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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舒衡     静嘉txt下载     静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58章 医务所

    只听许静嘉对他说:“…不知道……”傅良涛看许静嘉的样子实在难受,便没有再问话,静等许静嘉恢复过来。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许静嘉缓缓从桌上爬了起来,脸色依旧苍白。许静嘉抬眸看了看傅良涛点了点头。

    傅良涛并不打算就这样终止这次的问话,遂又问道:“为什么不知道?你没有看医生?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我只有一次机会,可惜我打草惊蛇了。”许静嘉答道,又说:“你刚才去了齐医生的医务所了罢。”许静嘉用的是陈述句,因为精神压力过大是齐医正当初的诊断结果,所以许静嘉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傅良涛略去了许静嘉的后一句话,不明所以地覆述了许静嘉所说的四个字:“打草惊蛇?”回想起刚才到齐正平医生的医务所取证的经过。

    在傅良涛从葵涌广场成功将许静嘉偷换了过来以后,洛孟凝和庞季同等人便赶在私家侦探发现之前,带着搜查令进到齐正平的医务所进行取证的工作。其时正值医务所的休息时间,倒也没有妨碍医务所的正常运作。

    傅良涛到达医务所的时候,只见医务所门外站了一个身形打扮与洛孟凝相仿,有着一样微卷长发的女子,于是下意识便开口问道:“阿凝,取证这么快就已经结束了?还是说,出了什么问题?”

    “阿凝”却没有回过身来,傅良涛以为她正在想事情,便上前喊道:“阿凝……”话音未落,傅良凝定睛一看,才看清那是一张与洛孟凝气质回异的脸。

    那是一张婉如白玉的鹅蛋脸,眸清似水,脸上只化了极轻淡的妆容,看着真是一位清秀佳人。虽然与洛孟凝带着些异域风情的面孔截然不同,却是一点也没有教人失望。

    傅良涛遂问说:“你好,小姐,请问你是……?”

    那清秀佳人礼貌性地浅浅一笑,唇角随之显出好看的梨涡,饶是傅良涛看到这可人的模样也不禁有些看呆了。只听佳人说道:“我在等人。”说罢,伸手往医务所内指了指正和阿余、庞季同对答的男性,说:“我在等齐医生。”声音带着甜腻的气息,傅良涛感觉那是谈及恋人时才会有的独特气息。

    医务所的齐医生似是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微微朝佳人挥了挥手示意。

    傅良涛遂说道:“我是这行动的指挥官,取证应该没有这么快结束,你用不用进去跟齐医生一起等?”

    此时,洛孟凝从医务所的诊症室走了出来,向傅良涛说:“阿涛,你过来了就好,正等着你呢!”

    傅良涛便没有再理会那清秀佳人,随洛孟凝进到了诊症室内。不多时,庞季同也跟了进来。为免妨碍医务所的正常运作,庞季同、洛孟凝和秦向文便开始将取证的初步结果向傅良涛滙报。

    庞季同随即便对傅良涛说道:“我们在这里找到许静嘉的病历卡。许静嘉是二零一七年六月,第一次光顾这家医务所的。之后在二零一七年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上旬又光顾了三次,全部的诊断结果均为精神压力过大。

    诊症室的闭路电视记录只保留三个月的时间,但是因为许静嘉的状况有点特殊,所以齐医生,将诊症的录像保留了下来。之后,我们可以看一下。”

    傅良涛将病历卡,接了过来,又问:“齐正平有没有交代为什么会委讬私家侦探调查许静嘉?”

    庞季同依她所理解的告诉傅良涛:“有,他说曾经将许静嘉转介往私家医生接受诊治,不过那私家医生回覆说许静嘉没有病,便又将病人转介了回来。可是,许静嘉之后只来配过一次胃药,便没有再覆诊。

    鉴于病者如果不主动覆诊,医生便难以跟进。齐医生出于担心,便找了私家侦探确认许静嘉的状况。”

    傅良涛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又问:“这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的原因?”

    庞季同便接着说道:“齐医生说在转介予私家医生之后,许静嘉的母亲曾经前来反对过。后来,许静嘉没有再来覆诊,齐医生便作了这个决定。刚刚我也已经跟齐医生的女朋友展静珊确认过,这件事她也是知情的。”

    傅良涛遂转而看向洛孟凝道:“你呢?你这边有什么发现吗?”

    洛孟凝也不多费唇舌,直接交代重点:“我在齐医生的笔电里找到了周穆清手机备份档案里的调查记录。正如阿涛你想的那样,周穆清手上的那一份的确不是完整的调查记录。

    而根据齐医生手机里的通讯应用和笔电确认,齐医生是从二零一七年十月下旬开始调查许静嘉的,与齐医生的口供吻合。不过,手机和笔电里都没有与周穆清和李秉德的通讯痕迹。”

    傅良涛听罢,不期然想起了诊症室门外上方挂着的十字架,转而向庞季同问道:“那他有没有说,跟许静嘉教会接触的原因是什么?”

    “齐医生说了,你们看了许静嘉诊症的录像就会明白了。”庞季同说道。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合理,便说:“你们说齐医生调查许静嘉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洛孟凝和庞季同面面相觑,也许还是女性的心思比较敏感,洛孟凝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说道:“应该不会是阿涛你想的那样。”说罢,洛孟凝往诊症室外的登记处指了指,压低了声音跟二人说:“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个粉色底座的小像?”

    傅良涛便顺着洛孟凝的话抬眼看去,只见登记处当眼位置放了一个掌心大小、造工精致的人像,将齐正平的面貌准确地勾勒了出来。看着那粉色的底座和装饰,傅良涛便觉得内里似乎是有些文章的,但是又有些不解,便问洛孟凝道:“怎么说?”

    洛孟凝便解释道:“我问过这里的诊所助理,这个小像是齐医生从前的一位病人送的,感谢齐医生尽心尽意为她治病。这小像放在这位置已经很多年,那助理在这里工作了六年,可是在她来以前,这小像便已经在这里了。”

第059章 不明理

    听了洛孟凝的话,庞季同仍是不明白其中的含意,便道:“那这个小像跟涛sir刚刚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洛孟凝遂佯怒对着庞季同嗔道:“你蠢呀!”然后,洛孟凝想起了傅良涛正坐在自己的对面,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观那个小像的手工显然是手作品,其精致程度让人无法不多想些什么。

    而齐医生的巧思在于,他没有拒了那病人的好意,还将之收下,而后落落大方地置于人前。这样一来,齐医生的意思很明显,即便不拒也都就成了拒了。不但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那个病者,还告诫了后来者。这样的方式既不伤人,又能把自己的意思说明白了,实在是一个温和善良的好方法。

    其他的人如果想要在看症之外动什么歪心思,便是不明事理了。”

    经洛孟凝这么一解释,傅良涛和庞季同便明白了过来。

    傅良涛遂笑着赞道:“我还真不知道放个小像,还有这么多的讲究。也多亏了阿凝你心细。”

    待洛孟凝等人滙报完毕,傅良涛遂环视起诊症室内的陈设来,又踱步走出了诊症室,来到了外面的候诊区。

    这医务所并不大,但是胜在麻雀虽少,五脏俱全。傅良涛在进门的时候,也看到了好些病人的感谢状,诊症室内也有好一些。在前来取证之前,傅良涛也打听过齐正平这个人,知道齐正平在这一带的风评是不俗的,每每开诊之前都有长长的队伍在门外等着,想来齐正平是一个尽心治病的好医生。

    一旁的齐正平和展静珊正在调笑,两个人四只手一直互双紧扣着,可以看出两人的感情不俗。

    傅良涛遂释去了对齐正平的疑虑,回头对洛孟凝等人说:“既然取证完成了,我们就收队吧!”然后,亲自走到了齐正平跟前,笑道:“我们的取证结束了,真是打扰了。”

    齐正平则客气道:“不要紧。正好我也可以松一口气了。”说话的同时,长长吁了一口气,又侧头与身旁的展静珊双视一笑,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傅良涛便接着问道:“为什么?”

    齐正平便解释道:“当初,许静嘉跟我说她一直怀疑她的旧同学能够听到她说话,而且不只是一个。

    因为许静嘉一直有精神压力过大的症状,而跟踪者多是一两个,而不是一群。这符合思觉失调初期的症状,所以,我才将她转介往情绪精神科。

    现在这事情既然已经由警察接手调查,我想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一群”这两个字让傅良涛暗暗留了心,傅良涛唇边的笑意淡了淡,看着浓情蜜意的齐正平和展静珊,随意地打趣道:“你们刚交往不久?”

    展静珊随即甜甜一笑,靠在了齐正平的肩头上,笑道:“阿sir,今天刚好八个月,你说是久还是不久?”

    又是一番客套过后,便和洛孟凝等人从医务所中退了出去。

    甫一登上七人车,傅良涛便主动检视起齐正平电子装置的镜像档案来。这次取证的结果,与傅良涛所预计的一样,又不尽相同。

    正如洛孟凝所说,于周穆清那里找到的调查记录与齐正平手上的这一份一模一样,甚至不用比对哈希值。然而,齐正平是从二零一七年的十月上旬开始调查许静嘉的,但是这一点却与许静嘉那二零一八年年末出版的蝴蝶绘本,以及周穆清日记两者的内容对不上。

    绘本和日记都显示许静嘉开始被关注的时间,比二零一七年十月上旬还要早上许多。这“许多”二字,还是以年为单位计算的。

    在齐正平最新收到的部分调查记录中,傅良涛甚至可以看到许静嘉在教会里的录像片段。傅良涛从录像中想起了许静嘉从道理班逃离的那天夜里,小女孩的母亲让许静嘉坐着正对着门的位置,还有导师们强调的那个新的钟。照这些录像看来,摄像头应当就藏在那新的钟之内。

    傅良涛本以为齐正平这人与李周两案有莫大的关连,不过从现在的结果看来,这个可能性似乎并不高。

    周穆清和李秉德是到底如何取得这些内容的呢?

    傅良涛又打开了许静嘉的诊症录像观看。按时序,第一次诊症在二零一七年六月份的那一次,那次是许静嘉和她的母亲,一起进诊症的。而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上旬的那三次,则是由许静嘉独自到来的。

    十月下旬的那一次,许静嘉更是在诊所之内濠淘大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久。期间,齐正平不断从旁规劝。

    “你说,这许静嘉好端端由母亲陪着不好吗?为什么之后又变了独自看诊呢?”在一旁一起看着录像的庞季同疑惑地说道。“而且,你看,一来就搞这么一出。”

    说罢,庞季同不屑地撇了撇嘴。

    经庞季同这么一说,傅良涛不期然地想到了医务所登记处的那个小像,许静嘉和徐宁之在留言中的对话,还有在教会里的那些流言。

    想来,齐正平与教会联络的原因,除了提醒教会的许静嘉状况,似乎还有另一重意味。毕竟那私家专科医生的诊治结果里,可是说许静嘉没病。

    显然想到这些的,并不只有傅良涛一人。只听庞季同扬起了声音说道:“原来这许静嘉也是其中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她的算盘打得可真响……”说到这里,庞季同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了洛孟凝一眼,猛地住了嘴,瞬间就沉寂了下来。

    傅良涛不着痕迹地瞟了庞季同一眼,庞季同少有说不出口的话,也许是因为物伤其类,所以庞季同才骤然没有了声音。

    即便庞季同不说,傅良涛也能够想像得到庞季同想要说的是什么。许静嘉跟齐正平二人的差距当真也大了些,就算单单只论工作,许静嘉也不想想自己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没有,齐正平却是一个医生,而他的医务所生意热火朝天的。

    傅良涛觉得许静嘉或许真有这个打算也未可知,换着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看到许静嘉的这些个举动,都会这么想。

    那个小像所放的位置这么明显,会动歪心思的人动脑筋之前都会想想。许静嘉果真是这样不明事理么?

    那么许静嘉在教会里的留言,其实是因为教会里有人也知道了这些调查记录的内容才有的?并不是傅良涛原先以为的是有人刻意鼓动教会的人而成的?

