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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闲半散     茁壮的草根txt下载     茁壮的草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 私下协议

    然而百思工作室依旧日薄西山,甚至面对房东的催租也已经赔无可赔,送无可送。

    就在生无可恋的时刻,何萍出现了,这位曾经在南榆县委工作的女生,居然也来到了省城工作,裴颂当时吃惊不小。

    他的百思最初在南榆开张之时,是因为一起创业的同学家在那里,还因为同学的母亲在百货公司当财务科长,百思的第一张订单就来自于那里。

    唯一的遗憾是工作室没有服装厂,只能委托代加工,而服装业最最暴利的设计费对他们而言反而成了免费行为,最后这张订单的利润只是赚了一笔差价,这笔差价却是整个环节里最微薄的,所获利润还不如专门从事“对缝”生意的中介公司。

    后来,又经过熟人介绍,为南榆县委的一次活动加工了一批带文字的遮阳帽,还是与设计无关。

    两次订单赚的利润还不如欠下的人情多。

    不过裴颂自认为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刚刚大学毕业进入团委工作的何萍。

    那一年,何萍二十二岁,国家干部;

    那一年,裴颂二十七岁,自主择业。

    这仿佛是公主和放牛娃的故事开头,而悲哀的是,只是裴颂单一的幻想。

    何萍在并原见到他时,差点忘了眼前这个散发成熟魅力的三十岁男人是谁,不过她对百思印象很深刻。因为当时,这家工作室送帽子时,顺手给了她一副速写画,上面的女孩子青春灵动,在走廊里迎面而来,正是她本人。

    何萍终于想起来了,那幅画的作者就是眼前这个人。

    只是,对方看起来过得似乎并不好,原本应该最自信的年龄,而他看上去却很紧张局促。

    一番交谈后,何萍知道了裴颂的境遇,她直觉对方的落魄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环境。

    当时所处的时代,人们还不习惯释放自己的个性,服饰打扮更倾向于从众,远不像现在,别说撞衫,就是撞脸也要去做个拉皮彰显不同品位。

    面对裴颂,何萍忽然心中一动,宁宝隆特立独行的风格跟百思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这两家在一起做个加法,或许都会实现自我的救赎。

    后面的事儿何萍没有再打听过,所以她完全没有想到,裴颂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竟然提出每售出一件百思设计的衣服,抽水百分之三十的要求。

    而何萍更加没想到的是,宁宝隆竟然答应了。

    此后半年,两家顺利起飞。

    裴颂的心再次活了。

    从大学毕业开始创业,他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有道是钱壮怂人胆,更何况他并不怂,不但不怂,相反还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只是眼光比本事更高,这个致命缺点成了裴颂成长中的最大桎梏。

    他想单干!或者不单一依附在宁宝隆身上,这个念头只是想证明自己,反而与钱无关。

    此时,裴颂望着宁向东年轻的脸想到,我也可以做成他这个样子。

    宁向东也在望着裴颂,思索刚才那句离了宁宝隆,百思什么也不是的话,片刻后才开口道:“既然这样,裴哥对下一步的想法是什么?”

    “我的想法已经很小龚谈过,其实很简单,在与宁宝隆合作的基础上,我们打算跟其他商家也进行广泛的合作……”

    “我们是出售设计理念的工作室,所谓货卖识家,也是为了能增加工作室的收益,有了收益,才能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才能拿出更好的设计,再提供给你们这样的商家,其实这是个良性循环,对大家也都有好处的,对吧?”

    “既然对大家都有好处,那为什么会有反问句呢?”宁向东微笑着说道,同时伸手制止了裴颂想要解释的话,继续说道:“裴哥的意思我很明白,说了一大堆,无非觉得目前收益满足不了百思做大做强的需求,我觉得这是个好事!”

    “人嘛,就是要保持持续的不满足,永远把一座山踩在脚下,才能看到更高的另一座山,只是很多事情,其实应该量力而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我们怎么不是量力而行?”裴颂双眉一扬,不悦的打断道:“我也不瞒你小宁,正是因为跟宁宝隆合作期间,我才不断发现公司的潜力,几乎每一件设计的衣服,拿过来都成了爆款,所以我才考虑,既然有这个实力,不如再拓展一些合作伙伴,当然跟宁宝隆的合作还会继续,我们不是忘本的人……”

    宁向东一语不发,微笑倾听着,当裴颂渐渐停止慷慨的发言时,他伸手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这个手势让裴颂很不舒服,他看了宁向东一眼,对方明明比自己小很多,表现出的气场却比自己强大。这让他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太沉不住气了,很急切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尤其是最后一句,似乎在向对方表白一样,这让裴颂愈发沮丧,自己终究是个搞技术的,在世故面前还不如宁向东这个年轻人。

    “裴哥,其实有些话不用说的这么直白,我只想问问,当初百思举步维艰的时候,也一定采取过很多办法,正如您所说,工作室的设计理念我也很欣赏,而且我们两家这半年合作愉快,不过您想过没有,半年之前百思还是百思,钟楼街这些门店也与今天同样没什么增减,那为什么,贵室当初始打不开合作通道呢?”

    “这……”

    裴颂接不上话来,他当初确实托关系找朋友与很多商家接触过,甚至也直接找过服装厂,而门店只销售品牌成衣,服装厂只管来单加工,假如百思也像宁宝隆下个订单,生产出来的衣服连卖的地方都找不到,更别说从每一件利润额里抽水了。

    宁向东默默等待了一会儿,他知道裴颂明白答案,更明白对方放出再找合作伙伴的话,无非是看着宁宝隆蒸蒸日上,想为百思再争取一些利益,只是采取的手法有点拙劣了。

    “裴哥,我有个想法,您考虑一下,然后今晚就不再谈这件事了,等您考虑成熟后,直接回答我就可以,行吗?”

    “什……什么想法?”裴颂木然的问道。

    “我个人在宁宝隆占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从这笔股份里,以个人名义分给你们百思一半,作为双方继续合作的条件,你考虑一下。”

    “什么?!”裴颂瞪起双眼,差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过,我还有个要求,就是如果你同意我的提议,那今后每件商品售卖利润的抽水就没有了,同时百思也必须跟宁宝隆荣辱与共,同进同退。”

第二百七十二章 街头

    裴颂望着窗外很久没有说话。

    光怪陆离的城市灯火,将夜晚映照如白昼。

    人民广场上,那盏射灯巨大的光柱从窗前划过的时候,裴颂终于收回视线,望向桌子对面,那个一直微笑着的,等待他说话的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或许盯了太久的灯光,裴颂眯起双眼,看着宁向东说道:“你要清楚,百思工作室,就是我的根,是一颗正在成长的幼苗,非常可惜的是,始终没有遇到风调雨顺的合适环境,所以还有太多生命力没有机会激发出来,这一点,你应该也有所发现,百思设计出来的每一个款式都能激发人们的购买欲望。”

    裴颂说完后,宁向东也同样没有立刻说话。

    他在思考,怎样才能给对方一个贴心而可靠的回答,同时,他又不愿意看到裴颂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愿景中自欺欺人。

    “没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裴哥,我的建议只是给你一个参考,你现在看到的,是宁宝隆朝气蓬勃的样子,至于以后会怎样,我也不敢保证,所以……只能赌一下了。”

    “还有一点,我也想说说自己的看法,一颗真正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幼苗,是不需要呵护的,它依靠自己就能长大,不但不需要别人为它挡风挡雨,甚至自己还能搅风搅雨,所以裴哥,我觉得,对百思送一程可以,一路奶下去,必死无疑!”

    裴颂眯起的眼睛睁大了,这种论调他第一次听说:“按你的意思,难道用心对待自己的事业不对吗?”

    “当然对,只是方向错了,成就和发展是奶不大的,不能只输血,要让它自己造血,”宁向东诚恳的说道:“有些事情不是说出来就行的,还得要做,你我之间路数不同,但却殊途同归,这也是我非常想让裴哥您和我,百思和宁宝隆,彻底融在一起的愿望!”

    裴颂再次陷入沉默,心中不断思索着,眼前这家伙看上去满腔赤诚的样子,比他家那个胖子实在的很,死胖子的日常小动作实在太多,让人烦不胜烦。好在都是一目了然的行为,打起交道来轻松不累。

    而眼前这位,看起来比胖子更加轻松,连小动作都没有,可这种表象是真实的意识反馈吗?如果他确实是这样直来直去的,那么在生意场上能活到今天,也算奇葩了。

    裴颂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番,终于认定,宁向东给出的建议,对他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强大。这就意味着,自己将成为宁宝隆的隐形股东,今后哪怕卖出去一双袜子,也会有他的一份分成。

    想到这里,裴颂终于轻松的笑起来:“我赌了!”

    此时,何萍和龚强看完菜推门进来,恰巧看到裴颂的笑容,也开口笑道:“二位老板运筹帷幄之中,看来已经想出攻城略地的方法了?”

    “借你吉言!何萍,”裴颂马上接过话来:“你这个名字取的真好,走到哪里,都会带来和平。”

    裴颂自从认识何萍后便心生好感,只是这些年经历坎坷,不免自惭形秽,因此始终不敢表白,只是小心翼翼维系着两人不远不近的关系,深怕远之则怨,近而不逊。

    只是百思工作室始终不见起色,现实与理想渐行渐远,心中缠绕的情愫也越来越沉重。

    好在上天眷顾,何萍也始终单着,一直没有归宿,让自己心中的念想,始终没有破灭。

    不过裴颂很有自知之明,并不敢认为何萍是在等他,只是把这位如阳光般明媚的女生,作为心中努力奋斗的目标。

    眼下大事既定,剩下的时间,一桌人终于踏实的坐下来,品尝佳肴,吹牛打屁。

    龚强发挥曾经走南闯北做销售的特长,把自己当初听说和亲历的趣闻轶事声情并茂的讲了出来,一桌人听的兴致盎然,其乐融融。

    开心之余,裴颂不止一次的观察龚强,他很好奇这位也是宁宝隆的合伙人之一,居然对下一步的安排不闻不问,似乎对于宁向东无条件的信任。

    裴颂很不理解,就算是朋友,也应该明算账吧,然而龚强直到晚宴结束,也没有提过一个字。

    裴颂彻底服了,这两个人,一个无为,一个淡泊,偏偏取得的成就比自己大,都说天道酬勤,现在看来几如屁话,还不如与世无争来的容易。

    还有那个宁向东,难道他真是烧锅炉的吗?有一瞬间,裴颂失神的想到,何萍不会骗自己吧?

    今晚喝的酒是进口的苏格兰芝华士,这种威士忌调鸡尾酒很不错,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映衬下显得更加饱满,倒入杯子后,散发出淡淡的烟草味道。

    在座的四人谁也不懂洋人喝酒的调调,直接端起未经勾兑的原液,一通碰杯猛造。

    宁向东海量,很自觉的主陪,裴颂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几个轻飘飘的照面,就开始上头,等饭局结束时,早已被洋酒后劲顶的东倒西歪。

    在龙城酒店的大门前,宁向东召来一辆酒店送客专车,把裴颂扶上车,龚强坐进副驾,亲自送裴颂回去。

    宁向东一直目睹车子平稳远去,才转身对何萍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要不先走走吧,散散酒气。”何萍也没喝过纯进口的威士忌,今晚很好奇喝了一杯,因为担心满身酒气回去被妈妈抱怨,所以提出走走,而她潜意识里,还想利用这个机会,跟宁向东轻轻松松多呆一会儿。

    在路上,宁向东跟何萍说了自己送给裴颂百分之十五股份的事,何萍停下脚步,淡淡的白了他一眼,说道:“百思根本没有赌的资格。”

    “我知道,可是为了留住他,只好这样。”

    “你倒大方,把股份拿出来一半,为什么不采取每个月定额的办法呢?”

