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惊魂过山车
林春花急忙问道:“你妈是去了,可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大伯娘在吗?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以后你娶了媳妇,月子我来伺候,孩子我也给你们带!
你没跟媒人说这个吗?你这孩子是不是跟我生分了?”
杨小满挠了挠头,解释道:“不是的,我跟媒人说过了,可媒人说那也晚了。那姑娘跟我相亲的同一天,一共相看了五个男的!
我是第一个,她跟第五个当天就定下来了!”
因为那第五个相亲男的父母承诺,只要那姑娘嫁给他们儿子,就出钱给小两口在县城里买一套房子。
但这话杨小满没敢说出来,怕他大伯和大伯娘听了又会想方设法地给他凑钱。
说话间点好的拉面和牛肉都端上来了。
林春花拿筷子搅着面,叹了一口气,道:“那姑娘我瞧着挺好的,怎么就没看上咱们呢?唉!”
然后她又说道:“对了小满,你把我住院这些天你花的钱都合计一下,我把钱还你。”
杨小满故意把脸一沉,道:“我看大伯娘才是跟我生分了呢!
住院费和医药费都是大伯自己出的,我就买了点零碎的东西、付了几餐饭钱,这你都要跟我算?”
然后他装出伤心的样子,道:“不会是大姐回来了,大伯娘就不疼我这个侄子了吧?我可是要吃醋的!”
“咳!咳咳……”
正在吃面的周沫狠狠一呛。
不怪她反应大,她两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大个的男人向长辈撒娇,实在是不习惯。
杨晓燕一边淡定吃面,一边伸出左手拍了拍周沫的后背。
她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周庆军就时常在两人独处时各种撒娇。
回想起周庆军躺在床上假装落水向她呼救,并要求“小仙女”人工呼吸的样子,杨晓燕老脸一红。
她抬头清了清嗓子。
下一刻,她吃面的手顿了一顿,眸子上又染上了几分伤感。
他已经不在了啊……
……
从拉面馆出来后,周沫跟着四个大人一起,坐完常山市到清江县的大巴车,又坐上了在清江县城内跑的公交车。
公交车换了两路,又拎着东西站在路口拦了好几辆三轮车,才拦到了一个愿意跑杨家湾的司机师傅。
但是司机师傅开出了六十块的高价。
杨老九开始砍价:“从常山市到清江县,人家大巴开了一个多小时,也才每人5块钱,从这儿到杨家湾才多少路?六十块太贵了!”
杨小满说道:“就是,便宜点儿呗!”
杨老九和杨小满砍了好一会儿的价,司机才满脸不情愿地说道:“五十块,再少我就不去了,还不如在县里多拉几趟。”
杨老九和杨小满赶紧招呼周沫她们三人上车,生怕司机真的不愿去了。
前十几分钟的路程还好,虽然周沫会随着路的起伏时不时地体会一下失重的感觉,但她的身体还能稳住。
她还有闲情逸致去看车棚后面的风景。
直到司机在前头大喊一声,她才收回了心思。
“你们准备好啊,开始上坡了!”
车上的四个大人马上抓住了身侧的钢筋。
杨老九道:“小沫,赶紧,学外公这样,用手抓住两侧的钢筋条。”
周沫照做了,杨晓燕发现不对,立即松开了自己的手,把周沫的手牵住,引导着她抓住两侧那被焊死的粗钢筋,道:“抓细钢筋没用,得抓粗的这种,记住,千万要抓紧,不能松开!”
周沫点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饶是有了准备,上坡的时候,周沫还是差点儿从车棚里被倒出去。
她感觉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两手之上,因为用力过猛,手掌心与手指都被钢筋磨痛了。
好不容易等三轮车爬上了长坡,她正想放开手缓解一下疼痛,前头的司机又喊了。
“准备好,下坡了!”
周沫只得又抓紧了钢筋。
与上坡不同,下坡的时候,她的身体不再往后倒了,而是开始往前冲……
要不是有杨晓燕在中间挡着,她就要贴到车棚与驾驶室间的挡板上去了。
周沫总算明白了司机为什么要开高价了。
这三轮车坐得犹如游乐场里的过山车似的。
没点技术的司机谁敢往这儿来?
太考验她的小心脏了!
杨老九看周沫一脸难受,心疼地说道:“小沫乖啊,再坚持一下,再有一个上下坡,咱们就到家了。”
周沫道:“外公,我没事,我还行,就是第一次坐,不习惯而已。”
她嘴上说着没事,是怕杨老九担心,心里则是叫苦不已。她总算明白杨晓燕当年为什么一心向往大城市了。
这路简直是魔鬼!
好不容易熬过了魔鬼路段,周沫的双手已经疼得不行了,张开来一看,掌心和指腹又红又肿。
林春花道:“小沫手疼了吧?回头外婆给你擦点药。”
周沫道:“不用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回头她抽空啃个特效白萝卜就会好了。
“外公,外婆,你们没事吧?”
尤其是她外婆,刚出院的人,就要糟这种罪,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林春花笑着说道:“没事,我们早就习惯了。”
周沫想,习惯了并不代表就不难受了,外婆她肯定也是难受的。
她坐在三轮车上,回望了一下渐渐远去的大陡坡,在心底暗暗发誓,她发财后一定要把这路修一修,先把这两个阻碍出行的大陡坡给削平!
三轮车顺着一条小河旁的水泥路猛地拐了一下弯,又向前驶了两分钟便在一棵大樟树下停了下来。
三轮车司机从前头的车棚里伸出脑袋,往后喊了一句:“下车啦,到了啊!”
杨小满第一个跳下车棚,伸手接过杨晓燕递出来的大包小包,拎到路旁。
杨晓燕递完了包,也一下子跳了下去,转过身来伸手搀扶杨老九。
杨老九挥开杨晓燕的手,道:“要牵就牵你妈,我不用牵,我利索着呢!”
说着,杨老九也稳稳地跳下了高高的车棚,回头朝林春花挑眉一笑。
仿佛在说,瞧,你老伴儿我还行吧?
那姿势、那神态,让周沫差点儿以为这是个练过功夫的世外高人。
林春花牵住杨晓燕的手,踩着车棚挡板边沿,慢慢地下了车。
这车棚本身不是很高,但加上这块挡板的高度后,就显得高了,起码有一米三四。
周沫本来也想跳的,但杨晓燕不让,说怕她摔了。
第十六章 这才是家人
大概是周沫前段时间头破血流的样子把杨晓燕吓坏了,所以杨晓燕总觉得她需要小心呵护。
这么一想,周沫便踩在车棚挡板边沿上,任由杨晓燕将她抱下了车。
杨晓燕把周沫放下后,赶紧跑到车头去付车钱,可杨小满已经把一张一百块的钞票递给司机师傅了。
“司机师傅,您收我的!”
杨晓燕抽回司机师傅手中的那张钞票,塞给杨小满,迅速从自己口袋里拿了事先预备好的五十块钱,递给司机师傅,道:“收我的,省得您找零了。”
司机师傅收了钱,驾着他的三轮车,“嘟嘟嘚嘚”地掉了个头,顺着来时的水泥路,回清江县城去了。
“大姐!我付你付,不都一样吗!跟我客气什么呀!”杨小满拿着那一百块钱,略带不满地说道。
大姐一走十年,回来后与他真的生疏了。从前她不会与自己客气的。
杨晓燕像小时候一样,抬起腿轻轻踢了杨小满的小腿一下,道:“我才不会跟你客气呢!去,给我拎包!”
这熟悉的动作和命令的语气,让杨小满一下子笑了起来,他把钱塞回口袋,屁颠屁颠地去帮着拎大包小包了。
杨晓燕看着弟弟的傻样,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周沫见到杨晓燕的样子,更加喜欢这杨家湾了。
她劝妈妈回来是对的。
这里有妈妈慈爱的父母、活泼的弟弟,有妈妈熟悉的乡音,熟悉的山水……
处处都是温情。
早晚可以抚平妈妈心中的伤痛。
水泥路的尽头连接着一条同样宽的石桥。石桥架在小河上。桥两边有矮矮的围栏。
周沫走在桥上,忍不住往河里看去。
河水清澈,有成群的小鱼在浅浅的水里嬉戏。
过了石桥,便是一条小路。
小路虽然不是水泥路,但也并不是泥泞的土路,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小石子儿,小石子儿下面还铺了一层沙。
小路右边是一片错落有致的稻田,左边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山上种满了树。
悠扬欢快的鸟鸣声在树林里此起彼伏。
周沫四处张望,然后问道:“妈妈,小瀑布在哪儿?”
她并没有发现爸爸画中的那条瀑布,但隐约听到了瀑布的声音。
“这里是村口,瀑布在村后。源头是后山上那个大水库。这小河里的水就是从水库里流出来的。”
周沫的视线顺着蜿蜒的小河而去,想像着大水库和小瀑布的样子,一步一步地走在小路上。
沿着路拐了个弯,周沫便听到了母鸡下蛋的“咯咯”声。
一个黄色的影子飞速朝她射过来。
“汪、汪汪……”
剧烈的狗叫声把周沫吓了一跳!
不止心跳,她连身体都跳了起来!
“啊呀呀呀……”这大黄狗没拴绳,都够到她腿边了!
妈呀!别咬我!
大黄狗是从路边的一座房子里冲出来的,有半个周沫那么高,它龇牙咧嘴地对着周沫狂吠不已。
偶尔还分散火力,转头对杨晓燕叫唤两声。
同样是陌生人,大黄狗却区别对待自己和妈妈,周沫很是无语。
她开始时是躲到杨晓燕身后的,在大黄狗的追逐下,又跑到了林春花身后,之后,又恨不得爬上杨老九的后背。
杨老九被周沫跳来跳去的窘样弄笑了,然后他感觉自己身为周沫的外公,可能应该要厚道、慈爱一些,于是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出声驱赶大黄狗。
这时,大黄狗的主人端着一碗饭,从门口钻了出来。
“大黄,你给我回来!”
大黄狗立即收起它凶恶的嘴脸,呜咽地跑到主人的脚边,快速地摇起了尾巴。
大黄狗的主人杨十五一边夹了一块肉骨头扔给大黄狗,一边跟杨老九打招呼。
“九哥九嫂,你们回来啦!九嫂好点儿了吗?市里的专家怎么说?”
杨老九道:“好多了,但人专家说了,这个病难断根,得靠养,不能再长时间低头了。主要就是让她别再织渔网了。”
杨十五道:“那咱就不织呗,织那网也赚不了几个钱!九嫂你就安心养着。”
林春花道:“我就是闲得慌,想着织几张网卖几个钱,也是个进项。以后不织了,病了还得去医院花大钱,幸好现在咱们农村也有医保,要不然真的是亏到家了。”
三人说着话,杨晓燕和杨小满这两个晚辈便站在那里等着,没有插话。
周沫则盯着那只拿尖牙啃肉骨头的大黄狗,生怕它再次冲过来。
杨十五跟杨老九、林春花说完话,往杨晓燕这边看了一眼。
他惊讶地道:“大侄女,你回来了?”
杨晓燕尴尬地叫人:“十五叔!”
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虽然后来她跟周庆军在永安市领了证,成了合法夫妻,但当初她直接就跟周庆军离开杨家湾了。
严格算起来,那叫私奔。
尤其是,她这次是灰溜溜地回来的……
杨十五又往杨晓燕旁边看了看,问道:“你回来走亲戚啊?侄女婿呢?他没跟着一起来?这娃娃是你儿子?”
杨十五一连问了四个问题,杨晓燕摸着周沫那头刚剃了没几天的短发,避重就轻地回答道:“十五叔,这是我家闺女。”
接着她又对周沫道:“问十五外公好!”