第060章 罪难偿

    在这短暂的沉寂之间,傅良涛可以看到许静嘉眸中的光亮渐渐消失,一双眼睛再无半点光亮,一如那天他在礼仪之后堵住她时的模样。

    傅良涛自然不会问与案件无关的问题,他不过是想藉着这条问题探探许静嘉的看法。许静嘉的答案是出乎傅良涛的意料的,因为从许静嘉的答案看来,许静嘉远比傅良涛所想像的要熟悉欺凌方面的问题。

    傅良涛能够感觉得到这或许是许静嘉的个人感受。

    此时,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庞季同将一份文件拿了进来审讯室,在傅良涛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便没有多作停留,又离开了去。

    傅良涛遂看向交到他手上的文件,那是许静嘉母亲的电话号码的帐单记录,中间一则记录以萤光黄色的标记笔做了标记。只见文件上方另外贴上一张便条纸,上方写着陆医生就是哲学教授。

    甫一回到总部,庞季同便循齐正平提供的资料,联络之前为许静嘉看诊的精神科医生陆睿明。傅良涛对陆睿明这位精神科医生并不陌生,他在业内小有名气,时有接受报章及电视台访问,傅良涛对他的专业能力并不怀疑。

    傅良涛快速地扫了电话帐单上标记的记录一眼,记录显示许静嘉于二零一七年十一月十三日第一次致电往陆睿明的医务所,这与许静嘉看诊的日子二零一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相距多于一星期,想来是致电往陆医生的医务所预约。

    便条纸的内容更为吸引傅良涛的注意力。

    甫一回到警察总部,傅良涛便让庞季同致电到陆医生的医务所查询有关许静嘉的事情。因为想要从私人医疗机构取得病人的病历和相关资料必先取得法庭的手令或病人的授权,所以傅良涛只是让庞季同旁敲侧击一下,没有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

    傅良涛遂回想那两段与“哲学教授”有关的音讯,傅良涛没有想到那竟是许静嘉进行心理谘询的过程。因为许静嘉只到陆医生那里看过一次诊,所以这两段音讯其实是同一天录制的。

    而从音讯中的内容,可以知道许静嘉并没有对陆医生说实话。

    就是周穆清和李秉德的电子装置为什么会有许静嘉进行心理谘询的内容?

    想到这里,傅良涛将文件覆转放到一旁,背面向上,将新得的资讯收藏起来。

    手上的证据和许静嘉刚才的答案让傅良涛越发地肯定许静嘉绝对网络骚扰的受害者,但是许静嘉到底又在隐瞒什么?

    思及“打草惊蛇”四字,傅良涛抬眸看向许静嘉,说道:“你知道,我是能够帮助你的。不过,前题是你得把你的难处告诉我,我才能找到帮助你的方法。”

    傅良涛的话音落下良久,许静嘉仍是默然不语。经过这么多次接触以后,以傅良涛对许静嘉的了解,他知道许静嘉又是不打算开口了。

    眼看着镇静自若的许静嘉,傅良涛心中骤然升起了一丝丝的烦躁,刚要再说些什么,便听许静嘉说道:“傅sir,你确定如果我开口的话,接受帮助的是我,而不是你?”

    这问题在傅良涛心里有一个理所应当的答案,不过许静嘉这样一问,反倒让他迟疑起来。正当傅良涛在思忖着许静嘉话中的含义时,便听许静嘉说道:“邝正诚,两星期;仲正豪,一个月;全建修,三个月;李浩言,一年……”

    这些不明来历的人名和时段一时之间让傅良涛有些糊涂起来,便试图打断许静嘉道:“许小姐……”

    许静嘉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陈乐成,三个月,上诉得直无罪释放;孟荣福,五个月,上诉得直刑期减半……”

    许静嘉口中所说其中某几个名字触动了傅良涛的神经,傅良涛因着这几个略有印象的名字,开始隐隐约约猜得到许静嘉所说的名字和时间都是网络骚扰犯罪者的名字和被判的刑期。

    许静嘉的口中依旧不停:“卡斯帕.普里策,两年,上诉得直无罪释放;亚历山大.布鲁斯特,一年,上诉得直无罪释放……”听着许静嘉絮絮不休地念着这些犯人的名字和刑期,傅良涛放弃了打断许静嘉的话的念头。

    许静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带任何感情和起伏,甚或也许是因为不适的缘故,此刻她的声音比寻常都要缓慢了好些。

    傅良涛似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从许静嘉嘴里缓缓吐出的话语中,再一次彷佛听到了凄然和嘲讽的意味来。

    在傅良涛的眼里,许静嘉的脸庞渐渐和一张多年以前他看到过的脸庞重叠起来。

    那一天,那人和傅良涛也一样坐在与这里格局相仿的审讯室之中,那人带着哭腔以嘲讽的口气对傅良涛说:“阿sir,你还这么年轻便在总区重案组工作,我想你这一路走来也一定是平步青云,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风雨雨吧?

    让我猜猜……大学毕业之后,加入警校,三年军装……”那时的傅良涛听着对方分毫不差地将自己的晋升道路说出来,傅良涛也不以为然。“你什么都没有经历过,那你凭什么站在你的立场说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所遭遇的,都是我自讨的?”

    对于这句话,傅良涛当时也是不以为然的,那时的他也没有想到,他会一直将这句话记到现在。

    许静嘉所说的那些人名言犹在耳,许静嘉的确说得对,如果她将她所知道的说出来,到底是谁在帮谁也未可知呢?

    审讯室又一次归于寂静,傅良涛好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么些些是谁?你们五个之中,谁是些些呢?这个你总能够告诉我了吧!”

    傅良涛其实也不确定许静嘉会不会说真话,他也不过是抱着一试的心态罢了。许静嘉刚才所说出的那些人名,即便将他们记录下来也并不能代表什么,许静嘉只是想要透过它们告诉傅良涛一点:

    傅良涛没有能力帮助她,又或者他帮助的方式并不是她想要的。

第061章 互猜疑

    香港有关网络骚扰的案例着实不多,经由法庭审讯的案件大多都与一些涉及感情纠纷以过往的亲密照作出要胁的风化案相关,而许静嘉所提到的这一些,偏偏不属于这一类。

    这样一来,本地的案例就更少了。

    傅良涛听到后来,渐渐听到了来自其他国家的案例中的被告人的名字,还有相关的判决。

    许静嘉的口中依旧不停:“格瑞丝.基托,三项轻罪罪成,上诉得直无罪释放;亚历山大.布鲁斯特,无罪释放……”听着许静嘉絮絮不休地念着这些犯人的名字和刑期,傅良涛放弃了打断许静嘉的话的念头。

    许静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带任何感情和起伏,甚或也许是因为不适的缘故,此刻她的声音比寻常都要缓慢了好些。

    傅良涛似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从许静嘉嘴里缓缓吐出的话语中,再一次彷佛听到了嘲讽的意味来。

    在傅良涛的眼里,许静嘉的脸庞渐渐和一张多年以前他看到过的脸庞重叠起来。

    那一天,十九岁的张玫丽和傅良涛也一样坐在与这里格局相仿的审讯室之中。张玫丽那与年龄不符的浓重妆容已经完全化掉,她带着哭腔以嘲讽的口气对傅良涛说:“阿sir,你还这么年轻便在总区重案组工作,我想你这一路走来也一定是平步青云,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风雨雨吧?

    让我猜猜……大学毕业之后,加入警校,三年军装……”那时的傅良涛听着对方分毫不差地将自己的晋升道路说出来,傅良涛也不以为然,甚或当时他心里隐隐还有一些“我的人生就是跟你的不一样”的自得。

    因着傅良涛的不为所动,张玫丽的眼神变得森冷,悲哀地说:“你什么都没有经历过,那你凭什么站在你的立场说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所遭遇的,都是我自讨的?”这似乎就是无能为力的她所能做的最后一丝挣扎。

    对于这句话,傅良涛当时也是不以为然的,那时的他也没有想到,他会一直将这句话记到现在。许静嘉所说的那些人名言犹在耳,傅良涛一时之间竟忘了这次问话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细想之下,许静嘉透过最初那问题的答案和这些人名,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傅良涛没有能力帮助她,又或者他帮助的方式并不是她想要的。

    这时,审讯室外边再度传来了叩门声,只见庞季同匆匆地再次走了进来,又将一份文件交到了傅良涛的手里,然后又匆匆地走了出去。

    傅良涛正好藉着这个机会掩饰自己的失神,他就似是一直在等待这一份文件似的,收到文件后,便将放在一旁拿了过来,再次翻看其中的内容。

    好一会儿,傅良涛才又把文件夹重新合上,重新定睛看向许静嘉,缓缓地开口道:“许小姐,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要不我跟你分析一下你现在的处境吧!话说在前头,你先不要反驳我的看法,让我先全部说完,你再考虑要不要听我的。

    你现在只有孤立无援的一个人。齐医生和教会的人虽然说一直在观察你的情况,可是他们并不了解网络骚扰,相比于担心你的安危,他们更关注你是不是心存不良。一旦作案者再度针对性地向他们发放有关你的讯息,他们随时都能够为作案者所用,转化为刺伤你的利刃。

    根据我的经验,李秉德、周穆清和你所受到的网络骚扰类型被称为网络跟踪。这一类型的作案者主要透过恐惧来操纵受害者,透过对受害者的了解实时妨碍他们的人生。

    在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时,不同的跟踪者会有不同的取态。当然,有些跟踪者的确会随之放弃跟踪,但是也有一些会因此变本加厉,甚或诉诸暴力和谋杀……李秉德和周穆清二人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认为这个作案者很明显是属于后者。

    所以,你的处境绝对不如你所想像的安全。我也不想看着你踏上李秉德和周穆清所选择的那一条路。”傅良涛的语气十分诚恳,话里话外都只让许静嘉感觉他为她设想周到,只有与傅良涛合作,才是对许静嘉来说最好的选择。

    在傅良涛观察许静嘉的同时,许静嘉也在观察着傅良涛。看着有如谦谦君子般的傅良涛,他的眼神清澈诚挚,让许静嘉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相信他了。

    然而,真的就只是“快要”而已。

    只见许静嘉樱唇微启,无声地张口说了三个字。那三个字,只有正对着许静嘉的傅良涛,才能透过读唇知道是什么。

    第三度。

    傅良涛在眨眼之间掩去了自己的惊讶,才发现许静嘉原来早就看穿了自己的部署,所以才能一直没有受到影响。第三度是过去国外审问犯人常用的方法,探员会在以强光直照嫌疑人双眼的同时,自身躲到光源后方。到了审讯的关键时刻,还会有不同的人在强光背后走来走去。

    由于这种方法的残酷程度,现时已不再为人所用。

    这次,傅良涛将第三度稍稍改良了一点,目的只为帮助许静嘉开口。傅良涛之所以会用上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来到的审讯室,自是有备而来的,他原先只是想利用庞季同等人的进出干扰许静嘉的坚定,让许静嘉对自己的处境产生不安、不确定。

    没有想到,许静嘉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傅良涛自是清楚,这手段被许静嘉识破了,便无异于告诉许静嘉他并不相信她。

    傅良涛的唇再次扬起了优雅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又见许静嘉微微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傅sir,你有没有发现,只有在试探别人的时候,你才会显得越发的温柔亲切、风度翩翩?”

    虽然许静嘉用的是问句,傅良涛却听得出许静嘉其实是在陈述心里的结论。

    傅良涛眉毛一扬,唇边的笑意不减。不知道为什么,让许静嘉识破了,他的心情反倒轻松了起来,遂不失风度地回道:“这句话,我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赞美吗?”心底暗自将许静嘉的话记下,提醒自己不要再让这一点成为自己的破绽。

    看许静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傅良涛也没有觉得尴尬,复又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管怎样,我相信你能明白我刚才所说的是事实没错,你就不考虑考虑跟我合作吗?”傅良涛不得不承认,脸皮的厚度确实是会随着年龄增长的。

    许静嘉却答说:“我记得美国联邦调查局曾经有一位线人,就是因为跟调查员透露太多的讯息,反倒引起了那位调查员的怀疑。

    你并不相信我,有些话由我的嘴里说出来,你还得将我的话打个拆扣,再三怀疑思量一番。如果是由你自己调查得来的,是与非反倒来得更直接,不是吗?

