的书册先被消耗殆尽?

    以常理来看,苏文能抵挡得一时,也抵挡不了一世,因为文位决定了每个人的文海厚度,以及才气的多少。

    可是苏文从来都是一个擅于打破常理的人。

    他手中的葫芦,名为无量壶,但实际上,唯有大海,才能被称为无量。

    苏文的文海,本就是一片大海。

    整整半柱香的时间,白衣青年于书册之间跃出的墨色大字便如泥牛入海,根本掀不起半点波澜,亦沾不到苏文半片衣衫,而反观苏文,壶中所喷薄而出的汪洋却迟迟不显枯竭之象,其才气雄浑程度,哪里像是一名贡生?

    当然,那白衣青年从未见过无量壶,所以根本不知道其内激散而出的才气是出自苏文自身文海,还以为那些才气是储存积攒而来。

    但便是如此,也足以让白衣青年震惊了,因为他从未听说过,世间竟然还有这等手段,能将一名贡生的才气离体外放!

    双方依旧在苦苦对峙,白衣青年于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却不是为苏文层出不穷的手段,而是对其身份的猜疑。

    能够拥有这等文宝之人,又岂是凡人?

    “你到底是谁?”

    苏文不答,心中却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如此近距离之下,苏文这才惊觉,这白衣青年,竟然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但是以苏文的记忆力,自然能够明确,对方与自己绝对只是初次见面,那么,这种眼熟是怎么回事?

    可惜,苏文还来不及想明白,便猛地瞳孔紧缩,手中的无量壶也为之一颤。

    因为他看到了一把砍柴刀。

    柴南的脸上露着狞笑,胸腹间麻布短衣已经被鲜红浸透,但他没有昏死过去,也没有逃离当场,而是再一次将自己的刀锋,掠向了苏文。

    此时苏文的心神都沉浸在与白衣青年的对峙当中,文海内才气也正通过无量壶,全然向着空中宣泄,根本不能中断,否则,他在眨眼之间便会被那一个个墨字所淹没!

    柴南出刀的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但他的刀,仍旧没能劈在苏文的身上,因为从苏文的腹间,突然刺出了一抹金芒!

    与此同时,白衣青年终于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淡然,惊声疾呼:“圣力!”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带着经书的少年

    圣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文竟然激发了圣力!

    苏文位及贡生,距离成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他的文海当中,是不可能出现圣力的。但此时此刻,于苏文腹间刺出的那道金芒,却是货真价实的圣力无疑。

    苏文怎么可能拥有圣力?

    自然是得益于镇国贡生的封号。

    事实上,对于圣力,苏文从来都不陌生,当初他于三度登榜的时候,圣域便曾降下圣力灌顶以资鼓励。

    不过,作为灌顶的圣力,是无法储存在文海之中的,是以当日这些圣力,都尽数转化为了苏文体内才气,助其八位同升,更是补齐了苏文最为欠缺的棋位等阶!

    之后,苏文于州考当中晋升贡生,得封镇国之号,从宰相华易夫手中接过的那道谕旨当中,亦含有一道圣力。

    苏文将这道圣力藏了起来,潜于文海的最深处。

    终于在此刻用了出来。

    圣力一出,别说柴南只是小小文生,便是侍读也决计躲不过去!

    当初徐凌便是如此被废掉的!

    “砰!”

    下一刻,柴南整个人倒飞而出,手中的砍柴刀于片片血雨中颓然落地。

    圣力的伤害,比起之前苏文手中的冷月,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

    便在眨眼之间,柴南胸前的衣衫尽数湮灭,他的皮肤寸寸断裂。肌肉融于虚无,便连最坚硬的骨头也碎成了渣滓。

    在柴南的胸口处,赫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血洞。将他的身体全部贯穿,狰狞可怖。

    只是有些可惜,苏文毕竟不是陆三娇,初次动用体内圣力,无法将其如臂使指,所以这一道圣力,刺入了柴南的体内。却并没有准确地刺入他的文海。

    但即便如此,柴南也已经与死人无异了。

    重重地摔落在地,柴南的眼神终于不再平静。先后两次,他欺身而上,举起手中的砍柴刀,却始终没能将其挥下。也尚未使出自己最强的文道手段。甚至连苏文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便连遭重创。