周沫朝杨十五礼貌地笑了笑,道:“十五外公您好,我叫周沫,是个女孩子。”
她现在的这个发型的确挺像男孩子的。
因为当初缝伤口时把头发剃了一块,为了看上去能和谐一点儿,杨晓燕前几天抽空带着周沫理了个发。
这家理发店开在医院后面的一条偏僻的小弄子里,生意很淡,她俩进去的时候理发师正在看肥皂剧。
随后,她的长马尾被剪掉了,理发师根据杨晓燕形容的样子,给她理了个现在这样的发型。
发型弄好的第一时间,“亲妈”杨晓燕“扑哧”一下就笑了。
她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周沫欲哭无泪。正在剃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妙了,果然!
但人家理发师说,这头发再长个十天半个月就好看了,是照着那部叫开心鬼的电影里面那个女主角的样子剪的。
周沫听了理发师的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翻白眼。
“骗子!”
第十七章 娶媳妇
以为她没看过那部老电影吗?这种发型也好意思碰瓷人家郭女神?
随便拿个碗往顾客头顶上一扣,把顾客露出来的头发都剃光,也敢自称理发师?
还再长长就会好看……
周沫一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碎碎念,等看杨晓燕付了钱,她才劝自己不要难过。
毕竟也才5块钱!
而且头发已经剪成这样了,接不上去了。再改的话,除了光头,也没啥发型可弄了。
看着“亲妈”杨晓燕乐不可支的样子,周沫心道:难看就难看吧,就当是彩衣娱亲了……
杨十五听说眼前这个娃娃是个女孩儿,愣了一下之后,很直白地说了一句:“女娃娃长得挺好看的,干嘛剃个这么丑的头?”
周沫幽怨地看了杨晓燕一眼,杨晓燕立刻抬头去看天边的浮云。
接下来,杨十五热情地请他们进屋吃饭。
杨老九和林春花推脱不过,便领着三个晚辈进了杨十五的家门。
“要换平时,我也不叫你们吃,今天我刚好新蒸了一饭桶的饭,还新做了两三个菜。”
他一个人住,一个人吃,不愿意每餐都去做饭,基本上都是一次性做两天的饭,吃完第一顿,剩下的拿竹编的笼子盖好,什么时候饿了就再热一热,热好了再吃。
有时候一不小心放得久了,饭菜就有些味儿了。
杨十五一边说,一边到壁橱里拿了几副碗筷,用清水冲洗了一遍,递给伸手来接的杨晓燕。
“小建呢?”
杨晓燕问道。
杨小满和杨小建,都是她的堂弟,她小时候的跟班。
杨小建正是杨十五的独子。
“长大了,娶媳妇了!跟媳妇一起在县城里买了房,住城里去了。”
这话杨十五是叹着气说的。
现在,他也成了孤家寡人了。身边只有这条大黄狗陪着。
杨十五摸了摸围在他脚边转的大黄,又从桌上夹了一块带肉的骨头给它。
他将带肉的骨头使劲往门外一扔,道:“大黄,出去吃,别吓坏了这小娃娃。”
眼见大黄追着骨头跳出门外,并趴在门口安静地啃起骨头来了,周沫这才放下一直缩着的脚,不好意思地朝杨十五笑了笑。
杨十五对周沫道:“你以后多跟它玩玩,熟了它就不朝你乱叫了。”
周沫心道,这么凶,我可不敢跟它玩。
杨十五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了,解释道:“你别看大黄看上去好像很凶,但它从来没咬过人。它很通人性的,上回我烧得起不来身,它还知道跑到村支书家,扯着村支书到他家电话旁边去,对着电话机一直叫唤。
它那是要村支书帮忙打电话给小建啊!”
起码对主人来说,它是条好狗啊!
周沫听完,看着门口的大黄下决定,只要它不咬她,她就把她以后所有的肉骨头都留给它。
杨老九听出杨十五话音里的寂寞,道:“你也是的,小建他们小两口让你去县城跟他们一起住,你干嘛不去啊?”
杨十五道:“我不去!你是不知道啊,现在的小夫妻啊,啧啧啧……我一个老鳏夫,看多了眼睛疼!”
杨十五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心里想的却不是这样的。
其实他可想去县城住了,特别是儿媳妇给他家添了小孙孙之后。
但他自认是个识趣的老人,所以从不在儿子媳妇的小家里久住。
他现在才五十多岁,还能再干二三十年的农活呢。还是等七老八十,需要儿子养老时,再与他们一起住吧。
“哼!我看你不是眼睛疼,你就是嘴硬!”
杨老九将烟斗往长凳的凳脚上轻轻一敲,已燃烧完的烟丝灰烬便从烟斗中掉了出去。
他把烟斗往腰间一别,准备吃饭。
杨十五被他的话一噎,心道:“九哥你真是的,干嘛拆穿我?
既然你拆穿我,那我也不客气了,我也提你不开心的事。
来来来,咱俩聊聊大侄女,我可看出来了,大侄女十年不回娘家,这次回来,准是遇上事儿了……”
杨十五拿起桌上的一瓶自酿的高梁酒,给杨老九倒上了小半碗,道:“九哥,来,咱俩喝点儿。大侄女,我那大学生侄女婿呢?”
杨晓燕脸上的表情苦了一下,这话题换的,叔啊,要不你俩还是继续说小建吧!
杨晓燕不说话,杨老九则恨铁不成钢地瞟了她一眼。
杨十五也不是真心要惹九哥生气,于是赶紧说起了另一件事。
“前两天小建打电话回来,问小满什么时候有空,说他媳妇想给小满介绍个对象,那姑娘是他媳妇的高中同学,人很不错……”
杨老九一下子高兴起来。杨小满是他亲弟弟的儿子,他弟弟和弟媳都死了,弟媳临终之前拉着他老妻的手,托他们俩帮忙看着小满,让他早点娶个媳妇。
可杨小满相了十几次亲,没一次成的。杨老九那个心急啊。
“咱现在就去给小建回电话,小满天天都有空,马上出发去县城都行……”
杨十五笑着说道:“别急,咱们老杨家的人有空,也得人家姑娘有空。小建晚上才会下班回家,我到时候再给他打个电话约一下时间。
下午不好打电话的,那电话铃声太响,会吵到小团子睡觉的。”
杨晓燕问道:“小团子是谁?是小建的孩子吗?”
杨十五一听人提起自家的小孙孙,就忍不住眉开眼笑:“是,是小建的孩子,小名叫小团子,半岁了,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
他已经开始认人,知道我是他爷爷,我一逗他,他就‘咯咯’地笑,哎哟,把我稀罕得……”
杨老九顺着杨十五的话夸起来:“这孩子真聪明,这么小就认人了,长大以后肯定有出息。”
杨十五眉开眼笑:“那是,肯定比他爸还有出息!我都打算好了,咱们村的人不是大多数外出打工了吗?
我就把他们荒下来的地拾起来,多种点东西卖,卖完了把钱存起来,我家小团子这么聪明,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啊,还得娶媳妇……”
杨十五畅想着小孙孙的美好未来,杨老九则将目光看向自家的乖孙女。
他也得为他们家小沫的将来打算起来了。
他也要供她上大学,再给她挑个好后生……
周沫吃完了饭,见趴在门口啃骨头的大黄跑到远处的田埂上跟小伙伴们玩耍去了,便蹲到杨十五家的门槛上。
感觉到外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回头朝外公笑了笑,然后继续看向外面的田地,眼睛发亮。
这么多被人空置的好田好地啊,要是她全部包下来种菜,种上她农场里的那些优良品种,年入几十万根本不是梦啊!
第十八章 外公家是聚宝盆
与杨十五告别后,周沫跟在杨晓燕身后朝外公外婆家走去。
杨老九指着小路右边的一片水田,略显严肃地对杨晓燕道:“那三亩早稻是咱家种的,旁边那两亩糯米也是咱家种的。
原本我打算今年就种这么多的,现在你带着小沫回来了,那就等多种一些了。一走这么多年,还记得怎么种田不?”
杨晓燕点了点头,道:“记得的。这月份种中稻正好。”
杨老九“嗯”了一声,指着周边那些空着的水田,说道:“这些田都歇了一两年了,土壤肥沃得很,你随便挑两块,我过几天去请人来犁一犁。”
周沫看向那些水田,想像着这些水田里种满农场紫稻,沉重的紫稻穗弯着腰等待她来收割的样子,再一次两眼放光。
都是钱呐!
杨老九看着周沫的模样,以为她馋了,便笑着问道:“小沫啊,你是不是喜欢吃糯米呀?等外公收了糯米,给你做糯米粿、包粽子、打年糕、酿米酒……”
周沫点着头,笑弯了眼。
小路左侧靠着山,山脚下坐落着一座座房子。有一层的,有两层的,最高也没有超过三层。
有些房子后面,还有一排或两排房子,这些房子比路边的位置要高很多,门前空地的高度基本上都超出了前排的房顶,估计建的时候是考虑了采光的问题。
主路上分了几条细细的小路直通这些房子的房门前。
“外公,这么多房子,哪座是咱们的家呀?”
杨老九指着几十米外最靠近山顶的一座房子,道:“咱们家在那儿呢!顺着坡爬上去就到了。”
周沫一眼望去,外公外婆家的位置是所有房子中最高的,门前的空地却比别人家的大了好几倍,旁边还开了几块地,上面种着绿油油的菜。
那几块菜地面积不小,也可以利用上啊!
只是住得这么高,用水应该很不方便吧?
周沫一边跟着杨老九爬坡,一边问道:“外公,咱们家用水是不是得到山脚下的水井挑啊?”
杨老九摆了摆手,道:“不用,来,外公带你看看咱们家的山泉水。咱们家的山泉水又清又甜。拿水桶直接套着接就行了。”
周沫跟着杨老九越过一块菜地,停在了一片潮湿的山壁上前。
仔细地一看,果然有一道细小的山泉水正从山壁上的一个口子里流出来。
石壁下面被人工凿出一个向内凹的大坑,正好可以放置一个水桶在那里接水。
只是这水流也太细了,大概只有水龙头出水量的五分之一,这么细的水流,接一桶水估计要很久吧?用水量大的时候岂不是要跟不上?
杨老九快步走到厨房,拎出水缸旁的一个空水桶,放在石壁的凹坑内,然后笑着对周沫说道:“小沫啊,你瞧好啰!外公给你变个戏法。”
“什么戏法啊?”
周沫瞬间便被勾起了好奇心。
杨老九笑了笑,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周沫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杨老九的一举一动,只见杨老九叉着腰对着泉水源头大喊:“泉水泉水快出来!”
周沫一愣,这是什么操作?
杨老九指了指山泉的出水口,但笑不语。
过了十秒左右,“哗啦啦”的水流汹涌而出,落入桶内,等将水桶注得八分满之后,泉水又瞬间变小,恢复成涓涓细流了。
“哇!”
