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富豪捐个款呗
周沫搬了个凳子坐在门槛的一侧，笑眯眯地看着空地中央那一个圆桌子边上围着的三四层人。
村支书果然被人叫来了。不枉她违心地夸了一回她爸。
对，她是故意透露张启年有钱的消息的。
她也想要修路啊！
希望被村民们围在中央的张启年不要怪她。谁让他正好撞上来的？
而且这人看向她和她妈时的眼神太古怪了！他来的也蹊跷……
他说他是常山市的人，前两天却跑到永安市去了，还恰巧在那儿听说了她爸死亡、她和她妈被赶出家门的事情。
之后更是因为担心她们母女的安危，托人打探出她们母女的行踪，一路找到了杨家湾来……
这番言论下来，村民们都夸他是知恩图报的真君子。
可是周沫想问，这位君子前世去哪儿了？
前世这人在买了她爸的画之后，与她们之间再无任何交集。
今生他为何会找上门来呢？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他今天必定要先出一回血了。
周沫支着耳朵听着圆桌那边的对话。
一个村民说道：“我们想去县里赶个集，连车都坐不上，得走上老半天……”
另一个村民道：“路不修，村里的小子们都娶不上媳妇了……”
……
张启年始终面带微笑，嘴里则回着一些没营养的话：“这样啊，是吧，那确实……”
只要村民们没有直白地说出来，他就可以继续装听不懂。
修路，应该需要一笔不小的数目。
他刚附身在原主身上不久，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原主的。
而他一醒来就计划寻妻了，还没细想过怎么定位自己的新生，如何与原主的家人相处这些问题。
但他想，至少不能轻易动用原主的财产啊，今生，他不想再如前世那样，做一只只会吸别人血的吸血虫了。
村支书抚了抚额，对村民们挥了挥手，道：“你们也别都围在这儿了，散了吧，该干活的干活去，该回家做饭的回家做饭！”
这些人也真是的，明明之前悄悄提点过了，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他们还是只会这么干巴巴地说。
村民们站着不动，还没劝动富豪捐款呢，怎么就让他们回去了？万一这人走了，他们上哪儿再找一个富豪去？
村支书一瞪眼：“让你们回去你们就回去！那事我来说！”
一群没眼力界的傻子，没看见他们围在这儿，都挡住人家看杨晓燕的视线了吗？
村支书的气势一放开，村民们顿时就从圆桌旁边散开了。
但他们并没有全部回家，各家都留了能主事的，分散在空地上旁听。
村支书拿起圆桌上的水壶，给张启年续了一杯茶。
“听说我家晓燕妹子救过你的命？”
张启年点点头，道：“我不会游泳，前两年在永安市那边意外落了水，是晓燕姐跳下去把我捞上来的。”
村支书感叹道：“我家晓燕妹子自己的水性也不好，却总是见不得别人落难。
想当年，那个叫周庆军的大学生在后山的小瀑布那儿落了水，也是晓燕妹子跳下去捞上来的。
后来他成了晓燕妹子的丈夫。
可惜他福薄，上个月过世了……
晓燕妹子只好带着女儿回了杨家湾，可在杨家湾生活不方便啊！
她要是想上县城去买卖点东西，来回得走上五六个小时，到家后胳膊腿都得疼上好几天。
坐车吧，又危险。就去年清明节那天，有一家搬到县里住的人家要回村扫墓，结果小轿车一翻，一下子五口人全死光了！”
杨晓燕在厨房门口进进出出，张启年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
村支书看到他逐渐皱起的眉头，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于是他继续说道：“昨天我还陪老九叔去了岭上小学的校长家，给小沫办理借读。
下个礼拜，小沫也要跟村里的孩子一样，每天爬两个大陡坡到学校去读书了。
一天来回走四趟，也不知道她这城里来的孩子能不能适应。
我说让老九叔给她买一辆自行车，老九叔还不答应，怕她下坡刹不住……
要是能筹到钱把这路修一修就好了……”
张启年看向坐在门槛一侧的周沫，发现她也在看着他，正对着他眉眼弯弯地笑着。
张启年清了清嗓子，问村支书：“大概要多少钱？”
村支书一喜，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事先准备好的预算表，递给张启年，道：“
您看看。
这是我前天晚上算出来的。
计划就是把那两个大陡坡削到正常道路标准。
人工不用钱，到时候让各村出人去挖，人工挖不动的，再动用机械。
材料钱最贵，水泥和沙子最近都涨了不少……
合计四百三十八万七千二百六十五块钱。”
张启年一边看预算表，一边听，然后抬头对一脸期待的村支书说道：“我直接捐五百万，多的钱你把进杨家湾的这条小路拓宽一下，务必让小汽车能直接开到晓燕姐家门口。”
他不想下次来的时候又被狗追一路。
以后他不准备带刘远来了，没人替他把狗引开了……估计刘远也不想再来了。
“把你的银行账号报给我，我直接用手机给你转账。”
村支书激动坏了，他伸出双手在自己腰侧擦了两下，然后紧握住张启年的手。
“张少爷，我谢谢您！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村支书又叫了叫杨老九家门前的村民们，“大伙儿都过来！一起谢谢张少爷！张少爷要捐五百万给咱们修路！”
场面一下子热烈起来。
村民们挨个上前跟张启年握手，到最后，张启年的手都有些隐隐作痛。
杨晓燕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她没想到她就做几个菜的功夫，张启年就答应捐款五百万，这么大一笔钱，他能拿得出来吗？
她走到张启年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轻轻地道：“要不你再考虑一下？至少也要跟家里父母商量一下吧？”
杨晓燕略显亲昵的动作令张启年格外高兴，他笑着对杨晓燕道：“不用了，铺桥修路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我父母是不会反对的。
他们自己每年都会捐出上千万给慈善机构。
我能捐出自己一年的零花钱修路，他们知道了会很开心的。”
听说了那一家五口丧生在那条破路上的消息之后，张启年怕了。
万一妻女在那路上出点儿意外……
所以他马上换了一个想法。
把原主一年的零花钱捐出来修路，既方便了妻女出行，也能为原主积点功德，希望原主下辈子能因此投个好胎。
村支书一把拉住张启年的胳膊，道：“张少爷，走，上我家，我给您杀鸡宰羊！”
张启年摇了摇头，道：“我就想尝尝晓燕姐的手艺。”
他很久没有吃过妻子做的饭菜了……
第三十一章 试探
张启年表示想单独跟杨晓燕母女俩吃个饭，村支书识趣地领着村民们走了。
回到家后，他立即组织人手杀猪宰羊，准备晚上宴请张启年。
杨晓燕把炖好的老母鸡汤端上桌，招呼张启年吃饭。
张启年接过杨晓燕递过来的筷子，心里又酸又暖。
真好，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了。如从前一样，一起坐在了一张饭桌之上。