    “那不一样,随着今后发展,宁宝隆无论扩张还是萎缩,百思都将荣辱与共,会有强烈的归属感,如果每月发定额的钱,百思会产生领工资的感觉,永远不可能融进来,但有风吹草动,又会像今天这样……”宁向东遥望着裴颂离去的方向:“心意难平生异志,到那时,再安抚就没用了。”

    “而最关键的是,我认为裴颂绝非池中之物!”

    “最后这句话我赞同,如果他是个窝囊废,当初我也不会把他引介给你们。”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喜欢烧砖

    “不管百思将来怎样,我都要谢谢你!”

    何萍和宁向东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听到这句感谢的话语,她没有回答,心里却悠悠的叹息一声。

    夜晚的风,凉意中带着丝丝温暖,路边的树木,也已长出新叶,春末夏初,本是恋爱的季节,而所有的美好,却与自己无缘。

    人的一生会遇上三个人,一个是最爱你的人,一个是你最爱的人,一个是陪你共度一生的人。

    你最爱的,往往没有选择你,最爱你的,往往不是你最爱的。

    尘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在交织如网的因果中,每个人都是网中的鱼。

    龙城酒店夜宴之后,裴颂彻底断绝了再添新灶的想法,死心塌地贴在宁宝隆身上。

    当然他该要的利益一个也不少,而且还与宁向东秘密签署了股份转让的私人协议。

    裴颂三十岁了,走出校门就去创业,浑浑噩噩七八年,始终没有在自己最钟爱的领域里闯出一片天地,这次投身宁宝隆,看似很悲壮的赌一把,却是这些年里境遇最好的一次选择。

    龚强对裴颂的决定自然是大喜过望。虽然他隐隐感觉到,这件事的最终圆满,一定是有什么人在圈子之外推动了整个事件,不过他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

    胖子跟宁向东不同,对方是只问耕耘,不问收获,而他只管结果,至于达成手段是什么,他才懒得管,哪怕是杀人放火,洪水滔天。

    “所以,既然合作愉快,那我有个要求,就是百思的字号也得出现在门头上!”

    裴颂和龚强签完如同卖身契一样的合约后,提出重新更换门头的要求。

    “还有店内,这面墙上也要有百思的名字。”裴颂看着一面墙壁上龙飞凤舞的“宁宝隆”三字说道。

    龚强对这一无理要求当即表示拒绝,他不想换字号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愿意花冤枉钱。

    “想换也可以,变更手续你去跑,装修开销你来掏。”龚强说完,把一双大脚架在办公桌上。

    裴颂对胖子近乎无赖的行径毫无办法,他以前作为合作者,双方地位是平等的,每次来结算盈利的抽水时,龚强都表现的非常热情,虽然时不时抹掉一些小小不言的零头,但在裴颂看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想到,如今这份永久合作的合约刚刚签完,胖子就换了一副嘴脸。

    裴颂看着龚强架在桌上来回抖动的双脚,脸色有点发青:“我今天才算认识你,你连基本尊重人的礼貌都不具备!”

    “咦哈?老子具备这些有鸟用!能凭空多出十块钱来?”龚强笑的肥肉乱颤:“别忘了你以后也是这家店的一份子,没让你垫资出股份就不错了,还想花钱?”

    龚强对宁向东这一番操作佩服的五体投地,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把裴颂这小子拉进来,不但不用再支付抽水钱,还可以免费享受百思的设计成果。

    胖子心情美丽的不小心冒出个鼻涕泡,连忙掏出手绢擦了擦。

    不过他并不知道宁向东私下分给裴颂一半股份,若是知道了估计立刻就得吐血三升,跳楼而亡。

    龚强一通混赖的搅和,裴颂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只好气鼓鼓去找宁向东。

    宁向东正在制砖车间里干活,裴颂走到门口被拦下来,要求马上远离,他只好来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等着。

    刚点燃一支烟抽着,就看见车间门打开,走出来几个好像刚刚从外太空返回地面的宇航员一样的人。

    车间大门打开的一瞬,里面随即飘出些浅黄色的粉尘,在空中飞舞。

    这时有人举着一根粗大的吸管迅速将粉尘吸走,同时也对几个“宇航员”一阵猛吸。

    处理完带出的粉尘后,这几人才缓缓离开大门。

    其中一人向裴颂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脱掉手套,又将头上的防尘盔摘掉,向他微笑着招了招手。

    “宁向东!”

    裴颂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瞪着双眼大叫了一声,手中的烟也掉在地上。

    眼前的“宇航员”,让他无法与龙城酒店那个跟他娓娓交流,轻描淡写就让出百分之十五股份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宁向东并不知道自己把裴颂吓着了,却被他的一声大叫吓了自己一跳。

    他停下脚步,迅速向周围观察了一下,发现并无异常后,才皱着眉走了过来,说道:“搞什么搞?一惊一乍的!”

    裴颂依旧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不住呐喊,何萍没有骗他,宁向东真的是烧砖的,不但烧砖,还烧的是特殊砖!

    “我……对不起,宁向东,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是烧砖的……工人!”裴颂结结巴巴的说道。

    “哦,何萍没跟你介绍我的情况吗?”宁向东不以为意,从裴颂手里拿过烟盒,也不征求他的同意,点燃一支抽了起来。

    “何萍告诉我了,只是亲眼见到这个画风,有点不习惯。”裴颂终于缓了过来,说道:“我以为你烧的是砖窑里的那种红砖,没想到是在这种密封车间里生产特殊砖!”

    宁向东对裴颂眨了眨眼睛,轻笑道:“所以,优秀的人,就连烧的砖都这么与众不同。”

    裴颂呆了呆,才听出这句调侃,心情忽然轻松了一点,道:“我只知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哈哈。”

    “你如果心情好了,我也就好了,”宁向东望着裴颂,依旧笑着道:“换班时间只有十几分钟,说吧,找我什么事?”

    阳光般的笑容,轻松的调侃,裴颂心中阴霾渐去,他摇了摇头,说道:“来的时候确实有事,不过,现在已经忘了,就当是来看看你窘迫的样子吧。”

    看着宁向东,裴颂忽然觉得,这世界上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从此舍掉百思这个名字,也无所谓了。

    “……好吧,”宁向东再次仔细看了看裴颂,确认没毛病之后点点头:“那我就过去了。”

    说着伸手想拍拍裴颂的肩头,可看到自己的防尘服后,又停止了动作,无奈的对裴颂笑笑,转身向车间走去。

    “等一下,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宁向东知道他问什么,耸了耸肩,说道:“这些活儿,总得有人干吧……”

    “为什么是你?”

    “因为我遇上了,”宁向东说完没有马上走,偏着头想了想,继续说道:“而且我挺喜欢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小强

    很快五一节到了,参加郑村民的婚礼时,赵伟主动过来坐在一起,龚强并不知道他和宁向东之间发生过什么,看到之后反而有久别重逢的欣喜,联想到两人曾经一起在武汉,为了李梦风还彼此互吃对方的干醋,而如今这个妹子伢都已经嫁人了,想到这里,胖子不禁心生种种感慨。

    席间,龚强盛邀赵伟一起去武汉,却被他以工作繁忙走不开推脱了,龚强当即表示不满,指斥赵伟没有念旧之心。

    而从来面对龚强不示弱的赵伟,这次却出乎意料的笑了笑,并没有反唇相讥。

    龚强对此大感稀奇,伸手摸了摸赵伟的脑门,说道:“你娃是不是发烧了?”

    赵伟迅速把龚强的手拨打到一边,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才说道:“村民的婚礼,请你自重一点。”

    胖子哈哈一笑,越发提高嗓门:“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对劲了,怎么总是用眼角看人?”

    赵伟脸色愠怒,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还跟过去一样,就不能稳当一点?”

    龚强更加来劲,把胖脸凑过去,上上下下打量着赵伟,也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你娃的升职了?祝贺了啊,不过,才当个车夫头子就这么一副臭脸了吗?”

    “你……!”赵伟咬了咬牙关,忍住心头的火气,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时宁向东才发现两人在吹胡子瞪眼,低声喝道:“你俩搞什么,今天可是村民大喜的日子!”

    龚强两手拍了拍,好像在拍掉手上的灰尘,说道:“没什么,我邀请汽运公司的赵队长,一起去武汉参加梦风妹子的婚礼,狗日的不识好歹拒绝了!”

    赵伟闻言豁然而起,指着龚强怒道:“你特码没完没了是吧,今天村民结婚,我懒得理你,咱们走着瞧!”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宁向东一见,立刻追上去搭着赵伟的肩,跟他一起出了婚宴大厅。

    “赵伟,龚强就那副德行,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走到大门外,宁向东才放下手,对赵伟说道。

    “你放心吧向东,我不会跟他计较的,不然刚才就不会忍他!”赵伟握住宁向东的手,说道:“等你从武汉回来,咱哥俩儿好好坐坐,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你方便吗?”

    “那太方便了!”宁向东手上微微用力,以此传递自己的心情:“你等我信,我从武汉一回来就约你,咱们好好坐坐!”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握着手用力摇了摇,赵伟才转身离开酒店。

    望着他的背影,宁向东沉思了很久,他有点想不太明白,赵伟为什么忽然想要跟他好好聊聊。

    不过,有一点宁向东心里有数,对方肯定不是只想跟自己叙叙旧,赵伟早已不是过去的赵伟了。

    ……

    参加完郑村民的婚礼后,龚强立刻找自己在火车站的朋友买了火车票,因为是提前预定,所以这次顺利拿到两张卧铺。

    阔别两年后,去武汉的车依然如过去一样拥挤,汉正街这几年的名气越来越大,是华中地区首选的批零集散地。

    那个时代信息滞后,交通不便,人们只知道有限几个老牌儿的,有历史传承的商货流转旧码头。

    宁向东并没有提前告诉辉伯和炳叔自己来武汉的事儿,所以下车后跟龚强商量一下,决定还是先去武昌的红钢城找辉伯。

    炳叔在汉正街,这个时间正是上货人最多的时候,也是扁担们最忙的时候,早晨这一时段还是一天中收入最高的时候,他俩可不想跑过去添乱。

    而现在去辉伯的小店反而正合适,同时还能赶上在店里吃早餐。

    可是,他俩却没考虑到辉伯家正操办婚事,怎么可能还开门营业?

    而且,当两人赶到小饭馆时,发现门头都已换了。

    店老板是个跟辉伯年纪不相上下的老人,看着两个北方伢子,半晌后才恍然说道:“你俩是不是以前北方钢厂过来培训的?”

    宁向东连连点头:“对呀,对呀,我在这里培训过半年。”

    “那我知道了,以前听阿辉说起过,”老伯望着两人说道:“这个店他现在已经不做了,被我盘下来了,你得去武钢厂那边找他,不过他这几天嫁女儿,应该没有出门。”

    宁向东和龚强连忙道了谢,从胡同里出来,在江边路拦了一辆出租车,说了辉伯家的地址。

    辉伯家离武钢主厂区不远,宁向东最初听他说买了房子时,以为是一套二手的职工宿舍楼,没想到从出租车下来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上千人的大型小区。

    那个时代人们喜欢聚在一起热闹,越是靠近市中心,人群越聚集的地方,房价越高,因此当两人看到李老爹居住的小区时,都很惊讶。

    在他俩心里,从来没想过一个年轻时当扁担,晚年经营一家苍蝇店的麻城人,竟然在武汉买这种大型小区的住宅。

    “这李老爹一定是买刮刮彩中了头奖汽车!”龚强走在小区里,看着配套建设的绿化带,赌咒发誓道:“要不就是卖了祖传的什么宝贝,不然就靠那小酒馆,能买得起这种小区?”

