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没钱啊陛下
“陛下，万万不可！”
张苍一个健步，冲了上来。
“护驾！”
“御史丞张苍，后退！注意你的身份！”
守卫皇帝的禁军军侯蒙阔，放声呵斥。
此时，胡亥带着群臣，还在大浴场内部游览。
离胡亥最近的，是左丞相兼工部尚书李斯。
胡亥与李斯几乎是手挽着手，那叫一个亲密。
两人背后，跟着右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去疾，太尉李信。
以及扶苏晨曦这些，一起来看热闹的皇室宗亲。
再后面，才是各种卿大夫、博士。
张苍是什么小角色？九卿都算不上，居然敢冲撞陛下？
看他这架势，居然有些想打胡亥的样子。
这还得了？
胆大妄为！
这货万一想刺杀陛下怎么办？
禁军将士纷纷拔刀，只要胡亥一声令下，随时准备把张苍砍了。
胡亥方才一直跟李斯高谈阔论，有些忘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
一抬头，发现又是张苍这货！
胡亥这次倒没有恼怒，目光中反而有些欣慰。
之前和王绾唠嗑，忠臣王绾道出徭役过程中，利益分配的各种隐患。
各种利益勾连，可能会为大秦埋下祸根！
这时，皇帝提出增大徭役数量，只要不太过分，群臣绝对举双手赞同。
大秦家大业大的，我顺手薅一小撮羊毛，不过分吧？
张苍这个时候冲出来尽忠言，妥妥的忠臣无疑了。
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没看见右丞相王绾，此时也是一副啥也没听到的架势。
人家老王，也只是私下和胡亥说说这些潜规则。
哪里像张苍这么头铁？直接冲出来，差点被当成刺客砍死！
李斯是大秦左相，朝中门生弟子无数，又是皇陵的负责人。一旦修皇陵出了什么岔子，李斯可是要背锅的！
有些话，李斯说没事儿。
你张苍算哪根葱？有资格和陛下说这个？
“陛下，战国时期，我国征伐频繁，军役沉重。”
“大一统后，开灵渠，修直道、筑长城，造骊山，我大秦百姓，常年遭受严苛的徭役负担！”
“不是一年两年啊陛下，从秦国到二世朝廷，百姓们苦不堪言，被压迫了近百年！”
“一派胡言！”
冯去疾有些急了。
张苍脑子烧坏了吧？
在皇帝面前怒骂。
大秦从商鞅变法时期就定下的基调，在张苍嘴里一文不值。
蠢货一个，别连累了老子!
冯去疾出言呵斥，也有提醒张苍的意思。
趁着陛下没发怒，赶紧认罪撤退，还不算太晚！
“大秦多年徭役，农民、奴隶逃避严重，社会岌岌可危。下臣以为，李相遣散皇陵数十万徭役，实乃绝妙之策！”
“大秦正是修身养性之时，万万不可再大兴土木啊！”
“陛下，下臣建议，不仅不能扩招骊山徭役。臣斗胆，请陛下遣散骊山已有27万徭役，使自耕农回归田地。修身养性数栽，大秦方能渡过危局。”
“陛下！皇陵只是宾天后的一处安息之所，完全没必要搞这么大的排场，劳民伤财、毫无意义！”
疯了，彻底疯了！
群臣都被张苍吓傻了。
张苍也是豁出去了，这几天先是胡亥王绾，再是扶苏冯去疾，张苍处处吃憋。
没一个人把他当回事儿！
结果，张苍暴走了。
跑到皇帝面前，对他说。
一个墓地而已，搞那么大的排场有毛用？反正死了也享受不到！
张苍的话，胡亥听着也是挺别扭的。
虽然不至于生气到砍人，总归是被搞得有些烦躁。
“带走!”
胡亥摆了摆手，懒得搭理张苍。
“陛下！”
“陛下，万万不可增加徭役负担啊！”
“昏君......”
张苍的声音越来越小，被禁军押走。
众人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御史丞张苍的仕途，到头了！
冯去疾也是果断弃车保帅，一声不吭。
张苍就是典型的理想主义。
徭役的组成，又不仅仅是农民。
遣散骊山所有徭役，说的轻巧！
奴隶，连田都没有。法律上，奴隶根本没有个人资产，遣散后能去哪里？
刑徒，本来就是一群暴乱分子，啥也不管就遣散，对社会的危害更大！
胡亥懒得搭理张苍。
皇帝做事，有必要跟一个御史丞解释么？
“李尚书，不用理这个神经病，我们说刚刚说到哪儿了？”
“哦，对，增加20万骊山徭役。”
“现在骊山徭役的工钱，是个什么情况？”
李斯一头汗。
胡亥执意三个月内完工皇陵，压力要比之前的计划大十几倍！
压力谁来扛？
农民、游人、刑徒、奴隶......
老百姓估计又要难受了。
李斯虽不愿如此，他比张苍可要油滑多了。
胡亥锤奇观的决心，李斯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也不继续做无谓的劝阻，答道：“回陛下，奴隶和刑徒，每月1石半。农民每月2石。”
胡亥点了点头，道：“朕也不是不顾百姓死活的暴君，既然要增加徭役数量，每月的粮食，再加半石。”
“奴隶刑徒2石，农民2石半。”
“工部的那套奖惩机制，也要下落到骊山徭役中去。”
“2石和2石半只是一个基础，做得好的，多赏！做不好的，消极怠工的，也要严惩！”
“这近50万的徭役，若有表现特别突出者，吸纳进入工部！”
“奴隶恢复自有民的身份，刑徒免其罪！”
“只要基建技术好，能为朕锤奇观，别的都好说。”
“就按8000人的指标来吧。三个月后，朕希望李尚书做好两件事儿。”
“第一，皇陵要完工。”
“第二，工部的工程师要达到8000人。”
所有的匠人、官员、搬运工等等，胡亥统称这些人为工程师。
听着就很高大尚！
工部的工程师们干起活来，责任感自豪感满满！
听胡亥这么一说，李斯的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胡亥嘴巴一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50万人，一人加半石，50万人，就是25万石！
工部的工程师，全部待遇都是拉满，属于高薪人才！
工部的8000工程师，没个几十万石，估计办不下来。
这两头一加，一个月少说也是50万石的开销！
第32章 造纸
一户5人口的自耕农，近百亩地，一年产出200石粮食撑死了。
一个月，就是不到20石的粮食产出。
秦朝目前的各种田税，加到一起，税收大概是产出的10%-15%。
也就是说，仅赋田税这一种类，一户自耕农，一个月最多给朝廷提供2到3石的粮食。
按每户每月2石算，50万石，就需要25万户自耕农的产量！
大秦也不可能凭空多出上百万的农民。
徭役人多了，种地的人也就会相应变少。
粮食产出更少了！
徭役本就是一大负担，为了养活徭役负担，让种地的百姓也跟着遭罪？
恶性循环？
为了保持社会不崩，朝廷不可能再增加田税负担。
想要拿出这些粮食，只能国库掏钱！
“陛下，没钱。”
李斯摊牌了，不装了。
明白告诉你吧，国库没钱，朝廷穷的只剩裤衩了。
胡亥皱着眉。
没钱？
老秦打拼了几十年，留下来的家底，除了36郡、百万秦军，还剩下个啥？
“现在国库还剩下多少盈余？”
胡亥低声问道。
李斯向外围的章邯投去一个眼神，少府章邯连忙走上前，在胡亥耳边低声道：“陛下，我朝去年岁入1亿1500万石！”
“目前国库盈余3600万石。”
胡亥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对于粮食的收支，胡亥也没什么概念。
“3600万石？不是还剩这么多么？一月国库多出50万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章邯是专门管理皇室私家财产的，解释道：“陛下，50万石，只是骊山每人新增半石，以及工部的支出。”
“除了新增的这些，骊山50万徭役，直道20万徭役，各郡县徭役也有数十万。”
“除此之外，各郡县官吏的俸禄，长城军团、南越军团数十万大军的口粮，各地郡县兵几十万人的.....”
听章邯这么一说，需要自己掏钱来养活的，起码有小200万人。
按一月每人2石算，就是400万石的支出。
这是最少的。
官吏与士兵的俸禄，肯定比一般徭役要多。不可能按每人每月2石来发。
除了这些基础开支，皇帝的衣食住行，偶尔奢侈修个虎城、豹房玩玩什么的，也是一大笔开支。
3600万石，省吃俭用着花，最多撑不过两个月。
“这么说，国库马上就要见底了？”
胡亥被吓唬的一愣一愣的，国家这么穷，朕一点都不敢乱花钱了！
李斯见皇帝有些打消增加徭役的意思，心中一喜，安慰道：“陛下无须多虑，只要开支正常，不出什么大乱子，秋收将至，国库定可正常运转。”
“行吧。”
胡亥也是无语。
原来大秦这么多年，都是过着年光族的生活。
还指望着一年有所盈余？不负债都是好的了！
这也是封建王朝的普遍现象。
某些国家，看起来家大业大，很有钱的样子。
实则，臃肿不堪，负债累累。
欧洲的某些小国，一年随便欠下几十笔贷款，简直是家常便饭。
常年打仗，贷款爆雇佣兵，就是一个字——干！
胡亥当然不会这么乱来。
想了想，也许可以在造纸术上做文章。
......
参观完了大浴场，胡亥没直接回宫。
胡亥来到工部，拿着条木棍，在沙盘上涂涂画画。
身边围了十几个工部的高级工程师，一脸的兴奋与好奇。
“我刚刚说的，就是纸。”
“将废旧布片和桑树皮，放在水中捣烂，直到每一条纤维都分离出来.....”
“陛下，何为纤维？”
立刻有好奇宝宝问道。
“问得好！”
胡亥笑了笑，“纤维，是一种天然的工业原料。分为植物纤维、动物纤维、矿物纤维三大类。”
“我们这里说的，造纸所需要的纤维，就是植物纤维。”
胡亥一边说，一边将一株绿植的根茎拧断。
“人身上有血管，上次已经跟大家说过了。植物的纤维，就是植物身上的血管。”
说完，将绿植递给刚刚提问的工程师。
阳光之下，连续的细丝上挂着晶莹的液体，十分的好看。
胡亥用李斯的袍子擦了擦手，继续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植物的纤维收集起来，放在蒲席上晒干。”
“除了旧布片和桑树皮，很多材料都可以造纸。比如大麻或者檀香木，造纸的材料不同，所产出的纸张种类和质量也不同。”
胡亥喝了口水，滔滔不绝介绍着造纸的工艺流程。
......