    而如今,他已经快死了。

    柴南心有不甘。

    柴南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但是在这一刻,他终于第一次感觉,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圣力离体,苏文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他没有时间去查看柴南的生死。也没有功夫去欣赏圣力的威势,他握着无量壶的手掌。终于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这已经是今夜苏文遭遇的第二场生死战了。

    但即便是之前遭到徐妄等三位贡生的包夹围攻,他都没有如此疲惫过。

    从某种角度来说,不论是眼前这个白衣青年,还是只有文生之位的柴南,给苏文所带来的压迫感,都比那三位贡生加起来还要大!

    大量的才气波涛随着无量壶宣泄而出,此时终于渐渐有些后继乏力了。

    大海有潮起潮落,亦有狂暴过后的宁静,却没有永恒的汹涌。

    苏文文海中的才气还在激荡澎湃,但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但便在此时,那白衣青年,却突然合上了手中的书册,翩然而退。

    苏文轻轻眯起了眼睛,伸手将无量壶的壶嘴重新封住,空中的橙色气浪,终于停止了咆哮。

    白衣青年会退,并不是因为他的文章之力已经消耗殆尽,而是他的心底,升起了淡淡的恐惧。

    此人竟然身怀圣力!

    先不说对方那无穷无尽的底牌和手段,也不说他手中那神秘莫测的小葫芦,只是那一道金芒圣力,便足以让白衣青年胆寒了。

    他不知道对方体内还有没有圣力,而那些圣力,又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所以他不得不退。

    再次与苏文拉开了三丈的距离,白衣青年目光凝重地看着苏文。

    苏文没有主动抢攻,他静静地站在原地,调整着自己已经有些紊乱的呼吸,强行压下了脸上的苍白之色。

    “你到底是谁!”

    白衣青年第二次问出了这句话,但比起前一次来说,却多了一丝惧意。

    苏文很乐于对方的这种忌惮,更希望对方能多拖延一些时间,因为每多拖一息之间,他的力量便能多恢复一分。

    轻轻一笑,苏文开口道:“这句话,是我先问的。”

    我先问的,自然你先答。

    白衣青年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回答道:“我是小侯爷的人。”

    苏文指尖骤然而紧!

    对方竟然是徐家的人!

    顿了顿,白衣青年复又开口道:“我叫徐向霖,现在,该你了。”

    果然!

    对方只说了两句话,苏文已经猜到了其真实身份,如果是徐家子弟,当然不会自称是“小侯爷的人”,那么他这么说,就只有一种可能,此人的徐家家奴!

    一位家奴,能够位及侍读,能够被赐以家姓,其在族内的地位绝对不低,恐怕极有可能便是小侯爷的贴身侍卫!

    那么作为小侯爷的亲随,这个徐向霖为何会出现在旷外野林?

    苏文知道,对方一定是来调查徐妄等人的失踪的!

    沉吟了片刻,苏文淡然开口道:“我叫杜甫。”

    徐向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对于这个名字无比陌生,而且徽州府内,也没有杜姓大族,但随即,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苏文手中的葫芦之上。

    无量壶的外形,看起来便与普通的酒葫芦差不多,所以因此,徐向霖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你是酒圣杜康的后人!”

    苏文一愣,没想到对方的联想力竟然如此丰富。但此时的他,巴不得对方误会得越深越好,于是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

    深吸了一口气,徐向霖微微颔首,开口道:“原来是圣人之后,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既然如此,徐某便告辞了。”

    说完。徐向霖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转身便走。

    此时的他,已经对于苏文怀中的那份完美拓本。再无念想了。

    怪不得对方能够从大小姐手中借得书碑笔,怪不得对方能够完美拓碑,怪不得对方能身怀重宝,怪不得对方能够于文海中藏有圣力。

    这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最完美的解释。

    于是徐向霖走得很干脆。甚至没有放一句狠话,因为他永远都不知道,一位圣人之后的手中,还藏有多少的底牌。

    苏文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轻而易举便将对方给唬住了,如果先前他所用的手段是驱虎吞狼的话,那么,此刻算不算是狐假虎威?