    宁向东心里也充满疑问,虽然并不赞同龚强的话,但还是点头附和道:“说得对小强,你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

    龚强一听叫他小强,有点气急败坏。

    自从前段时间在龙城酒店吃饭时,何萍这样称呼了他,小强这个名儿算是叫开了,胖子一百个不乐意,却拿何萍没脾气。

    “你丫的!能不能别这么叫我!”胖子恶狠狠的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宁向东笑哈哈的点点头:“其实小强这名儿挺好,代表了不屈不挠的精神。”

    “你喜欢你拿去用!”胖子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那我求之不得,可惜我名字里没这个强字。”

    “那就给你安上,叫强东!”

    “叫宁强东?这个不太好吧?”

    “唔,似乎是不太好啊。”龚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感觉挺容易引起非议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钢渣

    两人一路说着话,来到辉伯居住的楼前,单元门口有防盗门,上面有对应着各家的电子门铃。

    这种门是刚刚开始流行起来的,在当时是公认最安全的防盗门,并原新建小区也有配套安装,虽然没多久就被破解了。

    “辉伯,您老这是发横财了呀!”龚强一看到李老爹,站在门口就嚷嚷起来。

    李辉看到他俩很高兴,一把拉住两人的胳膊:“什么发财不发财的,我一把老骨头,干了一辈子,到老才得了这么点家底。”

    “这还叫一点家底?”龚强望着室内精致的装修,羡慕的说道。

    随即他又一眼看到客厅摆着一台巨大的背投电视,当时惊得目瞪口呆:“我的乖乖!这电视机在我们那儿要万把块钱!”

    龚强转过头看着辉伯说道:“这么大屏幕,您老看着头晕不晕?”

    “废话!看电视头晕什么?”辉伯笑道。

    不但是龚强,宁向东心里也很惊讶,这才短短两年多,李老爹跟当初的境遇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单靠小酒馆的收入,就算十年二十年也挣不回来这样殷实的家当。

    辉伯看出这两人心里的疑惑,笑道:“先坐下,喝点儿热茶,我再慢慢讲给你俩听听。”

    待两人情绪平稳后,李老爹才开口道:“说起来,我这两年的奇遇,离不开你宁伢子啊。”

    辉伯感慨的看着宁向东。

    “跟我有关系?”宁向东有点糊涂了,他这两年跟武汉几乎失去了联系,宁宝隆所有的生意都是龚强跟炳叔联系的。

    龚强在旁边也是一头雾水,他跟炳叔联系的很多,跟辉伯也几乎没有联系,只是偶尔听炳叔提一句。

    “没错,跟你,还有你那个同事,赵伟都有关系,”说道这里,辉伯眉头微蹙,问道:“对了,我还正好想问下,怎么赵伟没有一起过来?”

    “哦,他现在在并钢汽运公司当了一个车队的队长,专门给加工厂运送废钢渣,因为工作抽不开身,所以就没有过来,不过托我把心意带过来了。”宁向东并没有说赵伟根本就不想来的事儿,反而提前以他的名义多准备了一份红包。

    “要不我说,跟你宁伢子有关系,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缘分啊!”辉伯听到宁向东提到废钢渣几个字,眼睛闪闪发亮,哈哈大笑起来:“我现在就在武钢做废钢渣。”

    “什么?!你在做废钢渣的事情吗?”宁向东眼睛也亮起来,大声说道:“我也曾经做过这件事儿!”

    “哦?你居然也弄这个?我还以为你俩一直在鼓捣服装,”辉伯大感兴趣的问道:“你拿废钢渣做什么?”

    “我从武汉回去后,去了我们那里一个山区工作,当时山里几乎没有连通外界的道路,所以,村里想自己修一条路,我们就拿废钢渣做路基用……”宁向东吧当初在鹅关修路的事儿跟辉伯详细说了一遍。

    李老爹听完后连连点头,说道:“你可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啊,向东,要知道,废旧钢渣的再生利用虽然由来已久,但是过去我们国家炼钢的产能不足,所以废钢渣内部消化使用都不够,哪会白白拿去倾倒……或者送人。”

    李老爹完全没有料到,宁向东会用最原始的、没有经过筛选处理过的钢渣去铺路用,这种做法实在是太浪费了。

    “过去厂里炼钢,因为受限于工艺问题,会产生很多钢渣附着在高炉表面,不但浪费铁矿石,也对高炉的使用寿命有很大伤害,”辉伯常年在武钢附近生活,说起炼钢的工艺手段竟也头头是道:“后来,技术进步后,厂里对钢渣采取水洗和磁选的方法,这样做可以回收百分之六十的铁成分,重新回炉炼钢,极大减少成本……”

    “不过,厂里处理的钢渣,还是含有大量铁质,这部分就没办法提炼了,但是剩下的这些废料,却是生产水泥,改良土壤的最佳掺料……”

    “除此之外,还有你所说的,垫路基,”辉伯望了宁向东一眼,说道:“我听你刚才讲述这件事的时候,注意到你表情,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想来你并不知道这钢渣的厉害之处吧?”

    宁向东早已听的呆了,李辉此时问他,只是摇了摇头。

    “所以我说,你这伢子是有福之人,用钢渣掺料做路基,强度高,密度大,一般都是上等级的公路才会使用,你都用在县道乡道上,唉……”李辉叹口气,继续说道:“我倒不是说可惜,只是乡道、县道上没有什么承载重的大货车通行,用在上面其实是浪费了。”

    听到这里,宁向东猛然想起窦二蛋的好汉寨和鹅关村之间的那条简易公路,也用了很多废钢渣铺路,甚至比黄巢谷里用的都多,不禁苦笑了一声。

    这个细微的表情被李辉发现,问道:“刚刚听你说起来,似乎并钢的钢渣没什么人重视?”

    宁向东点点头,道:“到目前为止,确实没人关注,整车整车当做废料,昼夜不停往周围的偏远山区运送掩埋。”

    李辉重重的一拍大腿,道:“都是好东西啊!就不说别的,单说用在水泥里,就可以增加整体的凝固强度,如今到处都在大兴土木搞建设,这可是个大机会!”

    这番话说的宁向东几乎要坐不住,恨不得马上就返回并原,旁边的龚强也眼珠子溜圆,看着辉伯问道:“听您这么说,简直就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啊!那您给毛估估,初期要做,投入多少钱就够了?”

    不管多刺激的买卖,龚强最关心的就是要先花多少钱。

    “那就看你们打算怎么搞了。”辉伯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数字:“而且不管怎么搞,初期的费用都小不了,就从养车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怎么还要养车?”龚强怪叫着问道,一听这个他心里先凉了半截,养车就意味着买车,一辆车得多少钱?他想都不敢想。

    “不养车你怎么把钢渣从厂里拉出来?自己背吗?”辉伯被龚强这个不经大脑的问题逗乐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婚礼

    辉伯说到废弃钢渣是个宝,基础建设离不了的时候,龚强抱以浓厚的兴趣,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宁宝隆以外的生意表现出关注,结果等辉伯说出得有车队运输才行,胖子立刻怂了。

    别说买大货车这种不敢想象的事情,就是买辆自行车胖子都犹豫不决。

    当初彩色自行车刚开始流行的时候,宁向东建议给他老妈买辆三枪牌的大坤梁,买菜方便点,龚强盘算了半天,最后还是认为他妈步行去买菜最合适,理由是能锻炼身体:“我这不也是每天走着去绿柳巷上班吗?别看我胖,但这身肉多瓷实?”

    “节约的确是美德啊,胖子,可我觉得还不够,走路多了太费鞋,你要光着脚底板走就更好了。”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啊,向东,哪有那么顺心的,有的时候你就得默默忍受!”

    “滚!”

    听说做钢渣生意必须要买货车组建车队后,龚强立刻死了心。而宁向东也无奈的叹口气,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辉伯,那您现在有几辆车了?”宁向东还是想知道,这废钢渣究竟能带来多大收益,让辉伯都能买得起大货。

    “两辆,一年买一辆,”辉伯伸出两根骨节粗壮的手指,尽管他如今住在高档社区,但早年奋斗时留在身上的痕迹还是无处不在:“有一辆前几天刚刚预定的,还没提车。”

    “买车还得预定?”宁向东不理解了,大车这么紧俏吗,都能卖断货?

    “那倒不是,车头都是现成的,”辉伯摆摆手道:“不过车斗都是根据需求定制,除非是你们并钢那种大型企业,会直接提走标准设计的车,象我们这样私去人订车,都是提前跟厂家说明用途后再量身制作后斗。”

    市场经济果然厉害啊!宁向东暗暗赞叹,所有一切都围绕需要服务,所有环节产生的效益多寡,都来自于服务品质的好坏,未来的经济社会就是一个服务型的社会,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只是两辆的话,您赚的也不多吧?”胖子听说辉伯只有俩车,感觉他的实力也很一般,不由自主撇了撇嘴。

    辉伯只当没看见,点点头笑道:“小龚说得对,指望这俩车干活,确实远远不够!所以,我雇了一个车队。”

    “哦?那您租了多少辆车?”宁向东立刻提起精神,目光灼热看着辉伯问道。

    “一共雇了二十八辆自卸车,加上我名下这两辆,目前是三十辆。”

    说这几句话时,辉伯语气轻缓,有心者听来字字如炸雷,而龚强没等说完,已经走到阳台上逗鹦鹉去了。

    “三十辆啊……”宁向东踌躇了,即使是租车,对他来说也是难上加难。

    宁宝隆贷款还没还完,东青采石场账面上倒是有点钱,但那是准备金,根本不敢随意挪用。场子才刚开始运转,初期问题多多,谁知道哪个地方就有个坑等着填补呢。

    “宁伢子,你如果真有这个想法,可以先考虑跟别人合作,市场那么大,一个人吃不完的。”辉伯早已看出宁向东跃跃欲试的心。

    不安分的人,听到任何商机都像贪玩的孩子看到有趣的玩具一样,是无法抵御那种诱惑的。

    “可是……”宁向东看了一眼在阳台上逗鸟儿玩的龚强,有些失望的说道:“我身材可能没有合适的人一起干这事儿……”

    “我反而觉得,生意这种事,交情深的朋友并不适合一起做,因为涉及到太多需要明确的利益,时间长了伤感情,”辉伯说到这里,眼神空洞起来,似乎在追忆过去的往事,片刻后才继续说道:“无论跟什么人合作,还要牢记一点,只赚明确利益之内的钱,不贪。”

    “伟人曾经说过,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我明白了,辉伯!”宁向东直起靠在沙发上的身子,正坐鞠躬道。

    辉伯和炳叔成了亲家,五一那天已经办过一次,宁向东以为只是在汉正街附近找了个口碑好点的饭店,却没想到炳叔把六渡桥一家星级酒店的主餐厅包了场。

    据说当天的场面非常宏大,光麻城和红安的扁担就去了两百多人。

    炳叔事先已经料到,自己手下这帮弟兄们一定会来捧场,所以提前传下话,坚决不收红包。

    汉正街上的生意现在越来越火爆,已经不像前几年,还分个高峰和低谷。

    扁担们几乎是从早忙到晚,收入也成倍的增加,可再怎么赚钱,毕竟都是一肩一肩挑出来的,因此炳叔接到别人拿来的账本,看到上面写着总数十万块钱的红包数时,忍不住眼眶都湿润了。