“先按照朕的方法，造出六种材质品种不同的样品纸，看看效果。”
秦朝度以六为名，干啥都要凑到六这个数。
比如宫廷所用的车、乘马计算步距时，都要凑上“六”之数。
三十六郡，咸阳迁天下富豪十二万户，咸阳所修宫观二百七十。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胡亥也是入乡随俗，先让工部做出六种不同的样品，看看效果再说。
当然，系统给的科技，肯定是没啥问题的。
主要就看工部这群家伙的悟性了。
花这么多钱粮养的人才，要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好意思在工部混日子？
直接拖去骊山挖煤！
工部的这些人才，多少都有些格物发明的兴趣。
听胡亥将“纸”说的如此神奇，他们都忍不住跃跃欲试，很快就投入到造纸大队当中。
工部的人主观能动性高，胡亥还是很满意的。
起身，拍了拍手，道：“李尚书，样品出来后，马上投入人力，量产造纸！朕准备创办造纸局，隶属工部，专门来做这个事儿。”
“最快一个月，最迟两个月，纸要彻底替代竹简，推广全国！”
“丞相，造纸术得以推广，由朝廷掌控核心技术，应该可以有不错的收入吧？”
胡亥欣慰一笑。
创收，当然不是从底层农民手上创收。
大秦是第一个封建王朝，社会构成有大部分的农民，少量奴隶、刑徒、游民、牧民、手工业者等等。
这些人，占了大秦的8成以上的人口。
另外不足2成的人口，是地主和商人。
这些人，掌握着国家大量的土地和财富。
远远比竹简方便实用的纸出炉，一定可以获得地主和商人们的青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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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胡亥准备将纸推广全国。要推广全国，价格必须便宜合理。
不仅仅是地主商人们使用，普通老百姓们，也要消费得起。
不然把纸专门做成奢侈品，还能狠狠割一手地主商人们的韭菜。
当然，就算是推广，也可以按照纸的品种，专门搞出几种奢侈品纸。
花里胡哨的东西加一大堆，价格蹭蹭上涨。
反正这些人有的是钱，部分奢侈品纸，在某些土豪中也是有市场的。
李斯忍不住叹服！
感觉皇帝啥都会的样子，太厉害了！
跟胡亥相处的越多，李斯对皇帝也就越佩服。
忠诚度一路飙升，李斯回道：“回陛下，纸若是真的有陛下描述的这般神奇，想要取代竹简推广至全国，并非难事！”
“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有些不现实了。”
“陛下准备把纸的价格，定为多少钱出售？恕老臣直言，哪怕纸的价格再便宜，一钱十几张、数十张纸，百姓们一开始也不会乐意消费的。”
胡亥沉思一番后，点了点头。
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纸再便宜、再好用，也是要钱的。
刚开始发行，大多数老百姓们宁愿自己去砍竹子，也不愿意花钱买纸。
只有等到百姓逐步认识到“纸”的实用方便，改变观念，才能得到推广。
当然，胡亥也不是不能跟老秦学习，硬着来。
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谁不服的，直接拖去骊山挖煤！
一个经济实惠又先进的产物，早晚会取代落后的产物，完全没有硬来的必要。
况且，胡亥现在造纸的目的，就是为了割地主商人们的韭菜，补上骊山皇陵粮食的缺口。
没钱啊！
地主商人们赶紧买纸消费！
至于老百姓们什么时候接受，胡亥也不太关心。
地主和地主之间，也是存在天差地别的。
除开最大的地主皇族赢氏，全国大大小小的地主，总体上分为三类。
军功地主、宗法地主、商人地主。
军功地主的土地最多，势力最大。
从商鞅变法起，秦国奖励耕战。赐田，成为军功的一个重要奖励。
秦朝的军功地主，绝对不在少数。
而且这些人，几乎全是大秦军中的大将！
道理很简单，不是大将，没有立下赫赫军功，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多赐田。
通武侯王贲他爹王翦，就有一个跟地主相关、脍炙人口的故事。
王翦起兵伐楚之时，向老秦提议“请美田宅院池甚众”。
用王翦自己的话说，这叫做“为子孙业”。
当然，王翦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老秦放心。
明摆了告诉老秦，我虽拥兵数十万，想的不是造反当皇帝，想的是耕战制度下的赏赐。
这么圆滑的王家，也难怪从老秦到二世，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了。
宗法地主与军功地主不同，继承了旧六国世族的土地。
老秦统一六国后，曾大规模的迁移各地“土豪”。
被强制搬迁的人，就是这些宗法地主。
迁移后，宗法地主们的身份地位也没多大的变化。
该吃吃，该喝喝，照样雄居一方，成为了当地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豪强。
宗法地主，都是吃老本的。他们又不像军功地主那样，军功地主都是大秦的权贵。
很多宗法地主，在秦朝大一统后，都遭到了朝廷的严重打压！
割肉的、薅羊毛的官吏，数不胜数。
残存下来的宗法地主，对朝廷那叫一个敌视！
张良，就是这一类人。
“弟死不葬，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
看看人家，对老秦恨之入骨。
不久之后，六国复国运动爆发，这些宗法地主大多卷入起义洪流，高举造反大旗。
除了军功地主和宗法地主，商人地主的地位就比较尴尬了。
没权没势。
除了土地，一无所有。
商人地主通过土地买卖，积累财富，成为地主。类似于现在的房地产商。
这些地主们，每月产出的粮食就远远不止2到3石了。
哪怕是商人地主中势力最弱的人，手下的田产，也是数以千亩记的。
军功地主们，就更加离谱了。
以王贲、王离为领袖的王家，三代赫赫军功，覆灭六国积攒下无数底蕴。
王家麾下的田产，多到数不清。
丫的，看这些人这么有钱，胡亥眼都红了！
我一个做皇帝的，给50万徭役每月加半石的口粮，还要扣扣搜搜的。
越想越气！
看朕不把你们这些地主给薅秃咯！
推广造纸，只是割地主韭菜的初步尝试。
......
正当胡亥计划着，如何从地主身上创收时。
某位名叫陈涉，依附于地主而存的小小农民，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
陈涉众人揭竿而起，成为反抗暴秦的急先锋！
比历史提前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皇帝胡亥。
正是因为暴君胡亥，非得加快修建皇陵的进度！
原本是要去渔阳戍守，服军役的一群无名闾左，被皇帝征招前去骊山服力役，修建始帝皇陵。
就在同一天，咸阳城外，彻底重获新生的东厂掌印太监赵高，双眼闪烁着泪花。
“咸阳......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光宗耀祖！”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边受过什么样的欺负！”
“我就是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我要做赵高！”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高！”
赵高，简单整理衣衫后，踏上了驶去匈奴的马车。
......
千里外。
一支近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赶往咸阳。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
皇帝有令，3个月之内，秦皇陵要完工。
留给他们这些徭役人的时间不多了！
不能在路上耽误太长时间。
为首的一人，徭役组组长，陈涉。
陈涉是个身材魁梧、胡子拉碴的壮汉。此时，队伍行至大泽乡，陈涉目光忧虑地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兄弟吴广大大咧咧走了过来，疑惑地看了陈涉一眼。
“大哥，有心事？”
“没事。”
陈涉叹了口气。
随后，又觉得有些事情，和吴广吐吐苦水也不坏。
“3个月内，始帝皇陵必须竣工。呵呵，吴广兄弟，你我都是参与过皇陵修建的。”
“现在上面的那位新君，要求3个月内完工，你觉得可能么？”
“放他娘的屁！”
吴广骂骂咧咧。
第34章 新时代（上）
放他娘的屁？
吴广兄弟话糙理不糙。
陈涉年轻时就参与过始帝皇陵的修建，就算现在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该埋的金银财宝已经入土。
仅仅是收尾工作，也绝不是三个月内可以完工的。
更何况。
等他们赶到骊山，估计就只剩下个把月时间了。
“新君残暴，比起始帝犹有过之！”
陈涉重重叹了口气。
新君何止是残暴，简直是不切实际的脑抽！
你以为修建始帝皇陵很简单？
几十年来，耗费了几代关中男儿多少心血？
“秦律严苛，新君刚刚登基，又是急于求成。”
“我等赶到骊山，始帝皇陵若是无法及时竣工，我等都是罪人！”
“到时，恐怕难逃戴罪军役！”
“边境苦寒，军伍规矩更加严苛，兄弟们怕是难以活命！”
陈涉紧紧握拳，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陈涉死矣死已，信任我的这近千兄弟，何罪之有？”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啊！他们有妻儿、有老父。兄弟们若跟着涉遭了罪，一家子妇孺老少，可就全都没有活路了！”
吴广紧要牙关，双眼通红。
“大哥，不如我们带着兄弟们逃了吧！”
“邻村的牛二虎，去年因逃避徭役跑路，朝廷不也是拿他没办法？”
“天地之大，难道没有我等的容生之地？”
忽然，陈涉目光犀利，死死瞪着吴广。
吴广心中一寒！
他忽然发现，这位自己敬佩的大哥，竟然变得如此陌生。
那是吴广之前从未见过的目光。
冷冽，逆反，充满杀意。
“大哥......你......”
陈涉收回目光，嘴唇有些颤抖。
暴秦无道，连六国旧贵族都是被压迫的无路可走。
他们这些依附地主的小小闾左，又能做些什么呢？
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而已。
“逃跑，只是下策。我明天去请向老哥喝个酒，探探口风再说。”
陈涉道。
向老哥，正是与陈涉等人同行的大秦官差。
陈涉是个性格圆滑的泼皮，与随行的几位官差，关系还是不错的。
他们只是服徭役征兆的农民，又不是刑徒，官差们自然不会对陈涉等人有敌意。
听到陈涉这么说，吴广稍微放心了些。
“大哥，咱可得求求向老哥他们，让向老哥跟朝廷说几句好话，我可不想服军役！秦军规矩太多，就不是人能呆的地方！”
陈涉点头应付。
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自己这位傻弟弟，真以为一个姓向的大头兵，有这么大的本事？
还跟朝廷说几句好话？
都是最底层的徭役人，姓向的能比他们高贵到哪里去？
无非就是手中有刀罢了。
中午。
临近大泽乡的小山坡。
陈涉一行人扎营修整，开锅做饭。
这支前往咸阳修皇陵的徭役小分队，除了五名负责监督护送的官差，其余九百来号人，都是徭役人。
陈涉在这些人中颇有威望，属于工头级别的风云人物。
此时，陈涉满面笑容，跟来来往往的淳朴汉子打着招呼。
无意间，陈涉走到生火做饭的厨营，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鱼腥味。
“小魏，今天吃鱼啊？”
陈涉笑眯眯问道。
小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挂着底层闾左的淳朴。
见到了陈涉，小魏也笑了起来。
“陈大哥，兄弟们在河里刚捞的鱼，吴广哥让我来宰。”
小魏随手提起一只肥鱼，吞了吞口水。
“嘿嘿，这鱼肥的，今天大家伙可以好好吃一顿饱的啦！”
“魏家小鬼，你到底会不会宰鱼啊？磨磨唧唧的！”
“哈哈哈，不会赶紧闪开，兄弟们都等着呢！”
“人家小老弟好不容易有个表现的机会，你催什么？”
“你看，魏家小鬼脸都红了！”
“哈哈！”
小魏被一群大老爷们儿围着打趣，满脸通红。
人群中，吴广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陈涉。
这些人，都是陈涉让他叫过来的，说是今天吃鱼，大家一起来围观围观。
看起来，似乎平平常常。
可吴广心中，总是有一块阴霾笼罩，久久不能散去。
总感觉，陈大哥不太一样了。
“哼！不就是杀个鱼么？谁不会一样！”
“老三，你给小爷我看着！”
老三笑的合不拢嘴，重重朝小魏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笑骂道：“就你还小爷？搞快点！要是爷爷饿了肚子，打死你个小混球！”
小魏涨红着脸，手起刀落！
刮去鱼鳞，刨开鱼肚，开始清理鱼的内脏。
“哟，魏家小鬼动作还挺利索的么？”
小魏也是有些得意，“那当然！小爷可是当了三年的伙夫！老三，学着点！”
老三又是一巴掌拍下，骂骂咧咧。
这狗东西，给他装起来了。
小魏一边清理鱼的内脏，一边吹嘘。
他还年轻，脸皮比不过老三这种大老粗，吹起牛来，有些干巴巴的。
引来众人哄堂大笑。
“小子，你发什么呆？”
人群中，有人发现了小魏的反常。
这小子表情呆滞，一只手伸进鱼肚子里，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鱼.....鱼里好像有东西。”
“哈哈！还吹牛自己当了三年的伙夫!鱼里有肠子，这都不知道？”
“不是肠子.....啊！”
小魏顺手一扯，一块带血的白布赫然出现。
“陈涉王！”
三个猩红的大字，写在布上。
小魏吓得双腿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高高举着白布。
他虽不识字，鱼肚子里取出异物，活这么大了，第一次见！
太神奇、太荒诞了！
“这是啥？”
“上面好像写着有字！有没有兄弟识字的？”
一瞬间，整个营地炸开了锅！
......
吴广静静地站在人群中，大脑一片空白。
天空中，漂浮着厚重的乌云。乌云仿佛是一头巨兽，朝天空下的凡人张开了血盆巨口。
有什么东西，欲要吞噬这片古老的大地。
吞噬国祚六百余年，最终定鼎天下的大秦。
吴广是识字的。
“陈涉王.....陈涉王.....”