在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张启年格外珍惜这样简单又温馨的幸福时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张启年感觉杨晓燕的厨艺进步了许多，她做的这一桌子菜，味道比原主家里顶级大厨做的还要好。
特别是这些蔬菜，真是好吃到停不下来。
就着这些菜，张启年忍不住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
他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道：“没想到晓燕姐的厨艺这么好！”
周沫夹了片青菜塞进嘴里，心道，这跟她妈妈厨艺没关，都是她那灵泉种子的功劳。
这些蔬菜都是从门前菜地里摘的，浇了两天灵泉水了。
做饭菜用的水也是灵泉水，不好吃才怪。
客人称赞她厨艺好，杨晓燕高兴极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说着，她又要给张启年添饭。
张启年连忙抢住空碗，“够了够了，我平时都只吃一碗饭的，这顿可是一口气连吃了三碗，真的吃饱了。”
杨晓燕道：“吃饱了好，吃饱了好，小沫她爸就是经常不吃饱，所以才得胃病的。”
张启年想起从前。
杨晓燕每天都会早早地做好早餐，再出去卖水果，晚上六点多钟才会回来，动手做晚饭。
他呢，就整天呆在画室里，中午要是饿了，就捱一捱……
他会做饭的，杨晓燕也一直认为他做了午餐吃的，但他没有。
有时候他饿得狠了，吃晚饭时就会吃的很急。
杨晓燕让他细嚼慢咽，他就会掩饰性地解释一句：“我中午没吃饱……”
还有小沫，她也常常陪自己饿肚子，因此一直长得瘦瘦小小的。
张启年带着歉意看向周沫，周沫从碗里抬起头，朝他甜甜一笑。
杨晓燕提起张启年，有些伤感地沉默了下来。
张启年问道：“晓燕姐，小沫他爸走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不打算再找一个吗？”
杨晓燕摇了摇头，道：“不找了，反正也不可能再找得到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了……”
周沫：……
妈妈，你清醒一点，他哪里对你好了？不过就是会说几句甜言蜜语罢了。
这样就叫好了？分明是在耍心眼，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做牛做马……
周沫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埋头吃饭。
张启年仔细地观察着杨晓燕悲伤的神色，还是没找到一丝破绽。
看来妻子没有前世的那些记忆，她应该不是重生的。
张启年又看向周沫。
小沫这辈子为什么没有听他临终前的傻话，选择与她奶奶和大伯在一起？
还有她奶奶手中的那张假借条和家里的那些证件，到底是谁拿走的呢？
张启年开口了。
“晓燕姐，我之前找到你在永安市春田小区的家时，碰上了一个自称是你婆婆的人。
那人对我很不客气，还说你是个贼，偷了她九十万块钱逃跑了……”
“贼？”
杨晓燕一愣，然后愤怒地一拍桌子，道：“庆军他妈太过份了，这简直就是诬赖！我没有偷钱，再说了，她哪来的九十万块给我偷？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都把我和小沫赶出来了，还要造谣毁我名声！
上次我就不该因为庆军对他们手下留情。我应该再打得狠一些，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气死我了！”
张启年继续说道：“听说她还报了警。”
杨晓燕又拍了一下桌子，道：“报警也不怕，我行得正坐得直，没做过贼，没偷过东西，不怕查！”
杨晓燕一转头，看到抱着碗作惊吓状的周沫，收敛了一下怒意，安慰道：“小沫你别怕，妈妈不是贼，不会被抓走的。”
周沫放开咬得生痛的嘴皮子，为了弄点眼泪出来，她也真是拼了。
报警她不怕啊。那张借条本来就是假的。而且被她拿走了，放进了只有她才打得开的系统背包里。
但这个叫张启年的古怪人，一直在盯着她啊，盯得她心里发毛。
她身上秘密太多了，而且这人目的不明，她不能露馅。
两颗泪珠顺利地从眼眶里滚出来，周沫边哭边喊：“妈妈，我不要你被抓走！呜呜……妈妈…妈妈…爸爸……”
疼啊！
人家演员说落泪就能落泪，她不行啊，没演技就只能靠咬痛自己才能产生泪珠。
她还没控制好力度，嘴里都有血腥味儿了，太惨了！
张启年看到周沫哭，尤其是她还喊了一声“爸爸”，他心里狠狠一痛，赶紧上前抱住她，道：“乖啊，小沫不哭，小沫别怕，警察只会抓坏人，你妈妈是好人，不会被抓的。”
周沫觉得，这人似乎也没有恶意，但也许是他伪装得好呢？
周沫挣开张启年的怀抱，扑到杨晓燕的身上，紧紧地抱着她不撒手，好像怕别人把她抢走似的。
杨晓燕一下一下地拍着周沫的后背，轻声安抚。
她想起糟心的婆家人，也开始掉眼泪。
张启年后悔了，他不该试探的！他吓到她们了，把她们都惹哭了！
“晓燕姐，你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住你们家对门的那个大娘告诉我的。
你婆婆的确报了警，但人家查了一下她和她大儿子近几年的经济状况，发现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拥有那么大一笔钱。
你是清白的，案件已经定性了。”
杨晓燕听他这么说，才平静了下来。
她抹了抹泪，感叹道：“他们老周家，除了庆军，怎么就没一个好人呢？”
杨老九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谁不是好人？”
杨晓燕看向门外，问道：“爸妈，小满，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相亲相得怎么样？”
张启年看见杨老九，情不自禁地躬起背，缩起了脖子，眼神闪躲。犹如一个犯了错被班主任罚站的小学生一般。
哪知杨老九直接走了过来，拨开站在他前面的杨晓燕，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杨老九道：“您就是给我们村捐钱修路的张少爷吧？好人啊……”
在杨老九不停的夸赞声中，张启年慢慢变得正常起来。
对啊，他现在是“大好人”张启年，不再是拐了人家女儿的周庆军了。
张启年恭恭敬敬地对杨老九道：“伯父您好！”
看上去，岳父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如果那晚自己鼓足勇气敲开这扇门，恭恭敬敬地对他说一句，“伯父您好！我上门来求娶您的女儿”，他也许就不会反对自己与妻子的婚事了……
第三十二章 拉他入股
张启年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司机老李打来的。