    这个账本是临时添加的,只因扁担们都要求随份子,纷纷说如果炳叔不要,就是看不起他们,那以后也没有再在汉正街待下去的必要了。

    正因为扁担们穷,所以才更珍惜脸面。婚礼总管被缠的没办法,请示了炳叔后,专门给扁担设置了一个账房。

    而这些麻城和红安的汉子们,人人都随了五百块钱红包,这在当时普遍五十、一百礼金的风气下,五百块钱只有铁头死党才会这样做。

    账房是酒店临时找人安排的,一个记录,一个唱名,等婚礼总管发现扁担们人人都随了重金红包时,已经无法制止,前面的人都收了,阻拦后面的人不但会遭骂,而且于事无补。

    想想刚才炳叔同意收扁担红包时,再三叮嘱自最多五十块钱的严厉表情,总管出了一身冷汗。

    正是因为陈阿炳事先考虑不周,造成婚礼当天对红包的失控,李辉才吸取了教训,自己筹备婚宴时尽量控制了人数,不再像阿炳那样遍撒英雄贴。

    不过对于宁向东和龚强两人的红包,李辉并不矫情,只是看到是三个时,才埋怨道:“赵伟这个伢子没时间来,就别随份子了嘛,让我做长辈的好没面子。”

    “梦风妹子出嫁,他应该应份的。”宁向东笑着解释道,只是胖子在旁边暗暗瞪他一眼,赵伟一毛没拔,这个包是宁向东自己垫的钱。

    这时,电话响起来,辉伯接起来连说几句好之后挂掉电话,对两人说道:“走吧,咱们吃喜饭去!”

    辉伯安排的饭店就简单多了,毕竟他是嫁女儿,养大的小棉袄从此身为他人妇了。

    三人来到饭店,李梦风和新郎官并肩站立,女的娇美如花,男的玉树临风,龚强立刻看直了眼,他摸摸自己的将军肚,心里暗暗发誓,老子回去说什么也要减肥,不然等结婚的时候,说不定会被当成来剪彩的老板也未可知。

第二百七十七章 漏网之鱼

    宁向东和龚强分别跟两位新人见了礼,跟在辉伯身后,正准备进饭店,一扭脸看见不远处的炳叔。

    炳叔早已提前到了饭店,这时也看到三人,对辉伯大笑道:“你这个老家伙太磨蹭了,别人还以为我家儿子又娶媳妇儿!”

    说完看着宁向东和龚强,佯装生气道:“阿辉到底比我面子大,他嫁女儿,你俩千里迢迢赶过来,我儿子娶媳妇,你俩连个动静也没!”

    宁向东和龚强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梦风在旁边说道:“爸,他们俩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朋友,当然是要作为娘家人出面了。”

    李梦风改口叫炳叔爸,听的他心花怒放,辉伯第一次听见女儿喊亲家,心里不痛快,上前也逼着炳叔儿子喊了爸才罢休。

    三人正在说笑,有辆电麻木开过来,停在台阶下,车上下来个人。辉伯一看认识,是他麻城老家的邻居,连忙上前迎接。

    宁向东和龚强看到来人是长辈,尽管两人也是客人,但就此进去不太合适,就在旁边侧立等候。

    炳叔跟来人熟识,连忙走过去把电麻木的车钱付了,麻木司机伸手接钱的同时,忽然一把抓住炳叔的手腕!

    炳叔一愣,茫然的看着对方。

    麻木司机抬起头,用另一只手推了推头上的草帽,阴阴一笑,道:“阿炳,我恭喜你啊!”

    炳叔定睛细看对方,只见那人脸上的一道伤疤分外醒目,不由吃惊的叫道:“狗头!怎么是你?!”

    狗头韩春和,王大龙售假诈骗案唯一的落网之鱼,在所有人无知无觉的时刻,就这样出现在李辉嫁女的回门宴上。

    两年前的汉正街,韩春和大名在扁担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但为人阴狠毒辣,诡计多端,而且翻脸不认人,因此落下了狗头的绰号,形容他鬼主意多,同时狗脸一张,说变就变。

    当初,警方在炳叔的配合下,于一个雨夜,潜伏在王大龙位于东湖的别墅附近,等待狗头押送一批假货过来,以便现场人赃俱获,却没想到,韩春和并不在送货车里。

    警方立刻派员赶往他可能藏身的几个据点,都踪迹皆无,因此下了通缉令,全国抓捕韩春和。

    时间一晃两年过去,始终没有他的准确消息,期间也有人曾到公安部门反映,在广州深圳等地发现嫌疑人,经过侦查后都排除掉了,后来又有人说在香港街头看到韩春和,由于当时香港尚未回归祖国,大陆警方便向香港的国际刑警组织发出了协查函,最终也没有新的发现。

    由于韩春和手中有人命案,因此被公安部门列为必破大案要案,两年多来从未放弃追踪,而韩春和似乎有察觉般,再无一丝一毫的消息,彻底消失无踪。

    而今天,韩春和居然在当年的案发地现身。即使是炳叔和辉伯这样的老江湖也没有想到,他胆敢以身犯险,前来寻仇。

    而韩春和选择今天这样一个日子,也是处心积虑。

    当初,他能漏网纯属侥幸,那晚本来已经做好了亲自押车到王大龙别墅的准备,却因为那几天天气潮热,自己贪凉吃坏了肚子,临上车前忽然腹内绞痛,急着找地方拉便便。

    而货车司机知道车上都是假冒伪劣商品,他这个活儿纯粹是为了多赚运费,自然不可能承担太大风险。

    此时货在车上,韩春和迟迟不回,司机担心夜长梦多,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便自作主张驱车前往王大龙家。

    他由此脱了牢狱之灾。

    此刻,韩春和面对惊愕万状的炳叔,嘿嘿嘿一阵怪笑:“阿炳老友,这两年多来,我可是一直想念你的紧啊!”

    说着话,韩春和一偏腿,从麻木上跳下来,右手已然握住一把短小的利刃。

    炳叔见状大惊,他深知狗头残忍好杀,今天既然舍身犯险,必然做了充分准备。

    这两年来,因为王大龙被捕入狱,陈阿炳最大的心病已去,扁担们在他带领下也按部就班,踏踏实实努力赚钱,更有一些人,用多年积蓄也租了店面,做起批零兼营的生意。

    炳叔的精力也主要集中在这群家乡父老身上,已经渐渐忘却这场曾经危及自身的事件,其实并未完全了结。

    韩春和有心算无心,眼见仇人已如囊中之物,逃无可逃,心中抑制不住的狂喜,对陈阿炳低吼一声:“便宜你多活两年的命,今天彻底交代了吧!”

    说完右手利刃挥动,如闪电般向陈阿炳下腹刺去。

    从韩春和陡然抓住陈阿炳,到挥手想把对方刺杀,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发生在呼吸之间,直到他发出低吼时才惊动了台阶上的一对新人。

    阿炳的儿子陡然看到有人用刀刺他爹,不禁大叫一声猛冲过去,然而距离太远,眼看着已经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辉伯也一把推开乘车而来的老友,向麻木扑过去,却已然慢了一步。

    锋芒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属冷酷的白光,在韩春和的催动下,迅疾接近炳叔。

    眼看着刀尖即将透体而入,韩春和兴奋的浑身发抖,瞬间袭来的激动,带给他强烈的刺激,然而……

    ……并没有什么卵用。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韩春和老眼一花,有一个不明物体疾飞而至,他条件反射般伸出左手一挡,炳叔的手腕脱离了控制。

    紧接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黑影扑了过来,将韩春和两年来为了躲避追捕,而严重营养不良的干瘦身躯撞倒在电麻木的车身旁。

    他脆弱的腰眼恰好被支楞着的脚踏板顶住,承受了全部撞击的力量。

    随着后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韩春和大叫一声,彻底昏了过去。

    撞倒韩春和的胖子,此时才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他弯腰捡起宁向东扔出去的旅游鞋,看了看上面的擦痕,心疼的骂了一句:“特码的!”

    宁向东接过鞋穿上后,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昏在地上的韩春和,望着龚强说道:“老子的鞋破了,你心疼什么?”

    两人不停骂着粗话,以此缓解惊吓过度的心情。

    这时,120急救车和警车几乎同时赶到,医护人员下车后对韩春和紧急检查后,向身边警戒的民警说道:“这个人肾脏受到撞击破裂,因为大出血引起昏迷,需要急救!”

第二百七十八章 挣钱还是花钱

    宁向东和龚强这一趟武汉之行,意外遇到韩春和报复行凶,胖子仗着自己块儿大膘肥,出其不意扑过去,差点没把韩春和撞死。

    当120急救车把韩春和拉走后,龚强如虚脱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辉伯和炳叔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的时候,才猛然醒悟,眼前这个瘫在地上的胖子伢对他俩有救命之恩。

    “没事了,没事了!”辉伯和炳叔蹲在龚强身边,不住口的安慰着。

    他俩看到胖子如此表现,还以为是受到惊吓的缘故,在旁边不住口的安慰,殊不知龚强脑子里,满是韩春和歪倒在电麻木旁,因体内大出血而显得异常灰败的面孔。

    望着眼前辉伯和炳叔关切的样子,龚强无力的喃喃自语道:“我……是不是……杀人了?”

    “没有,没有,医生说犯罪分子只是昏迷,还能抢救过来。”辉伯和炳叔连忙宽慰道。

    龚强一把抓住辉伯的胡子,说道:“救……特码什么?还不如别管,直接让那家伙死了的好!不然再报复的,可就是我了!”

    这话说的两个老扁担面面相觑,这胖伢子的心病到底是什么,他俩可揣摩不出来了。

    “别折腾了胖子!”宁向东在一旁踢了龚强一脚,说道:“韩春和就算救活,最后估计也得毙了,他身上可是有命案的!”

    “那还救什么?”胖子不解的问道。

    “总得有正规的司法程序结案吧?我想。”

    亲眼目睹韩春和的下场,宁向东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韩春和买通二明等几个扁担,在那个早晨一起构陷炳叔贪污,炳叔佝偻的身躯,黯然离开居所的样子他至今也忘不了。

    由于龚强在这场杀人未遂的案件中立了首功,当即被警方带走取证,宁向东和炳叔随同前往,而辉伯则留在家里安抚两位新人。

    结婚大喜的日子,摊上这么个事儿,谁心里也不痛快,一路上炳叔的脸阴沉的几乎要下雨,宁向东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韩春和的落网,李辉和陈阿炳心中最大的石头彻底落地,今后,汉正街怕是炳叔的天下了,所有在此谋生的扁担们终于等来他们期盼的勇者。

    只是,传说中的勇者斗败恶龙后,自己都变成了恶龙,直到新的更年轻的勇者再次出现。

    炳叔一定不会!宁向东坐在飞奔的汽车里,望着车窗反影的炳叔,心中坚定的想到。

    韩春和的案件属于督办要案,公安部门早已建档,程序进行的很快,在庄严的警徽前,龚强彻底恢复了元气,一篇陈述说的有条不紊,精彩纷呈,最后还以谦逊的态度表示,自己作为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负责笔录的老民警哈哈大笑,拍着龚强的肩膀连声称赞:“小伙子思想觉悟很高!心理素质也不错!”