此时此刻，吴广终于读懂了陈涉眼中的东西。
不是冷冽，更不是逆反。
是欲望。
是足以吞噬大秦的力量！
吴广知道，新的时代，已经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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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新时代（下）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先进的交通工具。
交流基本靠口口相传。
九百多号人，总归是有几个认识个把字的哥们儿。
鱼中挖出白布，刻有“陈涉王”的事件，仍在发酵。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就像点燃了烈性十足的炸药桶，爆炸似的传遍了整个大泽乡。
所有人看陈涉的眼神都变了！
陈涉在人群中，本来就颇具威望。
现在，又笼罩上了一层神话的色彩。
短短一天，所有人望向陈涉的眼神，变得狂热而崇拜。
这可不是道听途说的神话故事！
是上百号人亲眼目睹的真事儿！
正当大家惊魂未定之时。
又有重磅消息传来！
夜晚，一位在破旧古庙打铺睡觉的人，在夜风中，听到了十分恐怖的低语！
像是神的启示，也像幽灵的哭泣。
瞬间吓尿了！
最初听到声音的人慌慌张张跑来通报，叫上几十号汉子，壮着胆再度走近破庙。
好奇！
想听听鬼神究竟说了个啥！
夜深人静，众人提心吊胆，竖起了耳朵。
老三怒目圆瞪，跳起来，一巴掌拍在小魏的后脑勺上!
没错，撞邪的人又是小魏。
一天，撞见两次邪乎事儿，小魏的世界观都扭曲了！
倒霉倒到这种程度，小魏好想哭。
还要被老三欺负！
他都没地方说理去！
老三才不管他怎么想，这小子咋咋呼呼的，打扰到老子睡大觉！
“什么鬼啊神啊的？这是野狐狸在叫！没见过世面的混小子！”
小魏委屈巴巴的，“我.....我起夜放水，迷迷糊糊的，听错了...听错了。”
“等等！”
随行的吴广面色沉重，倒没有嘲笑小魏。
见吴广这么郑重，其余等人也是屏气凝神，气氛凝重。
“你们听！野狐狸在说话！”
吴广这么一说，众人个个竖起耳朵，捕捉着风中的野狐叫声。
这仔细一听，不得了！
艹！
狐狸真的在说人话！
风声呼啸，野狐声尖锐而悠长，众人的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老三红着眼，咬牙道：“吴广哥，狐狸在说啥嘞？”
“它......它在说。”
“大楚兴、陈涉王！”
经吴广这么一引导，众人再听狐狸的叫声，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大楚兴？陈涉王？”
“那不是和今天中午鱼肚子里的......”
“对！”
吴广咬着牙，目光狠狠地瞪向众人，就像是一头野兽。
......
同一时间，大泽乡营地。
夜空中闪烁着篝火，隐隐散发着菜香酒香。
篝火旁，三三两两几道人影落坐。
陈涉一脸堆笑，正与几位身穿武士服的汉子举杯畅饮。
这些人，是负责押送徭役队伍的官差。
陈涉早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官差们需要利用陈涉在闾左中的威望，便于管理队伍，对陈涉也是以兄弟相称。
今夜，陈涉邀请哥几个喝酒，没人拒绝，更不会有人怀疑。
陈涉与人打交道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几杯浊酒下肚，醉意正酣，几位官差都有些喝开心了，互相开始吹起了牛皮。
就在这时，陈涉仰头饮下一口酒。
烈酒烧喉，陈涉目光微眯，像是喝多了说的酒话。
“皇帝要求三个月内完成始帝皇陵，这怎么可能啊！”
“涉也不瞒几位哥哥，与其等到误工被杀头，还不如现在就逃跑算了！”
几位官差愣了愣神，醉意瞬间清醒了小半！
对视一眼，缓缓放下酒杯。
“陈涉！几杯马尿下肚，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吧？说什么胡话呢！”
向官差骂道。
这个陈涉，怎么搞的？
虽然皇帝要求三个月完工皇陵，确实有些着急了。
听说，这次徭役的粮食，比以往多了半石，干得好的还能直接进入朝廷编制！
这么好的差事，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误工砍头？
秦律里什么时候有这一条了？
向官差越想越来气，借着醉意，晃晃悠悠走到陈涉面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混蛋玩意儿，今天中午鱼肚子里挖出的东西，让你膨胀了是吧？”
“特娘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以反贼罪名，结果了你这混蛋！”
“你还想跑！”
一边骂，一边对陈涉一通拳打脚踢。
很快，其他几名官差也加入了暴揍陈涉的队伍。
陈涉被打的满地打滚，哀嚎声连连！
很快，陈涉的惨叫声吸引了一大票闾左。
大家瞪着牛眼睛，将几人围在中央，忿忿不平！
陈大哥往日里对大家都不错，妥妥的好大哥！
今天，又通过鱼获得了神明的启示。
陈涉在众人心中的高度，直接提升了好几个维度！
一时间，群情激奋，众怒难平！
“都会死的，大家现在去咸阳，不能及时完工，都会死的啊！”
“我陈涉不忍心看着大家白白送命啊！”
惨叫声响破夜空，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让你胡说！”
“混蛋东西，反贼！”
陈涉越惨叫，官差们越来气！
众人皆是恍然！
原来耽误了皇陵修建，是会被砍头的？！
陈涉大哥因为咱们，才挨了狗官的拳头！
“让开，都让开！”
这时，吴广带着几十人赶来。
这些人刚刚听到狐狸口吐人言，正是被洗脑洗的最厉害的一批。
陈涉在他们心里，就是神！
神明被狗官欺负，他们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老三红着眼，嘶吼着挤开了人群。
一边叫骂一边推揉，叫嚣着要替陈大哥出头！
吴广不动声色，捡起地上官差放于篝火旁的铁剑。
“一群混蛋！住手！住手啊！陈大哥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神明！你们怎能如此！”
老三撕心怒吼，一头冲向官差。
“大楚兴、陈涉王！”
“大楚兴、陈涉王！”
在老三的带领下，刚刚回来的几十人，扯着嗓子，玩了命似的呐喊！
向官差头皮一阵发麻！
殴打陈涉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大楚兴......陈涉王？？？
反贼！
这些人.....要做什么？
疯了吗？
这时，老三如山岳般的身影，已经冲到了向官差的面前！
“你！”
老三贴身撞进向官差的胸膛，向官差两眼一黑，一口鲜血吐出！
腹部，赫然插着一把铁剑！
“反贼.....”
向官差，死了！
老三也是愣住原地！
一时间六神无主，颤颤巍巍：“我...我没想杀官啊！没想杀......”
不知道怎么滴，手中突然有人递过一把铁剑。
老三脑子一热，下意识就捅了过去。
“杀！”
“大楚兴、陈涉王！”
“.....”
短暂的喧嚣后，一切重归平静。
借着月光，老三依稀看到，几名官差，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好兄弟，没事了，没事了。”
吴广按了按老三的肩膀，安慰道：“有陈大哥在，一切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谁都不会死的！”
“该死的，是暴秦！是昏君！”
夜微凉，乱终起.....
第36章 李信
秦王政三十七年，秋，大泽乡起义爆发。
名为大秦的帝国巨人，遭到了大一统后最疯狂的反扑！
风雨飘摇，大厦将倾。
至于为什么会比历史上提前爆发，尼玛年号都没来得及改。
要怪，就怪现在的皇帝胡亥。
所谓的三个月修好始帝皇陵，如此傻叉言论，跟老美的麦克阿瑟如出一辙。
“两周结束战争，让小伙子们回家过圣诞节。”
纯属扯淡！
可怜老百姓们了！
昏聩！残暴！
伐无道，诛暴秦！
无数诸侯英雄，揭竿而起。
......
咸阳宫，西偏殿。
两位四十来岁，金印紫绶的男人踩着宫殿石梯，并肩前行。
这二人虽是一身文官打扮，隐隐散发的肃杀之气，令人心悸。
不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杀神，没这味儿。
站在两侧的宦官宫女们，纷纷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蒙恬有些心不在焉，表情淡漠，默默走着道。
蒙恬身边的哥们儿，正是与蒙恬相爱相杀多年的大秦名将，李信！
没错，就是那个吹比20万秦军灭大楚，然后被项燕教育的那个李信。
这么大的黑历史，李信没被老秦砍了，都是很给面子的了。
李信也知道进退，虽战功赫赫，完全可以像王贲那样，在中央混个闲散侯爷。
老秦一统天下后，李信果断溜溜球！
主动退居地方，混了个地方郡守。收收税，管理管理徭役人，小日子过的舒舒服服。
谁知道，胡亥登基后，一道圣旨将李信召回了中枢。
李信直接任职太尉，摇身一变，变成三公之一的大佬。
所谓三公，在老秦时期，实际上只有两公。
丞相，御史大夫。
老秦太强势、太负责，啥都要亲自上手。丞相其实也没啥大用，权力权力没有，顶多就是给老秦提提意见。
实际上，太尉一职空悬多年，老秦将“掌武事”的军权握在自己手中。
阳陵虎符，右在皇帝，左在阳陵。
超过50人的兵士调动，都要请出虎符，由皇帝拍板。
胡亥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军事不超过10，完全没必要学校长玩微操作死。
我不配。
见过李信后，胡亥偷摸给李信绑了一张基础信息卡。
看到李信高达59的忠诚度，胡亥彻底放心了。
真高！
差一点就及格了。
军事值也不错，足足21！
这是胡亥目前见过的，军事数据最高的大哥了。
看来李信在地方郡县摸鱼多年，统军的才能也没咋落下。
当然，章邯王贲蒙恬这一档子，胡亥还没来得及绑定系统。
基础信息卡紧缺，先给三公一人来一张再说。
李信有点眯眯眼，脸上挂着一丝洒脱的笑容：“蒙兄，表情这么沉重干嘛？你我兄弟多年未见，你就是这样对弟弟的？一直冷着张脸，甚伤弟心啊！”
“昨天不是在翠玉楼吃过饭了么？”
蒙恬看也不看李信一眼，“哦，你饭都没吃完，就迫不及待去咸阳酒肆了。”
“比起与愚兄畅谈，弟对咸阳的女闾，貌似更加上心啊。”
“咳咳咳。”
李信老脸一红，昨日，李信也是好好回味了一下咸阳春水，关中柔情。
四十多岁的人了，依然生龙活虎，猛龙过江，长蛇入洞......
“蒙兄这是哪里的话？我不是见你喝多了，不忍心继续.....”