老李告诉张启年，刘远已经打过狂犬疫苗，并在清江县的一家酒店入住了。他马上从清江县出发，到杨家湾来接他。
张启年道：“不用，我打算在杨家湾住一晚，你明天早上再来接我吧。今晚好好休息，疲劳驾驶不安全。”
电话那头的老李感动坏了，原来少爷也知道疲劳驾驶不安全啊，那他还让自己连续开车十九个小时……
张启年挂了电话，又坐到了杨老九的身边，继续与杨家人聊起天来。
杨晓燕正在问杨小满相亲的事情。
“小满怎么回事啊？回来后一声不吭，还蹲到菜地边上发呆去了，是相亲失败了吗？”
林春花叹了口气，道：“那姑娘条件太好了，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杨晓燕问道：“女方什么条件啊？不是说女方先看上小满，才托小建媳妇牵线的吗？女方是怎么看上小满的？”
林春花道：“那姑娘是县一中高中部的语文老师，家就住在县城。
说是有一回碰上了拿着刀抢钱包的歹徒，正好被咱家小满给救了。
她跟小建媳妇是高中同学，小建媳妇办孩子满月酒的时候她也去了，在席上认出了咱家小满……”
杨晓燕笑了起来：“原来是英雄救美，美人要以身相许啊！然后呢？”
“我们也不知道，按惯例，相亲不得让他俩单独聊聊嘛。
他俩出去走了一圈，也不知道这混小子说了些什么，那姑娘哭着冲上来拿着包就走了。
我们一开始问他怎么回事他也没说，到村口了，他才苦着脸说，自己配不上人家……”
桌上的饭菜早就已经收拾干净了，换上了茶水和一碟花生瓜子。
周沫抓了一把瓜子，跨出门槛，走向菜地。
……
杨小满蹲在菜地边上，手上扯着一根草，心里想着事，一点一点地把草撕碎。
是啊，程娇娇她大姨说得对，程娇娇那样优秀的人，他这么个山坳坳里出来的穷小子配得上吗？
人家师范大学毕业，在县一中教高中语文，还有一套县里的房子，人长得漂亮，父母也都是老师……
可他呢？
父母双亡，高中毕业，之前是流水线上的打工仔，现在更是失业状态。
房子倒是也有，可杨家湾里的两层楼还不如人家县里的一间房呢。
存款也少，勉强也就能付个彩礼钱。
非要找个优点的话，也就长的还行吧。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般配啊！除非把两人的性别调换一下……
杨小满想，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个人，就算在一起了，也可能过不长久吧？
而且程娇娇她大姨说得太难听了，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穷酸样。还说他是不是图谋程娇娇的房子……
虽然他没碰上那位大姨之前的确想过要吃程娇娇这块天鹅肉，但他绝对不是什么图谋人家房子的癞蛤蟆！
他被气坏了，为了争口硬气，他就当着那位大姨的面直接拒绝了程娇娇。
还找了那么个破理由……
气得程娇娇当场掉了眼泪。
现在想想，好后悔！
唉！都是因为穷，所以才被人看不起的。也是因为真穷，所以他才自卑，才会说出那样的傻话……
“好想一夜暴富……”
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答应程娇娇的追求了。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女孩子追，他也真的挺中意程娇娇的，可惜他配不上……
一只不大的手掌出现在杨小满的眼前，掌心中卧着几颗炒瓜子。
周沫道：“舅舅，吃瓜子。”
杨小满道：“小沫乖，舅舅不吃瓜子，你让舅舅一个人安静地想一想。”
“舅舅在想什么？”
杨小满苦笑了一声，道：“想发财。”
周沫道：“发财多简单啊，舅舅你忘了啊，你可以卖山里的空气啊！5块钱一袋，装也装不完。”
经周沫一提醒，杨小满记起了之前说过的农家乐。
对呀！大伯家里坐着的那个富豪捐钱修路了，路通了，农家乐就可以开始办了！
只是办农家乐的话，他手里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
“唉！”
杨小满又叹了一口气。
周沫问道：“舅舅你又怎么了？”
“舅舅缺钱。”
周沫道：“我以前也经常缺钱，因为我妈只给我一天五毛的零花钱，但学校门口的辣条要一块钱一包。
幸好我同桌也喜欢吃辣条，我就再问她借五毛，然后买来的辣条两个人分着吃。
这样，我当天就可以吃到辣条了，舅舅，我聪明吧？”
杨小满一拍腿，对啊，他一个人支不开摊子，可以找人合作啊！
周沫把瓜子往杨小满手里一塞，道：“这把瓜子给舅舅吃，我去叫张叔叔再给我抓一把。”
杨小满一下子就有目标。他想找张启年合作。
要干就干一把大的！
杨小满回了自己的屋里，写写画画一个小时，然后拿着几张纸出来了。
他的心脏砰砰跳，站在房门口努力镇定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厅堂里。
他走到张启年的面前，学着电视剧里看来的桥段，把手中的纸递了过去，生涩地说道：“我…我有一个项目，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张启年有些诧异地接过那几张纸，看向首页的抬头，“农家乐”三个加粗的大字一下子就跃进他的眼帘。
张启年快速地看了一遍，点点头，道：“很不错！卖点足，前景也不错。”
前世死后的那八年里，他不用睡觉，有大把的时间细看时代的变化。城里人热衷的农家乐，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他没想到，杨小满居然也有这样的生意头脑。
十年前，这就是一个愣小子啊。
当年的杨小满撞见他在瀑布边亲杨晓燕，非说他在欺负杨晓燕，还上前来打他。
虽然他的确是在“欺负”杨晓燕，但也不可能站直了挨打。
他还了手，然后杨小满就盯上他了，弄得他有好几个黄昏，都没有在约定的那棵大树下见到杨晓燕……
嗨，往事就不再提了。
张启年把手上的纸张递给了因好奇而扑过来半个身子的杨晓燕，对杨小满说道：“我出资一百万，占一半股，股份给晓燕姐和小沫。”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第三十三章 养子与亲子
杨晓燕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杨老九也站出来反对。
张启年故意装出不悦的表情，道：“要不是晓燕姐救我，我早就没命了，难道我这德隆集团大少爷的一条命，还不值这么点钱吗？”
杨晓燕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初去救你，并不是冲着让你回报才救的，而且要说报恩，你早就报过了。
你还给我们村捐了这么多钱修路，我若是再要你的股份，那我成什么人了？我不能要！”
“好人就该褒奖！”
“没说不该，是太过了！反正我不要！”
俩人继续争辩，声音越来越大，一个非要给，一个偏不收……
周沫的头在这俩人之间来回地转，她真的很想说一句，“要不就当是借的吧，到时候赚了钱再还。”