杨老九看着周沫惊叹的样子,满意地拎着水桶回厨房了。
周沫又“哇”了一声。
前世她在电视节目里看过“喊泉”的解说,具体的原理她不记得了,好像跟这山泉泉洞的物理构造有关,加上声音的振动,它就能出水。
没想到外公家门前就有这么一口喊泉,真是天助我也!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功啊!就这样神奇的山泉水,有些神奇的作用也就好解释了。
周沫一下子就决定了,等她收了今天这一批萝卜青菜,她就有1000个星币了,就可以买系统商城里“管理者福利”列表里的灵泉种子了。
买来立即将它安放在这神奇的山泉口上。
外婆住院的这十几天,周沫趁机仔细研究了一下星际田园系统的农场升级这一部分。
农场等级分为0到5级,是以土地数量来评估的,每消耗100个星币可以在商城里购买一块黄土地。
拥有10块土地为1级农场,100块土地为2级,1000块土地为3级……5级就到顶了。
农场级别不同,能够种植的作物也不同。
通过十多天努力劳作,周沫已经拥有10块黄土地了,把农场升级为1级以后,她不但可以种植白萝卜,还可以种植对应的1级胡萝卜和小青菜种子了。
而像2级的蕃茄和土豆种子,她就没有购买权限,要等农场升为2级,也就是拥有一百块黄土地的时候,她才可以购买。
土地的等级分为1到5级,对应的颜色为黄、红、黑、紫、金。等级每升高1级,作物成熟时间就减短4小时。升级一次也需要100个星币。
周沫原本还有些担心以后土地多了自己会忙不过来,翻看系统商城的时候发现在很不显眼的位置里有一个她不知道的列表。
它叫“管理者福利”列表。里面不但有能替她劳作的智能机器人卖,还有好几种对她有用的好东西。
比如能开发智商的开窍丸、强身健体的淬体丹、美白嫩肤的美颜膏之类的。
其它的可以慢慢来,周沫最迫切需要的是“灵泉种子”。
据系统说明,这是一种外星产物,星际田园系统还根据蓝星人的体质进行过改善。
灵泉种子外形是一个小水珠的模样,放入水源之中,可使方圆一亩的水域变成灵泉水。
常年饮用灵泉种子种出来的灵泉水,可以增强蓝星人的免疫力,减轻很多种病征。
这灵泉水用来浇灌,可以使农作物生长周期缩短。
用来酿酒还可以增加酒的口感。
最重要的是,虽然限购5颗,但它每颗只要1000个星币。
周沫买得起。
周沫看了看电子表,时间到了,该收获了。
周沫问了问杨晓燕:“妈,咱家厕所在哪里?”
半个小时之后,她从系统农场里钻出来,手里捧着一颗别人都看不见的灵泉种子,来到了山泉口。
她把灵泉种子安放进山泉口,紧接着在星际田园系统的光幕上操作起来。
“是否将灵泉种子锁定在蓝星北纬28°26′,东经128°08′29″?”
周沫点下“是”。
屏幕上便亮起了一行字。
“锁定成功。温馨提示:管理者9527可随时解锁灵泉种子,更换锁定位置。”
锁定好灵泉种子之后,周沫忍不住对着它的位置傻笑起来。
距离发财计划又近了一大步啊!
靠着这口灵泉,她可以种菜、种花、养家禽、酿美酒,开办农家乐,到时候肯定客似云来……
周沫想得正美,突然听到了外公咆哮的声音。
“什么?你把那小子的骨灰也带回来了?你还想给他在咱们杨家湾起墓?!”
第十九章 发财梦碎时分
杨晓燕被吓了一跳。
她以为经过这十多天的缓冲,她再提这个事情,她爸不会反对的。
没想到她爸会这么生气。
杨老九继续说道:“那小子的骨灰在哪里?你给我拿出来,扔出去,离我家远远的!要不然我就自己去找,我找出来拿去当肥料,种蕃茄!”
杨晓燕一跺脚,也生气了:“爸!您怎么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拿女婿的骨灰当肥料,您怎么说得出来!”
杨老九道:“我说得出来,我有什么说不出来的,他算我哪门子女婿啊?他叫过我一声岳父吗?他就是个拐子,专门进村来拐你这种光长样貌不长脑子的蠢货的!
我这些天仔仔细细地听着你跟你妈说话呢,你不是说他那亲妈亲哥十多年不上你们家的门吗?
我看他们都是明白人,明白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弟弟是个靠父母就吸父母血、靠老婆就吸老婆血的吸血虫,所以一见有你这么傻子接手照料他,他们就赶紧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给他做牛做马整整十年,到头来呢?他算计你!留一张遗书就把你赶出了家门。
他都不怕你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你却还担心他死后没有葬身之地!
活着拐跑我老杨家的闺女,死了还想占我老杨家一块地,我看他是想屁吃!”
“我……我……”杨晓燕想说些什么,又被杨老九给打断了。
“我什么我?我看你妈当年生你的时候,肯定是把你的脑子当胞衣给扔掉了!
你带回来的包呢?那小子的骨灰是不是装在包里?
你不给我拿出来,我就自己去找!”
杨老九说着,就气冲冲地向厨房外走。
杨晓燕扯住杨老九的胳膊,哀求道:“爸,爸,您别这样,爸!庆军活着的时候真的对我很好的。
他后来会留下那样的遗嘱,只是因为他病了,他病糊涂了,他不是故意的……
他都死了,您就不能原谅他吗?
呜呜,他死了……”
杨晓燕说着说着,伤心地哭了起来。
周沫匆忙从山泉那边跑了过来,看着她妈妈哭的样子,就想起她妈妈前世受的那些苦,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有千言万语,却没有一句可以宣之于口的。她只好抱住杨老九的腿,一声一声地叫着:“外公,外公……”
于周沫而言,她爸葬不葬在杨家湾,一点儿也不重要,但她不想看到她妈妈伤心。
杨老九看着挂在自己胳膊腿上哭的一大一小,无奈望天。
他也不是真的就要拿那小子的骨灰当肥料,只是讨厌那小子死了还要缠着他的女儿。
若是那小子的骨灰葬在杨家湾了,他女儿岂不是每次经过他的坟头都要想起他一回?
这样,她又怎么能忘了他,开始新的生活?
她才二十八岁啊!难道真的要像她说的一样,为那小子守一辈子?
就那小子做出来的那些事,他配吗?他不配!
林春花正在收拾屋子,厨房与她的房间只隔了一堵墙,杨老九与杨晓燕的对话,她从一开始就听见了。
没有人比林春花更懂杨老九了。
他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十年里频繁地问她,“我当初是不是不该说那句话?”
当年女儿要走,他曾放下狠话,“你走了就别再回来,别跟人说你是杨家湾杨老九的女儿!”
哪知这个狠心的丫头真的一去不回头,连地址和电话也没留一个。
她是他们两个唯一的孩子啊!
好在她现在回来了,却又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老头子是心疼女儿了,所以才更恨女婿。
让他先骂几句吧,能把女儿骂醒最好,骂不醒的话,让他发泄发泄也行。
反正最后,老头子肯定会妥协的。
做父母的与儿女对上,什么时候真正赢过?
林春花一边继续收拾屋子,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差不多了,她才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外头来。
林春花开口就骂:“你个老头子,有话好好说,怎么把女儿和孙女都弄哭了?”
杨晓燕赶紧求道:“妈,妈,您帮我劝劝爸,让他别把庆军的骨灰拿去当肥料!”
林春花轻轻拍了一下杨晓燕,道:“你爸说气话你也当真?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么缺德的事儿?”
杨小满拎着从一只从别人家买来的鸡,爬上坡来,问清楚怎么回事了,马上就转移杨老九的注意力。
“大伯,小建哥不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吗?您陪我去村支书家给小建哥打个电话问一问吧?”
杨老九看到杨晓燕和周沫哭的时候,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了。
看到老妻和侄子来劝,便顺坡下驴,对杨晓燕“哼”了一声,然后轻轻拉开周沫的手,跟着杨小满走了。
两人也没真的去村支书家打电话,杨十五说过,电话得晚上再打,白天小建不在。
杨小满蹲在一旁看杨老九在半坡下抽闷烟。
过了好一会儿,杨小满才问道:“大伯您气消了没?”
杨老九磕出烟斗里的烟灰,长叹道:“儿女都是债啊!”
杨小满轻轻嘀咕一声:“那您还天天催我娶媳妇、生孩子?这不是让我家债主早日上门吗?”
杨老九一烟斗敲在杨小满头上,杨小满抱头痛呼。
“嗷!大伯,您怎么又敲我头,敲傻了我就更娶不上媳妇了!”
杨老九拿着烟斗,作势还要再敲,杨小满赶紧求饶。
杨老九道:“你啊你,都二十六岁了还不着急娶媳妇,咱们这十里八村的年轻人,过了这个岁数就得打光棍了。
你爸死得突然,什么话也没来得及留下就走了。
你妈死的时候拉着你大伯娘的手拜托我们,让我们好好看着你,让你早日成家立室……
这回相亲你给我认真一点,晚上去打电话的时候,我再问问村支书,那果园他准备什么时候接手……”
杨小满听杨老九提起他那已过世的父母,沉默了下来。
……
“叮铃铃……”
村支书拿上事先准备好的转让合同和现金,刚要跨出家门,家里的座机便疯狂地响了起来。
他回头对自己的老婆喊了一声:“你接个电话,老九叔从市里回来了,我要去找老九叔把事情定下来。”
说完他就迈出门槛,沿着门前的细路走到下面的小路上,往杨老九家的方向前进。
村支书老婆从厨房里钻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起了电话听筒。
“喂……”
“什么?”
“你等等……”
村支书老婆立刻把听筒放在一旁,走到门前对着自家老公喊:“你先别去,你外甥来电话了,那事不成了!”
村支书一听傻了:“怎么就不成了?”
他老婆摇了摇头,道:“我没细问,电话还没挂,你自己去问!”
第二十章 要想富,先修路
村支书的外甥叫小刘,从前是在影视城送盒饭的,可送着送着,就成了一名小场务。
现在跟的剧组在拍一部仙侠剧,演女主角的是个当红女演员。
当红演员忙啊,忙着忙着,就把原定于三月拍的戏份拖延到四月份了。
可这戏的背景是在一片桃花林之中。
四月了,桃花花期都过了!
女主角又不愿意在假桃花林里拍戏,说是面对假道具会影响她发挥。
小刘想起了上次到舅舅家玩时舅舅说过的那个杨老九家的桃园,那桃园光开花不结果,花期还比别人家的晚,进了4月了,才开花骨朵。
小刘就向女主角和导演提了提。
没想到导演立刻拍板,要借杨老九家的桃园拍摄。因为其中有好几场打斗戏,需要毁坏一些桃树,还愿意给五万块的场地费。
小刘与舅舅通了电话,把这个事跟他舅舅说了。
村支书当时一听,马上就心动了。他想,上次老九叔透过口风,想要转让那片桃园,只要六万块转让费。
他可以接手啊!
讲讲价,大概五万出头就能把桃园接过来。
等桃园归了他,他再让人家剧组来拍戏,剧组给的这场地费不就进了自己口袋了吗?
他等于只花了一万不到,就拥有了那十多亩桃园二十多年的承包期!
等剧组拍摄完毕,他就算每年只能割点桃胶,那也算白赚的。
可他合同和钱都准备好了,这事儿怎么就黄了呢?
村支书拿起听筒,问道:“什么情况啊?”
小刘急忙问道:“舅舅你还没把那桃园转让过来吧?”
“就是口头上说好了,合同还没签。”
小刘松了一口气:“没签就好,没签就好!要不然我就坑了舅舅你了。
那姐儿们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去杨家湾的路况,怕出意外,不愿意来了……”
村支书挂了电话,心里一阵庆幸,幸好还没有白纸黑字地签下合同。
他把手中的合同撕了个粉碎,扔进了门前的垃圾桶里。
他老婆之前一直围在电话机前旁听,她道:“那女演员估计是看了去年那则新闻了。
就去年清明节,隔壁村那一家五口从县里回村扫墓,结果小轿车一翻,五口全死光了的那事,后来上新闻了。”
村支书一拍大腿,恨恨地说道:“这破路!”
他把之前准备的现金又藏回了箱子里,锁上箱子后出了家门。
“我去跟老九叔解释一下!”
……
村支书老远就看到了半坡上的杨老九。
杨老九以为村支书是来按约定来签合同的,急忙把村支书迎进了家门,吩咐林春花去拿以前承包果园的合同出来。
村支书摇摇头,道:“不用拿了。老九叔,那果园,我不准备接手了。”
杨老九问道:“为什么?”