“我昨天未曾饮酒。”
蒙恬淡淡道。
艹！
和兄弟吃饭，酒都不喝，你还好意思说？
“这关中的大妹子，比起南阳的小姑娘，还是要差点意思。”
李信也不尴尬，摸了摸下巴，脸上挂着回味的神色。
蒙恬突然停步，扭头正正看向李信，道：“李太尉，可知陛下此次，除了召见我等之外，还召见了哪些公卿？”
这声“太尉”叫的，李信连忙摆手。
“蒙兄，你还是别叫我太尉了，听着别扭！陛下也真是的，信能力微薄、功薄蝉翼，哪里当得起大秦太尉！”
李信重重叹了口气，继续道：“依我看，这大秦太尉，应该交给蒙兄你来当嘛！”
“蒙兄，要不我和陛下请奏，咱俩换换？你来当太尉，我来当内史！”
“胡闹！”
蒙恬哭笑不得。
项羽还在家里养花，待业青年一个。韩信也是求职艰难，找不到上班的地方。
论起统帅之才，蒙恬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
把已经退休养老的王贲抬出来，估计还能跟蒙恬掰掰腕子。
太尉，统领百尉，掌一朝武事。
太尉虽然是最大的军事头头，毕竟是在中枢为官，坐在太尉位置上的人，不一定要是最能打的。
这也是胡亥考虑过的。
李信这种人，圆滑、知兵、懂变通、有威望。
关键，还有黑历史！
兵败如山倒的时候，丢出去背锅，也不可惜。
李信来当太尉，比蒙恬合适多了！
而且，蒙恬，可是要即将封王的男人。
具体封王的名单现在还没传出去。
有小道消息称，蒙恬就是大秦第一批封王之一！
据说，还是右相王绾冒死力荐蒙恬，这才让陛下冰释前嫌。
这种小道消息，有真有假，整个咸阳官场传的沸沸扬扬。
蒙恬自然也是听过。
李信说完，偷摸观察着蒙恬的表情。
这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要封王了？
蒙恬还是一脸死样，看不出什么端倪。
李信暗暗叹了口气。
别说看不懂老谋深算的蒙恬，连刚登基的小皇帝，自己都完全看不懂。
远离中枢多年，这种揣摩人心、判断风向的基础技能，怎么就落下了呢！
回头得好好补补功课。
别一个不慎，被陛下拖出去砍了！
李信只是简单的试探一波，也不过多的深入敏感话题。
李信一路插科打诨，二人很快来到了殿前。
“太尉李信，内史蒙恬，参见！”
殿内，传来新贵郎中令魏忠贤的声音，中气十足。
李信听了，暗叹一声好内力。
整理衣衫，李信心情也是有些微妙，低头躬身踏进。
“下臣李信，参见陛下！”
“李公，蒙卿来了啊！别杵在门口了，快过来。”
皇帝的声音响起，轻松而和蔼。
呵，礼贤下士的姿态，装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嘛！
“多谢陛下！”
李信连忙抬头。
触电般的酥麻直击脑海！
这一瞬间，李信在错愕中失了神。
前方，是一张无比巨大的地图。
东起辽东，西抵高原，南据岭南，北达阴山！
大秦山河，皆在图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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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推销员胡亥
李信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第一次见到如此详细的地图。
地图上，整个帝国一览无余，详细到郡县。
山脉河流、地理地形、事无巨细。
李信忍不住热血澎湃！
要是当年老子有这个，灭楚的功绩或许就轮不到王翦了！
“这六种不同颜色的线条，代表着等高线，以300丈为距。”
见李信蒙恬一脸惊愕，胡亥也习惯了。
之前比他俩早到的王贲，表情比这哥俩还浮夸。
胡亥笑了笑，继续道：“给大家科普一个简单的概念，等高线。在地图上，高度相等的点，相连成等高线。也就是说，在同一个颜色的闭环里，海拔是差不多的。”
“陛下，何为海拔？何为闭环？”李信问道。
“呃.....海拔就是以海平面为坐标原点，地面上某个点与海平面之间的高度差距。”
“闭环嘛.....”
胡亥这一科普，又蹦出几个新鲜的词儿。
用大家不知道的词语，解释大家不知道的词语。
无限套娃！
很快，胡亥也发现了问题。
解释了半天，果断终止这个恶性循环。
“都是朕瞎捣鼓出来的词儿，诸位爱卿不要太过在意。以后有机会，朕会搞出一套系统化的词典，专门用来解释这些。”
胡亥说的轻轻松松，在场的众人都是知兵的大佬，一点就通。
眼前的地图，摆在几个大老爷们儿面前，就跟没穿衣服的关中大妹一样！
好兴奋！
这种跨越时代的作战地图，让众人激动不已。
纷纷开始指点江山，指着地图慷慨讨论起来。
在场的人不多。
除了太尉李信和内史蒙恬。
还有王贲王离父子，以及少府章邯。
用胡亥的话说，都是军事值超过20的大佬。
这些大佬唾沫横飞，也不管身份高低，讨论的那叫一个激烈。
完全把皇帝胡亥晾在一边了。
顺便也忽略了一手工部的新发明——用来画地图的纸。
“陛下，此作战地图，详细无比，下臣十岁入伍，戎马半生都未曾见过！有了此图......呃，有了此图.....匈奴弹指可破！”
王离吹了半天，突然意识到，现在早就不是战国了！
地图之上，大秦已经再无对手。
没办法，只能把匈奴这个小垃圾搬出来，凑凑数。
地图以北，只是标注了匈奴的名字，并不像大秦境内这么详细。
胡亥笑了笑，要不怎么说还是老王家有眼力见儿呢？
其他人只顾着讨论地图去了，王离还不忘捧一手胡亥的臭脚。
怪不得你没被赵高砍死！
胡亥看了王离一眼，微微点头。
“诸位爱卿，你们难道没发现，此图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特殊之处？”
众人对视了一眼，继续朝地图望去，目光狐疑。
“这地图......竟不是刻在铜器上的.....”
李信一声惊呼。
王贲面色微变，上前摸了摸蹭了蹭。
“也不是画在羊皮布帛上的！”
众人大惊！
他们被地图的内容所吸引，忽略了用来制作地图的材料。
这是啥？
好精致、好轻薄！
“如此舒服丝滑的表层，可以做到无拘无束的书写。有了此物，日后行文书写，要便利多了！”
王贲赞叹道。
胡亥有些汗颜。
怎么感觉你在形容某度空间？
“咳咳，通武侯说的没错。用来绘制地图的材料，叫做纸。乃工部最新发明创造。”
胡亥顺水推舟，昂首挺胸，滔滔不绝，化身推销员。
王贲蒙恬这些人，都是大地主啊！
有的是钱、有的是粮食！
都是重点推销对象！
王贲等人具是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称奇。
“通武侯，既然你这么喜欢纸，一会儿朕就让工部，送一车去你府上。”
突然，胡亥话锋一转道。
王贲大喜！
连忙拜谢：“老臣王贲，谢陛下圣恩！”
“嗯，一车千石，记得跟工部的人交接一下。”
胡亥小声哔哔了一句，一脸的淡定。
啥？
你说啥？我没太听清。
王贲人傻了，第一次见皇帝赏赐东西收费的！
大秦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么？
胡亥叹了口气，道：“通武侯，理解一下，纸虽好，却是耗费人力财力无数。工部第一批造出来的纸，又是上品中的上品。以后造纸局全面售卖纸张，价格说不定还要大变！”
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说了要大变，又没说要涨价还是降价。
王贲哭笑不得。
他总不能和皇帝讨价还价吧？
“陛下，老臣所得田产皆是大秦所赐。朝廷若是缺粮，老臣愿意倾尽家财，将家中所有田产归还国家！以报陛下皇恩！”
“严重了，严重了。”
明知道王贲是客气，胡亥也虚头巴脑的跟他客气几句。
“通武侯这是哪里的话？王家为我大秦立下赫赫战功，先帝赏赐出去的田产，岂有收回一说？”
“这种话，通武侯休要再提了！”
胡亥负着手，装作十分不开心的样子。
王贲连忙请罪。
老狐狸！
胡亥瞥了王贲一眼，暗骂一声。
赐田是你说上交国家，就能上交国家的？
在场的这些人，谁不是田产无数的大地主？
胡亥要是脑子一热，同意了王贲的提议。
上到大将军，下到战国老卒，所有人都要疯！
老子拼死拼活打下的赐田，凭什么收回？
以后谁还替大秦打仗？
当然，王贲肯定不是想故意坑胡亥，他也就客气客气。
“纸的便利，诸位爱卿都看到了。工部人手有限，以后纸的产量肯定赶不上供应。”
“通武侯，你是国之柱石，朕最信任的人。你老人家放一万个心！朕一定优先满足王家的供应！”
“这样，朕今日就做主，王家先预定十车！”
“老臣多谢陛下圣恩！”
王贲连忙道谢。
丫的，十车就十车吧。皇帝都亲自当起推销员了，王贲不预定是不行了。
王家也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再说，纸确实比竹简等物方便多了。
就是胡亥的做法，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搞定了王贲，胡亥心情大好。
“蒙卿，你也来十车！”
蒙恬愣了一下，连忙谢恩。
就这样，在场的四家，一人订了十车纸。
四万石粮食到手！
舒服！
这还只是个开始，等到纸彻底推广，一定大有市场！
章邯是知道皇帝为啥这么缺钱的。
又是好笑，又是动容。
含泪定下10大车纸！
你们都是立过赫赫军功的大地主，不差钱。
老子哪比得过你们！
第38章 大叛乱推演
有了个好的开头，胡亥一点也不担心以后纸的销量。
等这些大地主享受过了纸的便利，还会继续使用竹简这些玩意儿？
还不是要变成自己的提款机！
胡亥心情大好，敲了敲桌面，道：“朕召集诸位爱卿，是有要事相商！”
众人皆是一愣。
李信眨了眨眼，听小皇帝的意思，展示作战地图还不是最终目的。
那皇帝的目的是啥？
自己这档子人，有什么共同点？
有钱！有地！
皇帝的目的，是割自己这些地主的韭菜？
也不对啊。
10大车纸已经推销出去了，韭菜割也割过了。
讲道理，胡亥也应该满足了。
莫非…..
李信死死盯着作战地图，地图上，各个区域划分明确。
扭头又看了看王贲蒙恬等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卧槽！
陛下不会准备封我们五人为王吧？
很有可能啊！
除了章邯，他们这些大将都是有灭六国之功的！
论功封赏，也是他们排在前面。
至于章邯，虽然没立下什么逆天的战功，毕竟是东巡队伍中，和胡亥最亲近的将领。
小道消息，东巡期间，胡亥经常有事没事找章邯研究击剑、射鸟。
他俩都这关系了，给章邯封个王，不过分吧？
李信越想越激动！
他性情豁达，这些年不争不问，只求能够安度晚年。
可又有哪个男儿不渴望封王拜相？成就一番事业！
李信激动到双手颤抖，章邯先开口了。
“陛下，你的要事难道不是卖纸？”
“呃….”