农家乐开起来，凭借她那灵泉种子的威力，早晚也能赚到这一百万的。
而且她还打算把农场里的各种种子拿出来试种，如果农场种子在现实世界中也能种出来，并附带特殊功效的话，那她不想发财都难了。
可是她只有十岁，这话她不能说、也不敢说出口，她怕在张启年面前崩人设。
下屋里，杨小谷的爷爷奶奶以及爸爸三人支着耳朵，仔细地听着上屋的动静，心里那个羡慕嫉妒啊。
天下掉下来个大馅儿饼，你欢欢喜喜地张开怀抱接着就是了，怎么还往外推呢？
他们都恨不得冲上坡去告诉杨晓燕，“你不要我要啊，给我吧！”
这杨老九家的女儿运气真好，一捞就捞到个腰缠万贯的大财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去学游泳还来不来得及……
村支书领着人杀好了猪、宰好了羊，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带着自己的银行账号爬上坡来请张启年了。
张启年看到村支书，故意冷下脸来，装成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村支书心里一突，答应捐的钱还没到账呢，怎么就生气了呢？
弄明白了怎么回事，村支书把杨老九叫出门外，两人在外面嘀咕了一阵，杨老九进来了。
“晓燕啊，张少爷要给，咱们就收下吧，只是这个股份，要重新分配一下。”
一番商讨之后，张启年要了15%的股份，杨小满占45%，剩下的归杨晓燕和周沫母女俩。
张启年满意了，这才接过村支书给的银行账号，往里面打了五百万之后，又给杨晓燕的账号里打了一百万。
村支书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高兴地说道：“走，都上我家吃酒席去！”
周沫跟着大人们一起到了村支书家，沾了张启年的光，被安排上了主桌。
周沫喝着甜米酒，看着被村民们轮着敬酒的张启年，感慨道：“好人啊，简直就是财神爷座下的送财童子！”
来一趟不但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还给了她家赚钱计划的启动资金。
至于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时间长着呢，慢慢观瞧吧。
张启年在村支书家热热闹闹地吃着酒席，他的姐夫刘远则孤孤单单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担心自己会不会得狂犬病。
接种站的医生告诉他，有些人被咬后感觉自己的皮没破，其实已经破了，只是没感觉到疼痛而已。
接种了疫苗后得过几天才会出现抗体。听说也有个例打了疫苗，却在没出现抗体前就已经发病了。
这病的致死率几乎100%……
刘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觉得腿部与狗嘴碰撞的那几个地方越来越痛。
他拿起手机，拨给了他手下第一号狗腿子刘三儿。
刘三儿一接电话，刘远就破口大骂。
“都几个小时了，你特么怎么还没有滚过来？常山市离清江县不过一小时的车程，你要是再磨磨蹭蹭的，以后就别再跟着我干了！”
刘三儿道：“叔，我已经到清江县了，打算找两个卖狗肉的一起去。”
十几条会咬人的恶狗，刘三儿也怕啊！所以他打算找几个专业人士跟他一起去杨家湾买狗。刘三儿因为与刘远同姓，为了表示亲近，就喊刘远叔叔，但他并不是刘远的亲侄子。
刘远没有家人，他是张启年的父母从福利院里领养出来的，当年他才八岁，长大以后娶了张启年的姐姐张兰馨，身份从张家养子变成了张家女婿。
刘远听到刘三儿的话，有些烦燥地说道：“那你动作倒是快一点儿啊！”
刘三儿保证道：“叔，您放心，明天天亮之前，我一定把那些畜生的尸体带到您面前来！”
刘远突然想起张启年还没有离开杨家湾，他揉了揉眉心，不甘地说道：“不，今晚你先别行动。你找好人，电话保持畅通，明天上午等我电话。”
刘三儿在电话那头一个劲儿地点头：“好的，没问题，明白！”
刘远挂了电话，又给张启年的姐姐张兰馨打了过去。
“喂，老婆，我被狗咬了……”
张兰馨正在与父母、女儿一起吃饭，一听到刘远的话，赶紧问道：“怎么回事啊？要不要紧？去医院处理了没有？”
刘远把这两天的所有事情都跟张兰馨说了一遍，着重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容易。
他听到电话那端张父张母的声音，还特地跟张兰馨说了一句：“你让爸妈别担心，我应该没事的。”
坐在餐桌上座的张德顺朝女儿一伸手，道：“手机给我，我说两句。”
刘远心里一暖，道：“喂，爸！”
张德顺语带焦急地问道：“启年呢，他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狗咬到？你和老李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扔在那个小山村里呢？”
王淑芬也凑到手机旁边，道：“就是啊，启年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啊！”
刘远心里狠狠一噎，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道：“打过电话了，他没事，正在被那个小山村里的人热情招待着。
听他说那村子的支书还杀猪宰羊地宴请他，因为他刚给人家捐了五百万修路。
我本来打完疫苗就要跟老李一起去接他的，可是他拒绝了，说老李疲劳驾驶，他不敢再坐他开的车。
而我的状况也不好开车……
我也很不放心他的，刚刚还打过电话去确认，让他把手机开了外音，还和村民们说了几句……”
张德顺听完刘远的话，这才放心下来，点头道：“嗯，你办事一向牢靠。”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一句话，几年前刘远听了之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是劲儿，可如今听了，只觉得很是讽刺。
刘远挂了电话，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
是他的错啊，他不该对他们抱有期望——不，不是他的错！是他们不该给了他希望，又狠心地将这希望掐灭！
第三十四章 自惭形秽
杨家湾。
酒席散后，张启年拒绝了村支书家特地整理出来的客房，选择回杨老九家与杨小满挤一晚。
他想离妻女近一点。
洗漱完毕，张启年爬上了杨小满房里那张一米八乘两米的旧木板床。往靠墙的那边挪了挪，给杨小满留出一半多的位置。
杨小满问道：“这床您躺着会不会硌得慌？要不我让大伯娘再找个垫子来垫厚一些？”
豌豆公主的故事他听过，他觉得张启年这种身份的人，就应该是男版的豌豆公主，怕他不适应这张旧木板床。
张启年道：“不会，不需要麻烦了。”
他被村民们敬了太多酒，头正晕着，只想躺着不动，根本就顾不上认床不认床。
“熄了灯上来睡吧。”
杨小满挠了挠头，很是拘束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跟有钱人睡……”