    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说?”

    言下之意,就是让傅良涛自行调查,她并不打算跟他透露任何讯息。

    傅良涛终于明白,这天他是无法再从许静嘉的嘴里得到任何讯息了,便从文件夹中拿出了一张纸条,说:“许静嘉,根据我们最新找到的证据,我们有理由相信你是作案者的目标,为了保护你的安危,以后请你定时用纸条的方式跟我联系。必要时,你也可以透过字条上的方法要求会面。”

    许静嘉接过字条,点头赞同道:“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方法──用来掌握怀疑对象的资讯,并要求她定期与你会面。”

    傅良涛对许静嘉的说法毫不介意,彬彬有礼地向许静嘉伸出手,笑应道:“许小姐,谢谢你的合作!”

    许静嘉斜睨着傅良涛伸出的手,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反对的权利。

第062章 事未忘

    傅良涛再一次站在了学校平台花园的正中央,听到喧闹的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一会儿是这边,一会儿是那边……傅良涛跟随着声音的来源不断转身。

    阿泽…阿泽……

    充斥在耳畔的呼吸声越发地急速,不管傅良涛如何努力,就是不能辨明喧闹声的真正方向。

    阿泽…阿泽……要救阿泽……

    傅良涛迫切地想要找到阿泽,不断循着声音方向跑去,却仍是徒劳,学校的平台花园似是变得无边无际,不管傅良涛往那个方向跑都不是正确的方向。

    忽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傅良涛的跟前从上方轰然降下,阻断了傅良涛的脚步。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定睛细看,傅良涛就是知道这个身穿白衣的身影就是张玫丽。

    只见妖异的血色在张玫丽的身下蔓开,将她的一身白衣染红。张玫丽的脸上一反常态地没有画妆,却显得比往常更要艳丽。

    眼前的红红白白冲击着傅良涛的视觉,让傅良涛动弹不能。

    此时,躺在地上的张玫丽忽尔张开了眼睛。

    在张玫丽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张玫丽的脸变成了许静嘉的脸,定睛看着傅良涛向他展开了一个带有荼靡气息的笑意。

    傅良涛赫然惊醒,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胸腔传来沉甸甸的心跳声,傅良涛察觉了眼角的湿意,伸手一抹才发现原来眼泪一直在流着。

    情绪这东西很张狂,一旦生出来了就必然会用某种方式展现出来。即便当事者有意识地强自压下了,不代表它就消失了。它或会在之后的日子里伺机偷跑出来,或会以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展现出来。

    就像许静嘉,她大约就是一直没有好好排解负面情绪,她的身体才会给予她这样的回应。

    傅良涛躺在床上,觉得刚才的梦有点无稽。

    在傅良涛心里,许静嘉的嫌疑自然还没有洗脱。尽管傅良涛跟许静嘉说到的情势评估,是以许静嘉作为受害人的立场出发的。可是,许静嘉说的没有错,他并不相信她,所以他们两人大约都很清楚,昨日他所做的这个情势评估,不过是诱劝许静嘉的手段,并不能当真。

    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傅良涛看了看时钟,他倒是一如既往地在早上五点醒来。晨跑过后,拿着一份可心的早餐提早回到了行动2D队的办公室。

    甫一踏进办公室的门,意外地看到庞季同早已经回到了办公室。傅良涛便走了过去,嘴上一边问:“这么早回来,在看什么?”一边瞄向了庞季同正在阅读的文件夹。

    庞季同回身看向傅良涛,手上拿着吃了一半的粢饭团,因为嘴里塞得太满,傅良涛只从他嘴里听到“呜呜呜”的回答。

    庞季同正在看仲正豪(化名)的文件夹,电脑上网页浏览器所显示的却是一则英文的新闻报导。

    与此同时,庞季同强行咽下了塞在嘴里的所有东西,又灌了一口豆浆,才口齿清晰地开口说:“昨天我隔着单面镜看着你审问许静嘉,听到她提到的那些名字,便试着查查看。”庞季同指了指仲正豪的文件夹,又说:“没有想到许静嘉连这么久以前的案件都知道。”

    傅良涛便把身后的椅子搬到了庞季同的身旁坐了下来,一边打开自己的那份早餐,一边点头赞同道:“许静嘉对这一类案件的了解程度的确比我想像中还要丰富。”想了想,又问庞季同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庞季同咬了一口粢饭团,应道:“当然有。仲正豪的案件是在二零零一年经由法庭审讯的,他的控罪是刑事恐吓和刑事毁坏。那是因为那时香港还没有网络犯罪方面的相关法律吗?”庞季同虽然有数码法证方面的经验,但是对于相关的法律仍是不太熟悉。

    仲正豪犯案时是香港大学的学生。当时仲正豪入侵了同一个宿舍的两个女性受害人的电邮帐户,以不同的方法修改数据,将一些储存于其中一个帐户的数据转移至他自身的帐户,并干扰受害人电脑滑鼠的操作。

    仲正豪又向受害人不断发送大量电邮致使受害人的邮箱超负荷。电邮的内容全都是不可描述的图文,其中一则电邮的内容是问受害人相不相信他会到她的宿舍进行不可描述的侵犯。

    傅良涛沉吟了一下,答说:“没错。即便是现在,香港仍是以传统的罪行来对网络犯罪者提出检控的。

    有一本二零零五年出版的书籍《网络犯罪:亚洲的挑战》,详细地分析了当时亚洲各地的网络犯罪现况及相关法律,其中有很多针对香港网络犯罪法的观点和意见,大多至今都适用。

    因着以传统罪行检控网络犯罪这一点,在网络骚扰的案件中,要对网络犯罪者提出指控就更加困难了。

    以这次璞瑜公司的入侵案件为例,撇开其他针对李秉德的枝节,虽然我们其后在新觉公司找到于璞瑜公司网络存取的文件档案,可是我们无法证明李秉德或任何人曾经使用过这些档案。

    这样的话,即便以『有犯罪或不诚实意图而取用电脑』进行检控,因为没有人因此而获益或蒙受损失,即便上了法庭,最后很大机会也只会以撤销控罪告终。”

    傅良涛又看向庞季同的电脑上显示的那则新闻,便说道:“其实不仅仅只有香港的网络骚扰和网络欺凌案件难以作出检控,世界各地的情况也差不多。因为很多时候,只有等到受害者死亡,这些案件才会进入其他人的视线。”

    电脑上显示的那则新闻是国外一宗近年非常有名的网络欺凌案件。犯人格瑞丝.基托(化名)是受害人一个前朋友的母亲。受害人和犯人的女儿闹翻后,犯人在社交媒体扮作与受害人同岁的男孩与受害人成为朋友。受害人对犯人产生依恋情绪后,犯人不断向受害人发送刻薄和具伤害性的讯息。

    虽然并非犯人的本意,事件仍以受害人自杀告终。这案件在美国引起广泛关注,因为在当地无法可依,犯人原被控三项重罪,陪审团后决定降为轻罪,在上诉后犯人于二零零九年七月被宣告无罪释放。

    庞季同的视线看向电脑屏幕,不由叹道:“其实近年于世界各地,都有不少因为网络欺凌导致的自杀案件。网络欺凌其实就和慢性谋杀一样。”

第063章 真实况

    听到庞季同以慢性谋杀来形容网络欺凌,傅良涛随之脸色沉了沉,其实即便没有许静嘉的提醒,傅良涛也知道,要让李周两案的作案者入罪有多么的困难。

    隔了一夜,傅良涛有些怀疑许静嘉向他提及这些名字的动机。许静嘉的用意到底是让他认清他的工作并不能真正帮助到他们,还是在揶揄他并不能拿她怎么样?

    想到这里,傅良涛复又说道:“我们刚刚谈及这几宗案件仍只是停留在网络世界的,在网络骚扰的案件中,犯人往往已经侵入到受害者的现实生活之中,令受害人无时无刻都处于恐惧之中。”

    傅良涛说罢,伸手在键盘上敲打了几打,另一宗网络骚扰案件的新闻便跃然于电脑屏幕上,那是一宗于二零零四年发生在美国南卡罗莱纳州的网络跟踪案件。

    犯人通过互联网跟踪其前女友多年,不但向受害人传送骚扰电邮、透过互联网散布有关其受害人的虚假讯息,还向受害人的同事传送不可描述的电邮,并让人以为是受害人所为。犯人最终被判处缓刑五年及五百小时的社会服务令。

    傅良涛估摸着庞季同阅读完毕,便又在电脑中打开了另一则发生于美国加洲的网络跟踪案件。这宗案例的内容让庞季同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在香港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的案件。

    犯人希尔顿.加斯克尔(化名)是第一个因为新修的跟踪法而被定罪的人。犯人向受害人求爱不遂后,于互联网扮成受害人张贴广告,声称响往被侵犯,鼓动陌生男子并以电邮向他们提供受害人的地址和电话等个人资料。

    受害人因此收到应邀陌生男子的留言,更有人直接现身在受害人的家中。其后受害人在家门贴上否认有关广告,犯人却在网上发布讯息指该广告也是受害人幻想的一部分。

    后来受害人记录留言信箱内的每一个留言,并联络每一个来电者,询问有关跟踪者的资讯。受害人的父亲根据所整合的资料,扮成应邀者与犯人联络,才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转交予调查员。

    待庞季同阅读完毕之后,傅良涛又接着说:“在1996年的时候,曾经有一个与这案例非常相似的案例。其中受害人更收到匿名讯息,讯息中提及对方实时跟踪受害人及其五岁女儿的资讯。至此,当地警方才开始接手调查。在此之前,警方一直声称对事件无能为力。

    人们一直对这案件的受害人说这些骚扰是网上的,不是真实的,但是事实证明这些骚扰显然与现实生活息息相关。”

    说罢,傅良涛便伸手指了指新闻报导末段,庞季同的口顿时放缓了咀嚼,愣愣地问:“要不是在这案件中,犯人所用的手法比较拙劣,而且利用电邮这种会在服务商和寄件人收件人双方电脑留下证据的方法,他们该要如何搜集证据?”

    从转职到TCD的第一天开始,庞季同便已经知道网络骚扰和网络欺凌案件,需要受害人亲自立案,而且立案的前提是受害人必须要掌握显示其蒙受损失的证据。

    虽然在香港之前发生的类似案例中,香港警方在受害人的资料在网络上流传后便已经介入调查,但是如果犯人的电脑技术更为高明、行事更为隐秘的话,受害人又该要如何自行搜集证据?要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和犯人一样高明的电脑技术,或懂得向私人市场收费不菲的数码法证专家求助。

    傅良涛遂应道:“所以,我们在新闻和案例中接触到的案件,都只是属于冰山一角,至少他们的冤情有人知道。

    你应该能够想像,还有许多同类案件是不为人知的。近年网络欺凌的案例越来越少,我相信并不是因为这类型的案件真的减少了,而是犯人变得比以前更加聪明。”

    根据2015年,一个于多个国家针对亚洲人群体进行的调查,其中的证据显示,在八至十六岁的青少年之间,有22%的青少年曾经遭受网络欺凌,有52%则曾经参与过网络欺凌。

    二零一二年,美国一个针对青少年向其他青少年进行骚扰的调查显示,青少年于网上发布刻薄评论的比率,从2000年的14%增加到2005年的28%再增加到2010年的40%。

    从这些数字可以推断,相关行为的盛行程度于近年其实不减反增。

    庞季同转念一想,不由皱眉问道:“这个才是你常常跟各个警区的ME联络,从他们哪里接收可疑案件的原因?”