胡亥翻了个白眼。
章邯的小眼神，那叫一个幽怨！
不就是卖你10车纸么？这都是好东西啊！
看给你委屈的！
“章卿这是哪里的话？极品皇家御用檀纸，乃朕优先提供给诸卿的福利，谈什么卖不卖的？”
章邯无语。
极品皇家御用檀纸？
你以为名字取得好听，我就看不出来你在割韭菜了？？
“罪臣李信，惶恐！陛下器重抬爱，臣无以为报！唯有为陛下为大秦肝脑涂地，以身报国！”
李信突然大喝高呼。
胡亥懵了。
不就是给你安排了十车纸么？这么激动？
四十多岁的人了，应该早就成家了啊。又不是单身老汉，这么需要用纸干嘛？
“李公何罪之有？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李公何至一直耿耿于怀？”
胡亥满脸笑容，扶着李信的肩膀，“李公，你现在是朕的太尉，执掌百尉。以后要多为朕分忧才是啊！”
“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
李信摸了一把浊泪，颤声道。
胡亥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为啥，李信的忠臣度蹭蹭狂飙。
“既然李公如此需要纸，朕就破个例，给李公预定百车极品皇家御用檀纸，李公觉得怎么样？”
“多谢陛下恩赐！”
李信连忙感激涕零。
马上就要成为大秦第一批封王，走上人生巅峰。别说买百车纸了，只要陛下开心，买他个万车，又如何？
“好！”
胡亥大笑。
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如利刃，帝王的豪情与霸气飚射。
“诸位都是领军统帅的名将，朕今日请诸卿前来，是想大家聚在一起开个会，取众人之智慧，进行一次大叛乱推演！”
“开会….取众人之智慧？”
“大叛乱，推演？！”
众人皆是一凛。
殿上这位年轻的新君，沉稳如泰山山岳，雄心如九天凌霄。
蒙恬在恍惚间，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看走眼了。
李信哭了。
原来陛下不是商议封王事宜？
那老子买这么多纸干嘛？擦屁股么？
“假设，未来的某一天。泗水、陈郡、砀郡、九江等地，六国残党同时举兵造反，我大秦该如何应对？”
胡亥指尖重重叩在地图上的几处，声音有如道道惊雷。
“不如我们设想的更坏些。”胡亥挥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除了关中之地，函谷关之外，皆被反贼攻陷！郡县屯兵全灭！地方郡县军政瘫痪！”
“长城军团无力相助，南越军团作壁上观，我大秦，又当如何应对！”
胡亥句句震耳，字字诛心。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王贲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双眼充满了惊恐。
胡亥说的这些，过于哈人了。
王贲不敢想！
如果真按胡亥的剧本来，还商量个屁的对策？他王贲作为大秦功勋最高的地主，洗净脖子，等着反贼来砍头算了！
就算是白起在世，也无力回天！
“通武侯莫急，朕都说了，只是假设推演。假设懂么？”
胡亥心中一片悲凉。
只有自己最清楚，这一切不会是假设。
现在陈涉揭竿而起的消息，还未传至咸阳。整个帝国，毫无乱像。
除了胡亥，没人能看到，无数代老秦人引以为傲的帝国，已经渐渐走向末路。
不久的将来，大秦将会遭到各地六国旧贵族，毁灭性的打击。
毁灭性的力量，足以倾覆这个伟大的帝国。
蒙恬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望向胡亥的眼神都变了。
夏商周，到战国，从没有哪个君主像胡亥这样。
无论君主多么雄才大略，多么听得进去忠言，总归是好喜不好忧的。
一遇到什么危机，群臣们总是要绞尽脑汁，尽量弱化灾难与艰难。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尽量稳住君主！
皇帝绝对不能乱！
一旦皇帝都慌了，大事去矣。
哪有胡亥这样的！
上来就做最坏的打算。
他倒好，反而安慰起群臣来了。
蒙恬沉吟片刻，沉声道：“既然陛下要做推演，臣请罪，斗胆说上一说！”
胡亥大喜：“蒙卿尽管畅所欲言！”
“咸阳、齐地、陇西、巴蜀，乃大秦四大粮仓。秋收将至，国库存粮已经见底，若是陛下的第一种假设发生，叛军赶在秋收之前攻陷各大粮仓，大秦危也！”
李信眯了眯眼，接过蒙恬的话：“咸阳陇西，乃我大秦根基之地，这两地若是沦陷，大势已去！信有自信，我朝郡县屯兵就算锐气已失、不堪大用，也绝不会溃散的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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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你很厉害，发配边疆吧
叛军要是赶在秋收之前，推到了咸阳和陇西，那还玩个球！
直接删档重开算了！
胡亥点了点头，“咸阳陇西两处粮仓，短期内应是无碍。”
李信继续道：“巴蜀国力羸弱，蜀人对我朝颇为臣服，陛下只需派精兵良将镇守，定可确保巴蜀粮仓万无一失！”
胡亥心中一喜，秋收将至，四大粮仓能稳住三个，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唯有齐地….”
李信偷瞄了胡亥一眼，欲言又止。
齐地地处帝国之东，天高皇帝远，又是六国中最晚投降的一国。
齐王不战而降，齐人心中有怨者颇多，欲图光复大齐的乱民不在少数。
李信没蒙恬那么直，正当他苦思措辞，胡亥突然说话了。
“齐地不要了！”
胡亥一开口，简直要吓死人。
“主动放弃先帝、放弃大秦无数勇士打下来的江山，朕也不忍心啊！”
“先帝呕心沥血，我大秦几代男儿血洒疆场、马革裹尸，才有了如今大一统的盛世。”
胡亥重重叹了口气，噙着眼泪，声音哽咽，悲壮痛心无比。
“可朕已经无路可走了！”
下一刻，胡亥的目光变得无比的冷冽。
“六国的残党遗孤，要我们死！要这天下乱！”
“这群老鼠，在秦军老卒面前就是丧家野犬！他们的国家腐败、法制散乱、民心涣散。他们什么都不会！”
“他们只会捣乱！他们会趁着先帝宾天，祸乱朕的江山、残杀朕的百姓！他们会在大秦最危机的时刻，狠狠地捅我们一刀！”
“乱四起，短时间内，大秦一定会被攻陷多处郡县要地。”
“我们手上的可战之兵只有10万，都是大秦的大好男儿！朕不能派他们深入必败之地，朕不能为了所谓的祖辈荣耀，派他们去送死！”
“放弃齐地，不是逃兵，更不是懦夫！”
“除了齐地，我们要放弃的地方还有很多。”
“除了阵地战，运动战，也是作战的一种方式。”
“用空间换取时间，集中优势兵力，打击分化叛军主力，速战速决、逐个击破！”
胡亥声音愈发嘶哑，年轻坚韧的面庞略显削薄。
“朕不知兵，不懂怎么打仗。”
“朕只会定下一个宏观的方针，别的不会多管！尽量让大秦少死些军士百姓，尽量让天下早些重归太平。”
“朕，一定不会拖诸位公卿的后腿.....”
“咳咳咳.....”
胡亥演技狂飙，只恨自己没得个绝症，这时咳出一口老血，效果绝对杠杠的。
“陛下......”
“陛下保重龙体！”
李信与蒙恬对视了一眼。
两人结交多年，此时，都看懂了对方眼中难与他人言的韵味。
他们都是从秦军中脱颖而出的务实派，倘若全国各地同时爆发叛乱，各地郡县自顾不暇，朝廷一时间能够动用的，只有咸阳的10万中央军。
就这么点人，还要分重兵，长途跋涉前往齐地。
弄到最后，很有可能是军队被灭，齐地粮仓丢失。
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种因战略错误造成的糟糕局面，李信蒙恬能看得清。
可胡亥不一样。
他是皇帝！
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先帝基业，这需要多大的魄力？
一个不慎，就要背上千古骂名！
“陛下英明！”
李信蒙恬颤声俯首。
这一次，两位忠诚度不及格的哥们儿，多多少少有了些发自肺腑。
这个时代毕竟没有运动战这个概念。
蒙恬李信统兵多年，完全是靠经验和天赋，养成的对战略战术的敏锐。
知道仗该怎么打，没有一套系统化的理论。
胡亥不仅能看清秦军战略上的短板，居然还能总结出“运动战”这么牛比的战术。
你还说自己不知兵？
有了蒙恬李信起头，众人皆纷纷讨论起来。
被胡亥悲壮的气氛带动，众人皆是陷入了一种泰山压顶般的危机。
虽然只是推演，大家伙儿都很认真。
“陛下，可在河东、河内、颍川、南阳四郡布下重兵防守，以华山、德水两处天险拉开防线，以拒叛军！”
王贲目光凌厉，死死盯着地图。
“大秦老卒战力无双，可挡百万雄兵！”
胡亥点了点头，“只要挡住第一波攻势，长城军团回咸阳勤王。三十万边军老卒杀出函谷关，可直取齐、楚失地。”
“只要关中万无一失，我大秦锐士终将重新横扫天下！”
几人被胡亥的帝王之气震了一下，齐声山呼。
“陛下圣明！”
“大秦万年！”
胡亥吼的有些口渴了，喝了口水，问道：“章卿，仅凭咸阳、陇西、巴蜀三大粮仓，朝廷能收获多少粮食？”
章邯沉吟片刻，道：“回陛下，若是关中巴蜀不失，最少可收5000万石。”
“5000万石，应该能撑一段时间了吧。”
胡亥喃喃自语道。
陛下圣明，章邯也是心悦诚服。
若是像陛下预言的那样，六国齐乱，正是自己建功立业的时候！
到时，立下收复山河的旷世奇功，自己还用为了10车纸扣扣搜搜的？
这是自己变成大地主的机会啊！
想到此处，章邯心里火热，咬牙进谏：“陛下，若是停止骊山、直道与关中各郡的徭役，招部分血气青壮入伍成军。既能节省粮食，也可补充大秦军力！”
听他这么一说，胡亥的眉头皱得不要不要的。
瞎出什么馊主意！
奇观是你说停，就能停的么？
就算兵临咸阳城下，奇观的进度也绝不能落下！
不锤奇观，哪儿来的威望？哪儿来的科技图纸？大秦如何变强？
要锤，就锤到亡国！
想到这里，胡亥越看章邯越不顺眼。
这货，没事儿提什么停修奇观？
当着这么多忠臣的面提这个，我都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为了防止日后章邯征招十数万刑徒，影响修奇观的进度。
得想个办法，把这人支走。
支哪儿去？
要不丢到匈奴边境，和赵高打打配合？
想了想，还是算了。
如果记得没错，秦末农民大起义时，匈奴人并没有南下搅局。
章邯好歹也是一方猛将，现在丢去匈奴只能挂机。
胡亥认真打量着章邯，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该把这位影响奇观建造的奸臣，发配到哪个旮沓呢？
第40章 大舅哥
章邯这傻孩子，乐呵呵的，不知道在开心啥。
莫非你已经知道，自己即将被发配边疆？
胡亥面带微笑，冲着章邯点了点头。
章邯顿时大喜！
陛下冲我笑了！
笑的好开心！
是不是暗示准备重用我了？
也对，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场的大哥，都是战国时期的老将。只有自己，是陛下值得重点培养的新贵！
还有几位，明显是要占封王坑位的。
六国大叛乱爆发，统率中央军平叛，力挽狂澜，舍我其谁？
六国残党，你们怎么还不造反啊！
章邯好急！
早点造反，老子早点起飞。
众人又忘我推演了一阵，章邯那叫一个积极。
指点江山，侃侃而谈。
虽然我没打过什么大仗，虽然你们都是大佬，并不影响老子吹牛。
章邯也不怕得罪人，在陛下面前疯狂刷存在感。
反复强调停止徭役，以补充兵员的重要性。
胡亥看了想打人！
过了一会儿，郎中令魏忠贤踱步上前，小心提醒道：“陛下，该用膳了。”
胡亥恍然大悟，摸了摸肚皮，确实有些饿了。
“让光禄寺就在殿上摆一桌酒菜，朕要与诸位公卿一起吃饭饮酒，畅谈国事！”
这个年代，没后世那么多规矩。
君主与臣子一起吃个饭，纯属正常操作。
以前老秦就经常这么干。
蒙恬李信等人也是第一次和胡亥吃饭，都有些小激动，连忙作揖谢恩。
很快，宦官丫鬟们端来上好的酒菜。
众人抬头是大秦万里山河图，低头是口味颇佳的美食好酒，好不畅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君臣间的隔阂也是消除了些。
胡亥咀嚼着烤羊肉，虽然没有过多的香料，香脆鲜嫩的羊肉，撒上细盐和花椒，吃的那叫一个爽。
吃着吃着，胡亥突然发现，对面的王离一直冲自己挤眉弄眼。
扭头看了一眼他爹王贲，老头子小口小口喝着浓汤，并没有什么异样。
胡亥放下手里的羊腿，疑惑道：“小王将军，有什么事要和朕说？”
听到“小王将军”这个称呼，王离楞了一下。
自己正值而立之年，威风凛凛，爵至大秦武成侯。
虽然是继承爷爷王翦的。
好歹也是20级军功爵制满级的彻侯，能不能稍微尊重点，给我点面子？
你丫的，叫我爹就是叫通武侯，叫我就是“小王将军”？
想到自己要跟胡亥说的事儿，王离更是有些心里烧火。
起身，一把推开坐在胡亥身边已经喝高了，差点没跟皇帝称兄道弟的章邯。
“谁敢动本少府？”
章邯有些迷糊，抬头一看是王离，瞬间怂了。
笑呵呵给王离让了座位，跑到角落自顾自吃了起来。
王离坐下，沉着脸，低声道：“陛下，臣前几日收到了小妹的家书。”
王离顿了顿，一双虎目望着胡亥。
见胡亥没啥反应，王离更加冒火。
“陛下，小妹最近心事颇多，心中苦闷得紧。离见小妹如此忧思痛苦，十分难受，只可惜我这个当大哥的，不能让自家小妹开心些。”
胡亥喝了口酒，心想你这个做哥哥的，这也太不称职了。
自家小妹心情不好，跟我说有什么用？我能帮你哄还是咋滴？
仔细思考一番，又觉得可能是王家小妹已经嫁人，在婆家受了委屈。
别人的家事，王离也不好插手。
胡亥深深看了王离一眼。
你家小妹受了委屈，跟我说是啥意思？
这是想让朕帮你砍了你妹的老公？
也不知道王家小妹嫁给了哪个混球。
估计能和王家门当户对的，对方的身份也不会太低。
别是个三公九卿什么的，想直接砍人还挺麻烦的。
真会给朕找事儿！
胡亥叹了口气。
没办法，以后还需要仪仗王家扫平叛军，砍个三公九卿而已，能够拉拢王家也值了。
只要不是李斯这种，都好办。
“小王将军无须多虑，朕会派人调查此事的。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定不会让你家小妹再受委屈。”
胡亥自以为给了王离一个不错的答复，忠诚度该蹭蹭上涨了吧？
“啪！”
玉酒尊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陛下，小妹染上了风寒，卧床不起，陛下当真是不闻不问？”
王离狠狠瞪了胡亥一眼，怒气冲冲愤然离席。
胡亥人呆住了。
什么情况？
你突然吼我干嘛？
不符合王离官场不倒翁的人设啊！
王贲一脸慈祥的起身，朝着胡亥俯首。
“陛下，犬子本是不胜酒力之人。今日见到作战地图，见猎心喜。陛下雄才大略、胸有丘壑万千，有此雄主，犬子一时高兴，也就多喝了几杯。”
“因此冲撞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胡亥苦笑，喃喃道：“王家小妹她….”