    不过不管怎么说。危机总算是解除了。

    苏文又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确认徐向霖并没有杀个回马枪的打算。这才拖着疲惫的步子,慢慢走到了柴南身前。

    对方快死了,但还没有死。

    柴南瞪大着眼睛,看着苏文一步步朝自己靠近,却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的他连呼吸都困难了,又何谈其他?更何况,他一直赖以生存的那把砍柴刀,已经不在手中了。

    上一次这么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是什么时候了?

    是被妖族人屠尽全镇的时候?还是于天弃山脉被妖兽突袭的时候?亦或者,是他刚刚拾到那把砍柴刀的时候?

    苏文看着柴南那有些涣散的双目,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松开了握着冷月剑柄的手掌。

    是生是死,还是交给圣天来决定吧。

    对敌需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个道理,苏文懂,但他在这一刻,仍旧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不是因为心软,而是没有必要。

    柴南没有看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谁,即便他活了下来,对于苏文来说,也全无威胁。

    苏文从来都不是一个嗜杀之人,除非有人触到了他的逆鳞,或者,对方也想要杀了他。

    柴南向他举起过刀锋,但苏文却看得很清楚,对方的刀,故意于自己的要害处,偏离了几分,或许这也不是柴南的仁慈,而是他更希望看到苏文临死前绝望的目光,亦或者,这是柴南想要将他重伤后再行折磨。

    但不容置疑的是,柴南刀锋偏离的这几分,救了他自己的命。

    苏文步履有些沉重地走到了一旁的书脚下,一手抱起吱吱,拿过幻灵笔,头也不回地朝着野林外走去。

    一场州考,一次拓碑,两场大战,让苏文的心神和身体都受到了极大的负荷。

    他没有受伤,却身心俱疲。

    这种疲倦,已经足以让他难分东南西北,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苏文一直在林中打转,却迟迟不见前方的出路。

    苏文走走停停,眼皮越来越沉,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去,因为这里是旷外野林,这里隐藏着比人类更加凶险的妖兽。

    先前一头血敖兽就险些让他束手无策,若是此处还有更多的凶兽呢?

    不知不觉当中,苏文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前方突然出现了大片的开阔之地,却泛着浓重的血腥气息。

    苏文强撑着精神,远眺而去,顿时呆住了。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大片的猩红,准确地说,那是累累尸骨,粗略看去,起码有数千之巨!

    不是人类的尸体,而是血敖兽!

    大量的血腥之意从苏文的鼻腔侵入,让他的脑袋更加发晕,而便在此时,他终于看到了一道人影从侧旁穿过,向行走来。

    那是一个模样有些奇怪的少年,或者说,以苏文的审美观来看,对方实在长得不怎么好看。

    只是那少年似乎酷爱读书,如苦读学子,即便于林中行走,也手握一卷经书,低头轻诵,对于一旁林间的屠戮血腥,浑然不觉。

    “这位公子……”

    苏文开口喊了一声,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一道微风便随之袭来,带着厚重的腥气,直击苏文的五神六感。

    一时之间,苏文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胸闷头胀,随即双眼一黑,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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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只是今天的第一更噢,所以待会儿还有一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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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圣天下介绍:
神书临世,百圣齐出。
十国内乱而止,开创真正的文昌武盛之治。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文道崛起,诗词可杀人,书画能御敌!
这是一个最坏的年代,精怪横行,妖兵侵人世,祸乱百丛生!
百年光阴,圣道凋零,人族成危。苏姓少年,携满腹经纶,才气傍身,向圣而行。
夺文位,拓文海,铸文心,凝文魄,争文宝!
至此以后,他所到之处,便是圣地,他所道之语,便是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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