    傅良涛点了点头,说:“没错。因为相关案件的受害人许多时都只注意到犯人的骚扰行为,而误将案件当成滋扰案件。这类案件在香港仍不为人所熟悉,许多时可能连受害人和ME的警员都不知道让受害人深受困扰的其实就是网络骚扰。

    他们不知道的是网络跟踪之所以会被称为网络跟踪,是因为这些骚扰行为都与秘密监控行为并存,而跟踪者不一定需要进行于现实世界的跟踪,也能实时掌握受害人的动向。

    犯人所做的往往比受害人所知道的要多。我们在调查案件时,要试着从网络跟踪者的视角看待受害人描述的骚扰行为,猜测犯人在骚扰受害人前的准备工作。

    呃……我指犯人为了了解受害人动向而采用的监控受害人的方式。”

    庞季同转身瞄了瞄身后的文件围墙,不由叹道:“涛sir,其实你大可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傅良涛对庞季同的话不置可否,满不在乎地呷了一口咖啡。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傅良涛的思绪,傅良涛便从裤袋里掏出了刚才震了震的手机。

    傅良涛点开刚收到的讯息,原来是手机月费的缴付通知,这个月的月费接近七百元正。一看之下,傅良涛瞬间让淌进喉间的咖啡给呛了一下,傅良涛一直使用的是一个月二百九十八元正的手机月费计划,比对上方之前两个月的缴付通知,却未见异常。

    傅良涛立即致电予手机服务供应确认,对方则回应指是傅良涛这个月的数据用量超出了计划订定的范围,所以超出范围的每5G数据需要额外支付三十元正。

    难得看到傅良涛疑惑的神情,坐在旁的庞季同便不禁问道:“怎么了?”

第064章 访旧事

    傅良涛抬眼看庞季同,疑惑的神色一收,嘴上随意地应道:“没什么,就是这个手机的月费好像贵了一点……”心下却仍为收费感到疑惑,因为他一向都用不完手机月费计划付赠的数据。

    庞季同对傅良涛的话不以为然,说:“我好像也有这样的情况……”

    听罢,傅良涛便没有再为这个问题纠结,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原来在与庞季同谈论以往案例的期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过了差不多半小时。于是傅良涛便三口并两口地解决了早餐,回到办公室去。

    傅良涛才刚坐下,发现庞季同也跟在他身后进来了,便问:“怎么了?”

    庞季同迳自拉开了傅良涛对面的椅子坐下,又将手上叠放的一个文件夹和公文袋放在了傅良涛的办公桌上。傅良涛见状,眉一扬,知道庞季同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果然,庞季同开口说道:“没有,就是想跟你说说之前查访刘子君她们的调查结果。”庞季同看傅良涛的神情,才想起傅良涛提早回办公室定是有事要忙,便又拿起了自己的东西,站了起来,说:“如果你现在没有空的话,我们可以晚点再谈。”

    前一天的调查排得这么紧密,傅良涛倒是没有想到庞季同这么快便将调查结果整理完毕。傅良涛遂放弃了重听一遍许静嘉进行心理谘询的那两段音讯的打算,将庞季同留了下来。他知道庞季同准备报告的调查结果,与许静嘉和周穆清二人的旧友程巧和刘子君,还有她们五人中学时的班主任有关。

    这调查结果正好也是傅良涛所关注。

    根据庞季同的调查结果,程巧和刘子君对许静嘉和周穆清的评语也大同小异,两人均供称与许静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络,而最后一次与周穆清会面就是在年初,到徐宁之家拜年的时候。

    这样一来,两人的供词倒是与徐宁之的供词一致。同时也就说明了她们两人之中最少有一人在说谎。

    如果程巧是些些,那么说谎的便是程巧。如果程巧不是些些……

    傅良涛沉吟了一下,问:“那『些些』呢?对于这个问题,她们两人的答案是什么?”

    庞季同答道:“刘子君说『些些』是程巧的昵称,而程巧却说『些些』是刘子君。”

    如果些些,真的就是程巧或者刘子君,那么另一方对他们说谎的原因又是什么?

    傅良涛唇角一扬,觉得事情是变得越发的有趣了,转而问庞季同说:“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庞季同在查访程巧和刘子君的时候,一并带上了查验手机的仪器。在查问的同时,为两人的手机制作了一份镜像档案。

    傅良涛听罢,听庞季同没有提及查验的结果,便知道在二人的手机中又是没有发现。于是,傅良涛便又笑道:“我们没有搜查令,而她们又不是本案的嫌疑人,完全有拒绝的权利,她们就这么顺从地将她们的手机交出来吗?”

    庞季同有些不太明白傅良涛的意思,但还是在脑海中回想查问时的情境。只见他眼珠子往上一偏,沉吟道:“嗯……好像是这样。呃,不对,程巧起先是想要拒绝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答应了。就像那天,徐宁之的反应一样。”

    傅良涛将心中的想法按下不表,复又问道:“那在她们五个人的母校里有什么发现?”

    庞季同一边打开办公桌上的公文袋从中拿出了一本硬皮封面的彩色相册,一边说:“她们中四、中五时的班主任张素玲还在她们的母校里任教,所以这位张素玲老师便成了这次查访主要的查问对象。

    虽然她们毕业许久了,但是毕竟当了她们五人两年的班主任,张素玲对她们五人还是有清晰的印象的。张素玲能够清楚记得她们的样貌和姓名,也记得自己曾经听过『些些』这个昵称,却不记得具体『些些』是谁的昵称。

    呃……最后,张素琴有说过她们喜欢戏称许静嘉作『阿姨』。”说到末了,庞季同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丝笑,似是觉得最后的那一点算不上是线索。

    方才跟庞季同谈论案例时没有发现,现在听着庞季同仔细地跟他作报告,傅良涛才发现庞季同整个人沉稳了不少。刚才也是,寻常的庞季同哪里会有眼色看你到底是忙,还是不忙?

    傅良涛垂眼看向庞季同手中的彩色相册,问:“这个又是什么?”

    “这是他们的毕业纪念册,张素铃说内里也许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庞季同答道。

    听罢,傅良涛伸手将相册接过,仔细翻看起来。触手之际,傅良涛便确定这相册定然是尘封了许久,傅良涛能够从相册封面感觉到被放置多年的旧文件独有的那种让人生厌的触感。傅良涛从纪念册中的相片中发现,这些年来五人的相貌其实没有多大的变化,徐宁之等人只是发色稍稍变了,而许静嘉更是连发色都和相中的一模一样。

    占据了相册后方大部分位置的是一些同学们之间的寄语,这里同学之间所用的称呼都是对方的昵称。傅良涛粗略地浏览了一遍,明白这应该便线索所在。从每一个同学都只收到和书写了一段寄语看来,傅良涛猜测这是一个“守护天使”游戏的变奏版,所以收到和书写寄语的人名才没有重覆。

    傅良涛在寄语后方找到庞季同所做的小抄,庞季同在这个小抄里仔细记下了每一个昵称所指代的人名。看到这里,傅良涛便明白了庞季同从刚才开始不再进行解释的原因,因为这些昵称里并没有『些些』。

    而许静嘉她们五人在这里各自的昵称也没有任何一个是『些些』,她们所用的昵称是各自的英文姓名。许静嘉是Evelyn、徐宁之是Nina、刘子君是Sarah、程巧是Ellie,而周穆清则是Sharon。

    傅良涛的脸色微沉,对庞季同说道:“徐宁之、程巧和刘子君三人都在说谎。因为周穆清就是些些,些些就是周穆清。”

    庞季同跟不上傅良涛的思绪,不明白傅良涛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便提出了心里的质疑:“可是,你这么着意调查她们中谁是些些的原因,不正正是因为想要知道在周穆清死后,她们之中还有谁跟许静嘉有往来吗?如果她们三人都在说谎,难道她们三人都还跟许静嘉有往来?”

第065章 真与假 (上)

    傅良涛刚刚才觉得庞季同有沉稳起来的迹象,没有想到他心里一急,便又打回了原形。

    因着庞季同的好笑反应,傅良涛的心里生出了几分愉悦之意,不过,这一次,停留在傅良涛脸上的阴沉并没有因此而消去。

    傅良涛用眼神示意庞季同噤声,又从办公桌下方的抽屉中,拿出寻常取证时用以封存手机的盒子。

    每一个对手机取证有认识的人,都知道这个盒子的功用是什么。由于在取证的时候,最佳的做法是尽量将电子装置维持在捡取时的状态,才能确保从中提取的电子证据其正确性及于法庭上的认受性。

    所以,进行电子取证时,电子取证人员不会直接在证据装置上进行操作,也不可能手动打开或关闭装置上的任何一个功能,包括连接网络和蓝牙等等的功能。而为了防止在捡取之后,装置被通过网络和各种连接进行修改,隔绝装置与外间的各种连接却又是必须的。

    这个盒子的功用便是在不改变手机现有状态的情况下,隔绝它与外间的一切连接。

    接着,傅良涛首先将自己的手机关掉,放进了盒子内,又示意庞季同仿效他的做法。傅良涛这行动让庞季同心中的疑惑更盛,不过庞季同还是依着傅良涛的意思照做了。

    傅良涛将盒子收好,又确认办公室的门已经关好,才一边回身返回自己的位子,一边对庞季同说:“你所说的都没错,就是最后半句话不太对。在谁是些些这件事上,她们说没说谎,跟她们与许静嘉还有没有往来并没有直接关系。”

    “你是说,你所指的说谎,仅仅只是指『些些』这件事?”庞季同不确定地问。

    傅良涛遂解释道:“没错。我想一直以来我都搞错了怀疑的方向。

    你刚刚曾提到张素铃老师谈及,她们喜欢戏称许静嘉作『阿姨』。我才记起在周穆清的日记,她也曾经这样称呼过许静嘉,只是当时我没有深想。”

    经傅良涛这么一提醒,庞季同心思一转,说:“这么说来,之前我们在周穆清的日记,一直都没有看到过些些这一个名字。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觉得周穆清就是些些本人?”

    傅良涛点了点头,应道:“没错,这也是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是,现在看到她们各自的英文名字,我才想到『些些』这称呼可能与她们的英文名字有关。

    在粤语里,『姨』字跟英文字母E字同音,而许静嘉的英文名字Evelyn正是以E字起首,所以她们才会戏称许静嘉为『阿姨』。”

    庞季同奇道:“这不对呀,我记得程巧的英文名字Ellie也是以E字起首的呀……”话音未落,庞季同神色一动,便回过味来,说:“哦……我知道了,是发音的问题,对不对?

    E字在Evelyn这英文名字里发音仍是『E』,可是在Ellie这英文名字里,E字的发音则是『EI』。”

    想到这里,疑惑的神色很快便又回到了庞季同的脸上,他不由问道:“如果些些这称呼是来自英文名字开首的发音的话,那么便只有周穆清Sharon和刘子君Sarah两个人的英文名字开首的发音与『些』字的发音相近。

    可是,些些为什么不能是刘子君?这不也与程巧的供词吻合吗?”

    傅良涛便接过话来,问:“你刚刚提到曾为程巧和刘子君检测手机,那么在手动检测的过程中,你有什么发现?”