王贲连忙道：“小鱼儿恃宠而骄，请陛下恕罪！”
“喝多了，武城侯这是喝多了，呵呵。”
蒙恬跟王离的关系也不错，此时也是打起了圆场。
胡亥招了招手，叫来魏忠贤，心虚问道：“厂公，这个小鱼儿.....”
“陛下….鱼妃思念陛下成疾，前些天染上了风寒…..”
艹！
胡亥头都大了！
王家小妹，竟然是自己的媳妇儿！
欺负王离妹妹的人，原来是我自己。
鱼妃病倒，胡亥这个罪魁祸首，一副啥也不知道、啥也不关心的样子，也难怪大舅哥一肚子的火了。
这不能怪我啊！我是真不知道。
胡亥虽然继承了秦二世的记忆。
可秦二世这货，女人实在是太多，对鱼妃也没啥深刻的记忆。
模模糊糊的，事情一多，胡亥也就忽略了鱼妃。
真坑！
秦二世伤害过的妹子，凭什么要我胡亥去哄？
“是朕疏忽了。通武侯，你替朕转告小王将军，朕会多多关心鱼妃的。”
无奈，胡亥只好先认波怂。
王贲又惊又喜，连忙高呼谢恩。
小王比起老王，还是差了点火候。
自家妹子被胡亥冷落受气，胡亥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王离难免动了真火。
王离这么一闹，皇帝还有私事要处理，大家也不好再继续推演。
吃完了饭，众人一一告辞。
“蒙卿，你且留下。”
第41章 蒙卿，干了这杯毒酒！
使用【基础信息卡】
【系统正在绑定中】
【绑定成功】
蒙恬。
外交：16，密谋：11，军事：22，勇武：21，财政：9，学习：14。
……
（统一说明一下，本书人物的六维，除了嗑药和特性加成，上限为25）
（比如赵高，有大阴谋家的特性加成，密谋才会超出25的上限）
（另：别太在意数值。你喜欢的历史人物，数值安排的不到位，就在书评区里巴拉巴拉。）
（数值只是辅助的东东，难免夹带作者的主观观点，仅供参考，并不代表真实历史。数值也就图一乐，主线当然是锤奇观啊！）
……
忠诚度：65，权威：90。
特性：【筑城：修建奇观速度+30%，由其监修的奇观奖励效果翻倍】
胡亥简直惊了！
这么牛叉的能人，为啥我现在才绑定系统！
死死盯着蒙恬，两眼冒着绿光。
蒙恬，除了功破齐国，北击匈奴，还是一个优秀的殖民者。
收复河套地区，开发宁夏，监修长城与直道。建起坚固连绵的军事屏障，打通国内交通闭塞的困境。
老秦时期锤的四大奇观，蒙恬主持了一半！
胡亥直接笑开了花。
蒙卿啊蒙卿，真是朕的肱骨之臣！
以后你就一直修奇观完事儿了，啥也别干了。
既然蒙恬另有大用，封王的人选是不是应该换一换了？
原本胡亥打算让蒙恬坐镇赵地。
封王？
想得美！
这种人才，怎么能浪费在封王上？
内史就挺不错的，刚好在咸阳周边。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安安心心锤奇观，多好！
今天喊来的这五位大哥，胡亥原本是这么安排的。
蒙恬王贲封王坐镇地方，太尉李信执掌百尉，章邯发配边疆。
只能靠大舅哥王离统率中央军，扫平乱军。
现在，蒙恬要专心修奇观，赵王的坑位，得有人补上。
谁补？
除了大舅哥，没人有这威望。
王离原本就跟着蒙恬混的，一起打打匈奴人，在赵地的威望不低。
“唉，看来一时半会儿的，只能让章邯统率中央军了。”
胡亥暗道。
虽然这么安排，蒙恬也会留在咸阳。
知道了蒙恬的神特性，胡亥不可能再让他统兵打仗了。多耽误锤奇观啊！
还是统兵之才太少。
要不从商城里兑换个大哥出来试试？
胡亥摇了摇头，暂时没去想这些。
反贼们还没开始冒头，先不急。
商城里这些人才的光辉事迹，让胡亥有些慌。
不敢乱用。
就算兑换出来了，也要先安排个尉官试试水，看看情况。
上来就把中央军的家底，交给商城兑换的大哥统率，胡亥哪敢？
蒙恬被胡亥盯得发毛，仰头看了看天花板。
“陛下...”
“呵呵...啥事儿？”
“今日天气颇佳。”
“呃...”胡亥一个激灵，望了望天花板，又继续看了看蒙恬。
“蒙卿，你觉得大哥与朕相比，如何？”
蒙恬猛地一震！
回咸阳之前，蒙恬曾多次暗示扶苏：胡亥算个球？反他丫的！
也不能说他就是反贼吧，毕竟当时，对那份先帝的遗诏，蒙恬深表怀疑！
回咸阳后，胡亥的所作所为，让蒙恬稍微有些动摇。
今天，在胡亥的领导下，大秦军事值20以上的大佬，来了一场大叛乱推演。
与胡亥短暂的相处后，蒙恬的观点也逐渐发生改变。
陛下雄才大略，战略眼光极高。
发明造纸术，诠释运动战。
关键，一点也没有对自己和扶苏动手的意思。
真乃明君也！
蒙恬现在是服气了，成为忠诚度勉强及格的大忠臣。
之前怂恿扶苏起兵清君侧的事儿，被蒙恬死死压在心底。
现在胡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蒙恬慌得要死。
圣心难测啊！
本以为陛下大度，已经冰释前嫌，不再计较自己与大公子之前的瓜葛。
没曾想，陛下心里还是很介怀的。
忠于大秦还是忠于皇帝？
蒙恬之前的选择是忠于大秦。
他觉得遗诏有猫腻!
现在，忠于大秦和忠于皇帝，似乎并不冲突。
胡亥登基后，完全与之前判若两人！
雄心壮志、英明神武不说，连之前的一些臭毛病，也没了。
别说沾花惹草了，连后宫的鱼妃，都被胡亥冷落，把人家都气出病了。
还是始帝有眼光，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陛下这么牛叉呢？
种种迹象表明，遗诏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蒙恬就尴尬了！
若是大公子当初听信了我的谗言，这大秦，岂不是要万劫不复？
真是该死！
蒙恬又是懊悔，又是后怕。
陛下成立东缉事厂，表面上是稽查咸阳暴民。稽查暴民，维护都城治安，本是咸阳令和中尉（九卿之一，负责京师保卫、治安）的职责，陛下为毛还要多搞个东缉事厂出来？
小道消息称，东缉事厂表面上是稽查暴民。
实则，稽查百官！
只对皇帝负责，不经司法机关批准，可随意监督缉拿朝中重臣！
特别是厂公魏忠贤，神出鬼没的，跟个鬼一样。
搞不好，他对大公子说的那些话，回咸阳做的那些事儿，已经经由东厂，传到了胡亥耳里。
“蒙恬作为外臣，不能替陛下分忧，勾结皇室宗亲，万死！”
蒙恬心如死灰，声音微颤。
“大公子为人仁义刚正，并没有受到罪臣蛊惑。此事与大公子无关，请陛下严惩罪臣一人！”
胡亥愣了一下。
我就随口那么一问！
看你和扶苏比较熟，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家人，你突然请罪干嘛！
看给这孩子吓的！
也不是胡亥心大，这都不怀疑蒙恬的忠心。
蒙恬绑定了系统，随时能看到忠诚度。看到蒙恬的忠臣度慢慢增加，胡亥一点也没往那方面想。
胡亥笑了笑，拍了拍蒙恬的肩膀。
“蒙卿这是什么话？你常年为大秦坐镇九边，匈奴闻蒙大将军之名，闻风丧胆！哈哈哈，真是威风！
“卿乃有功之臣，朕怎么会惩罚功臣呢？”
蒙恬头皮一麻。
威风....陛下这是在说我拥兵自重，目无皇帝么？
正当他愣神之间，胡亥招了招手，“天气炎热，蒙卿有些口渴了吧？”
“来人，赐酒！”
话落，魏忠贤阴着脸，端着御赐美酒一枝花，缓步走出。
蒙恬一看，这酒绿油油的，一股怪味扑鼻，还冒着黑烟。
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掩饰都不带掩饰的！
陛下这是明摆着，要我去死啊！
.....
啦啦啦，求推荐、求投资！
第42章 小鱼儿
蒙恬突然释怀，他知道，陛下既然选择通过赐酒了结他的生命，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只要他一死，蒙氏三代的忠名，仍然可以得到保全。
“罪臣做了错事，自当一死！是恬辜负了陛下！”
蒙恬双目通红，声音哽咽。
“陛下的恩情，恬不敢忘！先帝的恩情，恬不敢忘！先人的教诲，恬亦不敢忘！”
胡亥怔怔的看着蒙恬。
误会了啊！
我真没想赐死忠臣。
这酒很好喝的，琼浆玉液，美酒佳肴。
一共才两杯库存，就给你来了一杯，这是多大的荣幸啊！
蒙恬目光愈发决然，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摘下金印，褪去紫绶，双手端起酒杯，面朝骊山，神色无比的肃然，重重跪倒！
“恬一人之罪，上天亦不能容。请陛下看在蒙氏三代忠于大秦的份上，勿要连坐蒙氏！”
说完，心里大吼一声，政哥，俺来陪你了！
仰头，绿油油的赐酒，一饮而尽。
蒙恬将酒杯轻轻放下，双手搭于膝盖，跪坐在地。
缓缓闭眼，表情安静而平和，静静等待着死亡。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出生名门世家，却不仰仗家世。蒙恬深受蒙氏熏陶，自幼胸怀大志，立志冲锋陷阵，报效国家。
年少从军，完全靠着自己，用敌人的人头和一场场漂亮的战役，一路往上爬。
二十余岁，随王翦伯伯灭楚。
始帝二十六年，拜将军，功破齐国都城。
秦国兼并天下后，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收复河南地。渡黄河，占阴山，匈奴孩童闻蒙恬之名，夜不敢啼。
筑长城，修直道，威震匈奴十余年。
半生为国，功勋卓著，乃当今天下第一军神。
最后，踏错了一步，挑拨陛下与大公子兄弟情义，万劫不复。
真是活该啊......
往事如烟，衣泪满衫。
“好了，蒙卿，起来吧。”
胡亥的声音平淡响起，不喜不怒。
蒙恬脑子有些发胀，疑惑中缓缓睁眼，眼前一片七彩绮光。
迷幻，神奇，令人陶醉。
各种光晕buff加成的胡亥，此时如同一尊神明。
“陛下.....”