“是这样的……”
村支书把事情和盘托出之后,拒绝了杨老九的留饭,直接回家去了。
杨老九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村支书,又把别在腰间的烟斗拿到手上,塞上烟丝,拿打火机点燃后狠狠地抽了两口。
杨老九带着歉意地看向杨小满,叹气道:“可惜了,这破果园没有转出去,本来还想着这转让费拿来先给你娶媳妇用的。”
杨小满本来就不愿意让大伯为了他娶媳妇的事情筹钱,听到果园没转让出去,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旁听了所有的周沫却垮下脸来,心底有一个小人不停地捶胸顿足。
她光知道这路惊魂,她不知道这路还夺命啊!
还闹上新闻了!知道的人都不来了!
她的农家乐、她的客似云来、她的发财梦……一下子全碎了啊!
难怪大家都说“要想富,先修路”。
可是她没先富起来,又哪儿来的钱修路呢?
心底的小人垂头丧气,看来只能先小打小闹的干着了。
希望今生跟前世一样,不出五年,朝庭就会开始整治这些不符合乡村公路建设标准的魔鬼路段。
“咳…咳咳……”
因为果园转让一事黄了,杨老九又开始抽闷烟,抽得急了,还呛了起来。
杨小满给杨老九拍了拍背,道:“大伯,我真的有钱,您不用为我发愁。”
杨老九还是叹气:“看来这果园是转不出去了。”
杨晓燕道:“转不出去就转不出去呗,留着那么大一片山坡,干什么不行啊?
我小时候还想过在那里建个鸭棚养水鸭子呢。
就在水库边,方便得很,在水中安装一片网,把鸭子圈好就行。”
杨小满听了,很是赞同。
他接着说道:“山上还能养鸡呢,就放养在桃园里,把四周的篱笆扎高一些、扎紧一些就行。”
周沫点点头,道:“外公外婆,那我就帮着赶鸭子,捡鸡蛋……”
林春花摸着周沫的头笑了笑。
杨晓燕继续说道:“那片山坡也不算很陡,还可以挖掉几棵树,开出一片菜地来。”
周沫又道:“我也要菜地,我会种萝卜,还会种小青菜!”
杨老九听了周沫的话,脸色舒展开来,夸道:“咱们小沫真能干,不但会赶鸭子捡鸡蛋,还会种萝卜青菜啊!那行,咱们就养鸭子、养鸡!开菜地!”
杨晓燕听了杨老九的话,问道:“爸,您是真这么打算,还是哄小沫开心啊?”
杨老九当然是认真的。
他从前倒是想过把那些桃树全移走,栽种别的果树,可成本太大了。
而且他也怕啊,万一新栽的果树也不长果子呢?岂不是亏得更大?
那就养鸡鸭吧!
去年起他就想过在果园那儿养鸡鸭了,可这个想法只在他脑子里过了几遍就被压下去了。
如果要养起来,那肯定就不是光养几只的,各一两百只肯定是要的。
可养多了累啊!
他和老伴儿年纪都不小了,而且老伴儿还有那么个时不时发作的眩晕症。
还是不折腾了!反正他们老两口也花销不了多少钱。
万一累跨了身子,不是更不划算。
如今女儿带着小沫回来了。
既多了两张嘴吃饭,也多了两个人干活。
养些鸡鸭也是个不错的生计。
他还要存钱供小沫上大学呢!
杨老九看了杨晓燕一眼,转过头去。
心道,下午那出,你爸我气还没消呢,不想跟你说话!
林春花看着老头子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杨晓燕道:“你爸说的当然是真的,那些鸡鸭以后就由你负责了。
过几天我们就去搭棚子、安篱笆、装网,买鸡苗鸭苗。”
杨晓燕高兴地说:“也别过几天了,干脆明天就开始!”
林春花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杨晓燕的额头,道:“长大了,当了妈了,性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急……”
第二十一章 支棱起来
周沫到山泉口那里接了一桶灵泉水,将门前的菜地都浇了一遍,然后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在夕阳温柔的橘黄光芒中,做了几个深呼吸。
杨老九与杨小满从坡下爬上来,杨老九问道:“小沫,你在干嘛呢?”
周沫睁开眼,道:“外公,舅舅,你们回来了啊!我在呼吸新鲜空气。
这里的空气真好闻。
我从前听人说有城里人在网上购买农村的空气,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城市里的空气相对来说,是比较浑浊的。
城里交通方便,过往车辆就多,每天排出来的汽车尾气就能把空气污染浓度上升一个度。
还有工厂排出来的各种烟尘和颗粒物,以及下水道散发出来的腐烂气味。
跟农村的空气真的是没法儿比的。
杨家湾人烟稀少,附近不是稻田就是延绵起伏的山林,空气清新而且含氧量高,光站在这里做几个深呼吸,周沫都能感觉到肺腑通畅。
杨老九笑呵呵地道:“真的吗?空气还能卖钱?外公还是头一次听说。那你多吸点,自家外公门前的,没人会问你给钱。”
杨老九一边说一边进了厨房。
林春花看见杨老九进来,急忙问道:“小建怎么说?”
杨老九心情不错,笑着说道:“后天上午去,就在小建家。我听小建说,是他媳妇的同学先看上了咱家小满,才请他媳妇从中说合的。这回应该稳了。”
林春花听了也十分惊喜:“这是真的吗?”
杨老九点点头:“小建的确是这么说的。但咱们得先装不知道这回事。”
“对对对,姑娘家脸皮薄……”
林春花一边切菜,一边开始计划后天应该穿什么衣服、带什么礼物、见了人家姑娘应该说什么话才能给杨小满加分。
而相亲主角杨小满却在周沫旁边蹲了下去,叹了一口气,道:“要是这山里的空气真的能卖钱,多好!”
他被钱为难住了。
杨小满从十八岁高考落榜后便去了常山市打工,在工厂里一干便是五年。
整整五年,共一千八百二十七天,在流水线上重复相同的动作……
工友们时常半开玩笑半辛酸地说:“追魂夺命流水线,暗无天日鬼车间,生死轮回两班倒,废寝忘食中无言,加班加点不加薪……”
可即使是这样,五年下来,除去日常花销,他也只存下了不到七万块钱。这还是在他省吃俭用的情况下存下来的数字。
七万块在杨家湾人的眼里是真不少,够他娶个媳妇了。
按当时的行情,娶个媳妇给彩礼大概三万块。办酒席、打三金、包红包、买喜糖……零零总总下来,四万块也够用了。遇上那会算计的,说不定还能剩个七八千。
可杨小满觉得不够。
光把人家姑娘娶进来的确是够了。可娶进来之后,你总得养得起人家吧!
而且结婚了就该要孩子了,养孩子也要花很多钱的。
他想着,他才二十三岁,还年轻,等过两年再娶媳妇也不迟。
这两年他再争取多加一些班,多存一点儿钱。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年冬天特别冷,他爸因此得了急性心肌梗塞,倒在地里就没再起来。他妈不久后也跟着去了……
痛失双亲的他在大伯和大伯娘的帮助下给父母办完了丧事,消沉了很长一段日子。
他回到了村里,整天窝在家里看电视。
有一天,他大伯杨老九冲进了他家,将一脸胡子的他拽出了家门,塞给他两筐地里刚摘下来的新鲜蔬菜,让他出去走走,帮忙把菜挑去清江县里卖。
他大伯的话他不敢不听,便挑着两筐菜去了清江县农贸市场。
这次卖菜,让他发现了商机。
城里人吃腻了市场菜摊上的大棚蔬菜,非说那全是肥料和激素催出来的,吃起来味道不对。
他们就爱买农村人自家种的,最好是带虫眼的。
同样是一斤白菜,同样的价格,市场菜摊上的没人买,而他筐里的那些,五分钟不到就卖光了。
回村后他提了一下,觉得收菜到县里卖应该能挣到不少钱。
但大伯让他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菜收来了怎么运到县里去?买三轮车?那不行,天天在那么陡的路上开车太危险了!
大伯不让,他只好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
他没有继续消沉,而是背着包去工厂打工了。
可打工存钱太慢了,还赶不上彩礼涨价的速度……
而且打工很不自由啊,像这次大伯娘生病,他想请几天假陪大伯和大伯娘去市医院看病,厂里领导都不批准。
他只好不要那这半个多月的工资,直接自动离职了。
他现在是失业状态,后天相亲,也不知道他存的那些钱够不够付对方要的彩礼。
周沫看着杨小满愁眉苦脸的样子,道:“舅舅,山里的空气真的能卖钱。我们班王丽丽就买过,还带到学校给我们看过呢。
拿一个粉色的塑料袋密封着的,外面还套了个很漂亮的纸盒子。王丽丽说要5块钱一袋呢。”
杨小满不信,见周沫说得认真,他道:“你估计是给人骗了。”
周沫道:“王丽丽才不会骗人,她们家有钱得很,她不但买过山里的空气,还去过那什么农家乐,就是在一个小山村里玩,钓钓鱼、吃吃农家菜、学山里人种田种地什么的。
她还在那个小山村里花500块钱买了一块地,那块地上标着她的名字呢。
她在那里拍了很多照片,我们班上的同学都看过。
从照片上看,去那里玩的城里人非常多。”
杨小满挠了挠头,问道:“真的?”
周沫点头:“当然。”
周沫又有些嫌弃地说道:“我看那照片里的小山村还没咱们杨家湾一半好看呢。
那里没有一喊就出泉水的山泉,也没有漂亮的小瀑布,也没有整片整片开花的果园,连钓鱼的地方,也只是一条小沟渠,不像我们这里,有大水库……”
杨小满心里活动开了,要真是这样,那杨家湾也可以搞那什么农家乐啊!
杨小满越想,眼睛里的光越亮。可一想去年那场车毁人亡的车祸,他又把眼里的光敛了起来。
这路不修,没客人会来的。但卖农家菜,是真的很不错!
杨小满心里有了打算,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子,学着周沫之前的样子,狠狠地吸了几口山里的新鲜空气,道:“这都是钱呐!”
第二十二章 没爸没妈的孩子
林春花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声:“小满,厨房没水了,帮我到山泉那儿提一桶来!”
杨小满应了一声,便去厨房拎空桶了。
来到山泉口的时候,周沫已经等在那里了。
“舅舅,我来喊!”
“好,咱家小沫喊。”
周沫学着杨老九的样子,叉着腰仰着头,对着山泉口大喊道:“泉水泉水快出来!”
“哗啦啦”的泉水应声而来,注入水桶之中。
杨小满拎着水桶回厨房了,周沫仍站在原地,看着这口山泉笑弯了眼。
这是能给她下金蛋的老母鸡啊。过个几年,等农家乐开起来,光这口山泉,就可以让她家大赚一笔。
“啪”的一下,一块干泥巴打在周沫肩膀上。
虽然不痛,但周沫吓了一跳。
她往泥巴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比她大一点儿的男孩子站在半坡上,正朝着她做鬼脸。
完了他还用一种非常搞怪的语气学着她喊话:“泉水泉水快出来,泉水泉水快出来……”
周沫皱了皱眉,看向这个熊孩子,道:“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吗?朝别人扔泥巴是不对的!”
男孩子听了周沫的话,脸色一下子通红,愤怒地说道:“我就扔,我就扔!”
说着,他又快速地捡起了脚边的两块泥巴,左右手拿着,同时朝周沫扔了过去。
杨晓燕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那个男孩子的动作后,大声喊道:“住手!你怎么欺负人?”
见到杨晓燕,男孩子脚下一滑摔倒了,还顺着坡往下滚了两圈。
他也没叫唤,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转身进了杨晓燕家下面的那座房子。
周沫走到杨晓燕身边,杨晓燕问她:“我把他吓到了?幸好没摔出个好歹。你没事吧?”