话说了半句，他自己先窘了，挺不对味儿的。
他只是觉得，张启年是大集团董事长家的少爷，而他是山坳坳里的穷小子，这么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如一块美玉旁边放了颗顽石一般。
他自惭形秽，仅此，而已！
张启年：……
床不硌人，但这句话太膈应人了，说得好像他是一个花钱买春的混蛋，买的还是个男人……
突然不想跟这小子睡一张床了。
看来这小子除了涨了点生意头脑之外，与十年前并没有太大区别，还是一样傻愣傻愣的。
杨小满看向张启年，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我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太好，语文最差……”
张启年：……
是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差吧。
杨小满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了。
四周的空气慢慢凝固起来。
就在这时，半开的房门被敲了两下，林春花泡了一碗葛根水，打算送进来给张启年醒酒。
“看您脸红得厉害，怕您难受，就给您泡了碗葛根水，喝了能醒酒，还不伤身体。”
张启年从床上坐了起来，受宠若惊地接过碗，一口气把葛根水都喝光了。
张启年说道：“谢谢……”后面的“岳母”二字则悄悄留在心里，没有说出口来。
林春花接过空碗，笑着道：“那您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小满，别再磨蹭了，快点关灯，别耽误客人休息。”
林春花出去后，杨小满束手束脚地爬上了床，侧着身子躺在最外边的那一点儿位置上，不敢触碰到张启年的身体。
好在张启年瘦，旧木板床虽然不大，但也足够他们这两个大男人并排躺着。
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杨小满才逐渐放松下来。
然后他失眠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还来不及好好消化。
他的脑海里挤满了纷杂的画面……
一时是程娇娇含泪的双眸，一时又是程娇娇大姨刻薄的嘴脸。
还有他设想过的那些，农家乐生意兴隆、他们几个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画面无序地交替浮现，引得他时悲时喜、辗转反侧。
张启年终于受不了了，出声问道：“你翻来覆去的干什么呢？烙煎饼？”
杨小满一惊，道：“我把您吵醒了？我不是故意弄出动静的，我实在是睡不着。”
张启年也睡不着。
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因为喝了酒的关系，会一沾枕头就入睡的，结果他躺下后，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碗葛根水起的作用。
他想，大概贪心是人的本性，所以他才会得陇望蜀。
没找到妻女之前，他想的全是如何找到她们，可一旦找到她们了，他又想要重新光明正大地站到她们的身边去。
只是他知道，妻子对自己的感情一点儿也没变，他顶着张启年的躯体再去追求她的话，成功的可能性只能是零。
除非他能对妻子表明身份，说他就是重生而来的周庆军。
可这事太玄乎了，他解释不清，以妻子的性子，她肯定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的存在，而且她还会怀疑“张启年”是不是有病。
想到追妻的最大阻力是他自己、是他们之间的爱情，他心里又欢喜又是忧愁……
张启年问同样睡不着的杨小满：“你在想的是什么？”
杨小满把白天相亲偶遇程娇娇大姨的事告诉了张启年，然后叹了口气。
他道：“也不能全怪人家大姨，她虽然话说得刺人了些，但她也是为了点醒程娇娇，怕程娇娇选错了人。
女孩子嫁人就相当于第二次投胎，要是选错了人，那就要苦一辈子了。就像我大姐，嫁了周庆军那么个混蛋……”
张启年一边听着小舅子数落自己，一边在心里表示赞同，他可不就是个混蛋吗……
杨小满狠批了一顿周庆军之后，才把话题拉回到自己与程娇娇身上。
“房子她自己有，‘面包’她自己挣，我能给她什么？我又能替她干什么？
就光拎着包袱住进她的房子里给她做家务吗？
我不配啊！”
张启年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杨晓燕跟他一起住了八年的出租屋，她不但要靠自己去挣“面包”，还要养着他和孩子，他连家务也很少做。
杨晓燕不但不怪他，还宠着他，说他这是搞艺术的手，做家务大材小用了。
这样的话听多了，久而久之，他也能心安理得地看着杨晓燕把家里家外的事情全部往她自己肩上揽了。
他当时的想法是，她负责凡尘俗事，他负责潜心研究艺术，负责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到时候名和利自然就都有了，她也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他死后才惊觉，他们之间的分工是不合理的，因为他首先是个彻头彻尾的空想派！
张启年伸出手来，拍了拍杨小满的肩膀，道：“你比我强！”
杨小满被夸得莫名其妙。
“什么？什么比你强？”
张启年道：“你比我有担当，比我有责任感，知道身为男人，想要娶妻生子，首先得有能力替她们撑出一片天地。”
哪怕这片天地不够大，仅够他们一家三口容身……
当然，这片天地越大越好……
杨小满又挠了挠头，道：“这个道理不是大家都懂的吗？”
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个人人都懂的道理。
只是有些人能做到、有些人做不到，但无论婚前做不做得到，大家都会努力地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的。
——周庆军那样的人渣除外！
张启年没再说话，心里不停地规划着以后的人生，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第三十五章 发现新卖点
杨小满没有听到张启年的回应，也就没有再继续说话。
他以为自己会失眠一整夜，可哪怕他的精神再亢奋，累了一整天，他的身体也熬不住了。
凌晨三点多，他自动睡了过去。
临近天亮的时候，他还做了一个梦，一个美梦。
梦里，他按计划包下了村中那一大片被闲置的田地，将它们划分为不同的区域，开发出它们不同的功能，在一阵热闹的鞭炮声中，农家乐开业了。
接着，农家乐日进斗金，他很快就在清江县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还买了一辆小轿车。