    庞季同因傅良涛的问题哑然,愣愣地回道:“没有发现。”

    傅良涛复又问道:“说清楚点,没有发现是指什么?程巧和刘子君的社交生活怎样?使用社交媒体的习惯又是怎样?难道就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庞季同答说:“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傅良涛的话问得庞季同心里发虚,是以庞季同的声音里更添了几分不确定。

    只听傅良涛却说:“这就对了,你记不记得,在徐宁之和许静嘉饭团的那段音讯里,曾经提及过些些有着参与社交媒体群组聚会的习惯。

    那段音讯证明了徐宁之和许静嘉都不是些些,但是其余三人之中,就只有周穆清有参与社交媒体群组聚会的习惯。

    周穆清的日记内容、她的英文名字,还有她使用社交媒体的习惯,间接说明了她就是些些。”

    庞季同低头思忖着,再度开始自言自语地推理起来:“那么她们三人说谎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隐瞒她们与许静嘉还有往来?可是,不对呀,刚才你也说了,她们说没说谎,跟她们与许静嘉还有没有往来并没有直接关系……而且她们应该也不知道,我们问及些些这一个人的原因是因为想要确认这一点……”

    得出周穆清就是些些这一个结论之后,傅良涛对徐宁之当日的反应有了新的想法,他略微一想,便说:“有关跟许静嘉联系一事上,那日徐宁之应该没有说谎。因为在这一点上,她们三人的答案都一致。

    而在些些一事上,程巧与徐宁之、刘子君二人口供的不一样,说明她们三人事先没有串通,又或者应该说,是程巧跟徐宁之和刘子君没有串通。

    她们在些些一事上撒谎的原因应是因为想要置身事外。从她们三人均不约而同地选择撒谎这一点,可以证明她们三人对周穆清的案件不是一无所知的。

    我们因为周穆清一案找上她们,除了问及她们有没有跟周穆清和许静嘉联络以外,就只要求过检测手机。这其中有某种原因,让她们一致认为周穆清不可以是些些。”

    庞季同不禁问道:“这么说来,她们三人也有嫌疑?”

    傅良涛语带随意地说:“也许吧……但是,这个可能性应该比较低。从她们不想要跟案件有所牵扯的态度看来,如果周穆清的案件真的跟她们有关,她们三人应该会事先串通起来。”傅良涛说到这里,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眼睛眯了眯,心里响起了一个疑问。

    这一次,徐宁之和刘子君二人为什么没有事先跟程巧串通?

第066章 真与假 (下)

    傅良涛掏出了惯用的手抄本在上方将这个问题记了下来。

    这时,庞季同又问:“如果她们三人都说谎,那是不是代表她们三人都有嫌疑?”

    傅良涛的双眉仍没有舒展,答说:“或许吧……不过,我不认为她们就是我们正在追查的犯人。说真的,这个谎她们撒得不太高明,从她们不想要跟案件有所牵扯的态度看来,如果周穆清的案件真的跟她们有关,她们三人理应事先串通起来。

    徐宁之是刺绣铺子老板,大专主修的是公关、刘子君是小型公司的会计,工作与其大学专业一样,而程巧则是银行客服,大学专业也是会计。暂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她们具备作案的技术。”

    傅良涛将那毕业纪念册放回公文袋中,递还给庞季同,复又说道:“她们三人说谎的原因固然重要,可是现在有另外一件更需要关心的──那就是,在周穆清死后,我为什么还会收到徐宁之、许静嘉和些些饭聚的留言。”

    傅良涛从手边李秉德案的文件夹中,找出六月二十九日那天,向手机服务供应商调阅的许静嘉的手机帐单记录,又翻开了那记下了无数不知名密码的手抄本。

    待确认了心里的想法后,傅良涛便对庞季同说:“我第一次收到许静嘉那些奇怪留言或来电的时间是六月二十九日,就是你初来报到的那一天......那一天正是我们第一次查访许静嘉的日子。

    回来后,跟你们进行案情分析时,我错过了两次许静嘉的来电,第一次是五时十七分,而第二次则是五时三十二分,待我回电时显示许静嘉已经关机,稍后以为收到许静嘉的回电,却是只能听到背景声。

    你看看这一份帐单记录,编印时间是五时五十七分,正好是在我给许静嘉回电之后从系统输出的。”

    傅良涛说罢,拿起了淡绿色的标记笔,在帐单记录上,为自己给许静嘉回电的那一条记录作标记。接着又说:“你看看这里,我给许静嘉回电的记录恰恰在这份记录中也有显示,那个时候许静嘉的手机的确正是关机状态。”

    接着傅良涛又标记了同日较早前的另一则记录,接着说:“你看,这是那天查访许静嘉,离开前我给她留电话的那一则记录。这份帐单记录显示,在这两则记录之间,许静嘉并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这份记录证明,傅良涛错过的那两则来电,并不是出于许静嘉的手机。

    周穆清就是些些,还有这一份记录,这两者表明傅良涛所收到的奇怪来电并不是出于许静嘉的手机,而他从来电和留言所听到的各种声音和对话,也不一定就是许静嘉当时的实时动态。

    这一次,不用傅良涛多作解释,庞季同也明白将这两条线索结合,指向一个怎么样的事实。因为这个事实让他们想到了骆晓雯口中所提及的外遇事件,傅良涛和庞季同此时才明白,骆晓雯当时到底是如何收到李秉德的外遇对象的“来电”的。

    这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傅良涛和庞季同都很清楚,网络上不乏能够自订电话号码致电他人的软件和应用程式。

    傅良涛回想起在审讯室那天,许静嘉对手机的戒备,以及在她家楼下接到的那通回电。显然,傅良涛之所以会收到的这些奇怪来电和留言,并不是因为许静嘉口中所说的电话坏了。因为即便是电话坏了,帐单记录也会清楚地将接入拨出的通话记录显示出来。

    傅良涛的眼神眯了眯,淡淡地说:“许静嘉她……又在说谎了。”傅良涛回想许静嘉在电话中的反应,傅良涛确定许静嘉其实早就知道有这样的情况。

    庞季同不屑地撇了撇嘴,气恼地说:“许静嘉她到底在隐瞒什么?如果她早点跟我们说的话,我们就能少走许多弯路了。”

    傅良涛的脸色微沉,庞季同说的没错。因为这一个的确是非常重要的线索。这线索证明,在李秉德和周穆清死后,针对许静嘉的网络骚扰或许仍然存在。

    “我只有一次机会,可惜我打草惊蛇了……”许静嘉在审讯室说过的这句话突然在傅良涛的脑海中掠过,傅良涛皱了皱眉,说:“也许……许静嘉只是不想要打草惊蛇?”话刚出口,傅良涛又想到了许静嘉提及那些网络骚扰犯人时的神情,便又说道:“或者,许静嘉认为法律给予的制裁并不公允?”

    不过,现在纠结许静嘉的实际想法于事无补,傅良涛只需要知道从许静嘉口中得出的讯息跟以往一样并不可信就足够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对李周两案的调查,傅良涛不认为自己在来电和留言中所听到的讯息会是无缘无故。傅良涛遂从身后的文件堆下方抽出了一块A3大小的白板,将收到过的奇怪来电或留言的具体内容和收到的时间一一罗列出来。

    接着,傅良涛拿着白板站了起来,匆匆走到办公室门边,又示意庞季同跟上。傅良涛沿着过道来到了法理鉴证分组C队的办公室2203室,走到了正和另一名身穿淡蓝色衬衫的男队员交谈的洛孟凝身后。

    庞季同认得这男队员是法证C队的队员阿木。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傅良涛和庞季同的到来,仍只自顾自地交谈着。两人似乎正在进行工作交接,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太顺利。只见阿木将洛孟凝交到他手上的文件夹翻了翻,随意地放在了一旁,说:“江sir刚刚才把林醒和陈嘉志的手机交了给我,我想今天是不行了,如果你这边不急的话就先放下吧!明后天有空我再研究研究!”

    洛孟凝垂头又将文件夹拿了起来,定定地看着阿木,手中的文件在放下与不放下之间,似乎也拿阿木没有办法。

    此时,身后另一个C队的队员火山走过来向傅良涛打招呼,说:“涛sir,过来找阿凝吗?”

    傅良涛朝火山点了点头,洛孟凝和阿木这才发现原来傅良涛和庞季同正站在他们身后。阿木不以为意地朝傅良涛点了点头,喊了一声“涛sir”算是跟他们二人打了招呼。

    洛孟凝便转身上前跟傅良涛说:“阿涛,你过来找我有事?”神色之间不觉有任何异样。

第067章 相交错

    就在洛孟凝转过身的同时,阿木便开始旁若无人地小声吟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洛孟凝不以为意,在看到了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之后,她也放弃了与阿木之间的争持。反正,阿木也不是第一次无视她交予他的工作。

    不等傅良涛答话,洛孟凝一拍额,又没好气地说:“瞧瞧我!你来还能有什么事?你是想要问从齐正平那儿提取的电子证据出了分析结果没有吧?”因着傅良涛等人的到来,洛孟凝放弃了与阿木的争持,与傅良涛说话的同时,回身就要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傅良涛便笑应道:“没错。”

    洛孟凝扫了傅良涛手上的白板一眼,又稀奇地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那份报告我还差一点才完成……这样吧,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直接在大房开会吧!”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当洛孟凝和秦向文先后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傅良涛和庞季同已经将重新调阅的手机帐单记录整理完毕。这些帐单记录分别属于许静嘉、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

    结果和傅良涛推测的一样,在许静嘉的手机帐单记录中,并不存在与傅良涛收到奇怪来电和留言的对应记录。

    手机帐单记录亦显示,徐宁之和刘子君的手机时常在同一时间段与相同的基站连接,由此可知二人私下常有往来,与程巧则不然。而在六月三十日晚上,三人手机各自连接的基站并无重覆,即三人在当晚并无会面。

    开始进行案情分析之前,傅良涛特意又问了洛孟凝和秦向文一句,说:“你们没有带手机过来吧?”

    傅良涛这样说着,又走到会议室的门边小心检查房门有没有关好。待听到洛孟凝和秦向文都齐声答“没有”,他们才正式开始案情分析。

    洛孟凝知道傅良涛急于了解分析结果,也不多言其他,张口便直奔主题:“有关齐正平的调查记录,经过哈希值比对之后,确定在李周二人的电子装置中有些档案确实是出自这里的。

    而阿涛你交予我的那些来电和留言的录音档,经过声轨比对之后,发现有两条录音档是出自齐正平的调查记录的,两者连杂讯出现的时间也一模一样。”

    在洛孟凝说话的同时,傅良涛将那块罗列了所有奇怪来电和留言的白板贴到了身后的白板上,并如下文般为每一段音讯各自配上英文字母作代号。

    A.6月29日17时17分及17时32分(未接来电)

    B.6月29日18时48分(街道背景声)

    C.6月30日20时30分(与徐宁之周穆清饭聚)

    D.7月20日16时06分(与母亲对话,对“他们”充满恨意)

    E.7月22日9时13分(谈论绘画)

    F.7月26日13时16分(与母亲对话,谈及理想对象)

    待洛孟凝说完后,傅良涛便问她说:“是那两条录音档?”

    “是你于6月30日晚上收到的有关饭聚的留言(C),以及在7月26日收到的有关理想对象的来电(F)。”洛孟凝答道。“根据调查记录,C项音讯的内容其实是于2018年2月20日被记录下来的,而F项音讯记录的时间恰恰就是你收到来电的同一时间。”

    傅良涛的眼睛眯了眯,又问:“这两段音讯有经过剪辑吗?”

    洛孟凝肯定地答说:“完全没有。”

    洛孟凝这话在证明这些奇怪留言和来电的出处的同时,也证明了它们确实不一定是许静嘉的实时动态。

    然而,这些音讯并没有经过剪辑。

    这样一来,事情的性质就和李秉德“外遇事件”有所不同了,毕竟除了时间不同,那些话真真正正是许静嘉曾经说过的,一切都无可推诿。

    洛孟凝报告的这一项讯息,正是傅良涛所想要确认的。在找到洛孟凝之前,便已经隐隐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傅良涛的心里生了出来,到了现在,这个想法的轮廓是越见清晰了。

    正当傅良涛想要将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便又听洛孟凝接着又说道:“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在阿季昨日交给我的手机镜像档案中,我也找到了与那些录音档一样的音讯。同样,两者连杂讯出现的时间也是一样的。”

    话音才落,傅良涛便听到庞季同接着补充道:“就是刘子君和程巧二人的手机镜像档案。”

    傅良涛一澟,眼睛眯了眯,既然是庞季同进行手动检测也没有发现的,那便意味着这些音讯很可能是通过修复抢救回来的。

    只听洛孟凝接着说:“在刘子君和程巧两人的手机中,都分别找到了你在7月20日(D)、22日(E)收到的来电。呃……还有刚才提及出自调查记录,7月26日有关理想对象的那一段(F)。

    值得留意的是,在刘子君和程巧那里发现的D项音讯比你所收到的更为完整。你收到的那一段,只能听到许静嘉对『他们』充满恨意,却不知道具体所指的是谁,但是在刘程二人那里找到的版本,则可以听出『他们』具体所指的是徐宁之和刘子君。”

    傅良涛心里一沉,又问洛孟凝:“能够知道刘子君和程巧取得这些档案的时间和来源吗?”