“没事,不疼,就是奇怪他为什么要打我。”
林春花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小男孩的背影,但她还是认出了他。
“那是你十三叔家的大孙子。”
杨晓燕道:“是叫小谷的吧,我还记得他,比咱们家小沫大两岁。”
林春花点点头,道:“这孩子小时候也很乖的,自从他妈跑了以后,就变了性子。
天天到处祸害人,不是拔人家的菜苗就是拿石头砸人家的玻璃,前年还把你十叔家的稻草垛子给点了,要不是大家帮着灭火,你十叔家的房子都得被烧着。
去年秋收之后,村里人都把自己家的稻草垛子往远离房子的地方堆放了,就防着他再次点火。
你十三叔十三婶管不住他,他爸又在县里打工,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一回来就打他,可越打这孩子就越不听话。”
杨晓燕问道:“小林哥老婆跑了?”
林春花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听说跑的时候不但把家里的钱偷光了,还把你十三婶戴在手指头上的金戒指都抢了。造孽啊!”
林春花拍了拍周沫肩膀上的泥印子,道:“小沫啊,咱以后离他远一点,省得他欺负你。”
周沫乖乖点头。
……
杨小谷到了家门口,正对上冷眼看他的爷爷奶奶,不等他们开口,他便道:“我知道,我滚进房间里去!”
这样,他们就能眼不见为净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管教他,只会漠视他。
因为他们恨那个女人。而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他们认为,他们没有把他也赶出去,还愿意给他一个房间住,一日三餐给饭吃,就已经很仁慈了。
可是他们忘了,犯错的是那个女人,他有什么错?
错在不会投胎吗?
他爸倒是一回来就打他,可他觉得他爸也不爱他。
他爸不过是借着打他,发泄情绪罢了。
问他为什么会懂这么多?
他也不知道,反正从他妈跑的那天开始,他就能读懂周围人那些微妙的眼神了。
杨小谷看了看电子表,今天他爸放假,他会从县里回杨家湾,算算时间,也快到家了。
杨小谷百无聊赖。
不出十分钟,杨小林果然从清江县回来了。
他刚一到家门口,他妈便告诉他,他儿子又犯事了。
“他这回又怎么了?”
杨小林问了问,但他妈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头剥豆子去了。
杨小林已习惯了他妈不冷不热的态度,也没有再追问,直接从门边的竹扫把上抽了两根竹枝,进门去了。
杨小谷看着从门里进来的人,瞬间把皮子绷紧了。
杨小林二话不说,直接上手,一边抽他一边问:“个小兔崽子,你又闯祸了?这回又是什么?”
春衫薄,杨小林又是用了力打的。杨小谷那个疼啊。
一开始他还能咬着牙不哭出声音来,但后来实在忍不住了。
他哭嚎起来。
杨小林一边打一边问:“快说,你又干什么坏事了?说不说,说不说……”
杨小谷只一个劲儿地哭,并不开口说话。
说不说有什么差别,还不是要继续打?
说完有可能还打得更厉害。
他早就看清了,自从他没了妈,眼前的这个爸也不再是爸了。
杨小林的暴怒声和杨小谷的哭嚎声一直传到上屋。
周沫听得心有戚戚。
看来这也不是一个好爸爸啊。
她不免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周庆军。
他虽然没有动手打过她,但她因为他的决定,挨了王婆子和周庆民无数次打啊!
想起来就疼……
而他活着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呢?
时间有些久远,很多事情周沫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有两样事情,她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她爸经常一拿起画笔就忘了时间,导致她有很多次放学后站在学校门口一直等到天黑的经历。
等啊等啊,等到拥挤不堪的校门口变得空无一人。
那时她刚上小学一年级。一个月后,她学会了自己上下学。
除此以外,他还经常忘记做饭。她向他喊饿时,他只会说:“饿了就先喝杯水,喝完就不饿了。再过几个小时,你妈就回来了……”
周沫懂事以后挺恨他的。
恨他那样一个人,为什么要娶她妈,又为什么要生下她?
他作为丈夫,却坑害深爱他的妻子,作为父亲,却一点儿也不称职。
因为他和他的家人,她还体会到了许多同龄人不曾体会过的人间险恶。
周沫常常想,她爸要是一辈子不娶,与他那没脸没皮的亲妈王婆子一起相亲相爱地过一生,那该多好……
“啊嚏!啊嚏!”
千里之外,张启年身上一冷,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第二十三章 立墓
第二天天一亮,杨晓燕一见到杨老九从房间里出来,就递上了挤好牙膏的牙刷。
杨老九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这是女儿没被拐走前经常干的事情啊!
他都已经快十年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
他别过头去,不让杨晓燕发现他已经变红的眼眶。
他转过头才发现,他家乖孙女正端着个装了水的水盆对他笑。
“外公,您洗脸。”
杨老九赶紧接过水盆,嘴里说道:“小沫乖啊,这么重的水盆,咱就别端着了,小心手酸。”
他刚把水盆端出门外,杨晓燕又跟了过来,把牙刷一递,说:“爸,刷牙。”
杨老九盯着杨晓燕和周沫两人脸上的黑眼圈看了又看,问周沫:“一晚上没睡?”
周沫道:“是我妈不睡,她一晚上唉声叹气,我就睡不着了。”
杨老九接过杨晓燕手中的牙刷,心里想着事,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牙。
等把牙刷完,他认命似地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
就如老妻昨晚说的那样想吧,看在那小子懂事,知道早点去死,把他女儿还回来的份上,就给他立个墓吧。
挑一块偏一点的地,让女儿少经过那里就行。
以后在女儿面前也尽量少提他,时间长了,说不定女儿就自己淡下来了。
杨老九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旁边候着的杨晓燕,一伸手,道:“毛巾!”
杨晓燕一下子高兴起来,她爸愿意跟她说话了,那就是气消了,离答应给庆军立墓也不远了。
她朝站在门口的林春花投去感激的目光。
还是她妈出的招好用。
林春花笑了笑,转身去了厨房。
一整个早上,杨晓燕都殷勤地围着杨老九打转。
因为知道杨老九疼周沫,她还特地拉上周沫一起。
杨老九终于烦了,道:“你们俩别再围着我转圈了,我都开始有点儿头晕眼花了。”
周沫知道,有些事情应该适可而止,可杨晓燕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她还想往前。
周沫拉住了她妈,道:“妈,该吃早饭了。”
杨晓燕一听,立即去厨房给杨老九盛稀饭。
杨老九就着小咸菜吃完稀饭,放下碗时说了一句:“就小瀑布边上那块地,你在那儿埋骨灰吧。”
杨晓燕一下子哭了起来,道:“谢谢爸,谢谢爸,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您的话。”
杨老九道:“还哭什么哭啊?没出息的东西。把眼泪擦干净。我带你去隔壁村买些水泥沙石。”
“嗯,我不哭,爸您等等我,我先去洗把脸。”
杨小满也放下了碗,道:“我也一起去,大姐一个人挑不动那么多东西。”
……
一个小时后,杨小满和杨晓燕挑着两筐沙子和水泥以及一担砖块去了小瀑布边上的一块自留地上。
按规矩,周沫也要去的。毕竟是她亲爸入土,她得送他最后一程。
杨老九和林春花本来不用去的,但因为去那块自留地的路,有一小段贴着山壁,又细又陡,怕周沫没人牵着会摔下去,他们就干脆一起去了。
杨晓燕亲手给周庆军垒了一个墓,把周庆军的骨灰盒放进去之后,封上了混凝土。
杨晓燕将混凝土抹平之后,杨小满收拾好工具先回家了。
杨老九和林春花也领着周沫走了。
杨晓燕站着不动,眼眶微红,对着坟墓又哭又笑地说着:“这墓是我亲手给你垒的,墓碑我不会刻,你就将就一下吧。反正就算我刻了,你也会嫌我字丑。
你看看这儿,眼熟不?
还记得吗?我们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你是在那儿落的水,我是从这边滑下山坡,跳进水里把你捞上来的。”
杨晓燕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指向不同的方向。
然后她把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有些甜蜜又有些羞涩地说道:“你第一次亲我,就是在那棵树下……”
杨晓燕对着墓说起了许多往事,从初识开始,说到了相伴的那十年,点点滴滴,恍然如昨。
杨晓燕道:“你还说,等咱们两个老到白发苍苍,牙齿掉光的时候,要一起坐在桌子上看着儿孙吃的美食流口水的,没想到我一颗牙也没开始掉,你就先走了……
这辈子我们只有这么点缘分,下辈子……”
对周庆军一肚子气的杨老九去而复返,打断了杨晓燕的话,一烟斗磕在墓上:“下辈子你换个人坑!”
杨晓燕眼眶里的泪转了又转,然后憋回去了。悲伤的情绪也瞬间被冲散。
她看着坟墓上被敲出来的那个坑洞,不满地大叫:“爸!”
杨老九道:“叫什么叫!我就敲他的坟一下你就心疼了?那当初他把你拐跑的时候,我要是没忍住追出去打断他的腿,你是不是得恨死我?”
杨晓燕欲言又止,然后伸出手去想抚平那个坑洞。
杨老九将她一拽,道:“回家!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这辈子被他祸祸了,还想搭上下辈子……”
……
永安市春田小区门口,一辆银灰色的法拉利里,张启年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坐在他旁边的刘远笑了起来,“启年啊,这是谁在想你啊!”
张启年揉了揉鼻子,一脸木然地回头,道:“不,那人应该是在骂我。”
刘远脸色一僵,这两天跟着张启年围着这永安市瞎转了好几个圈,令他疲惫不堪。
几分钟之前他的确在心里偷偷地骂了张启年几句,他这就感应到了?
莫非他这次从死神那里逃回来后有了什么特异功能?
不可能的,现实又不是小说,怎么可能会让他碰上这等好事!
这么一想,刘远放松下来了。
他笑道:“谁那么大胆子,敢骂我们张家的少爷啊!”
张启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刘远摸了摸鼻子,道:“我觉得你可能是感冒了,你这两天喷嚏就没停过,需不需要去医院看一下?”
张启年想,感冒?也有可能。原主这身体素质的确不太好。
但去医院就不必了,他还有要事。
他转头对司机老李道:“打开车门,我要下去。”
第二十四章 寻妻
司机老李正想反对,看到张启年不悦的脸色,赶紧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顺从地打开了车门。
张启年长腿一迈,出了车门,看了旁边的小沟渠一眼,他上辈子的骨灰就被他妈和他哥撒在了这条臭沟里。
张启年进了小区门口,沿着熟悉的小路走到2单元的楼道口,上了三楼,停在了上辈子的家门前。
刘远紧随其后。
张启年伸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开门,但他听到了里面吵闹的声音。
周庆民的老婆牵着儿子,拉着行李箱要走,周庆民手上拎着一个扳手,放出狠话:“你今天要是敢跨出这个门,我就打死你!”
周庆民的老婆瞪眼道:“你打一个试试!你以为我是你弟媳妇那样没娘家撑腰的人吗?
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那三个哥哥明天就能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在小区里跟人打招呼,人家都拿什么眼光看我?
他们说我鸠点鹊巢,说我黑心烂肺,说我跟你们是一丘之貉!
我还奇怪你哪儿来的钱买的这套二手房,原来这房子就是你弟弟的那套啊!
幸好我厚着脸皮拦着别人问清楚了!
你们娘仨可真是够心狠,居然联合起来把一个为你们家做牛做马了十年的女人赶出家门……
这房子你们爱住你们住,我可不敢住,我怕住了会遭报应!”