他开着小轿车，载着怀了孩子的程娇娇，把腆着脸扒着他车门借钱的程娇娇大姨给狠狠怼了一顿，然后撒下一叠百元大钞，扬长而去……
睡梦中的杨小满突然发出魔性的笑声，把躺在他身边的张启年吓了一跳。
张启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坐起身来准备起床。
旧木板床紧靠着两面墙的夹角放着，一头抵着墙，另一头又堆满了装着东西的箱子，张启年想要下床，就要从杨小满的身上跨过去。
他刚跨过去一只脚，杨小满一下子从梦中惊坐了起来。他的嘴里同时大喊着，“不要啊！”
张启年差点被掀翻，他顾不得找鞋，直接从床上跳到了地上。要不是他淡定，肯定也要被吓得大叫一声了。
他一边找鞋，一边无奈地问小舅子：“你这一惊一乍的，又怎么了？”
杨小满发现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道：“做了个梦，一开始是美梦，后来变成噩梦了。”
梦的开头多美好啊，可怎么梦着梦着，就变成血案了呢？
回想起梦中的那一幕幕，杨小满莫名心痛。
幸好只是一场噩梦。
那位大姨没有拿刀扎伤他的妻子程娇娇，也没有把他妻子抱在怀里的儿子抢走并扔下窗户外面。
呃……重点好像不是这个，重点是——他没有娶程娇娇，也没有儿子！
杨小满像是吃了一块黄莲一般，满嘴苦味儿。
虽然做了这样一个梦，但清醒过来的杨小满并不认为自己今后还会与那位大姨之间再产生什么交集。
还有程娇娇……
也只会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杨小满怅然若失。
许久之后，他嘲笑了一下自己，“还真让人给说对了，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好了，天鹅飞走了，梦也醒了，癞蛤蟆该起床了。”
他起了床，走到门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张写着程娇娇手机号码的纸条，将它一把撕成了两半，丢进了垃圾桶之中。
站在朝阳之下，杨小满朝对面的那两座大山大声喊道：“早上好！”
一连大喊了三声之后，因相亲和噩梦产生的郁气都被散发了出去，人也畅快了起来，杨小满浑身是劲地拟承包田地的合同去了。
他的声音传出去很远，碰到对面那两座山的山壁之后又荡了回来。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他会因为一个偷狗贼，与程娇娇再续前缘……
……
林春花和杨晓燕已经在厨房里忙开了。
周沫正在给门前菜地上的菜浇灌灵泉水。
听到杨小满的回音，她的眼睛又亮了。
她之前只注意到了后山小瀑布的声音，没发现对面还能回音啊，看来农家乐还可以再加一个卖点。
城里人生活比农村人优越一些，但他们承受的压力也比农村人大啊。
生活上、工作上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到这儿来嘶喊几声，发泄发泄压力，还能听到有趣的回音，多好！
还有学生们，也可以成为她的客源啊。
顶不住学习压力的时候，来喊上那么几嗓子，再用这美丽的田园风光洗一洗因海量刷题而模糊的双眼，吃吃农家菜，没准下回考试还能超常发挥呢。
劳逸结合还是挺有道理的。
周沫学着杨小满的样子，对着对面大喊了一声，结果并没有听到回音。
她又把双手放在嘴前，作喇叭状，完全放开自己的声音，再喊了一次。
“早上好…上好……好……”
这次，她的声音荡了回来。
周沫眉眼弯弯地继续浇水，一边浇水一边唱了起来：“花篮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杨家湾呀好地方呀，好地方来好风光……”
周沫欢快唱歌的时候，蹲在门口洗漱的张启年一直看着她，心中感慨不已。
上辈子的他，于妻子而言，不是一个好丈夫，对女儿来说，也算不上一个好爸爸。
小沫在他面前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么开心过……
好在他重生回来了，老天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给他两三年时间，他一定会给她们闯出一片天地来。
到时候，他会再还她们一个家，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
周沫还在唱歌，唱着唱着，杨十五家的大黄速度极快地冲上坡来。
周沫一下子就破音了，拿着水瓢拔腿就跑。
她跑了几步，发现大黄并不是在追她，而是到了山泉下的一个小水洼处喝起了水。
大黄喝好了水，还呜呜咽咽地看着周沫摇了摇尾巴。
周沫壮着胆子一点儿、一点儿地靠近。
大黄乖乖地蹲坐下来，伸出右前肢朝周沫招了招。
周沫诧异了一下，看来十五外公说的没错，这狗的确很通人性，通到都快成精了呀！
还知道跟她打招呼了？
大黄再一次低下头，喝着小水洼里的水。
周沫在大黄前面蹲了下来，伸出手来摸了一下大黄的头，道：“附近这么多动物，就你最识货啊！”
原本周沫还担心种下灵泉种子之后，山泉这儿会聚满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那些动物的粪便会污染了他们家的饮用水源，结果她发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她想，大概是这灵泉水的作用不够逆天吧。
与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那种相比，它的确只是个“弟弟”。
可它还是有很多好处的嘛。
既能增强蓝星人的免疫力、减轻很多种病征，又能用来浇灌、使农作物生长周期缩短，还可以用来酿酒、增加酒的口感……
够她用的了。
她现阶段只求偏安一隅，与家人在一起，种种田、赚赚钱，过好属于他们的小日子。
至于以后目标会不会变，那得以后才知道了。
杨晓燕从厨房里钻出来，对着山泉的方向喊道：“小沫，洗手吃饭了！”
周沫又摸了一下大黄的头，道：“大黄，我先回去吃早饭，下次再跟你玩。”
大黄抬起头：“呜！”
第三十六章 不立于世，何以为家
到了与张启年约好的时间，司机老李开着车准时来到了杨家湾村口。
将车停在石桥前，他立马下了车，恭敬地叫了一声“少爷”，然后替张启年打开车门，扶着车门，等着张启年上车。
张启年“嗯”了一声之后，并没有马上上车，他转过头来，十分不舍地看向杨晓燕和周沫。
杨家湾的村民们基本上都出来送别了，岭上大队其他几个自然村的部分村民得到即将修路的消息，也赶了过来，正好见到了司机老李和他开来的豪车。
司机老李的这番作派，他们虽然在电视剧里看过许多次，但在现实中，还是头一回见。
他们忍不住猜测起来，这张少爷家里到底富贵到了什么程度啊？
一个很会过日子的大妈说道：“我猜他家吃辣椒炒肉大概只会放一个青辣椒，其余全是肉……”
一个喜欢吃西瓜的小男孩说道：“他吃西瓜肯定只吃最中间那一勺……”