    龚强只是说了句玩笑,却一语言中,回到并原没多久,真的收到来自见义勇为基金会的奖杯和一小笔奖金。

    而宁向东回来后,心里一直惦记着跟赵伟的约定,却始终没有挤出时间,他每天除了上班,主要是跟裴颂在一起,商议宁宝隆和百思今后的发展方向,最终两人一致认定,如果想要进一步开拓市场,还是需要有自己的服装生产厂,只有这样才不会受制于人,同时也能获得最大收益。

    只是想开办一家服装厂谈何容易,缝纫熟练工就不说了,在并原几乎招不到理想的人工,而一个缝纫机头的价格也近乎千元,这跟采石场的设备属于一类问题,区区几台根本不出数,还不如不买,而数量多了无论成本和出货渠道都是问题。

    在这方面,已经有了开办采石场经验的宁向东深知其中甘苦,故而能泰然处之,裴颂却心意难平,然而面对这几个核心问题,以他们目前的条件确实满足不了,也只好望而叹息,悻悻作罢。

    时间过得飞快,终于在郑村民度完蜜月回来上班后,宁向东也有了空闲的时间,他给赵伟打了电话,提出三个人一起聚聚,赵伟欣然同意。

    有郑村民作陪,他还是很愿意的,假如只有他和宁向东两个人吃饭,赵伟心里藏着疙瘩,反而觉得别扭,其实两人彼此都明白,他们再也找不回过去的关系了,只不过为了彼此心中的某些想法,宁向东和赵伟才继续坚持着走向饭桌,把酒言欢。

    这哥仨都是并钢职工,继承和保持了工人老大哥的传统美德,这样的随意小坐,就选在了厂区附近一家人气颇高的小吃店。

    这家店是郑村民选的,因为里面的面食极为地道,不光有刀削面拉面油泼面,浇头也分了好几种,素拼小凉菜用了深盘大碟,才要五块钱一份,哥仨弄了一瓶六块钱的高粱白,两盘小菜,三海碗大面,一共也就花三四十,正因为价格美丽,这里也成了广大职工群众把酒话桑麻的最佳去处。

    日薄西山的时候,三人碰了头。

    郑村民只是经历了短短的蜜月期,居然就体态发福,变成一头罕见的白胖子,看到赵伟时,立刻快步过去,一把抱在怀里蹂躏几下,亲热劲让宁向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直以为是个憨憨的郑村民,原来在三人里情商最高。

    “村民,秀玲嫂子的饲养员工作做的不错!”宁向东连声夸奖着,这话也是艺术,孙秀玲是郑村民的心头肉,宁向东拐着弯夸他婚后幸福,老郑非常开心,道:“争取早日让她大了肚子,养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

    这人生观……

    宁向东无语的看着郑村民红光满面的大脸庞,艰难的点头附和道:“村民这个观点既传统又有前瞻性!老大厉害!”

    一句老大叫的郑村民百感交集。

    这家小面馆,他们三人曾经来过。当年赵伟赌博被公安处扣押,宁向东一大早给他凑够罚款,把人捞出来后,中午就是在这里吃的饭。

    “俺也一样!”

    如今再回想起这句话,恍若隔世一般,郑村民环顾四周的环境,一切一如曾经,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赵伟和宁向东似有所感,沉默半晌后不约而同的端起酒杯。

    “既然咱们三个都干杯,总得有个由头吧?”郑村民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盯着杯中透明的酒液,若有所思的说道。

    宁向东想了想,开口道:“咱仨喝酒就别那么多说辞了,实在找不到干杯的借口,就当是向曾经的我们致意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渠道

    “好!就按向东说的这话,致曾经的我们吧!”郑村民说完举起杯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又补充一句:“虽然再也回不去了。”

    赵伟刚把酒喝到嘴里下咽,郑村民陡然补这么一句,立时把他呛得连连咳嗽。

    “向东,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在武汉……不是没你什么事儿吗?后来怎么就弄到山里去了?”郑村民想直接说录像带的事儿,忽然想起那次事件的正主是赵伟,连忙收住了口。

    赵伟被白酒呛了喉咙,火烧火燎的难受,这会儿见没心没肺的郑村民又提起他当年的破事儿,脸憋的更红了:“村民,咱别再提了行吗?那次是我对不起人家向东。”

    “我没提啊,我是问他后来怎么就进山了,再说这事儿我不提行,你不提就不对了,怎么说你也该跟向东说句对不起吧?”

    “我是想跟向东说对不起,可这事儿过了这么久,我俩也都受过伤害,谁还愿意老揭伤疤,再说后来我俩又在一起干过活,直接翻篇不挺好吗?”赵伟心里那叫不痛快,他看看郑村民的身板,只好忍气吞声地说道。

    “那真对不住啊兄弟,我确实不知道你俩后面的事!”郑村民闻言,深感歉意的说道。

    他这两年,每天除了上班,就是跟孙秀玲在一起你侬我侬,下班也泡在女朋友家当牛做马,别人一个女婿半个儿,孙秀玲家一个女婿顶俩儿,把她父母喜欢的视如己出一般。

    “赵伟,咱哥俩也有阵子没见了,来喝一个。”郑村民端起杯子,跟赵伟碰了碰,一仰脖喝完,忽然想起什么,盯着赵伟问道:“刚说翻篇了,我又想起件事儿,当初你那笔罚款和欠的赌债……就向东帮你填补的那八千块钱,你是怎么还上的?”

    赵伟喝酒最大的毛病就是喝的慢,这回也是同样,郑村民已经喝完,他还在慢慢往下顺,冷不丁被这句问话戳到老心病上,一口白酒立刻在喉咙里打了转,他刚刚被呛了一口,这次学聪明了,一扭脸把嘴里的酒全呛到了地上。

    郑村民哪知道自己的无心之失,莫名其妙看着赵伟。

    赵伟趴在桌前,看着郑村民一脸呆滞的样子,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抹了一把因干咳挤出的眼泪,道:“郑村民,你今天是成心羞臊我吗?”

    “这从何说起?”郑村民更加莫名其妙。

    宁向东看不下去了,连忙开口道:“还了,还了!老郑,赵伟用那个钱抵了运费。”

    “运费?什么运费?你俩在一起搞啥名堂了?”郑村民由糊涂转为好奇。他这两年,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光围着媳妇儿转,今天好容易放单飞跑出来,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

    宁向东把鹅关修路的事儿跟郑村民详细说了一遍,老郑这才知道,自己忙着求田问舍建小家的时候,宁向东在山里做了好大动作,修桥铺路这种事,用他们老家的传统观念看,是积了几辈子阴德的善举。

    “厉害啊,向东!这要在过去,你可就是宁大善人了,乡亲们是要给你立碑的!”

    郑村民惊羡不已的说着,一转身对坐在旁边的赵伟肩上重重一拍,道:“还有你!也要给你竖碑的!”

    赵伟被一巴掌拍塌了半截身子,恶毒的盯着郑村民,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早问候了郑家老祖千百回。

    赵伟自己做了亏心事,就把满世界的人视为同类,郑村民这一番表现,在他看来,就是对自己充满了恶念的做作。

    “向东,光聊过去了,聊聊现在吧,你回来怎么又去烧砖了?我问过我爸,按说你们从山里回来的人,都是做出成绩的,最不济也该到保温车间啊。”郑村民神经大条,根本不知道赵伟心里的天人交战,不等他说话,就已经话题转到别处。

    “对对,还是说说现在吧,咱哥仨前两年都挺触霉头的,不提也罢。”赵伟一看郑村民转了话题,连忙附和道:“向东,我上次在建材装饰城遇到你,什么时候又卖起大理石了?”

    “才刚开始干,过春节开的工,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批顾客,”宁向东眯着眼笑笑:“你觉得咱俩是不是特有缘法?”

    “啊!嘿嘿,有缘,有缘……”赵伟看着宁向东的表情,心里揣摩着他的想法,不知不觉又变成拿眼角看人,郑村民一看他这模样,没好气的说道:“什么时候学这个毛病,不会拿正眼看人了?”

    “我有吗?”赵伟眨巴眨巴眼睛,直起身子说道:“村民,你能不能别老打岔,我跟向东在聊正事。”

    “正事儿?哦,我明白了,向东现在卖大理石,难道你也想参合一下?”郑村民恍然道。

    “那没想过,再说采石场动作太大,我也搞不来啊,”赵伟说道:“不过我倒想了解了解还有别的什么能做的事儿吗?方便点,熟悉点,能挣钱的……”

    “还真有一个,赵伟,”宁向东沉声说道:“而且还不麻烦,也不影响上班。”

    “什么事儿?”

    “说来听听!”

    一句话说出来,不但赵伟,连郑村民也来了兴趣。

    “都先别急着问,我先问问你赵伟,加工厂现在的废钢渣还像过去那样,拉到偏远地区倾倒掩埋吗?”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废钢渣?”赵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有人要是有人要,但不知道哪里有人要……”宁向东点点头。

    “你这话说的像绕口令!”郑村民不满的说道。

    宁向东对他笑了笑,继续问赵伟道:“还有个事儿我得向你打听打听,汽运公司的车可以外包吗?”

    “可以外包,但是手续极为麻烦,需要总司批准,然后调度安排,咱们单位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要层层审批,”赵伟点点头,道:“难道你想租车拉钢渣卖钱?”

    宁向东点了点头,把武汉李老爹正在做废弃钢渣生意的事儿说了一遍,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并没有说利润率。

    郑村民和赵伟都兴奋起来,能挣钱的事儿,就算只听听也挺带劲的。

    “其实,做什么事儿都能挣钱,但没有渠道,一切都是白说……”宁向东想起辉伯当时说过的话:“最难找的是下家,你东西再好,没人认可没人要,终究还是空欢喜。”

第二百八十章 环保

    宁向东提到的“渠道”两字,就像一盆凉水,浇灭刚刚开始燃烧的小火苗,连烟都没再冒出来。

    赵伟皱着眉,一副苦思冥想状,其实脑子里根本想不出什么主意,他这些年来说挣钱一毛也没有,论起花钱还真没服过谁。

    郑村民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这废钢渣跟别的东西可不一样,一个“废”字,就决定了它的属性,虽说自己在老家也见过收废品的,但人家是拿东西换,你拿来一卷牙膏皮,人家就给你满满一管牙膏,现在是你背来一口袋废钢渣,人家能给你一口锅吗?

    赵伟和郑村民不说话了,宁向东却笑起来:“我说这事儿只是当个酒话闲聊,犯得着这么愁眉苦脸吗?”

    “听说自己见天接触的东西还这么值钱,能不心动吗?”赵伟体会最深,以前天天从厂里一车车往外拉走倒掉,也没觉得什么,今天听说这玩意儿能卖钱,只觉得是拉着一车车人民币白白扔了,心里那个疼就别提了。

    “再值钱也得分地方,这里不是武汉,咱并原没人认这个啊,”宁向东悠悠叹息:“除非,能把钢渣运到武汉卖掉……”

    郑村民眼前一亮:“那就运啊,托关系找门路联系车皮,龚强不是跟车站的人熟吗?李老爹不就是现成的下家吗?”

    宁向东忍不住笑出声:“没那么简单村民,龚强认识的那些人买个票还成,想干预列车的货运调拨就别做梦了,而且一节车皮六十吨,运到武汉的运费得多少?要真能挣钱辉伯还不早找过来了?”