周庆民的老婆说完,便拉着站在一旁的儿子去开了门。
张启年看着曾经的大嫂,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大嫂说得对,他居然联合他妈和他哥,把一个为了自己做牛做马了十年的女人赶出家门了。
大概老天爷也觉得他犯的错太严重,所以才让他找了一天一夜也没能找到妻女吧。
前世杨晓燕明明在被赶出家门的当天,就回到了他们从前居住过的出租屋去了,小沫也仍旧住在这套房子里。
可一切都变了。
周庆民的老婆拉着儿子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年轻人,把他当成了看热闹的人之一。
然后对着隔壁几家半开的门缝道:“大家伙都听听,替我做个见证。
我跟这两个黑心烂肺的人可不是一伙的。
我先前是被蒙在鼓里,以为这是他们买的二手房,鸠占鹊巢的事儿我可不会干。
我算是看出来了,做他们老周家的媳妇就没有好下场!
我不再对那狗东西抱有期望了,明天就跟那狗东西离婚!”
邻居们纷纷从门内出来,站在楼道上,听着周庆民老婆的话,看她的眼光都变和善了。
原来小画家的大嫂是个好的啊!那他们先前误会她了!
王婆子从房子里钻出来,哭喊着让儿媳妇不要走。
她一边拉住大儿媳妇,一边回头骂周庆民,道:“你这个死孩子,还不把扳手放下!你倒是说几句软话啊!我迟早要被你这臭脾气给气死!”
周庆民的老婆把王婆子狠狠一甩,道:“你给我起开,再拦路信不信我打你!”
王婆子刚好被甩到楼道口的铁皮垃圾桶旁,回忆着这东西敲在自己身上的疼痛感,放开了她的大儿媳妇,转身去拉她的大孙子。
她大孙子一闪,避开了她的拉扯,跟着他妈妈一起走了。
王婆子一屁股坐下去,拍着大腿哭喊道:“哎哟喂,我的儿媳妇呀,我的大孙子啊!可心疼死我了啊!”
有人问王婆子:“你咋对两个儿媳妇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啊?难道就因为大儿媳妇生的是孙子,小儿媳妇生的是女儿?”
王婆子听了那人的话,狠狠地“呸”了一声。
“那能一样吗?我这大儿媳妇娶进来花了我近二十万的彩礼钱呢!”
那人心里嘀咕,那这小儿媳妇是没要彩礼啊,还是要的彩礼少了?
回头得告诉自家女儿,别再叫嚣什么爱情至上、裸婚什么的了,该要的彩礼一分也不能少啊!
要来的彩礼,他们作父母的也一分不要,全拿给女儿,让她存在自己户头下……
王婆子继续哭:“一提起那个贱货狐狸精我就心疼啊!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山精野怪!
她要带着那个赔钱货走,那就走吧,她还偷了我的钱啊!
整整九十万啊!哎哟!哎哟喂!我的心真的要疼死了!
我们家庆军那个死孩子啊,也不跟我说说他从哪儿带回来的这么个贼东西,跟我说了,我才好找过去让她还钱啊!”
张启年听到王婆子口中的“九十万”,瞬间便明白她指的是那张由他亲手签下名字的假借条。
可围观的人里有不知道的,乍一听说杨晓燕离开时,偷了婆婆九十万,都吓了一大跳。
见有人信了王婆子的话,开始指责杨晓燕,住在杨晓燕对门的老大娘便忍不住替杨晓燕说起话来。
“你一个老婆子,没工作也没退休工资,哪里来的九十万给别人偷?”
“对啊,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听着旁边人的议论,王婆子解释道:“那不是我的钱,是我大儿子的钱。”
老大娘笑了:“你大儿子一个烂赌鬼,能有九十万的话,也就不用把房子抵押给人家要赌债的人了。”
听了老大娘的话,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有人道:“原来她大儿子有这么个癖好啊,我就说嘛,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好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大娘回道:“他们前些天不是报警了吗?说那抱着骨灰盒被赶出家门的小儿媳妇打了他们,还偷走了他们家九十万块钱……
我刚说的这些都是人家警察给查出来的。”
另有一个老大爷轻轻道:“我儿媳妇娘家表弟正好是替人要账的,昨天过来玩的时候跟他碰上面了,回头悄悄跟我们说,让我们防着点儿他。
这人万一再陷进赌局里,没钱还债的时候,有可能什么事也干得出来!”
“哎呀,那我们可都得小心着点儿了……”
“是啊是啊,与这样的人做邻居,可真是倒霉!”
“那小画家要是没把房子给他们就好了,原来那小媳妇多好,我拎不动东西的时候她还会帮把手呢……”
周庆民听得心烦意乱,他拎着扳手从房子里走出来,道:“说什么说,我家的事,与你们有什么相干!都给我滚,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
第二十五章 善恶终有报
张启年幽深地看了周庆民一眼,不急,等空出手了再收拾他。刘远教原主的那些手段,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够周庆民喝一壶的了。
张启年随着人群的散去离开了周家门前。
刘远刚看完一场家庭伦理剧,正啧啧摇头,就见自家小舅子仿佛火烧屁股一般飞快地下了楼。
“启年,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呀!”
张启年不想跟刘远说话。
反正他前身是个抑郁到一年多都不开口的人,他不爱说话也不显得奇怪。
他沿着熟悉的小路快速奔向小区门口。
他的脑子里不断回放王婆子和对门那个老大娘说的话。
老大娘说:“他们前些天不是报警了吗?说那抱着骨灰盒被赶出家门的小儿媳妇打了他们,还偷走了他们家九十万块钱……”
王婆子道:“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山精野怪……我们家庆军那个死孩子啊,也不跟我说说他从哪儿带回来的……”
他的脑子一边回放一边筛选出有用信息。
他的骨灰没有被撒在这条小臭沟渠里,被杨晓燕带走了。
杨晓燕即使因他而被赶出了家门,也没有放弃他的骨灰……
她带走了他们的女儿,使女儿可以远离她那恶毒的奶奶和大伯。
她知道了那张借条,还把借条拿走了……
她没有留在永安市,没有回他们从前居住的出租屋,她极有可能回了娘家!
可为什么跟前世都不一样了呢?
难道是因为他的重生,产生了蝴蝶效应?
还是他的妻子也重生了?
他还记得她前世临死时对女儿说的话,她想念她的父母,她想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这么一想,张启年心里又忐忑起来。
如果妻子也重生了,回了娘家,那他找上门去,她还会原谅自己吗?
还有岳父岳母,会不会阻挠他与妻子合好?
张启年压下心中的不安,晓燕最是心软,也最怕缠,他就厚着脸皮多缠着她,总有一天她会原谅他的!
至于岳父岳母,他努力弥补,总有一天,他们会被他打动的。
这些也都还只是他的猜测,如今最要紧的是,回常山市,去清江县杨家湾。
他要确认她们母女是否真的回了杨家湾!
他恨不得立刻见到她们,他想她们了!
小区门口,守在车前的老李见到少爷出来了,赶紧帮他打开车门。
张启年钻进车门后立即吩咐道:“回常山市。”
刘远跟在张启年身后,跑得气喘喘的,不等老李过来帮他,自己就打开了另一扇车门,坐进了车里。
他有些责怪地问道:“你突然跑得这么快干嘛啊?我答应了爸妈要看好你的,你这突然加速,我还以为你又要做什么傻事呢!”
张启年怕他回头跟张德顺和王淑芬乱说,会让张德顺和王淑芬担心,也会让他们因此而限制他的行动自由,便难得地解释了一句。
“我要回常山,我赶时间。”
刘远疑惑地看向他:“怎么又要回常山了?你不是还没找到你恩人吗?咱们不找了?”
其实他更想问,都到了永安市了,难道小舅子就不打算再顺便去见一见前女友?
司机老李快速设置好导航,启动汽车,按着提示的路线前行。
张启年道:“把导航改一下,先不回家,去常山市下的清江县杨家湾。”
老李从内置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道:“好的,少爷!”
车开到郊外的偏僻路段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张启年的眼睛里。
车内的张启年脖子随着那个晃悠的身影转动。
他大喊一声:“停车!”
开车机器老李立即急刹车。
张启年又道:“倒车!”
考虑到这是个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的路段,靠边倒车也没什么危险,老李在交规与少爷的话之间选择了后者。他照着做了。
“停!”
车一停,张启年就拉开了车门,冲着路边一个老头喊道:“老头!”
刘老头拎着一个酒瓶子,半是迷醉半是清醒地看了张启年一眼。
“你谁啊?喊我干嘛?”
刘远也下了车,站在张启年身边,问道:“对啊,这谁啊,你喊他干嘛?”
张启年什么也没再说,直接上拳头。
刘老头一双眼睛上莫名其妙地挨了两拳,疼得他瞬间丢开酒瓶子,用手去捂眼睛。
他还想问这人年轻人为什么打自己,更密集的拳头一个一个地落到他的身上,他也不敢再问原因了,一声一声地求起饶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呐……”
张启年拳拳到肉,打得刘老头抱着头窜来窜去,直到刘老头疼得满地打滚,张启年也没放过他。
他开始改拳打为脚踢!
张启年边踢边在心里骂道:“个老色鬼,想占我们家小沫便宜,我打不死你!”
上辈子他作为一个只能穿透物体、其他什么也不会的鬼魂,连这刘老头的一根汗毛也碰不着,每次都憋屈得不行。
今天可算是出了口恶气了!
这一拳拳、一脚脚地打在老色鬼的身上,听着老色鬼的哀嚎,张启年只觉得神清气爽!
一旁的刘远却被他吓到了!
在刘远的眼中,小舅子没抑郁之前是个什么也不会又超级没脾气的草包,抑郁之后也就像个哑巴一样不说话而已。
没想到小舅子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发起狠来的样子,好可怕!
这反差太大,让刘远都忘记了要阻拦了。等刘远反应过来,刘老头已经奄奄一息。
刘远赶紧抱住张启年:“别打了,启年,别打了,再打该出人命了!”
他可不想明天和小舅子一起上新闻头条,X省名企老总儿子与女婿无故殴打路边老人致死?
那些记者可不会管他有没有一起打,只要他在现场,那他在他们,就一定是打了的。
绝对不可以!
张启年还想再踢一脚,刘远把他抱住,硬拖着他上了车。
刘远把张启年抱上车之后,又伸出头往四面八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很好,没有目击者、也没有摄像头!这半醉老头的双眼一开始就被打得泪流不止,他应该也没看清他们的样子……
刘远把头缩回车内,道:“老李,快开车,赶紧离开这里……”
第二十六章 外公的关心
杨老九拽着杨晓燕从周庆军的墓边回到了家,在家门口撒开杨晓燕的手,气哼哼地回房间了。
林春花问道:“你们两个又怎么了这是?”
杨晓燕叹了口气道:“我爸又生气了。”
林春花便回了房间,问了问正坐在床边一个小凳子上抽闷烟的杨老九。
“晓燕说你又生气,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了吗?葬了他,然后再也不提他的。”
杨老九把烟嘴拿开,烦恼地道:“你说我们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吃一百个豆不嫌豆腥的!
她居然在那儿说与那小子今生缘份短,想下辈子还跟他在一起!
这死人面前能轻易许诺吗?
万一灵验了呢?
下辈子继续跟那小子纠缠不清,再吃一遍苦头吗?”
林春花笑道:“你个老头子,我说你回头去干嘛呢,你偷听晓燕说话啦?你羞不羞?”
杨老九道:“什么羞不羞的,我就是担心她会乱说话,没想到她还真乱说了。还好我回去了,拿烟斗敲了他的墓,警告他下辈子别再肖想我的女儿!”
林春花笑了笑,道:“你啊你,他死都死了,你敲那么一下,他是会疼啊,还是会痒啊?平白让女儿更加心疼他。”
杨老九道:“养女儿就是糟心!胳膊肘都往外拐。你在这儿心疼她,她却在心疼她男人!就周庆军这么个烂货,有什么好心疼的?”