一个自认有钱的中年大叔默默地解下了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大金戒指，决定以后还是不显摆了，捐钱修路的“大好人”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他们家马桶估计都是金子打的……”
周沫听着村民们“盲人摸象”般的猜测，正暗暗发笑，突然被张启年抱住了。
张启年蹲在周沫身前，将周沫抱在怀里，几秒之后，才放开了她。
他摸了摸她的头，道：“叔叔要走啦，小沫要好好听妈妈的话呀！”
周沫乖巧地点了点头。
张启年对她微笑着，站起身后又一把抱住了杨晓燕。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噤了声，把视线落在杨晓燕的身上。
张启年抱的很用力，恨不得将杨晓燕揉进身体里。
杨晓燕僵住了，努力压抑住想再踢他一脚的想法，结结巴巴地说了句：“你…你你这又是干…干什么呀？”
张启年知道她不自在，但他就是忍不住，这次分别以后，他就要忙上好一阵子了。
下次见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他也怕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会有媒婆上门给她做媒啊。
昨晚在村支书家吃酒席的时候，就有人到他们坐的主桌上，打听过杨晓燕的情况，有意将家里的光棍亲戚介绍给她，说对方绝对不会介意她是二婚亲，还可以视周沫如亲生女儿。
张启年心慌得不行，所以他昨晚熄灯前才会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追回杨晓燕。
与杨小满聊完天之后，他被点醒了。
是啊，大丈夫不立于世，何以为家？
他重生在原主身上，连身份都是偷来的，除了魂魄，他一无所有，又有什么资格说要给妻女幸福呢？
他又能怎么给？
他连出个门，身后都跟着个不怀好意的刘远。
别幸福没有影，祸患就先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启年才放开杨晓燕，故作轻松地说道：“晓燕姐，我要走啦，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杨晓燕点点头，把双手都举到身前，挥手欢送，心道，您可赶紧走吧，别人都已经误会我了……
张启年明白她的意思，看着她急切地想与他撇清关系的样子，无奈地笑出了声。
张启年上了车，司机老李替他关上车门后回到了驾驶位置，启动了车子。
银灰色的法拉利拐了个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杨晓燕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一转头，果然对上了一大群满脸八卦的村民们。
她知道这下她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可还是解释了一下。
“这城里人就是热情！动不动行‘拥抱’礼，还真是让人不习惯，哈哈哈。”
村民们才不信那是什么“拥抱礼”呢，抱得那么紧，瞎子都看得出来有问题。
杨晓燕也不再解释了，牵起周沫的手，踏上石桥，沿着小路越走越快，在村民们的“注目礼”下落荒而逃。
别说其他村民了，就是杨老九看着张启年的行为，也都有些怀疑自家闺女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那个短命鬼的事情。
比如给短命鬼买了顶绿油油的帽子之类的——呸！他杨老九的闺女可不是那种人！
肯定不是这样的。
那就是这张少爷对自家闺女有想法了。
杨老九与林春花对视一眼，点点头，这张少爷很有眼光啊！
可是杨老九并没有因此就生出非份之想，他把烟斗放进嘴里，抽了两口，然后叹了一口气，对林春花说了三个字。
“可惜了。”
林春花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头子的意思，道：“是啊！”
张少爷与自家闺女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般配啊！而且闺女还比人家大三岁呢！
“嗯哼！”
在一片闲言碎语之中，村支书很响亮地清了一下嗓子，然后大声地宣布起来。
“这个…大家都听好了！今天下午两点钟，各家都派一个人，到岭上大队来开个会，咱们讨论一下各家出人力修路的事情！
在场的回家后，都转告一下邻里，务必把咱们岭上大队的家家户户都通知到位！”
比起小寡妇的八卦，修路一事重要多了，村民们不再盯着杨晓燕的背影，而是转回头来认真地听着村支书讲话。
村支书继续说道：“我丑话说在前头啊，要是谁家得了通知不来，或者不愿意出人力修路，那么以后遇上事情，就别到大队上来找我了。”
村民们纷纷表态：“不会的，不会的，都盼了多少年了才盼到这么一个大好人，给咱们捐钱修路，咱们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出力呢？”
“是啊，是啊！”
村支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好了，都散了吧！回家弄个午饭，吃完就上大队来签到。”
……
刘三儿带着几个人守在路边，一辆银灰色的法拉利慢慢从坡上开下来，经过他的面前。
目送法拉利开远，他给刘远打了个电话。
“喂，叔，他们离开了，我现在马上进村买狗去！我一定把那些畜生用乱棍活活打死，再把它们的尸体带到你面前来！”
电话那头的刘远道：“嗯，去吧。
我马上就要跟他们一起回常山市了，那玩意儿血哧呼啦的，就不用带我跟前来了，不方便。
这样，打死后给它们拍个照，再弄成熟肉，挑那三肥七瘦的送到张家大宅来，我到时候弄个狗肉火锅。”
刘三儿一个劲儿地点头：“好的，明白，没问题！”
第三十七章 保卫大黄
一辆焊了车棚的农用三轮车停在路边，三个年轻人正蹲在车屁股后面抽烟。
这三人都是清江县人，为首的那个矮个子叫王小钢，他爸叫王麻子，是清江县农贸市场里卖狗肉的摊贩。
王小钢从小跟在王麻子身后历练着，对于下乡收土狗的这一套熟得很。
另两个是他叫来的帮手，一个是专门帮忙抓狗的，另一个是开三轮车的司机。
这一趟，这个市里来的刘老板答应给他五千块，刨去收狗的本钱，他至少能赚四千多。再分给帮忙的兄弟各三百，那也还有三千多！
三千多块，他爸王麻子卖一个月狗肉也就只能赚这么些了，而他只要一天就可以赚到。
想起每次问他爸要钱时他爸那抠门的样子，王小钢决定，等钱到了手，他一定要当着他爸的面，将这些钱一张一张地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一分也不给他，气死他！
王小钢“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刘三儿挂了电话，对着三人一招手，道：“出发！”
王小钢把手中抽了一半的香烟往草丛里一扔，招呼上自己的两个好兄弟，道：“别抽了，老板叫了，动作快一点儿！”
……