这一日，上将军蒙恬，持皇帝虎符，快马加鞭，赶赴上郡。
......
咸阳宫，华阳宫。
入秋后，天气愈发转阴。带着寒意的秋风，卷着一地的落叶，拍打着质地坚硬的铅砖。
宫殿虽大，却是异常的冷清。
只有偶尔几名宦官丫鬟路过，低着头，表情都是笼罩着一层阴霾。
新君胡亥登基后，对后宫冷若如霜，不闻不问。
皇帝对立后封妃之事，没有流露出半点态度。
说白了，胡亥压根没管过自己的女人们。
不知道是继承了老秦的意志还是咋滴。
胡亥他爹虽然不在意这些，至少还会偶尔光顾后宫，解决解决生理心理需求。
胡亥倒好，直接来都不来。
估摸着是寡人有疾。
华阳宫暂时的女主人，鱼妃王鱼，前几日突然病倒，更是给这座一度热闹过的宫殿，带来了更多的萧瑟与凄冷。
殿内。
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身素衣，轻轻躺在榻上。
女子容貌可人，瓜子脸，黛眉丽目。原本清丽雅致的气质，因为脸上病态的红晕，徒增了几分柔弱之美，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这么水灵的大妹子，被哪个王八蛋祸祸成了这样！
王鱼身边，还有两名女子。
一人二十有五，气质雍华。另一人，青春活泼，看上去比王鱼还要小几岁。
一个御姐，一个萝莉。
御姐叫嬴阴嫚，听这名字，就不是一般人。
老秦的第三位女儿，胡亥他姐。
萝莉叫嬴晨曦，老秦的孙女。
嬴阴嫚一脸认真，左手按弦，右手拨动，正弹着琵琶。
淡雅婉约的乐器声响起，王鱼的脸上也是恬起一丝笑容，不知道想到了谁。
晨曦公主握着王鱼的手，一脸的愤愤不平。
按道理，她应该叫王鱼老婶。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晨曦小时候就是叫姐的，现在也没改过口。
“鱼儿姐，小叔叔也太过分了，回咸阳这都两个月了，居然没有和鱼儿姐说过一句话！”
晨曦咬着银牙，疯狂吐槽着胡亥。
“最过分的是！鱼儿姐病倒了，他居然还是不闻不问！”
王鱼眨了眨眼睛，眼神深处透露一丝失望。
不过，她还是笑了笑，声音虚弱：“晨曦呀，你说你家小叔叔的坏话，都说了一上午咯。”
王鱼吐了吐舌头，“小心我给你家小叔叔吹枕边风。”
“可鱼儿姐都见不到小叔叔啊.....”
晨曦话说到一半，王鱼的神色一黯。
晨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了嘴，转动着眼珠，手足无措。
哎！晨曦怎么这么笨？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下，鱼儿姐更加不开心了。
“大秦宣扬五徳始终说。大秦以水徳，代替东周的火徳......”
王鱼目光飘向远方，喃喃道。
晨曦瞪大着眼睛，凭着她的脑容量，完全不知道鱼儿姐这时说这个干嘛。
大秦的建立，一切制度均染上“水徳”的色彩。
将黄河之名改成“德水”，以冬十月为一年之首。
“色上黑，度以六为名，音上大吕，事统上法。”
大秦对于水徳的宣扬，上到皇族公卿，下至农民徭役，无孔不入。
王鱼顿了一会儿，她苍白的脸上，竟浮现一丝幸福的笑意。
“当初嫁于陛下，那些有大学问的博士们，都说陛下这是如鱼得水呢。”
“嘻嘻，如鱼得水，当初鱼儿想着，嫁给了陛下，这辈子就是陛下、是嬴家的人了。鱼和水总归是分不开的吧.....小姑娘嘛，刚刚嫁人，总归是会多想一些的。”
刚嫁人的那段时光，应该是女子最幸福的日子了。
“鱼儿姐.....”
晨曦望着病床上的女子，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陛下刚刚登基，事务繁多，疏忽了我们这些妃子，很正常的呀。家国天下，总比儿女情长重要得多唔......”
王鱼保持着微笑，只是笑容的深处，蕴含着的忧伤，凭晨曦的脑瓜子肯定看不出。
“陛下不关心鱼儿，鱼儿却是对陛下关心得紧呢。会经常差人打听陛下的一些事。”
“陛下这些时日，做的事情，鱼儿虽然不是完全能看得懂，有一点却是清楚的。”
说到这里，王鱼眼中亮起一丝光芒，那或许是支撑着女子的力量。
“陛下是英雄，真正的英雄。”
“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琵琶声停，脚步声响起，王鱼忽然泪如雨下。
“小鱼儿老婆，朕来看你了。”
第43章 丢锅好手，深情帝王
“参见陛下。”
嬴阴嫚第一个发现了胡亥，连忙行礼。
不知道为啥，嬴阴嫚对自己这位弟弟，总是怕怕的。
就像是天性压制一样。
胡亥瞥了她一眼。
这位少妇又是哪位？没映像啊！
不会也秦二世的老婆吧？
胡亥头大。
算了，现在是来哄小鱼儿的，暂时没时间管其他的莺莺燕燕。
想要专心锤奇观，后宫千万不能着火。
一直冷落小鱼儿，大舅哥那边不好交差。
一言不合造反可咋整？
胡亥没搭理赢阴嫚，径直走了过去。赢阴嫚偷偷抬头，望了望胡亥的背影，长出一口气。
“你......小叔叔，你终于来了！”
晨曦叽叽喳喳，小手指着胡亥，一脸的欣喜。
随后，想到鱼儿姐姐这几个月受了那么多委屈，胡亥这货才来。作为和鱼儿姐姐一个阵营的战友，她不应该这么高兴。
“小叔叔！你还知道来！哼！”
“鱼儿姐都快被你气死了！”
“晨曦，不要胡说。”
王鱼红着脸嘀咕一句。
抬头偷偷观察着胡亥。
浓眉大眼，轮廓刚毅，隐隐有一股比大哥还要厉害的气质。
许久未见，胡亥身上已经没了当年的欢脱，变得更加成熟。
这是自己的男人。
“如鱼得水.....”
王鱼心里默默念叨一句，昂了昂脑袋，不知是不想让胡亥看到她哭的样子，还是女子心态的一时赌气。
胡亥在王鱼身旁坐下，拱了拱屁股，将晨曦顶下了榻。
“小叔叔！”
晨曦小脸绯红，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苹果。
她挥了挥拳头，竟然想动手揍胡亥一顿。
“唔.....三姑母，你干嘛？”
嬴阴嫚一个健步冲来，手疾眼快，一手捂住晨曦的小嘴，一手架着她的小肩膀。
拖走！
人家夫妻俩久别重逢，你一个小屁孩当什么电灯泡？
小电灯泡被带走，胡亥笑了笑，咸猪手十分自然地伸进王鱼的绒被，握住了王鱼的小手。
感受着王鱼的肌肤，胡亥心想果然是鱼妃，小手滑溜细腻的跟游鱼一样。
王鱼小脸一红，下意识地抽了抽，没能拗过胡亥，只得作罢。
胡亥露出一个自认为深情的假笑，轻声道：“爱妃，听说你病了，朕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朕内心无比自责，只盼早日能见你一面。”
“爱妃身体可有好些？”
这年代，像胡亥这么深情表白的男人，毕竟不多。
王鱼听后，有些晕乎乎的。
“回陛下，没什么大碍的，帝心眷顾，估摸着再过几日，便要痊愈了。”
“这些宦官丫鬟是怎么搞的？连朕的爱妃都照顾不好！还有那些侍医，朕每年给他们发这么多俸禄，治个感冒还要耽误这么多天！”
“万一爱妃有什么事......”
胡亥一脸恼怒，连忙把锅推给别人。
“统统推出砍了！”
王鱼心中虽有些感动，却也被胡亥吓得不清。
如若皇帝真的因为这点小事，滥杀无辜，岂不是要成为周幽王那样的昏君？
那她不是变成危害国家、迷惑君主的褒姒了？
“陛下，是鱼儿自己身子弱，从小就容易生病，莫要牵连其他人了。”
王鱼垂目，眼眶红红的。
胡亥拍了拍王鱼的小手，叹了口气：“唉，其实爱妃变成这样，朕也有责任。”
“爱妃你也知道，朕刚刚登基，威望不足。在这咸阳城，看不起我、认为我无能的大臣茫茫多。在他们心里，我是不如大哥的......”