当初杨老九之所以反对杨晓燕跟周庆军走,并不是因为周庆军家在外省,他女儿需要远嫁。
而是他觉得周庆军没有担当。
正常人看上别人家女儿,不得上门来提亲啊?
而且他也没打算要什么彩礼,只要周庆军上门来,走这么个流程,把态度摆出来了,一切就好商量了嘛。
可周庆军倒好,自己叫好三轮车缩在村口,让杨晓燕收拾东西直接跟他走……
这行径跟拐骗有什么区别?
奈何自家傻闺女不争气,非得跟周庆军走,杨老九也只好说了几句狠话放行了。
他以为他不为难周庆军,周庆军就会感恩,就会好好待他的女儿,结果呢?
唉,想想就心疼啊!
杨老九道:“要是当初我听十五的,出村把那小子的腿打断了,拖回来当上门女婿,有咱们看着,女儿也许过的就是不一样的日子。”
林春花“扑哧”一笑,道:“幸好你没这么干,你若真这么干的话,我就得到县大牢里,隔着铁门铁窗见你了。”
杨老九想像了一下那样的画面,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生那小子的气,也不光是因为晓燕,还有小沫啊!”
林春花道:“小沫怎么了?”
杨老九道:“小沫胆小啊,她一听见下屋打孩子,就下意识地发抖,我看呐,她没少挨过打。
咱家闺女性子急归急,可不像是个会打孩子的人,而且这些天我瞧着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也很好。
那打小沫的人会是谁?
不是那小子,就是那小子的妈!
一想到咱家这么乖的孙女常常挨打,我可难受了。”
林春花也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刚才我在厨房煮饭,咱家小沫来帮忙了。我看她干活可利索了,一瞧就是个老手,可咱家小沫才十岁,这么小,他们老周家怎么好意思?”
杨老九叹了一口气,道:“咱闺女粗心,还天天在外面摆摊,对小沫的关心应该也不多,咱们以后多疼疼小沫。”
林春花点头。
“好了,出去吧,洗个手准备吃饭。我再去厨房炒个青菜。还有啊,别动不动就生气,小沫胆小,你别把她给吓坏了。
来,笑一个,笑一个嘛!”
杨老九被老妻拿食指撑着酒窝,想起年轻的时候妻子也常常这样逗自己开心,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林春花满意地道:“这样就对了嘛!走,吃饭去!”
夫妻俩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门,林春花道:“都去洗手吃饭。”
饭桌上,杨晓燕有意向杨老九示好,把一个鸡腿夹到杨老九的碗里,道:“爸,您吃鸡腿。”
杨老九把鸡腿夹到周沫碗里,道:“小沫吃鸡腿,外公不喜欢吃。”
林春花也不断地给周沫添菜。
周沫看着碗里越吃越多的菜,赶紧端着碗转了个身,嘴里不停地说道:“够了够了,真的够了,外公外婆,你们再给我夹,我都要吃不下了。”
杨老九道:“多吃点好,你看你这瘦瘦小小的样子,多吃点可以长高。”
说着,杨老九又往周沫碗里添了一块红烧肉。
周沫愁坏了,不吃浪费,吃了又撑。
“外公外婆,下次别给我夹菜了,我吃多少自己夹,你们这个夹法,是不是把我当成小猪崽儿了?”
杨老九哈哈大笑:“小猪崽儿肥嘟嘟的多可爱!”
杨晓燕看着杨老九笑了,知道他不再生气了,也就安心吃饭了。
吃完饭,周沫主动去洗了碗筷。
林春花一边看着她洗,一边夸她乖巧懂事,直把她夸得满脸通红。
她真的不小了……
周沫看了看电子表,她农场里的菜又快要成熟了,她借口想要睡午觉,直接回房间里等时间去了。
杨老九问起了杨晓燕周沫上学的情况。
杨晓燕一愣,她还真忘记了周沫还要继续上学的事。
林春花看杨晓燕那个样子,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责怪道:“你这是怎么当妈的?孩子上学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能给忘了?”
“她爸3月28号没的,当时向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后来……”
后来她们就被赶出来了,直接回了常山市……
杨老九冷哼一声,道:“谈恋爱倒是会得很,孩子的事却一点儿也不上心,你可真是个好妈妈。”
杨老九嘲讽完,问道:“学校老师电话有没有?”
有联系电话,他也好问转学的事情。
杨晓燕翻开手机盖,查找了一遍联系人,不出他所料地摇了摇头。
“小沫上学的事,一直是他爸在管。”
杨老九闭了闭眼,道:“算了,也不指望你了,我去找一下村支书,让他陪我去一趟岭上小学的校长家。”
附近五六个村子的孩子,都在岭上小学就读。
周沫今年读三年级,但她的户籍不在这里,学籍也没转过来,能不能插班进岭上小学,杨老九还真不知道。
所以他打算去校长家问一问。
杨晓燕道:“那我也一起去吧。”
杨老九转回头来,对杨晓燕道:“你还是别去了,你要是去了,人家校长问你相关情况,你来个一问三不知,人家就该笑话你了。”
杨晓燕:……
第二十七章 大黄迎客
今天是杨小满去县城相亲的日子。公鸡才开始打鸣,杨老九和林春花就起床了。
杨小满也被他们从另一个房间的床上挖了出来。
杨小满看了看手表,打了个哈欠说道:“大伯、大伯娘,现在才四点半,就算是要去相亲,也没必要起得这么早吧?”
杨老九道:“谁让你昨天一下午也没约到三轮车的,咱们至少得先走半个小时的路,爬过那两个大陡坡,才有可能搭到去县城的车。
到了县城你先去理发店吹个精神一点的头发。”
林春花道:“对,我跟你大伯还得去买一些礼物,不好空着手就上门的。
你动作快一点,你十五叔家门口的灯早就亮了,他急着去看他孙子呢。
把衣服换一下,穿我昨天给你准备好的那套。”
杨小满伸展了一下四肢之后,飞快地忙活了起来。
杨老九看向杨晓燕和周沫母女俩的房间门,对杨小满道:“你动静轻点,别把小沫吵醒了。小孩子要多睡才能多长脑子和个子。”
杨小满点点头,故意做出小偷进门一样蹑手蹑脚的动作,引得杨老九和林春花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三人准备好后,轻轻地带上家门,一人一个手电筒地出发了,与杨十五汇合之后,一起出了村,往清江县走去。
大黄跟在杨十五身后走了很远,直到杨十五挥了挥手,道:“大黄,回去,我下午就回来了!你好好看家!”
大黄呜呜咽咽地又跟了一段路,才在杨十五的驱赶下回了村。
回村后它直奔杨老九家门前的山泉,舔着一个小水洼里积攒下来的山泉水。
天色渐渐亮了
……
清江县往杨家湾的水泥路上,司机老李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用黑眼圈中间无神的眼珠子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
8:00am。
很好,他已经连续驾驶了十九个小时了。
他是个人。
他困!
可少爷不让停,他便只能继续开了。
唉,他是个人,是个打工人!
打工人的悲哀,只有打工人才能明白。
导航上显示的终点越来越近,再坚持一会儿,他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老李决定等他家少爷和姑爷到了目的地,他就不下车了,靠在车里好好打个盹儿。
心里有了决定,老李继续前行。
然后他愣住了。
特喵的这也算路?
这坡度有90%了吧?
十分接近传说中的45度坡啊!
老李把车停下来,回头对张启年说道:“少爷,我不行,这坡我爬不上去。”
说自己不行总感觉怪怪的,他补充了一句:“就算我行,这车应该也不行。”
这车行不行,其实他还真不知道。
他虽然号称是个开了二十多年车的老司机,但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坡,更没有开着这种车爬过这种坡。
张启年什么话也没说,伸手指了指车窗外面。
一辆焊了车棚的农用三轮车装着一车的人,“嘟嘟嘚嘚”地经过老李身边,慢慢地爬上了坡顶。
老李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把车倒了一段距离,然后重新起步,往坡顶爬去。
爬了一半的时候,张启年提醒了一句:“爬上这个长坡之后马上就是下坡,你注意一点儿。”
老李心里一紧,所有瞌睡虫一瞬间都飞走了,神志从未有过的清醒。
张启年好心地将姐夫刘远身上的安全带重新调整了一下,见他睡得正香,也就没有叫醒他。
等到达杨家湾村口时,老李的脸都是绿的。
这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的大陡坡,差点让他的神经崩断了。
在第一个下坡的时候,刘远一头磕在前座椅背上,一下子就给吓醒了。接下来的路程,他一直在叫骂。
“这是什么鬼地方!这是什么破路!”
张启年让老李在石桥前停了车。进村的小路太窄,他们的车开不进去。
张启年下了车,看了看面前的石桥。
当年他就是等在脚下的这个位置,看着杨晓燕从石桥的那头,飞奔至石桥的这头。然后他张开了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张启年踏上石桥,沿着记忆中的小路,一直往前走,拐了一个弯之后,到了村口第一家。
刘远一脸不情愿地跟在他的身后。
来客人了,杨十五家的大黄非常热情,不但亲自上前招待,还叫来了几个朋友作陪。
张启年:……
十年前村子里还没有这么多狗……
刘远则被吓得大叫一声,然后弯腰捡了几块石头与众狗周旋。
狗狗们本来只是想上前来对陌生人狂吠一阵,向主人们展示一下自己的作用,没想到被一个陌生人拿石头挑衅了。
它们开始集中火力围攻刘远,它们下嘴了。
刘远只能仓皇地逃向村外。
他一路狂奔,还没到石桥,便大声疾呼:“啊!啊!老李!老李!快给我开车门!”
正眯着眼睛的老李听到呼声,急忙下车替姑爷开车门。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姑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经过石桥来到车前,跳进车里的那一刻同时伸出了一只手,用力地合上了车门。
来不及将手收回的老李差点儿就被夹到。
下一刻,他也学着姑爷的样子,跳进了车内的驾驶位置。
车外,黄的、黑的、花的狗,总共十几条。
老李的心砰砰乱跳。
他回头问道:“姑爷,您没被咬到吧?”
刘远看了看自己破了几个洞的裤腿,又将白白的腿伸出来,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道:“裤子破了,皮没破。
这些臭狗,回头我让人来把它们都买了,全宰了吃肉!尤其是领头的那只大黄狗,我要将它碎尸万段!”
老李道:“保险起见,还是去打个疫苗吧!”
刘远点了点头,道:“开车,去最近的接种站打疫苗。”
老李没有开车,而是问道:“姑爷,少爷呢?”
刘远:……
他把张启年给忘了。
车外的狗群并没有散去,刘远和老李都不敢下车。
老李道:“我给少爷打个电话。”
老李拿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个地方能有信号。
“喂,少爷,您在哪儿?您还好吗……”
张启年一边沿着小路朝杨老九家走,一边对着手机说道:“嗯,你先带姐夫去打狂犬疫苗吧!”
张启年挂了电话,微微一笑。
咬得好啊……
第二十八章 防狼术
迎面走来一个扛着锄头的村民,见到穿戴不凡的张启年,便好奇地问道:“年轻人,你来走亲戚的吧?你是谁家的亲戚啊?”
也没听说过村子里哪家有这么洋气的亲戚啊。
这西装笔挺,手腕戴表,又白白净净的模样,配上那双锃亮的皮鞋,简直就像是直接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小路左边的房子门口,出来了两口子,他们也在打量着张启年,等待着他的回答。
刚才村子里那些狗狂吠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有陌生人进村了。
一般谁家有亲戚要来,都会事先打电话约定好,然后派人到村口去迎的。
这人怎么没人迎?
张启年朝这三人点点头,回道:“我要去杨老九家。”
房子门前那个大嫂说道:“去老九叔家?那你可能要白跑一趟了,他们家今天去县里相亲了。”
张启年听了这句话,心里狠狠一痛,差点喷血。
“相…相亲?”