    郑村民不懂这些,自然异想天开,赵伟虽然也不太明白,但他是穷则思变:“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事儿可以琢磨琢磨。”

    想了想又说道:“向东,如果真有这个打算,租车的事儿包在我身上,我来跟公司协调,不过有个要求,就是真要做这事儿,你得拉我一起,我也要入一股。”

    “好啊,好事大家一起干,都发财!”宁向东立刻痛快的答应道。

    他早就在等赵伟这句话,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下了决心:“,既然你有前提,那我也有个条件,租车的事你全权负责,包括租金在内!”

    宁向东这话一出口,赵伟受惊一般盯着他,半晌才说道:“向东,你可真是变化不小!”

    “你们一个个都结婚了,我还能一点变化也没有吗?”宁向东用手搓了搓脸,对赵伟绽开一个无害的笑容。

    赵伟提出要入股,正中宁向东的下怀,他用了一个晚上循循善诱,此刻终于花开结果:“你也别想太多,赵伟,今天就当是闲聊,假如以后真的干这一票,你也就是初期要垫点钱,这应该不算什么吧?”

    “这……”赵伟有心想说没钱,想了想没说出口,反而挺起胸膛道:“那肯定啊向东,我在我们公司上上下下人头熟得很!”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既然自己主动提出想入股,已经棋输一着,如果不想被随意摆布,怎么也得拿出像样的东西,租车这事儿,可比联系下家省事儿,毕竟花钱总是比赚钱容易。

    “现在无论干什么都太难,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待开张,只要是能挣钱的买卖,就有人先行一步,所以能找到好下家,把东西卖出去,没点本事真不做不成!所以,要有个好销售是最好的!”

    为了稳住赵伟过于活泛的思唯,宁向东不得不掰开揉碎的讲,以后真要是打钢渣的主意,汽运公司和加工厂,离不开这个引路人,只是这位引路人常常包藏二心,如何能稳妥度过入门的阶段,还真是伤脑筋。

    赵伟心中的算盘也打的很精,咋一看好像是失了先手,实际上这一手根本无所谓失不失,自己就在汽运公司上班,不信宁向东就能翻了盘,所以他认为这顿饭吃的很有收获,以至于后来马娟娟说出担心会有什么闪失时,赵伟苦思半天,反问道:“那你说,会有什么不妥?”

    马娟娟摇摇头:“具体什么想不出来,就是凭女人的直觉。”

    “那就是没有,车在我这里,货在我这里,他只负责牵线搭桥,怎么就会有事?”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联系呢?偏偏把宁向东夹进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不是没想过,但你不觉得一开始就独自弄,风险太大吗?这几年的遭遇,我是真怕了!把他拉进来先分担一半风险,要真能干再甩开他!”

    赵伟和马娟娟只看到事情的表,却没有深思表之下的里。

    此后一段时间,宁向东再也没顾上考虑这件事,废弃钢渣对他来说不是燃眉之急,但对他的吸引力确实很巨大,其根本一点就是因为稀缺性,如今缺少的就是等待的时间,既然废钢渣在武汉已经被应用到各个领域,他相信并原也不会太久。

    再看宁宝隆和东青采石场,这两家都是买方市场,不但干这行的人多,竞争也激烈,而且都是操碎了心,好在宁宝隆都安排妥当,有裴颂和龚强,东青却是纯粹靠付山根和付为民两人撑着。

    采石场目前的开采工艺尽管浪费,不过石板还是源源不断,就在付山根和宁向东熬过最初铺货的焦头烂额,以为能歇口气的时候,麻烦翩然而至。

    大理石荒料开采下来后,再加工成板,破料和打磨都是必须的环节,付山根考虑到这活儿噪音太大,就在山脚下圈出一块地,作为加工石头的地方。

    因为圆锯下料的时候必须用水冷却,付山根专门去镇上申请打了一口井,若是依着村里过去的习惯,他打井绝对不会备案,正是因为宁向东反复叮嘱,一定要把所有手续办理齐全,绝不能报以侥幸心理,否则的话,一旦有事注定要承担全部责任。

    水井申请下来后,开始一切都好,付山根专门修了一条下水沟,锯石头的粉尘被水冲下来直接排到不远处的荒沟里。那条沟本来是想用来承接山上放下来的荒料的,后来山脚修了路就没再考虑过。

    现在石板加工作业在山脚下进行,这条沟恰好起到排水作用,付山根非常高兴,想想如今设备齐全,道路平整,城里销量与日俱增,还真是一事顺,事事顺。

    然而,就在一切顺利的时候,镇上环保所忽然来人,把加工点贴上了两张封条,通知他立刻关停整顿,因为粉尘废水造成周边环境污染,必须有降解措施,否则永久关停。

第二百八十一章 升职

    东青采石场的业务和生产都开展的非常顺利,付山根心情美丽的天天放飞自我,忽然被环保所两张封条贴在脑门上,立刻瘪了犊子。

    “向东,你说这事儿咋整?”

    “咋整?人家怎么要求的怎么整呗,这么简单的事儿!”

    “废话!我的问题是怎么整,荒料滚下来,都堆在山脚下,就地加工天经地义,环保所非让搬走,说那地方属于基础绿化区域,不能加工生产!”

    “……”

    宁向东在鹅关待了两年,自以为早把附近的山山水水走遍,其实还差得远,付山根所说的那条荒沟他知道,但是环保所不让在那里干活,他有点不理解了。

    那地方是基础绿化区域,这是什么解释?宁向东想不明白,要说城市里需要基础绿化他明白,可鹅岭山区也要有基础绿化区?怎么个基础法?

    又要进山一趟!这可真特码的,宁向东心疼了自己一秒钟,抓起一块铝镁砖的半成品,用力摔在地上出气。

    “哎!你这小子,在干什么?!”

    “罚款!赔偿!”头戴红色安全帽的巡视员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屁股兜里拽出小本本给宁向东勾了一笔:“这月奖金扣除!”

    罚款一般是五十,赔偿也好说,当月奖金全部扣除未免有点太狠了!

    “你也别有意见,小宁!”巡视员看着宁向东一脸不服气,正色道:“你这行为属于故意损坏公共财物,性质很恶劣的,我没记你全厂通报就不错了!”

    说完话巡视员匆匆往外走,他身穿防尘服进来已经四十多分钟了,车间的湿热和密封防尘服的憋闷,让他已经接近忍耐极限。

    望着巡视员急匆匆出去,宁向东身边的同组工友拍了怕他。在荡起的细密粉尘中,工友眼睛里的同情和安慰一览无余,巡视员轻易也不深入制砖车间现场,偏偏今天就进来走了一圈,偏偏小宁莫名其妙发癔症,被逮个正着。

    这次事件,让宁向东第一次心中产生了离开的想法,但是究竟是永远离开并钢还是离开耐火厂制砖车间,他犹豫了很久。

    一九九三年的并原,已经出现太多停薪留职的人,而也有很多在外面发展很好的人,干脆办理了离职手续,彻底脱离公职单位。

    所有这一切,对社会的影响非常深远,人们每天都在议论谁谁家的谁谁发了大财,成了公司老板,谁谁家的谁谁,把父母攒了一辈子的积蓄拿出去做买卖,赔的一分钱也没剩下。

    ……

    宁向东接到东青采石场被关停的整顿的消息后,在市里坐立不安,生怕付山根摆不平这件事,最后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启程去了趟鹅关。

    到村里先找到付为政问了情况,才知道这次整治中小矿上是县里的统一部署,不管达标不达标都要先关闭整改,然后再逐一验收通过。

    说实话九十年代的矿山很少有完全合格的,即使现在检查,很多矿山也是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也一查一个准。

    东青采石场的问题不算很大,石粉确实对环境有污染,不过只是局部的粉尘漂浮污染,本身就是天然石质,对环境伤害几乎忽略不计,只要做好搜集归拢和可靠填埋即可。

    宁向东和付山根最终想了个办法,在荒沟下水处挖了一个池子,池子底部设计渗水口,渗水口处安装了三层过滤网,切割大理石的粉末被流水冲洗,全部带到这个沉淀池中,水正常排走,石粉被过滤网拦截淤积在池底,每隔几天再做一次清淤处理即可。

    由于他们的采石场有曹茂山在编,作为有残障人士的石场,县里优先验收,再加上本身也是受到这次清查整顿的波及,所以有了完善的措施后,很快批准恢复了生产。

    处理完这件事儿,宁向东拒绝了付山根的挽留,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并原。

    “妈,我爸呢?”宁向东一进门,发现家里冷锅冷灶,茶几上放着一只空碗,里面还有几根扭曲的方便面残渣。

    霍敏芝没有说话,而是阴着面孔,盯着宁向东问道:“我问你,你们厂是不是要进行改制了?”

    “对呀……”宁向东一边说,一边换了鞋,进屋后先洗了手,然后去厨房拿了块方便面煮了起来。

    别看他们家人多,可到了饭点经常没人回来吃饭,因此方便面成了主力食品,整箱整箱的买,谁回来一个人不想做饭就顺手拿一块煮了吃,而宁向东经常犯懒,连煮都不想煮,直接开水泡泡,这次忽然不厌其烦去厨房忙活,是因为老妈忽然问起敏感话题,搞得他心里咯噔一下,假借煮面的时间想想托词。

    霍敏芝问的改制不光是耐火材料厂,而是整个并钢从上到下,都在进行改制。

    说起来并钢的动作已经算是够晚了,并纺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率先推行,二姐宁向红就是趁着那次机会主动申请下岗的,现在回头看,她当初选择第一批下来,绝对是正确无比的做法,厂里当时给予的优厚条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给过,随后下岗的几批人员,只给了买断工龄的钱,统一是一万七千块。

    说是改制,其实核心内容就是分流下岗,这种套路在当时的企业中谁心里都清楚,而推行改制的企业,也根据各自不同的情况给出不同的条件供职工选择,于是很多人都选择保留公职,不拿工资的做法,自以为这样做是最稳妥的办法,将来老了还有一份退休工资,现在又能在社会上闯荡一番,进可攻退可守。

    而事实上,脚踏两只船的劈腿行为,在工作上也是危险行为,随着后来很多重复率高的企业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下纷纷破产,这批人的档案最终被安置在人才交流中心,还不如直接拿买断费走人的职工,手里多少还落下点钱。

    “我问你,并钢改制,对职工进行摸底,你交上去的情况汇报写的什么?”

    宁向东躲进厨房,霍敏芝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紧随其后追进来问道。

    “我就是把我的真实想法写了啊……”宁向东直愣愣望着霍敏芝装傻。

    “你主动要求下岗!怎么跟你二姐一路货!”

    霍敏芝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用力拍在宁向东胸前,怒道:“吴厂长一看你写的混蛋内容,马上派人去总司交给孙总工了!老孙又派人给了我!”

    “还有个事儿我得告诉你,吴厂长说了,考虑到你来耐火厂这两年多的良好表现,厂里考虑借这次改制,提拔你到办公室担任副主任!”