    洛孟凝遂答说:“我只能确认档案的建立日期和时间,具体尚不能确认。有一点,我觉得有些奇怪的是,D项及E项音讯在二人手机的建立日期差距有些大,显示二人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收到的。

    在刘子君的手机里,D、E两项音讯的建立日期分别为2017年7月16日及2017年9月3日。而在程巧的手机里,建立日期则分别为2017年8月21日及2017年6月22日。

    至于F项音讯的建立日期,则和你收到来电的时间一模一样。”

    随着洛孟凝的话音落下,会议室内变得落针可闻。看着傅良涛沉思的脸庞,在坐的众人都不自觉地克制着呼吸,生怕一不留神呼吸重了,就会打扰了傅良涛。

    傅良涛的手在手抄本上不停地记笔记,好一会儿才又问:“这些档案是抢救回来的?刘子君和程巧是在何时删掉这些档案的?”

    只听洛孟凝答说:“恰恰正在周穆清死后数天之内。”

第068章 网中人

    听到洛孟凝的答案,庞季同猛地看向傅良涛,只见傅良涛脸上沉凝不减,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

    庞季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傅良涛,就像刚刚所听到的案情让他很是着迷一般。

    只听洛孟凝接着补充道:“其实除了刚才提到的音讯档案之外,在刘子君和程巧二人的手机镜像里,我还修复了一些其他与许静嘉有关的档案,包括另外一些在李周二人的电子装置中出现过的音讯档案和图像档案。

    从删除档案的日期和时间可知,这些档案是跟刚才提及的音讯档案一并删除的。刘子君删除档案的时间是在周穆清死后两日,而程巧则是在周穆清死后四天。

    而在刘子君手机中的F项音讯,其删除日期就在档案建立的时间稍后。”

    庞季同听罢,不由皱眉问道:“这就奇怪了,ME那边也说了周穆清的死因并无可疑。她们两人为什么要删除档案?而且,还是删除跟许静嘉有关的档案?”

    傅良涛心念一动,略过了庞季同的问题,问:“周穆清死后,程巧与徐宁之和刘子君二人可有往来?”

    洛孟凝翻了翻手上的笔记本,眉心一宽,笑问:“阿涛,你是怎么注意到的?程巧在周穆清死后的确跟徐宁之和刘子君二人再无往来。”洛孟凝的答案与三人的帐单记录所显示的无异,也印证了傅良涛的推测。

    傅良涛又向洛孟凝确认道:“上一次,我浏览齐正平的调查记录时,好像并没有看到提及有关许静嘉绘画的讯息。我想问,齐正平的调查记录中有没有有关许静嘉出版绘本或任何与她绘画有关的部分?”

    “没有。”洛孟凝肯定地回答。“在齐正平的调查记录中,我并没有看到任何与绘画相关的讯息。”

    庞季同不明白傅良涛突然关心这个问题的原因,遂问道:“涛sir,这一点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傅良涛看了庞季同一眼,解释道:“当然有关。我是在确认许静嘉教会内,有关她的流言的来源,到底与网络骚扰有没有关系。

    与绘画有关的E项音讯,并不是调查记录的一部分,而刘子君和程巧收到这音讯的日期分别为2017年9月3日和2017年6月22日,这说明这项音讯在齐正平开始调查许静嘉之前被记录下来的。

    如果齐正平的调查记录是教会唯一的讯息来源,而其中并没有任何有关绘画和绘本的记录,按理说教会的会众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我接到E项有关绘画的音讯来电的日子是7月22日的上午,在26日连静蓉接近许静嘉的时候,我记得有一个教友在义教时不断要求许静嘉画画。”

    庞季同这才明白过来,随即便问:“你是在怀疑听到这段音讯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连许静嘉的教友都听得到?”

    傅良涛点了点头说:“没错。”说罢,傅良涛在每一项音讯的旁边标注了已知的实际记录时间,以及刘子君和程巧各自收到这些音讯的时间,然后接着向他们解释道:“我认为于许静嘉教会的流言不全是由于齐正平的提醒而生成的,骚扰许静嘉的人也功不可没。

    我在齐正平的私家侦探记录音讯的当下,同时收到F项音讯。而C项音讯的记录日期则与我收到留言的时间相去甚远。

    我不认为我收到的来电和留言会是无缘无故的,内里一定有着犯人想要向我传递的讯息。

    我第一次收到来电那天,恰恰给许静嘉留了电话。回覆后,即便许静嘉的手机仍处于关机状态,却仍收到回电。你们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念头在洛孟凝和庞季同的脑海中滑过,可是稍纵即逝,想要抓也抓不住。

    正在暗自懊恼之际,却听一直不发一言的秦向文将之说了出来:“手机,一直,监控。”

    傅良涛不由赞道:“没错。”

    庞季同遂问:“那你刚才让我将手机放到小盒子里,就是这个原因?你怀疑我们的手机也受到监控。”

    傅良涛答说:“正是这样。手机受到监控的迹象包括通话过程出现不明来历的杂讯、手机出现明显卡顿,以及……”傅良涛顿了一顿,定睛看着庞季同说:“数据用量骤然提升。”

    “可是,我们不是检测过许静嘉的手机,内里并没有发现类似七分的木马程式吗?”庞季同不由问道。

    傅良涛便解释道:“不要忘了,对方可是有能力遥距从李秉德和周穆清的手机中删除木马程式的外壳的。而且,有了齐正平的调查记录,他透过监控私家侦探与齐正平之间的通讯便可以取得所需大部分的讯息,还可以从中取得许静嘉的近照。

    毕竟,许静嘉已经几乎不再上载个人照。

    最重要的是,在我们到许家取证的两个小时之前,我们曾查访过徐宁之。”

    傅良涛满意地看着庞季同的呼吸随之一窒,一边看着手抄本的笔记,一边又说:“从我收到的来电和留言的内容,也可以确定对方正在监控我们的行动。

    在查访许静嘉时,她才告诉我们她跟徐宁之她们许久没有联系,之后的一天我便收到她与其他人饭聚的留言。

    在我们跟踪、怀疑许静嘉的时候,对方又向我们传送许静嘉对“他们”充满恨意的消息,还故意修去了可以辨清“他们”所指的是谁人的部分。

    取证那天,我曾跟许静嘉谈及她画的画,次日便收到她自傲地谈及绘画的来电。”

    傅良涛的描述,让在坐的众人都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张大网所网罗的小鱼一样。连他们都有这种感觉,那么身陷旋涡之中,身为作案者目标的许静嘉又会是何种感受?

    庞季同

    “现在看来,有三个人可以跟我们说一下。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她们已经用行动告诉我们,她们知道绝对比我们多。”傅良涛说着,唇边牵起了愉悦的笑意。

第069章 心各异 (上)

    清晨,还差十五分钟就要到六时正,在这个城市大部分人都好梦正酣的时候,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三人家门外的门铃同时响起。

    盛夏的清晨尚不算太热,因为这样,在傅良涛按下门铃的时候,彷佛仍能感觉到刚才沐浴时薄荷沐浴露残留在身上的清凉气息。

    前来应门的是一位外藉女佣,在傅良涛向她出示委任证并道明来意的同时,屋内两道房门先后打开,一位七十岁的老人从左边的房门缓缓走了出来,好奇着门外的情况。打开右边房门的徐宁之,仍睡眼惺忪,一脸恼意地问:“是谁这么早?”比高了不止一个头的男子也紧跟在她的身后出来,下意识地将头枕在了她的发顶。

    二人看着外佣为傅良打开了门,待徐宁之看清刚进门的傅良涛时,神色一下子恢复清明,抓起了手边的手机,一把推开了丈夫就要回房。

    傅良涛见状,便不愠不火地提醒道:“徐小姐,如果你现在想要通知刘子君的话,怕是已经晚了。”既然刘子君和程巧都已经删除了有关许静嘉的档案,以徐宁之的性格断不会还把相关的档案留到现在。所以,傅良涛很清楚徐宁之拿起手机的理由。

    不用傅良涛多说什么,徐宁之便已明白此时刘子君的情况大约也是跟她一样。

    与此同时,原准备视察环境的洛孟凝便越过了傅良涛,上前请徐宁之将手机交给她。

    傅良涛又接着说道:“徐宁之小姐,现在我们怀疑你跟两宗网络骚扰案件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傅良涛温和的声音不带一丝凌厉,他的语气予人的感觉让人无将之与他说话的内容联系起来。

    “两宗?”徐宁之愕然地问。

    傅良涛点了点头,续道:“没错。我需要提醒你,由现在开始,你不一定要说话,除非你有话要说。但是,你说的话可能会写下来及用作证据。”

    徐宁之听罢,眼珠子一转,故作轻松地回道:“好的,我明白了。”

    大半个小时以后,傅良涛领着徐宁之回到警察总部,正准备将徐宁之带到口供室安顿之际,在过道里迎面遇上了分别正由庞季同和聪哥领着的刘子君和程巧。

    傅良涛和庞季同适时以他们的身影挡住徐宁之和刘子君的视线,让二人连一个眼神也交换不了。在短暂的相遇过后,三人便被带往三个不同的口供室。

    傅良涛能够注意到,在看到刘子君和程巧二人之后,徐宁之逐渐变得忐忑起来,在行车途中残余的松快也消失无踪。

    傅良涛将徐宁之领到口供室,又为她准备了一杯水以后,便从中退了出去,在单面镜的另一面与庞季同和聪哥会合。

    庞季同站在单面镜前,看着垂头观看着水晶甲的徐宁之,问:“涛sir,她们三人既然都已经带到,你想要先从那一个下手?”

    傅良涛却道:“不管怎样,先让她们等上一个小时再说。”

    在这一个小时里,傅良涛和庞季同也没有闲着,他们透过口供室的录像,同时观察三人的反应。

    大半个小时眨眼便过,庞季同便听到傅良涛问:“刘子君是基督徒吗?”

    庞季同遂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回道:“我印象她们三人都是无神论者。”因着傅良涛的话,庞季同便将一直停留在徐宁之身上的视线转到了刘子君身上,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

    只见屏幕中的刘子君双手半倚在桌边,于胸前紧握,作祈祷状。

    傅良涛便向庞季同解释道:“自我们开始观察以来,刘子君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这代表此时刘子君的心里非常紧张和慌乱不安。

    在心理学的角度看来,这个姿势也有祈求事情不要变得更差的意味。”

    听到傅良涛的解释,庞季同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再一次解锁了傅良涛的新技能一般。庞季同便惊奇地问道:“你说这些,有根据吗?”

    傅良涛嘴角一扬,斜睨了庞季同一眼,回道:“当了警察这么多年了,多少会一点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吧?”

    听到这话,庞季同的眼睛再次变得晶亮晶亮的,似乎想要傅良涛再给他多说一点。

    傅良涛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装作没有看见。

    庞季同撇了撇嘴,明白傅良涛又逗他,便将视线转而看向了程巧和徐宁之。因为多少对徐宁之的为人有些了解,最后他的视线便定在了程巧身上。自从上次查访以来,庞季同总觉得程巧为人非常有礼,话不多而进退有度,却又有些拿不准程巧到是一个怎样的人。

    于是,庞季同便试探地问:“那程巧呢?”