她果然回了杨家湾,可是,她却去相亲了。在他死了还没满一个月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地去相亲了……
也不能怪她,谁让他前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她大概是真的重生了吧?
她恨他。
所以她才打算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好尽快把他遗忘,治好心伤的,对不对?
她才二十八岁,还年轻,长得也漂亮,相亲肯定能成功的。
他又要失去她了!
一想到会有一个男人替代他曾经的位置,与杨晓燕恩恩爱爱、同床共枕,他就……
不!不可以!
他要去阻止她!
张启年急切地问道:“他们去了县城的哪个位置?”
那位大嫂回道:“应该是小建家里吧。十五叔昨天傍晚乐呵呵地说,他今天要去小建家看孙子了,他儿媳妇要给小满介绍个对象。”
张启年一听这话,瞬间又活了过来。
他是知道杨小满的,他是她的堂弟。
原来是他相亲啊!
那就好,那就好。
扛着锄头的村民看张启年神色焦急,怕他找杨老九有急事,于是好心地告诉了他。
“老九叔不在家,但是他女儿杨晓燕在家,你有什么事可以先跟她说说,让她给小建家去个电话就成了。”
听到杨晓燕在家这几个字,张启年的心又雀跃起来,他道了声谢,匆匆往杨老九家走去。
扛着锄头的村民叫杨小山,算起来也是杨晓燕的堂哥。他往前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又转回头来,几步追上张启年,道:“年轻人,我给你领领路。”
人不可貌相,万一这是个坏人呢,老九叔和老九婶都不在家,晓燕妹子和她女儿两个岂不是要吃亏?
张启年认识去杨老九家的路,杨晓燕跟他走的前一晚,他在那条路上徘徊了无数次,可一直到天蒙蒙亮,他也没勇气上前敲开那座房子的门。
被打断腿他不怕,他怕杨老九会折了他画画的手……
杨小山走到坡底就对着杨老九家的方向大声喊了起来:“晓燕妹子,有人找!”
杨晓燕和周沫正蹲在门前的菜地里除草,听到声音,一人拿着一把草站了起来。
“谁找我呀?”
杨小山应道:“不知道,是个男的。”
周沫一听到有个男的来杨家湾找她们母女俩,能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周庆民。
她离开永安市那个家的时候拿走的那张假借条,上面的数额是整整九十万,就算作为夫妻共同债务,杨晓燕只需要还其中的一半,那也是整整四十五万。
四十五万,够王婆子和周庆民吃吃喝喝十几年的了。
以王婆子和周庆民的性子,他们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沫心里紧张了一下下,然后镇定下来,不怕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杨小山领着张启年爬到了半坡上。
周沫站的位置终于能看见来人了,她松了一口气。
虽然还没看清那人的脸,但她可以从身形判断出,来的不是周庆民。
周庆民也高,可他是个200斤的胖子,才半个月不见,他不可能一下子变得这么瘦。
张启年爬上坡来,几步冲到杨晓燕的身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加上前世的那两个月,他已经找了她快三个月了。
阴阳两隔八年整,寻寻觅觅三个月,他想她、念她,心中无比煎熬。
这一刻,他总算踏实了。
张启年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热泪滑落到杨晓燕的脖子上,被突然冒犯而吓傻了的杨晓燕反应过来了。
特喵的你谁啊?上来就抱!敢吃老娘豆腐,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杨晓燕把手中的草狠狠一扔,用膝盖对着张启年的腿间一用力……
目睹这一幕的周沫脑子里浮现出两个英文字母。
“KO!”
因为是第一次对着真人用这招,杨晓燕有点没对准,不过,从那个色狼的反应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张启年“嗷呜”一声,放开杨晓燕,捂着第三条腿满地打滚……
杨小山本来还在猜这年轻人跟杨晓燕是什么关系,怎么一上来就抱住她,在见了张启年的惨状之后,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离杨晓燕远了一些。
晓燕妹子这么狠,应该不可能会吃亏,只是这下手也太毒了吧!
嘶……
杨晓燕把周沫往身后一拉,紧张地看向地上的张启年。
有这么痛吗?
周庆军当初教她的时候只说这招能让色狼马上放开她,没告诉过她色狼会痛得这么厉害。
难怪当初周庆军不肯陪她练习,只给了她一个一人高的长腿布娃娃……
她是不是闯祸了?这样算不算防卫过当?要是把这人踢坏了,她会不会坐牢?
杨晓燕有些忐忑地说道:“小山哥,要不,咱把他送医院吧?”
“啊…哦…好!”
杨小山反应过来,放下一直扛在肩膀上的锄头,就要上前去扶张启年。
地上的张启年伸出手摇了摇,道:“不用送医院,不用了,我没事。不怪你,是我太激动了。”
张启年一边说,一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脸上的神色没有刚开始时那么痛苦了,应该是缓过来了,那股疼痛的劲儿没那么明显了。
见这人被伤害之后不仅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还一直说自己没事,杨晓燕心里生出一股愧疚感。
她带着歉意解释道:“我老公怕我遇见色狼,教了我这么一招,我第一次用,不知道被攻击的人会这么痛。你真的没事吗?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被当成色狼的张启年:……
他从前的确教过杨晓燕一些防狼术,没想到她用在自己身上了!
张启年忍着痛,再一次摇了摇头。
心中暗道:幸好她不熟练,踢得偏了一点儿……
第二十九章 村里来了个富豪
杨小山给张启年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泥土,开始帮杨晓燕说话。
“你的确不能怪我晓燕妹子。
谁让你一上来就抱我晓燕妹子的,你这样可不就像个色狼一样嘛。
就是她不踢你,我也打算用锄头敲你的。
再说了,你激动个啥?”
张启年道:“我是专程来找晓燕姐的,我去了永安市,听说了晓燕姐的事情,担心她出事,所以才找过来的。”
重生回来,他不再比杨晓燕大七岁,而是比她小了三岁。原主当初就是称呼她为晓燕姐的。
杨小山指着张启年问杨晓燕:“你认识?”
杨晓燕直接摇了摇头。
“不认识。”
杨小山又看向张启年:……
张启年道:“是我呀!我!两年前你在永安市的臭河里捞上来的张启年!”
杨晓燕仔细地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道:“还真是,可你从前没这么瘦啊?”
杨晓燕还记得,这人当时挺沉的,把他从河里往岸上捞的时候,她真的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给用上了。把他拖上岸之后,她更是好一阵的脱力。
张启年笑了笑,解释道:“前段时间生了一场病,就瘦下来了。”
这身子被原主糟蹋得有些狠了,一米八八的个子,如今只剩一百二十多斤了。两年前起码有一百五十斤的。
杨小山问道:“你们还真认识啊?”
杨晓燕和张启年一齐冲他点头。
杨小山放心了,他扛起锄头,道:“那行,有什么话你们继续说吧,我先去地里忙活了。”
杨晓燕道:“小山哥,你先别走。是这样的,家里来客人了,我妈养的那些鸡鸭在她去住院之前就处理掉了,我想向你买一只鸡,中午添个荤。”
杨小山点点头,道:“行,我回家让你嫂子给你抓一只上来。”
“谢谢小山哥!”
见外人走了,张启年就想试探一下杨晓燕是不是重生的,他打好腹稿刚准备开口,坡下就爬上来一个抓着一只鸡的妇女。
他只好暂时不提。
“晓燕,三斤重的老母鸡炖着吃最滋补!”
杨晓燕道了谢回房间拿钱,张启年直接掏出一张一百块的纸币递给杨小山的老婆。
杨小山的老婆为难地说道:“还是等晓燕拿散钱给我吧,这我也找不开啊。”
这只鸡最多也要不了五十块钱,她打算让杨晓燕看着给的,而且她也没预备找零的钱。
张启年微笑着说道:“不用找了。”
这钱要是杨晓燕给的,杨小山的老婆肯定不能多收,可这钱不是杨晓燕给的。
杨小山的老婆一下子笑了起来,一边接钱,一边夸道:“您可真是大方!”
杨小山的老婆高高兴兴地下坡去了。
不一会儿,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她一只鸡卖了一百块的事情。
也都知道了杨老九家里来了个有钱人。
村民们纷纷上门来围观有钱人。
杨家湾的村民们与杨晓燕多少都沾着点儿亲,他们上门来了,杨晓燕自然也要招待一下的。
这样,她就顾不上和张启年说话了。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问问题,杨晓燕差点儿招架不住。
张启年主动帮她分担火力,挑了一些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回应起来。
问问题的村民太多了,有几个没排上号的人就逮着年纪小小的周沫问。
“小沫啊,这人真的很有钱吗?”
周沫转了转眼珠子,道:“我不太清楚。不过他以前上我家买过我爸画的画,我爸告诉我,他十副画卖了一百多万。我爸可厉害了!”
张启年状似不经意地朝周沫那里看了一眼,心里软成一片。
村民们听了周沫的话,羡慕不已。
村支书的侄子也在围观群众之中,他心思活泛,听完这些话立刻往岭上大队的办公室跑去。
……
岭上大队的办公室里,村支书收起脸上的笑,挂断了电话,又开始唉声叹气。
自从上次那个女明星不愿意进村,让他与老九叔之间的合同黄了之后,他又起了筹款修路的心思。
可他的申请报告写了不少,电话也打了好几十个,还是没找着愿意出资的人,一个也没有。
这不,他赔着小心赔着笑脸开了口,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挂了电话。
难啊,太难了!
算了,再给县里打个电话,要是还被拒绝的话,他就彻底歇了这心思吧!
他已经没有刚上任那会的干劲儿和精力了。当年他四方奔走,求爷爷、告奶奶地跑了大半年,不还是一样没结果?
村支书拿起电话机,开始拨号。
“嘟……嘟……”
村支书悬着心等待着,等待着对方接听电话,也等待着内心中最后的宣判。
“咚咚咚咚……”
电话没人接,办公室的门却被敲响了。敲得又急又重。
村支书仰起头来,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烦躁地问道:“谁啊?敲什么敲,直接进来!”
门把转了一下,一个头伸了进来,是村支书的侄子。
侄子满脸都是笑,道:“叔,有好事!”
“什么好事啊?能让你笑成这个傻样?”
“咱们村里来了个有钱人,花一百块钱买了小山叔家一只三斤重的老母鸡!”
村支书怒了,拿起桌上一团废纸朝侄子的头丢了过去。
他就知道,什么有钱人,不过是个被宰了一刀的肥羊而已。
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当他特地跑来大队说嘴,这么八卦,活该他二十五岁了也娶不上媳妇!
侄子把头缩回门外,大声道:“叔,我刚才没说到重点。
那真是个有钱人,不是普通的有钱人,是富豪!
说是从什么市里来的,来找老九爷家的晓燕姑姑。
他自己说晓燕姑姑以前救过他的命,他来报恩的。
那人手上戴了一块表,牌子我在上电视里见过,叫百达翡丽,世界名牌!那么一块表,至少值县里的两三套房子!
晓燕姑姑的女儿还说,那人从前花了一百多万买了她爸爸画的十副画!”
村支书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什么?手上戴着几套房子?还花一百多万买了十副不能吃不能喝的画?”
最重要的是,杨晓燕对这位富豪有救命之恩!杨晓燕是杨家湾人,杨家湾人救了富豪的命,富豪还找上门来报恩了……
村支书激动地走出办公室,拉着侄子问道:“人还在村里不?”
侄子点点头,道:“就在老九爷家里呢,晓燕姑姑要留他吃饭。叔,咱们快回村让他捐钱修路吧!修好了路,外面的姑娘就愿意嫁进来了。”
村支书兴奋地拍了一下侄子的后背,笑着说道:“算你小子机灵!走,回村去!”
他走了几步,又道:“等等。”
他得回办公室,把那张预算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