第二百八十二章 修行

    霍敏芝最后一句话让宁向东彻底愣住了。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境遇始终很淡定,从来没有过丝毫怨怼之心,无论任何安排都能安之若素,然而这次,在并钢企业改制的关键时刻,他被这个提前预知的决定彻底震惊。

    不但不会下岗,而且还获得升职,这大概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但不包括他。

    这个结果是对自己做好本职工作,努力进步的肯定,但是并不纯粹。

    这里面,有太多来自父母辈之间的关心,友谊,乃至人情往来的交换,说的更深一点,吴森林做出这样的最终决定,怎么可能不是考虑到总工石宗勤,书记何立楷的态度,甚至还可能有祝长明的身影在他的头脑中发挥了作用。

    “妈,这个决定,我不打算服从。”宁向东克制住心中的震惊,平静的对霍敏芝说道。

    “为什么?人家吴厂长经过再三考虑,才给你找到这么一个妥当的位置!”霍敏芝浑身哆嗦起来,用手指着宁向东气道:“咱们家是几斤几两,你自己心里要拎拎清楚!现在人家身为领导,主动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归宿,你却这幅不识好歹的嘴脸,是不是想气死我?!”

    霍敏芝简直不知道三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年多前石总工来家里,向自己明确表示可以把孩子调到总司办公室工作,从而离开鹅关,宁向东就一口回绝了,回绝了石总工的安排后不久,又在宋小青家对她妈妈的建议也婉转拒绝了,把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差点再次弄僵。

    对于工作的问题,霍敏芝对儿子的最初理解是为了赌气,或者标榜个性,亦或不屈服命运的安排等等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好,内心真实的想法也好,总之。她当时默许了宁向东的做法,凡事还是要讲个时机,当时孩子的思想转不过弯来,且由得他去,就像石宗勤跟她说过的话,年轻人好好历练几年,对待问题的看法就会有很大不同。

    而现在,霍敏芝觉得,儿子从山里调回来时,面对再次分配的工种不挑不拣,毫无怨言去了耐火厂最艰苦的制砖车间,从未没提过什么要求。

    而这次改制可说是并钢有史以来最大变动,自己同样没有找石宗勤说过一句关照的话,完全是听天由命,服从安排的态度,倒是人家吴森林考虑的细致周到,主动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

    霍敏芝刚拿到宁向东的思想汇报时,还以为他是不清楚厂里下一步的安排,为了突出表现,才说出即使下岗也坚决服从安排的话,以此表个决心,她怎么也没料到,这竟然是混账儿子的真实想法。

    老太太越想越生气,情急之下也不知该用什么狠话能让孩子屈服,心一横又拿出装病的老手段。

    只见霍敏芝忽然用手扶住额头,身子晃了两晃,眼看着就要往后倒。

    宁向东在旁边站着,一看老妈要往后倒,连忙将身体向后撤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站在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最佳位置上。

    霍敏芝眼角扫过,看见混蛋儿子不但没有紧张关切的冲上来把自己扶住,反而如躲瘟神一样往后撤,心里不禁越发恼火。

    然而戏已经演到一半,又不能自己打脸停止,只好佯装后倒到一半时,忽然身子打了个转儿,向宁向东这边歪过来。

    霍敏芝这套小心思从一开始就没瞒过宁向东,他正在旁边看戏,忽然发现老妈的腰划了条优美的弧线,继续冲着自己歪斜,一时没反应过来,等霍敏芝临近身边才想起躲避。

    眼看要靠到儿子身上,霍敏芝也放松了精神,谁知眼前一花,宁向东又闪开了,她却来不及停住身体,直接来个老太太钻被窝,一头趴到地上。

    老妈和儿子,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尴尬。

    霍敏芝一声怒吼:“为什么要躲老娘!”

    她从地上爬起来,两眼四下踅摸着,打算找个解气的玩意儿拿在手里揍宁向东,这小子如今长大了,自己最后一次揍他的时候,直接把两只手都打肿了,可在他身上只是瘙痒一般,从此霍敏芝得了教训,轻易不再发飚,发飚必然找东西。

    这时,霍敏芝猛的看到沙发上扔着一把扫床扫帚,立刻抓在手中,还没等她直起腰,就听见一声门响,再抬头看时,宁向东早打开门一溜烟逃了。

    宁向东从家里跑出来,漫无目的在街边走着,不知何时走到了赵宝库的店门前,他站在门口向里面望着,只见店里一如既往,没有什么人。

    售后服务站每天基本上就这样,其实业务一点都不少。

    复印机跟其它小件商品不同,更换耗材和配件以及维修方面的问题,绝大多数都是通过电话完成沟通,然后再派人上门。

    在外边站了一会儿,宁向东最后还是离开了。

    姐夫是个合格的话痨,却未必是个倾听者,虽然他也是主动申请下岗的人,而且还影响宁向红也一起申请下了岗,如今自己也做出同样行为,或许,下这样的决心也是受了他的影响?一想到这里,宁向东心里小小的吃惊了一下,难道赵宝库对自己的影响也这么大吗?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龙潭公园,坐在公园的石凳上,六月初的太阳好似火炉,是真正的日光浴,宁向东汗流浃背,感觉自己像个疯子。

    他刚才也考虑到去丁启章家坐坐,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老人家身体不好,总不能事事都去叨扰。

    六月的并原热如流火,龙潭公园空无一人,宁向东忽然觉得,其实一个人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只要你是天鹅蛋,就算生在养鸡场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生如同一本小说,好看与不好看,也已经写到这里,这页之后,掀开新的一页,故事仍将继续。

    望着天空的烈阳,宁向东忽然想起,上一卷结束时,还是在寒冷的冬季,宋小青陪在自己身边,而这次,自己独自做出这个重要决定,她是否感知的到呢?

    第三卷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 祸不单行

    辞职以后,宁向东天天坐在绿柳巷的店里。

    胖子龚强终于盼来这一天,立刻跟他把店内所有账目全部交接清楚,以无比信任的语气对他说道:“店里的工作很枯燥,但你要学会克服,不懂的地方多请教店员小妹,多了解了解我们这些老同志是怎么挺过来的!”

    说完后,龚强向店里的几个服务员小妹招手再见,道:“你们也别难过,哥哥我只是暂时离开,一定会经常回来看望大家的。”

    几个小妹只是捂着嘴乐,连眼圈发红的也没发现一个。

    “看看,人混到这份上,得有多无聊!”宁向东面对此情此景大发感慨。

    龚强怒目而去,此后一段时间,竟然再没有踏进店里一步。

    胖子赌气不来,可把宁向东弄的有点抓瞎,店里大面上的事情他了解,但很多小事儿就完全搞不清楚了。

    今天街道来个收卫生费的,明天派出所来通知参加三防安全会的,后天城建局下辖的城管队员来了,言称门前三包区小商贩太多,要求店里配合驱逐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随后几天,服务员小妹来找他报销午餐费,每人一百元。

    宁向东大吃一惊:“怎么吃个午饭这么贵?”

    他印象里,这几个小妹,每天中午一碗两块钱凉皮或者担担面就把五脏庙打发了。

    “不是还有饭后甜点吗?”报饭费的小妹红着脸,扭捏着说道:“这是胖哥在的时候立的规矩,人人有份……”

    宁向东一语不发,转身去保险柜拿钱,才发现龚强这个奸货,居然没有跟他说保险柜的密码!

    “这死胖子一定是故意的!”宁向东恶狠狠骂了一句,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几百块钱递给小妹道:“先用我的钱垫上,等你们胖哥来了,记得给我作证。”

    然而过了几天,龚强仍旧没有出现,打传呼也一直没回话,直到宁向东忍无可忍,打算骑自行车去塑料二厂找他时,胖子在一个晚上,店铺准备打烊时出现了。

    “别提了向东,我真不是故意偷懒躲着你,”龚强一脸不好意思的解释着:“你不知道,我们厂也开始改制了,天天开大会学习领会上级精神,连上厕所都得趁会中休息十分钟的时候去。”

    龚强回厂上班,原本是抱着恶搞宁向东的心思,让他也尝尝自己这两年过的什么日子,他自认为,就因为看着这个破店,连找女朋友的事儿都耽误了,宁向东却怀疑他自身素质太差,没有吸引女孩子的魅力,不然店里这几个小妹,近水楼台的也没见他拿下一个。

    “忙的你连回个传呼的时间都没有了?”宁向东唬着脸说道:“既然你打算以厂为家好好工作,我也没意见,谁让你为咱这个店做了那么贡献呢?但你好歹把事情都给我交代清楚,起码保险柜密码是多少该告诉我吧?这几个妹子的午饭钱,可全都是我垫的。”

    “我倒是想回传呼,可白天开一天会,根本就没法回,晚上下了班,老谷拽着不让走,天天跟着他应付酒场,回家都半夜了,我再给你打电话你乐意啊?”龚强一副百忙之中来店里慰问的模样,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哦?二厂也都改制了?那你们厂长还天天在外边应酬?他可真有兴致!”宁向东很好奇谷生有的行止,顾不上理会龚强的情绪。

    “唉,就是为改制才去应酬的,”龚强叹口气,说道:“虽然塑料二厂也算是大型企业,可惜生产的产品都是普通民用品,而且在全国范围内重复性太高,所以我们这次一点政策扶持也没得到,厂子只能想办法自救了。”

    “怎么个自救法?”

    “引进民营资本,成立股份制企业。”龚强沮丧的说道:“这下老子要完蛋,特码的铁饭碗混没了!”

    “我当多大事儿!”宁向东刚刚辞了公职,现在一身轻松,真不把什么铁饭碗、金饭碗放在心上。

    “我跟你想法可不一样,我宁肯没有宁宝隆的股份,也不能丢了国有单位职工的身份!”龚强说完,忽然仇视的盯着宁向东说道:“这世道真是奇了怪了,你狗儿的不稀罕这个,你们单位反而不倒,还是响当当的国有控股企业,老子这么在乎,偏偏连根儿都断了!”

    “你颠倒清楚脉络,死胖子!可别往咱哥俩身上引战!”宁向东受不了龚强的眼神,说道:“说不定你们厂改制还是好事儿呢,国有资本撤走了,厂长说了算,以后再做什么不是更自由、更灵活了吗?俗话说船小好调头啊。”

    “快拉到吧,我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了,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龚强忽然压低了声音:“你那个大舅子,宋小军,我听老谷说,这次改制可能要下岗了。”

    “什么?”宁向东忽的直起身子,问道:“他进厂可是比你还早啊,怎么你没事儿,反而轮到他了?”

    “废话!宋小军能跟我比吗?我天天跟在谷老板屁股后边打转儿,你大舅子可是有过前科的!”

    胖子一句话,噎的宁向东半天说不出话来:“他那不是受人蛊惑的吗?公安局都没有备案,算什么前科?”

    “此前科非彼前科,厂里给过处分就算前科!”

    龚强说完这件事后,也正襟危坐起来,严肃的说道:“还有一件事才事关重大,跟咱们都有关系!”

    “……”

    这次,宁向东不敢再插话了,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关系,他看龚强今天的印堂发暗,浑身上下都透着倒霉劲。

    “谷生有今天无意中透露了一句,说好像改制后,新进入的资本对咱们租的这个地方很有兴趣……”

    龚强这个消息说完,宁向东连坐也坐不住了,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的详细一点!”

    “目前没什么别的消息,只是听老谷顺口提了一句。”龚强看着宁向东激烈的反应,笑道:“有什么可紧张的,咱们是签过合同的,就算新来的股东想鸠占鹊巢,也得先给够补偿吧,只要钱给足了,他们爱占不占。”

    “就算给再多的钱也不行!这里是咱们的立身之本!”宁向东神情严峻,道:“龚强,你这几天别来店里了,无论如何要说服老谷,这块地方坚决不能转让!”