    傅良涛转而看向了程巧,复又说道:“你看看程巧的坐姿,三人之中,只有她是从一开始就深深地坐到椅子里的,而不像刘子君,到现时都只坐了椅子的前半部分,不靠椅背。

    这个坐姿显示了程巧的心理优势,因为这种坐姿是不利于逃跑的。相反,只坐了椅子前半部分的刘子君,无意间将她潜意识里缺乏安全感、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的讯息告诉了我们。

    你看看,刘子君连脚尖所指的方向,也是口供室的门所在的方向。”

    庞季同一看之下,发现果然真的是这样。庞季同对于傅良涛的话越发感兴趣,接着又问:“那么徐宁之呢?我注意到徐宁之在开始的姿势跟刘子君一样,只坐了椅子的前半部分,到了后来才开始转变,将椅子稍稍往前移了移,深深地坐到椅子里。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心里,现在渐渐放松了下来?”

    傅良涛不太认同庞季同的解释,遂指了指徐宁之坐着的椅子下方,说:“你看看徐宁之的脚裸,在转换姿势之后,她便用脚裸绕住了椅子的腿,这一个也表示她心里有着担心或焦虑的情绪。而她的手不时会无意识地揉搓大腿,这也是人们平复心情,想要减轻压力的常见表现。

    不过,就紧张的程度而言,她远远不及刘子君。”

    庞季同看着屏幕里面上带着淡淡笑意,一直把玩着水晶甲的徐宁之,明白了她并不如她所想要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那是不是说,现在在她们之中就只有程巧最不紧张?”庞季同又问。

    傅良涛沉吟道:“嗯,也可以这么说。虽然程巧也有一些像把玩项鍊吊坠或抚摸脖子等藉以平复心情的动作。不过,相对而言,程巧的确也是她们之中最冷静的一个。”

    庞季同逐渐明白了傅良涛选择先将三人放置一小时的意思。傅良涛大约是想要透过屏幕观察三人在口供室里的反应,再决定从那一个开始下手。

    听过傅良涛的解释,庞季同不难想像傅良涛接下最先要查问的会是谁。

第070章 心各异 (中)

    当口供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刘子君注意到分针已经在钟面上缓慢地巡行了超过一圈。刘子君抬眼看向来人,只见来人却不是庞sir,而是另一张有着儒雅气息的面孔,刘子君认得他是刚才领着徐宁之的警察。

    甫一进门,傅良涛便问刘子君说:“你很冷?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体贴的话语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听到对方的话,刘子君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双手一直紧抓着自己的双臂,弓着身子。想是自己太过紧张不安的缘故,却引得对方有所误会,刘子君遂答说:“不,不用。”

    傅良涛的视线在刘子君的脸上转了一圈,说道:“还是调一下吧,反正我也觉得有点冷。”

    傅良涛去而复返之后,跟刘子君作自我介绍说:“刘小姐,你好,我是傅良涛高级督察,是负责调查周穆清一案的行动小队队长,也是庞季同沙展的直属上司。”傅良涛客气的语调,让刘子君感觉他并没有将她当作是嫌疑人。

    傅良涛话音刚落,庞季同便来到了口供室。庞季同再次向刘子君作了有关的警诫和以简洁的开场白作了简介之后,便直接展开了有关的问询:“刘小姐,上次查访你的时候,你没有说真话吧?

    我们想要知道谁是些些的原因,原是想要调查在周穆清死后,你们之中谁还跟许静嘉有联络。我们手上有证据显示,程巧不是些些。而根据程巧的供词,你就是些些。就我们所知,徐宁之跟你的关系最是要好。你最好直接跟我们承认,你们就是合着伙在说谎!”庞季同语气中带着三份真怒,对于本就忐忑不已的刘子君很是有震慑的效果。

    因着当面被拆穿谎言,刘子君的心乱成了一团乱麻。可是,她心里也想到不好的解决方法,自己被带来了这个口供室已经很长时间,刘子君一时也拿不准傅良涛和庞季同会不会已经从徐宁之和程巧二人那里取得了其他的讯息。

    一时之间,刘子君倒是不知道该要作何反应。绕是再紧张,刘子君也知道言多必失,嘴里一直嗫嚅着,就是没有说出话来。

    庞季同复又说道:“刘小姐,我可要提醒你,给予虚假证词可是妨碍司法公正的行为。我建议你再次开口之先,可要先考虑清楚自己的供词的真确性。”说话问的语气更显凌厉。

    刘子君听罢脸色一白,让庞季同吓得更是说不出话来。

    傅良涛见状,适时地开口说:“阿季,要不你先出去一下,和缓一下情绪,接下来的交给我负责?”语气里隐约地流露出一些不满。

    庞季同似是不太愿意,却仍依着傅良涛的意思从口供室中退了出去。

    看着口供室的门关好,傅良涛才开口道:“说真的,我不太认同他的查问方式。”说罢,往口供室的门边指了指,又道:“不过,刘小姐,我可得要提醒你,庞sir说的可都是实话。如果你跟这两宗案件无关,你必须跟我们自证清白。毕竟之前,你让我们发现了你之前给了我们假供词。”

    “能不能先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刘子君语气沉沉,想着傅良涛是个易相与的,便提了这个要求。

    这个要求在傅良涛的意料之中,是以傅良涛便应允,从口供室退了出去。

    离开了刘子君的口供室以后,二人又去了徐宁之所在的口供室,如法炮制。念及徐宁之经过上次查访和这天早上之后,对傅良涛定然已经生了戒心,二人便交换了角色,改为由傅良涛唱红脸,庞季同唱白脸。徐宁之在整个过程里比刘子君镇定,临到末了,也向庞季同要求考虑的时间。

    待庞季同从徐宁之的口供室出来以后,便听傅良涛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回去刘子君的口供室。”

    庞季同不由讶异地问:“涛sir,那程巧呢?我们不用像这样先做一下铺垫吗?”

    傅良涛便答说:“同一个方法,不是用在所有的人身上都管用。程巧她是逻辑清晰、头脑冷静的人。在过去一个小时里,程巧并没有太过紧张,这说明在她撒谎之前,或许早就已经考虑到谎言被揭穿时的应对方式。

    毕竟,刘子君的英文名字Sarah开首的发音和『些』字也一样,她要是说记差了,你也拿她没办法。”

    听罢,庞季同便接过话来,说:“所以,我们要先从徐宁之和刘子君身上找缺口……”

    重回到刘子君所在的口供室以后,查问变成了由傅良涛所主导。

    甫一坐下,傅良涛不愠不火地询问:“刘小姐,你考虑得如何?”

    有时候,庞季同会觉得傅良涛或许很清楚自己的外表气质容易让女性接纳自己,故而在查问的时候才总是一而再地反覆利用这种优势。就像现在,这种优势在刘子君身上显然产生了很好的效果。

    不过,这个方式在许静嘉身上好像从未奏效过。庞季同正想着这是不是因为许静嘉的防备心过重之际,便听刘子君跟傅良涛说道:“傅sir,周穆清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语气里带着哀求,似乎也是在作最后的挣扎。

    傅良涛便循循善诱地问:“所以,你是为什么没有跟我们说真话呢?”

    “因…因为……徐宁之……是她怕惹麻烦,想要置身事外,所以才在你们到她的铺子查访撒了谎,又逼着我配合她。”

    庞季同没有想过缺口来得比想像中来得还要快,还要容易。刘子君甚或都还没有看到任何徐宁之背叛她的迹象。

    刘子君的一番话听得傅良涛眸色一冷,因为刘子君为了独善其身,一下子便将责任全推到徐宁之的身上。不过,刘子君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么说,根本改变不了她给予假证供的事实。

    刘子君,她可是一个有着自主意识的成年人。

    傅良涛定睛看着楚楚可怜的刘子君,温柔宽容地重又将问题问了一遍:“所以,你是为什么没有跟我们说真话呢?”

    刘子君一愣,没有想到问题还是原来的那一条。傅良涛那笃定的眼神,让刘子君的心底骤然生出了异样的寒意。

    当刘子君不知道要作何反应的时候,庞季同又补充道:“为什么在周穆清去世两日之后,你要将所有与许静嘉相关的图像和音讯都删掉?是因为你认为这些图像与周穆清的死有什么关连吗?还是,这也是徐宁之让你这么做的?

    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我们等会儿可以去跟她确认一下。”

第071章 心各异 (下)

    “因…因为……徐宁之……是她怕惹麻烦,想要置身事外,所以才在你们到她的铺子查访时撒了谎,又逼着我配合她。”

    庞季同没有想过缺口来得比想像中来得还要快,还要容易。刘子君甚或都还没有看到任何徐宁之背叛她的迹象。

    刘子君的一番话听得傅良涛眸色一冷,因为刘子君为了脱罪,一下子便将责任全推到徐宁之的身上。不过,刘子君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么说,根本也改变不了她给予假证供的事实。

    刘子君,她可是一个有着自主意识的成年人。

    傅良涛定睛看着楚楚可怜的刘子君,温柔宽容地重又将问题问了一遍:“所以,你们是为什么没有跟我们说真话呢?”

    刘子君一愣,没有想到问题还是原来的那一条。傅良涛那笃定的眼神,让刘子君的心底骤然生出了异样的寒意。

    当刘子君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时,一旁的庞季同又追问:“那么周穆清的死又为什么会跟许静嘉扯上关系?”

    刘子君垂下头回避两人的视线,再一次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面向的方向不自觉地往口供室门口的方向偏了偏,又定晴看着口供室内的时钟。

    傅良涛带着警告地转头看了庞季同一眼,才转而向刘子君说:“只要你跟我们坦白你所知道的事情,你就不用一直待在这个口供室里了。”

    *在她考虑期间,是其他人跟他们透露了什么讯息了吗?不然,为什么他们刚才没有跟她提及这一件事?*

    因着傅良涛的话,徐宁之心里的笃定出现了裂痕。她回想起刚才在过道里遇到刘子君和程巧的那一幕,越发地不确定闭口不言是不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傅良涛满意地看着忐忑重临徐宁之的脸上,又适时地扔下了另一颗重磅炸弹,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们为什么要在周穆清死后一起删掉与许静嘉有关的档案?

    我想要跟你确认一下,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刘子君的意思?”

    徐宁之听罢,答非所问地说:“刘子君跟我的关系绝对比你们想像中的好。”这话与其说是跟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说的,更像是想要说服自己似的。

    不过,在场的人都清楚,这话在徐宁之心里,起不了任何安抚的作用,也阻止不了怀疑的种子在她心里迅速茁壮成长。尤其,徐宁之并不知道傅良涛和庞季同二人手上还握有什么证据。

    徐宁之在傅良涛和庞季同离开口供室之后强自在心里构建的镇定逐渐分崩离析。不多时,便听她开口说:“删掉与许静嘉有关的档案是我和刘子君的共同决定。周穆清的事情真的与我们无关。许静嘉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除了些些这件事情我们没说真话以外,其余真的没有再隐瞒了。”

    傅良涛盯着徐宁之一笑,这一笑笑得让徐宁之心里发毛。傅良涛对徐宁之说:“徐小姐,你对刘子君的维护之心,还真是……溢于言表呀!”

    徐宁之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并不是刘子君的代言人,又怎么能够断言刘子君对其他事情知不知情。旁人听起来,这番话定然更像是此地无银。

    傅良涛看着惊疑不定的徐宁之,心里很是满意这个效果,遂又说道:“听说你是为了怕惹麻烦,才想到要跟我们撒谎的。你能告诉我,你怕的是惹什么麻烦吗?”

    傅良涛用的是礼貌的问句,可这话听在徐宁之耳里,却就只剩下威慑。而且,如果之前的都还是猜测,这下子,徐宁之是肯定刘子君定是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徐宁之看着傅良涛,眼神流露出怨恨,唇边却扬起了一丝笑,说:“傅sir,真的是好计谋!”