“许多事，都需要朕亲自处理，慢慢收回朝中群臣的忠心，保我大秦江山不失。”
刚刚丢锅给丫鬟侍医，现在又丢一点锅给扶苏。
都是好兄弟，替朕分一点锅，不过分吧？
“陛下，不是这样的！”
王鱼这时才意识到，原来胡亥面临了这么大的压力！
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她还这么不懂事，病倒拖了胡亥的后腿。
陛下日理万机，朝中这么多反贼奸臣，陛下一直在如履薄冰。一个不慎，整个嬴家皇室都可能出大事！
王鱼虽然没有持宠而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
被胡亥冷落，终究是有些怨气的。
是我太不懂事了！
王鱼面色愧疚，连忙道：“那是他们不了解陛下。陛下是天下至尊，是大秦的皇帝！”
“这些臣子偏向于扶苏大哥，是他们自己愚昧......鱼儿觉得，扶苏大哥自己对陛下并无二心的。”
胡亥忍不住给王鱼点赞。
这才是后宫的榜样啊。
自己随便几句话，王鱼马上认识到了她的“错误”。不仅如此，还安抚胡亥与扶苏间的兄弟情谊，暗示胡亥别乱来。
有此贤妃，秦二世也不知道心疼一下人家！
唉，看来我只能委屈委屈，跟小鱼儿深入交流一番，尽一尽夫君该尽的责任了。
王鱼握着胡亥的手，缓缓闭上眼睛，心里出奇的温暖。
她出生大秦最勋贵的世家，家风严正，性格贤淑，本就是一生无忧。
几年前因为家族的决定，嫁于胡亥。作为王家女子，王鱼的命运大致也是如此了。
胡亥能继大秦帝位，成为皇帝，可见王贲投资眼光之毒辣。
王鱼成了皇帝的妃子，心中是没有多大的喜悦的。
秦二世常年跟着老秦东巡，至少也是几个月时间。
加上秦二世本人多情浪荡，女人颇多，与王鱼这位老秦定下的正宫也是聚少离多。
作为维护帝王与权臣间关系的纽带，王鱼原本也就认命了。
虽然心中认命，王鱼多多少少还是会关心自家男人的。
胡亥回咸阳后，做的一些事儿，王鱼知晓后，也是涟漪阵阵。
原来是她之前对陛下了解太少。
特别从晨曦口中听到的一些趣闻，王鱼发现胡亥有趣一面的同时，也会忍不住羡慕胡亥与晨曦间的感情。
鱼儿与陛下之间，什么时候也能像小曦与陛下那样呢？
没有后宫争宠，没有身为家族棋子的冷冰冰。
偶尔玩笑打闹，更多的是爱人间的温馨。
真好。
想的一多，又刚好是换季容易患病的时候，淡然坚强如王鱼，终究还是久思成病。
“陛下。”
王鱼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夫君的怜爱。
“嗯？”
“听到你的回应，就在鱼儿身边，真好。”
第44章 地火（上）
七月中旬，地火滚滚。
在这本是收获的季节，有两个人，在大地上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滚滚地火爆发，烈焰翻涌。
陈县以东，旧楚之地，已成一片焦土。
陈涉吴广率900余位服徭贫民，斩杀5名大秦将尉，揭竿而起。
人也杀了，竿也揭了，这哥俩儿算是正儿八经造反了。
造反这种大事儿，必须得拿出个说的过去的名头。
占据了大义，才能忽悠更多的底层贫民加入造反大军。
用什么名头呢？
仅仅一个“天下苦秦久矣”，貌似不太够看。
胡亥登基两个月，毕竟没像秦二世那般乱来。唯一残暴的一点，就是征招20万徭役，继续修建骊山皇陵。
大公子扶苏现在还活的好好的，陈涉吴广也不能把扶苏搬出来，造谣胡亥的皇位是篡夺来的，来路不正！
几位高层思来想去，最终由一位叫武臣的哥们儿，提出搬出楚将“项燕”的名号。
项燕在楚地威望颇高，抬出项燕作为号召，鼓动楚地百姓起义，效果一定杠杠的！
陈涉大喜。
按照武臣的提议，风风火火搞起了宣传工作。
心怀我大楚的义士，那叫一个茫茫多！
陈涉的造反军团，在旧楚之地横行，如同一团顺势滚落的雪球，越来越庞大。
六月二十傍晚，陈涉率900义士揭竿而起，喊出了“大楚兴、陈涉王”的响亮口号。
六月二十一下午，攻陷大泽乡所在的蕲县。
紧接着，陈涉军团分兵两路，向东西两面推进。
东路军，由符离人老三率领。
西路军，则由陈涉亲自统率，以蕲县为跳板，挺进大秦腹地。
楚人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
不少心怀大楚之人，纷纷望风来投，喜迎王师。
起义军获得了无数楚人的热烈拥护！
一路势如破竹！
很快，铚（今安徽淮北濉溪县临涣镇）、酂（今河南永城西酂城）、谯（今安徽亳州）、苦（今河南鹿邑）、柘（今河南柘城北）五座县沦陷。
五县城头，纷纷换上大楚旗帜！
陈涉军团，仅仅十余天，横扫数百里。
起义军所到之处，来投者十室有九。
当陈涉大军兵临陈县城下之时，军队已经庞大到战车六七百辆，骑兵一千多人，步卒数万众。
陈县，春秋时陈国首都。
战国末期，楚国曾迁都于此。
陈县地处鸿沟与颖水会合之地，乃南北交通要冲。
陈县城头。
数千大秦县屯兵，穿着单薄的武士服，抱着长戈弓箭，默默无言。
高大坚实的城墙，并没有给这些大秦士兵带来过多的安全感。
众人士气低迷的可怕，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就在昨日，陈县县令和县尉听到陈涉大军压进的消息，竟然带着一干亲信，从西门出逃！
主掌政事和军事的两位头头都跑了，陈县的这些个大头兵，谁还有心思卖命守城？
不幸中的万幸，这两位怕死的逃将，被朝廷来的大官及时拦下。
县令被当场斩杀！
县尉带着七八名家将，杀了出去，逃之夭夭。
“开饭了，开饭了。”
唐民是陈县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
年仅17岁，入伍不到一月，手里的长戈还没摸热乎，就遇上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战役。
唐民虽没读过什么书，心里却是门清。
他已被历史的浪潮推上前，成为帝国与起义军第一战的炮灰。
会死的，无论怎样都会死的。
县尉这么聪明的大官，一定看的比他们这些小兵要清楚。县尉都跑了，我们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听到开饭的声音，唐民一脸死气的脸上，面色微动。
缓缓起身，朝着发粮的小吏那儿走去。
主持发粮的大官是朝廷来的，据说叫什么东缉事厂。
昨日，正是东缉事厂的大官们，及时发现逃跑的县令县尉，才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东缉事厂的官人虽然厉害，也不过十数人而已。
如何能抵抗城外浩浩荡荡，看不到尽头的反贼？
“怎么又是薄粥！”
“奶奶的，我们都喝了三天薄粥了！就不能来点干货么？不吃饱肚子，怎么打贼人？”
抱怨声一片又一片。
唐民倒是没什么怨气，地火袭来，命都保不住了，吃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唐民默默领了一碗薄粥，打量着人群中那位东缉事厂的百将。
“诸位将士！城内粮仓虽然充足，可这场战争没人知道会持续多久！”
东缉事厂百将王鹤声音洪亮，自有威严。
胡亥凭借前世稀烂的历史知识，知道大泽乡的陈胜吴广会搞事，提前安排东厂的人，想将这两位反贼扼杀于摇篮。
结果，人家叫陈涉，不叫陈胜。
那时陈涉哥俩压根也不在大泽乡。
东厂的人扑了个空，不少人驻扎于此，继续打探反贼的消息。
王鹤是咸阳王家中人，属于沾亲带故的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儿子。
东厂的这批人，都是被胡亥亲自调教过几日的。
王鹤本就十分崇拜胡亥，现在，真有陈涉吴广两人造反，王鹤更加对胡亥崇拜的不要不要的。
陛下真神人也！
居然能够提前预知反贼叛乱，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将门出生，王鹤一心忠君报国，视数万反贼为土鸡瓦狗，一点都不带慌的。
只要据守坚城，确保陈县不失，朝廷大军一到，反贼定会被杀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逆贼来势汹汹，城外的诸多田亩，我们只来得及收成小部分。”
王鹤拔出佩剑，红着眼嘶吼：“诸位，掳掠我们家人、抢夺我们粮食的逆贼，现在就在城外！”
“正值国家危难之际，诸君都是大秦男儿，应当克服困难，忠君报国，势与陈县共存亡！”
“忠君报国！”
“势与陈县共存亡！”
东厂的人带头呐喊，唐民也象征性地跟着喊了两声。
喝了一口薄粥，味道寡淡。唐民知道，百将所谓的粮仓充足，八成是稳定军心的谎话。
粮仓真要是充足，他现在喝的就不会是薄粥了。
......
夜幕降临，一层层浪涛般的黑色，朝着陈县压来！
这天晚上，唐民吃到了干饭，还有小块鹿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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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地火（中）
黑夜降临，陈县城外，火光冲天。
压抑与骚动，渐渐将这个城市笼罩。
大楚灭国以后，这座地处南北要冲的楚国旧都，就再也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
整个陈县，县卒也就是县屯兵两千余，更卒三千余，总计近六千的守城部队。
所谓更卒，也就是服兵役的徭役人。大秦所有年龄达到服役标准的成年男子，每户隔个两三年必须服兵役。
这还是在和平年代，已经算是比较宽松了。战国时期，秦国每户成年人每年至少需服役一次。
更卒，没见过血，没捅过人，连手中的武器用着都不是很顺手。
妥妥的新兵蛋子！
县卒也不见得比更卒好到哪里去。
陈县常年和平，又不像九江巢湖那地儿匪盗云集，秦军们平时都没个剿匪练兵的地方。
县卒中，大多也是唐民这样小菜，顶多是比更卒们多操练几次罢了。
城头的大秦士卒，死死盯着四面八方奔涌来的地火，人心惶惶。
唐民嗓子干的厉害，双目瞪得老大，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因发酸挤出的泪水。
今夜，注定难眠。
.....
城外十里，陈涉骑着骏马，众星捧月一般。
他凝望自己麾下十万大军，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谁能想到，半月之前，他陈涉仅仅是一个低贱的徭役组组长。
而今，率军连克五县，势不可挡！
大秦帝国，比他想象中要腐朽、羸弱得多。
拿下陈县这座旧楚重镇，自己应该也可以称王了吧？
到时，大楚旗帜竖起，必将有更多反对暴秦的义士来投！
苟富贵无相忘，老子称王后，手下这些拥护我的兄弟，可不能亏待了他们！
“老三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陈涉拍了拍马背，随口问道。
“陈大哥，葛婴将军一路势如破竹，麾下已聚有志之士万余！”
说话的人是周文，陈县人，跟随陈涉揭竿而起的900义士之一。
说这话时，周文也忍不住有些羡慕。
葛婴乃陈大哥最信任的心腹，军中威望甚至隐隐要盖过吴广一头。
陈涉攻破蕲县后，随手给葛婴丢了几百号人，让葛婴一路向东挺进。
这才十几天的功夫，都壮大到万余义士了！
周文暗道，要是当时第一个杀暴秦尉官的是我，还有他老三什么事？
那叫一个后悔！
葛婴，也就是老三的本名。
陈涉听后，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老三的统军之才，怕是能够与当年的项燕将军媲美了吧？哈哈哈！”
“我大楚有此良将，何愁不能复国？”
“暴秦的好日子到头了！”
众多头目纷纷开口称赞。
花花轿子众人抬。
一页兵书没读过、一个字不认识的老三葛婴，在众人口中，变成了碾压白起王翦的千古帅才。
陈涉收起笑容，目光变得凝重，道：“陈县乃暴秦重镇，内有金银财宝、粮草利器无数！拿下了陈县，吾等才真正具备了复兴大楚、对抗暴秦的资本！”
“诸位，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拿下了陈县，尔等就是复国功臣！”
众人皆是心中惊喜，斗志昂扬。
听陈大哥的意思，拿下陈县就准备称王了？
到时，我们能不能跟着混个丞相、侯爵当当？
陈涉威风凛凛，拔剑嘶吼。
“攻破陈县，除了军需府库、粮仓，城内各物，尔等尽取之！”
“杀陈县县丞者，就是我大楚陈县的县令！”
“为了大楚！”
“杀！”
肃杀的氛围笼罩着整片天地，城外的田亩与作坊被践踏一地，焰火滋滋作响，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焦糊味。
大军最前方，无数望风来投的“义士”被后方震天的喊杀声感染，眼神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些义士们大多衣衫褴褛，手里拿着锄头棒槌石块，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他们之中有饥民乱民、流贼匪盗。
还有被一路裹挟的老实农民。
他们听说陈涉起义反抗暴秦，纷纷前来，欲图在大楚军中谋一份富贵！
然而，现实总比梦想残酷。
加入了起义军，除了每日一碗稀的可怜的黍汤，起义军没有给他们任何荣华富贵。
不少人面有菜色，两手空空。在持刀挎马的起义军精锐的叫骂殴打下，被迫哭嚎着朝那座灰蒙蒙的城墙前进。
城头上的大秦士卒，红着眼咬着牙，望向他们的眼神，好似与其有着滔天血仇。
饥民们终于慌了。
哭泣声、尖叫声、起义军精锐们的叫骂声交杂成一团。
不少人又害怕又后悔，想要逃走，被起义军精锐一刀砍翻。
“为了大楚！”
“冲啊！”
饥民们流着泪，耳边响起不知道谁带头喊的“为了大楚。”
为了个几儿的大楚！
自己的命如草芥，有谁真正在意灭亡近二十年的大楚？
此时，饥民们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被大军裹挟，个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随着浪潮向前，再向前。
“梆梆梆。”
突然，城上锣鼓声大作，悲壮杀伐的气息，随着鼓声的响起，骤然间发酵到了极点。
“放！”
天空中，黑压压一片，密集如雨的箭矢穿破长风，呼啸着降落在饥民群中！
很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躯被无数毒蛇啃噬，被一股强悍的冲击力猛然掀翻！
鲜血四溅，呐喊声、哭泣声、叫骂声中，又响起了一阵阵惨叫声。
人间炼狱，怕也就是这般凄惨的模样了。
“再放！”
城头上的大秦士卒，大喝着咬牙挽弓绷弦，弓弦声如同炮弹，在城头“砰砰”炸开！
漫天箭矢呼啸冲过，一位位饥民如同等待被镰刀收割的麦穗，成片成片倒下！
“是床弩！”
数十支丈余长的“粗矛”，携足以毁灭一切的冲击力，绞杀进人群！
饥民残余不多的士气，终于彻底崩溃。
......
前方，吱呀吱呀木具摩擦声响起。
那道在无数饥民眼中，坚挺如山岳的城门，竟然缓缓打开。
站在城下仅仅二十步的饥民，被这一反常举动吓傻了。
“我投降！我是苦县耕民，是被他们逼来的啊！我投降啊！”
下一刻，长戈穿破他的身躯，不带一丝犹豫与怜悯。
只有铁与血的冰冷。
“大秦万年！”
“杀逆贼！”
黑色的浪潮，以摧枯拉朽之势，冲杀进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