第二百八十四章 该来的总要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真是不假,宁向东以为已经辞职,改制浪潮不会再波及到自己,没想到还是甩不脱。

    虽然自己没有受到影响,但跟宋小军有密切的关系,宁宝隆也同样息息相关,这在自己心里同等重要,并不分轻重缓急。

    宋小军即将面临下岗,以自己的能力真是爱莫能助,但是宁宝隆租的这块儿地方,无论如何也要保全下来。

    当年因为那次偶然的机遇,从塑料二厂手里租下这块几近闲置的地方时,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而这两年来,伴随并原经济的迅猛发展,钟楼街一带已经逐渐演变成为省会商圈的核心位置,每一间门市店铺的租金也与日俱增,这也是龚强为什么兴高采烈的认为,如果就此转让,可以大捞一笔赔偿金的原因。

    塑料二厂这次改制非常彻底,最终定型实际早已经明确,包括所有的固定资产和隐性资产,将全部参与到改制当中。

    厂长谷生有在二厂工作了半辈子,对这次改制非常重视,龚强找到他的时候,正在办公室看财务装备科提交的最新资产报表。

    “谷厂长,您正忙着呢?那我过会儿再来。”龚强扫了一眼桌上的账目,说了一句后佯装要走。

    谷生有一看是龚强,摘下老花镜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叫你过来。”

    “有什么事您吩咐。”龚强堆着一脸假笑,规规矩矩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谷生有办公室的布局很有点儿讲究,不远处的沙发是给一般办事人员和客人坐的,来人说话的时候只能侧身,才能面对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而办公桌前的还有把椅子,虽然坐在上面的人也是侧对谷生有,但由于距离的拉近,只需侧过头就可以跟谷生有亲切交流,这个位置一般是本厂职工和身边几人可以坐的,胖子百无禁忌,从谷生有第一次让坐之后,每次来找厂长,根本不管那么多,都是直接坐在这里。

    谷生有当然不会为一把椅子跟他见识,相反龚强对他只有敬而没有畏的态度,反而让他耳目一新,到底还是年轻人率真一些,谁对他好并不挂在嘴边,而是表现在行为上。

    “厂里改制,你应该也了解了,这次要改,不是简简单单的雨过地皮湿,而是要进行大型外科手术式的改制,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全方位的改革,”谷生有说着,看了看龚强的表情,只见他胖脸上一副痴呆的样子,似乎在听别人的故事,心里略感不快,说道:“既然是全方位,无死角,你们租赁的那个店面也在改制范围内,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该来的总是要来,胖子心中暗想到,不过既然跟宁向东达成一致,不惜一切代价要保住这个门店,那自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其实龚强并不情愿违背谷生有的意志,把宁宝隆那片地方让给二厂,对他来说确实无所谓,只要单方面撕毁合同的赔偿符合自己的心理价位,那一切皆有可能。

    但是宁向东坚持要保住,同时给自己划出一个未来的前景,因为百思刚刚参加,刚刚处于蓄力阶段,如果有这家门店在并原最核心的商圈中,今后推广百思的设计理念不费吹灰之力,如果失去这里,单纯靠它现在的名气,很可能不断夭折在萌芽状态中,这对于一个以创新为基础的工作室来说,将是致命的,没有哪个人能始终保持旺盛的斗志,除非他具有超级大条的神经,能够一直甘于蛰伏,等待功成名遂的一天,显然,裴颂带领下的百思团队不具备这种素质。

    所以一个极具优势的平台,对这个有前途,有能力的工作室,带去的帮助是巨大的。这也是宁向东坚持保留这块地方的想法之一。

    “龚强你说,宁宝隆现在缺钱吗?”宁向东提出这个问题后,望着龚强停顿了一下,但并没等他开口,自己就解答道:“非常非常缺,不但缺钱,还有贷款的债务,每个月要还。”

    “如果接受了二厂引进资金的赔偿,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贷款可以还掉,咱们三人还可以获得一大笔补偿款,只是然后呢?”宁向东问龚强道。

    “是啊,然后呢?”龚强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自己老老实实回厂上班,宁向东守着山里的采石场就行了。

    “这样看起来,也挺不错吧,向东?”龚强小心翼翼的说道,他就喜欢稳稳当当的现钱,只是眼前这个宁娃子不喜欢。

    “既然这样,何必这么辛苦,一直卖袜子不是挺好吗?干嘛又贷款又扩张?”宁向东没好气的说道。

    “对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当初我就提过反对意见的!”一说这个,胖子忽然全想起来了:“你说,咱们那会儿无债一身轻,每天卖卖袜子,挣几个小钱轻松过着,一样也是过两年,只等我们厂改制,拿到赔偿大发一笔,多好!”

    龚强越说越觉得后悔,啪啪拍着大腿,道:“老天爷都安排好了的事儿!还嫌不够臭屁,非要扩张啊、改造啊,路越走越歪,咱们弄这么大摊子,冒着风险,最后把钱都给了别人,自己反而成了打工的!”

    龚强越说越激动,说出的话听上去也越来越在理,一时间,宁向东发现自己竟然无力反驳,他心中对未来的愿景只能说是愿景,在务实的龚强面前,即使说出来也显得苍白无力,宁向东想了想,眼下也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制止死胖子一直打退堂鼓的心,让他树立心甘情愿跟自己同舟共济的决心:“你说的全都对,龚强,如果还能回到当初,我绝对听你的!”

    宁向东先对龚强的想法给予肯定,省得他一会儿跳起来,然后才接着说道:“可惜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现状,就算二厂的新进资本给了咱们赔偿,到手里也所剩无几,甚至还会贴钱……”

    “这话怎么说?”龚强平静下来,听着宁向东说出这番话,心里忽然有慌慌的感觉。

第二百八十五章 银谷

    龚强和宁向东从小一个院儿长大,虽然性格迥然不同,但对彼此的了解甚至超过对方本身,这时宁向东的话风与平时大有不同,他不由自主的心里立刻发了毛。

    “咱这店有什么问题吗?”龚强每天守在店里,扪心自问绝不会有任何事瞒得住自己的眼睛,只是宁向东不是个随便开玩笑的人,刚刚那番话里有话的样子,让他看着难受。

    “宁宝隆如今还有一个股东,裴颂,”宁向东看着龚强脸上的肥肉开始颤抖,笑了笑说道:“是我跟他订了私下转让股份的协议,同时协议也声明了权益,百思只从我那份分红里再分红,但是未来遇到不可抗力,他们享有优先获赔权。”

    宁向东望着胖子,耸了耸肩,遗憾的说道:“也就是说,一旦宁宝隆没了,百思要先把肉捞走吃了,剩下的汤才是咱们的。”

    一片寂静。

    如果不是龚强鼻腔里粗重的呼吸,宁向东甚至以为他又坐着睡着了。

    良久,胖子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娃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好端端莫名其妙的拉一个人进来白白送钱?而且还定这样一个丧权辱国的协议?你娃是不是傻的不透气了!”

    “所以,你才要无论如何想办法,说服你们厂长改变主意,”宁向东并没有理会龚强恶毒的咒骂:“只有这样,才能等到百思开始创造自身价值的一天,我相信这间工作室的能量,绝非现在这个样子!它就好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只待厚重的躯壳有一丝裂隙后就会喷薄而出!”

    “我信你个鬼,裴颂他创业比咱俩早,活的比咱俩惨,有狗屁的价值!”龚强继续口出恶言发泄情绪。

    “裴颂境遇不好,只能说百思当年生不逢时!但你再看看今日之并原,就连你这么不讲究的人……”

    龚强听到这里,瞪起杀人眼看着宁向东,宁向东连忙摆手,笑道:“好好,就连我这么不讲究的人,都已经注意穿着搭配了,我还是个不修边幅的男人,那女人呢?估计早已对市面上销售的那些千篇一律的服装深恶痛绝,所以,我才坚信,百思的春天来了!”

    “好!我也懒得再琢磨你说的这些道理,老子算是上了你的贼船下不来了,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天龙大厦门口练地摊儿,比现在快活多了!”

    龚强悲叹着,用力挠着头皮,他虽然在谷厂长面前是红人,但是红的也限度,他很明白自己除了肉多,在谷生有眼里只是个卑微的小喽啰而已。

    ……

    此时,龚强在厂长办公室,听到谷生有要求他做好改制的准备时,再次想起宁向东跟他说过的话,两眼一闭,说道:“谷厂长,新进资产非要宁宝隆不可吗?”

    谷生有看着眼前紧闭双眼的胖脸,沉吟着没有说话,这个小龚今天很有点反常,一定是听到了风声,找自己无非是想多要点补偿金罢了,还是得跟他挑明了说,死了这条心。

    “是啊,我也明确告诉你吧,厂里这次改制,先后有几家资本表示出浓厚兴趣,但是只有这家给出的条件最为优厚,而且人家也直接表态,就是因为看上钟楼街那块儿地方,才愿意把钱扔进二厂参与改制,而且这笔钱人家压根就没打算回笼,只当是投资消耗了,所以钟楼街的便民点,他们势在必得。”

    “他们拿那块儿地方打算干什么?难道也卖服装?改制资金都不打算要资本运营公司,这么财大气粗,应该不会在乎那点小钱吧?”

    “嘿嘿,怎么可能是卖衣服,他们要把你们那个平房扒掉,把门前广场的一部分和后面那个大院子一起利用开发,盖一座十层的商业楼。”

    龚强瞪圆了眼睛,果然是资本运营公司,所有的钱都用在刀刃上了,大楼一旦建起来,或租或卖,都是成倍的效益啊,比他们卖袜子多赚不知多少倍,而且还不用消耗这么多的心血和浪费大把时间在里面。

    面对如此先进的运营手段,龚强彻底惊呆了。

    “大楼的名字也征求我的意见,我也想好了,就叫银谷资产,暗嵌我的姓在里面,怎么样?”谷生有意气风发的问道,这是他独自琢磨出的名字,自我感觉简直太完美。

    “为什么不叫金谷?这样不更大气?”龚强一反常态的没有大家赞美,直愣愣冒出这么一句。

    “还是要谦虚一点,伟人说过,满招损,谦受益嘛。”

    谷生有从来没有过的平易近人,龚强心里却已经凉透了,他知道这件事已无法挽回。

    宁向东并不知道龚强在厂里的遭遇,此刻的他正面对另外一件棘手的事情。

    晚上八点三十分,随着钟楼街两边商店关门,这条灯火辉煌的街市也进入沉寂。

    钟楼街的喧闹属于白天,而夜生活开始的地方则是在前方街口转弯处的绿柳巷。

    宁向东关闭店门后,就打算去那里吃点宵夜再回家,自从这段时间顶替龚强来到店里上班后,一直都没回家吃过晚饭,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越来越觉得龚强两年来独自支撑店面的不容易。

    这时,宁向东似乎心有所感一般,猛地停下脚步,向身后看去。

    “向……向东……”背后,尾随着一个人,被他突然转身吓了一跳,连忙喊出他的名字。

    “小军……哥?”宁向东惊讶极了,身后的人正是宋小青的同胞兄长宋小军。

    “怎么不直接去店里找我?”看着宋小军面容略显疲惫,宁向东猜到他等了很久。

    “店员都在里边,不太方便。”宋小军嗫嚅着。

    一定有事!宁向东心里暗想,他认识宋小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出事前后,他的性格判若两人,但总体来说,身上的朝气没有改变,绝不是今天这样,浑身上下充满着落魄的气息。

    “走吧,小军哥,边吃边说,顺便再喝点。”宁向东知道他即将下岗,只是看了他的样子,自己不忍心捅破这层窗户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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茁壮的草根介绍: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锋芒毕露。
草根宁向东,逆天改命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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