    傅良涛对徐宁之的话不置可否,接着问:“回答呢?”虽然知道这事过后,徐宁之和刘子君的关系可能不复再,但是傅良涛并不觉得这事情的责任在他身上。

    徐宁之却稳稳地守住了嘴,没有如傅良涛所预料的一样吐露更多的讯息。只见徐宁之眼神微敛,笑意更盛地说:“傅sir,你可别想诈我的话,有些事情,即便我们不用商量,也知道对方是铁定不会说的。”

    傅良涛的笑意也随之加深,揶揄道:“譬如什么?譬如骚扰许静嘉的事情?”

    徐宁之顷刻间便反应过来,肯定地说:“傅sir,你果然是在诈我的话,不论是刘子君或者程巧都不可能会这么说。因为……”

    *“骚扰许静嘉的事情不能算是我们做的。”*

    同一个问题,第三次听到意义相同而且笃定的回答,傅良涛不免会想,在三人没有串通的情况下,三人的答案依然一致,会不会就说明了这答案的真确性?

    傅良涛看着下意识用手握着项鍊吊坠的程巧,心中暗忖长时间的等待在她身上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

    程巧一如傅良涛所料的一直在装傻充愣,又暗示傅良涛手上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近距离的观察之下,傅良涛确定程巧的心安理得并不是在装出来的。

    傅良涛眸中厉色渐浓,跟程巧说道:“你可不要以为我们没有证据。程小姐,你是不是在周穆清死后四日就将与许静嘉有关的档案全数删除?”说罢,顿了一顿,接下傅良涛所说的话让程巧觉得,傅良涛几乎是把自己的想法读了出来:“这事情,你可没有跟徐宁之和刘子君二人合计过,如果我们没有证据,我们又是如何得知?”

    傅良涛定睛观察着程巧的反应,复又说道:“还有一点,你的手机帐单记录证明,在周穆清死后,你跟徐宁之和刘子君二人再无来往。让人不免联想到你这么做是为了避嫌。”

    在傅良涛的话里,程巧俨然成了嫌疑最大的人。不过,程巧心里却想得分明,从三人被傅良涛同一时间抓到这里来,以这种方式分别看守起来查问,傅良涛便是将她们三人视为一伙。

    重要的是,傅良涛问话里所透露的讯息一直都将她们三人视为一个群体,而没有独立看待。所以,她很清楚,她们三人只要一人有嫌疑,三人都脱不了干系。于是,程巧便说:“我们这么做,也不过是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周穆清罢了。我们可什么人也得罪不起。”

    傅良涛和庞季同站在警政大楼二十二楼过道临窗的位置,看着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刘子君上前想要挽住徐宁之的手,却被挥开。徐宁之的步伐越走越急,刘子君紧紧跟了上去,二人将程巧远远抛在了身后。

    庞季同不由侧过头问傅良涛说:“涛sir,你就这么让她们走了,不会真的是因为程巧的那句话吧?”庞季同自然知道这不会是傅良涛放走他们的原因,可是却又对傅良涛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

    傅良涛听罢一笑,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初我又何必将她们抓来?”

    庞季同回想起在重返口供室之前,自己问过傅良涛谁是犯人的那一句话,便侧过头,小心地观察着傅良涛的表情说:“我想,你特意提醒聪哥和我要跟她们提及那则警诫词的用意……其实是要让她们以为自己被视为嫌疑人?”

    傅良涛点了点头,满意地赞道:“不错,愿意动脑子的时候还不算蠢。”

    这句别扭的评语听得庞季同直皱眉,心中隐隐有不平冒起,可是庞季同却又不得不承认,与傅良涛相处多了,因着傅良涛的推理能力,自己好像真的变得有点不爱动脑子了。

    在庞季同领着刘子君在分叉的过道上迎面遇上徐宁之和程巧的时候,庞季同忽尔明白了傅良涛的用意。

    傅良涛透过巧妙的设计,将傅奕论中不可能于现实发生的经典例子“囚徒困境”应用到了她们三人身上。这个“囚徒困境”本不适用于这个情况,是傅良涛用了一点小心思,让她们感受到她们三人之间原来并不存在的冲突。

    不管她们有没有识破都好,这对于身为局中人的她们是一个无解的困局。因为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口,其余的人都不得不开口。

    再者,三人在过道上相遇而又不能交流,再而各自被带到不同的口供室。未知的前程会让这一个小时的等待过程变得异常煎熬。经过这一个小时之后,不论傅良涛第一个下手的是谁,从她们口中套取到有用资讯的难度都会大大下降。

    因为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谁又知道自己会不会是最后才被询问的那一个?

    傅良涛在早上特意让庞季同和聪哥提醒她们的那则警诫词,此时就起了反面的作用。明明她们可以什么也不用说,这样对于她们三人都是最好的。可是,如果其他人都说了点什么,尤其这其中的矛头可能直指她们自己,那么无论她们心里有没有鬼,她们都必须自证清白。

    她们心里越急,他们得到的资讯就会越多。而他们二人一个施压、一个安慰提醒,自然是想成为让她们坦白最佳的催化剂。

    “可是,我们也没能从她们的嘴里得到任何讯息……”庞季同不由帐然地说。

    傅良涛遂答说:“她们各自的口供看起来似是什么也没有说,却其实什么都说了。”

第072章 情犹在

    叩门声响起,随着傅良涛的应答声落下后,庞季同便推门走了进来傅良涛的办公室。看到傅良涛手中才吃了一半的日式炸鸡便当,庞季同不由问道:“涛sir,你不是吩咐午休结束之后十五分钟开始案情分析的会议吗?”

    庞季同的话提醒了傅良涛,傅良涛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钟,才惊觉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五分钟。傅良涛便向庞季同道谢说:“多亏你的提醒,不然光顾着看这录像,我都要忘了时间。”心里暗自感叹没有了手机预设闹钟提醒的不适应。

    庞季同听罢更是觉得讶异,经过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相处,他很清楚傅良涛是一个非常着重时间观念的人,更是从没有见到过他午休结束之后还捧着午餐的。好奇之下,庞季同便倾身看向傅良涛的电脑屏幕,发现他正在看的却是刚才查问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的录像。

    庞季同的疑惑之情全都写在了脸上,傅良涛自然一目了然。傅良涛遂答说:“我在回看她们提及许静嘉的部分,我想要弄清楚她们三人对于许静嘉到底抱持着怎样的观感和感情。”看庞季同因着他的话而敛去了脸上的表情,复又笑道:“你不用想太多,即便其他人不懂分析微表情,都绝对能够读懂你的情绪。”

    傅良涛觉得好笑,庞季同可不觉得好笑。庞季同心里因傅良涛的话而生出了挫败的情绪,毕竟任何人都不希望其他的人能够轻易窥探到自己的思绪,这种被人直接道破想法的感觉有如被窥探私隐一样让人不适。

    傅良涛也没再多花心思去逗他,迳自收起还没有吃完的便当,将一会儿案情分析会议要用到的文件整理出来。

    此时,庞季同又说:“她们对许静嘉还能有什么想法,不外乎也是像周穆清那样表面友好,心里却暗自与对方较劲,处处攀比?而且,我们既在她们的手机里,找到许静嘉私下谩骂徐宁之和刘子君的音讯,你不觉得这可能正是许静嘉与她们断了来往的导火索吗?”

    庞季同的话其实不无道理,毕竟许静嘉与她们断绝来往的时间,恰恰与她们收到许静嘉谩骂她们音讯的时间相合。傅良涛却道:“你说的这些话,就是我回看这些录像的原因。因为我所观察到的,正正与你所说的相反。”

    庞季同的疑问,在案情分析的会议中得到了解答,因为傅良涛在会议中以徐宁之等人提及许静嘉时的录像,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下她们各自对许静嘉的真实想法。

    傅良涛配合在查问三人时所作的笔记,一边透过投映机播放录像,一边适时暂停对在坐的洛孟凝、秦向文和庞季同作出解释:“透过这些录像,我们可以看到徐宁之、刘子君和程巧在谈及过往与许静嘉相处的情况时,她们不时会嘴角上扬,这代表她们心里是喜悦的。

    而提到许静嘉不再与她们来往的时候,虽然徐宁之在谈话间故作轻松,可是仍然可以见到和上次查访她的时候一样,她便会嘴角下垂、下巴收紧,这是典型悲伤的表现。程巧则在说话间表情越趋木然,在说完这事之后,将她的嘴唇眠紧,说明她有为这事情感觉愤怒。至于刘子君……”

    说到这里,傅良涛一顿,禁不住笑了笑,说:“即便我不多作解释,相信你们也能看出来。待在口供室里的大部分时间里,刘子君的情绪都为恐惧所支配。谈及许静嘉时,她的评价好坏参半,但是内里全然没有夹杂仇视、嫉妒等等的情绪。我们能够看到她在忆述这些事情时,眼睛是先向上而后再向左转动的。这表现代表刘子君正在脑海中回忆过往发生的事情。而提到许静嘉不再与她们往来时,也隐隐有些失望、悲伤的情绪。”

    洛孟凝听了这个解说,却有些困惑,遂问道:“可是,在说话的同时,她一直都试图回避你们的眼神,不敢直视你们,这难道不是说谎心虚的人才会有的表现吗?”

    于是,傅良涛便耐心地为洛孟凝解惑:“其实,不敢直视谈话对象的原因有很多。刘子君在整个查问过程的进行期间,她都不时会回避我们的视线。结合我们所掌握的一些证据,我发现她在说真话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表现,所以我更倾向认为刘子君不敢直视我们的原因是出于不自信或者缺乏安全感。”

    说罢,傅良涛将录像以三倍速重新开始播放,续道:“你可以看看,除了不敢直视我们的眼睛,刘子君还不时会以手掌捉住自己的双臂。在开始查问之前,我已经跟她确认过,她并不是因为寒冷才这么做的,所以可以确定这也是出于不安的小动作。”

    一旁的庞季同在傅良涛解释期间,回忆起与许静嘉有关的音讯和周穆清的日记内容,好不容易等到傅良涛说完,便禁不住问:“她们都因为许静嘉的断绝来往而感到悲伤、愤怒?这就奇怪了,难道许静嘉与她们四人不是不欢而散的吗?”

    傅良涛遂答说:“在我们手里的证据所显示的,的确是这样。我想,这是有人刻意制造的假象和感觉。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查访许静嘉的时候吗?她在忆起以往与周穆清的相处时,仍是一脸神往,可见周穆清这个人并未引起她的负面情绪,而从前与周穆清相处的时光也是让她感到喜悦的。”

    作为好奇宝宝的庞季同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个问题,想到傅良涛一直在查问许静嘉的时候都讨不了好,他又好奇地问:“涛sir,既然你有这能耐,为什么之前不用到许静嘉身上?”

    傅良涛沉吟着应道:“因为许静嘉总是木无表情。”与此同时,许静嘉的脸在傅良涛的脑海中掠过,傅良涛其实也拿不准许静嘉到底是真的把情绪管理做到了极致,还是单纯的反应迟缓。

    想了想,傅良涛又下意识地开口解释道:“可是没有表情不代表没有感情、没有情绪。这一种人只是比较含蓄,不论是不擅长还是不喜欢都好,他们更倾向收藏自己的情感。其实,他们的情感往往比其他人更为深刻和丰富。”

    这话在说出口之时是不经意的,可是在说出口之后,这话也进到了傅良涛的心。傅良涛想到许静嘉两次在他跟前面色发白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的情境,思及许静嘉提到自己一旦情绪波动便会这样,便更是觉得许静嘉不是一个没有感觉的人。

    庞季同感觉傅良涛的话有些矛盾,复又问道:“如果许静嘉感情这么丰富,那么,既然许静嘉跟她们之间并没有闹不愉快,许静嘉为什么还要跟她们断绝来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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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嘉介绍:
【犯罪心理+数码法证+微表情分析+细节控+烧脑】以香港为背景,有关网络骚扰的刑侦推理故事。
第一卷: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从受害人的角度出发,内含线索。
第二卷:正式开始刑侦解谜部分......
故事以悬疑、侦查剧情为主。双CP组合。
本故事纯属虚构,一切时间人物地点事件等,如有雷同实属巧合。静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静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静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