等到了杨家湾村口，刘三儿总算知道刘远昨天都经历了些什么了。
从这样的魔鬼路段下了车，还要被一群狗追着咬，是个人都会崩溃的吧！
难怪刘远会想要买狗出气。
刘三儿手脚颤抖着站了起来，差点儿被放在脚下的那些套狗工具给拌倒了。
王小钢一边喊着“老板小心”，一边扶住他。
刘三儿对王小钢的表现很满意。
平时都是他对着刘远点头哈腰地喊老板，突然来了个王小钢，对着自己点头哈腰……
刘三儿觉得自己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仿佛自己真的就是个老板了。
他学着刘远从前的语气和动作，夸着王小钢：“你很不错，要不要考虑跟我混？”
王小钢心里一喜，能搭上市里来的大老板，那以后来钱不是容易的多了？
这么想着，在扶刘三儿下三轮车的时候，王小钢殷勤的恨不得化身成一块阶梯状的垫脚石！
四人刚进村，就见到大黄了。
刘三儿指着杨十五家大开着的门，道：“去，问问狗主人在不在家。”
王小钢喊了起来：“有人在家吗？我们是来买狗的！”
“我家的狗不卖，你们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杨十五走出来，冷眼看了看这些人拿在手中的套狗工具，转头对大黄喊道：“大黄，回屋里去！”
自从养了大黄，杨十五就很讨厌这些狗贩子。
狗贩子说是下乡来收狗，但总是趁没人见着的时候，拿那涂了“三步倒”的毒镖射死别人养的看家狗，还把带毒的狗肉卖给人吃，专赚那不要本的黑心钱。
因为路难行，杨家湾附近很少有狗贩子来。
这几个人来得可奇怪了。
不管怎样，不能让大黄有危险，还是把大黄先关在家里面吧。
杨十五叫上大黄，一人一狗进了房子里面，把大门关上了。
刘三儿此行的主要目标就是大黄，可它主人非但不卖，还把它保护起来了。
不得已，他只好上前敲门，道：“大叔，你这大黄狗就卖给我们吧！我出二百块，不，出三百块！”
王小钢也劝道：“不就是一条土狗吗？平时最多八十块，现在给你三百块。卖了它，你再花几块钱买条小的，不到半年也能长这么大了。”
杨十五对着门外喊道：“你们就是给一万块，我也不会卖我家大黄的，赶紧从我家门口滚！”
杨十五用手摸着大黄的脑袋，道：“大黄放心，给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卖你的，卖了你，我上哪儿再找你这么通人性的好伙伴？”
大黄用头蹭了蹭杨十五的掌心，呜咽地应了一声。
刘三儿喊不开杨十五的门，便领着王小钢三人朝村内走了。
一路问了好几家，只碰上两家愿意卖狗的。
刘三儿走累了，因为事情不顺利，还有些烦燥。
他让那个开三轮车的陪自己回车上坐着等，让王小钢和另一个年轻人继续去问。
半个小时后，王小钢二人空着手回到村口的三轮车上。
王小钢道：“老板，都问过了，都不卖。要不，咱们换一个方法吧？”
刘三儿问道：“什么办法？”
王小钢在一堆工具里找出一个袋子，透明的袋子里密封着几块带肉的骨头。
刘三儿接过袋子，盯着透明袋子里的肉骨头，问道：“这不是普通的肉骨头？”
王小钢道：“里面掺了三步倒，剧毒，狗子只要吃上一口，立即没命！”
刘三儿赶紧把袋子扔掉，还在王小钢的衣服上擦了擦手，道：“这被毒死的狗，还能吃吗？”
老板说过要吃狗肉火锅的，要是他把带毒的狗肉送过去，把老板毒死了，以后谁给他发钱？
王小钢道：“少吃一点没问题，但如果是您本人要吃的话，建议您通过正规渠道购买放心肉……”
刘三儿：……
“还是抓活的吧！就用之前的那种套脖子的圈儿。
刚才那家卖狗的不是说了吗？下午他们要去开什么会，咱们先把车开走，等村子里的人少了，咱们杀个回马枪，抓那只大黄狗！”
这些人不卖他只能偷了。
可偷狗动静大啊，只能打一枪就跑。所以这一枪必须瞄准最重要的“敌人”打。
那条大黄狗就是他最重要的“敌人”，其他的狗，老板印象不深，到时候另找几只狗尸替代，想来老板也认不出来。
杨十五侧着耳朵听着村外三轮车渐行渐远的声音，才放心地打开了家门，放大黄出去玩。到了下午一点半的时候，他跟其他村民一起往岭上大队去开会了。
大黄顺着坡爬到了杨老九家门口的山泉处喝水，喝着喝着，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尾随着它的王小钢突然冲了上来，套住了它的脖子。
大黄剧烈地叫唤起来。
“是大黄！”
看着杨小满修改合同的周沫听出了大黄急切的声音，跑到了门外。
“大黄！你们是谁，赶紧放开大黄！舅舅快来，有人抓大黄！”
杨小满丢下手中的笔，冲了出去，喝斥道：“住手！”
第三十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杨小满的出现，让偷狗贼王小钢慌了一下，手中抓着的套狗工具差点儿被挣扎着的大黄给拽掉了。
村里的男人不是都去开会了吗？这儿怎么还有一个？
可是慌归慌，他并不打算放开大黄。
对他来说，大黄不仅仅是一条狗，而是钱，是三千多块钱！
他对同伴大喊道：“王胖子，愣着干嘛！快来帮把手。”
他手上的这个套狗工具是他自己用钢丝做的，套在狗脖子上的是个活扣，只要与狗反向用劲，这个扣就会越扣越紧。
王胖子劲儿大，只要他来帮一把，这大黄狗不被勒死也得晕过去。
他再抱着不动的大黄狗逃向村外，坐上三轮车，三轮车再那么一开，就万事大吉了。
至于能不能顺利逃出村外，王小钢自信得很，肯定能啊。
他偷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逃跑速度早就练出来了，眼前这个小子肯定追不上他。
要不是因为进来的那条路不好，他就开着自己的摩托车来了，那样，这小子更追不上他。
王小钢不怕“追兵”，更不怕进村时见到的那几个农妇出来阻拦。
乡下婆娘儿都怕事，只要他表情凶狠一点，再瞪上那么几眼，她们自然就会退开了。
王胖子扔下手中的大麻袋，准备伸手去帮着王小钢拽钢丝套。
周沫捡了两块不小的石头朝着二人扔了过去。
一块扔空了，一块扔在了王胖子身上，王胖子一痛，抬起头来瞪向周沫。
杨小满从菜地边上抓起一把锄头，举得高高的，朝着两个偷狗贼冲了过去，也没真的朝他们两个下手，就是威慑一下。
“放开大黄，我数三个数，再不放开大黄，我就锄下来了啊！一，二……”
锃亮的锄尖把一束午后的阳光晃了一下，晃进了王胖子的眼睛里。
王胖子眼睛一痛、心里一寒，不等杨小满数到三，就丢下王小钢，拔腿往村外跑了。
王小钢：……
特么的，狗屁兄弟！
以后有好事，再也不找他一起了！
王小钢一边努力跟大黄较劲儿，一边恶狠狠地看向坏他好事的杨小满。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小子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周沫看出套狗工具的关键，对惊慌的大黄叫道：“大黄，大黄，别往后退，你往他跟前去。”
越后退扣得越紧啊，脖子那儿的狗毛都染上血迹了。
她也不知道大黄到底能不能听得懂她的话，虽然它之前有伸爪子跟她打招呼的举动，但毕竟没有真的成精。
大黄果然是听不懂的，它还是在本能地往后退。
住在下屋的杨小谷也从半坡下爬了上来，走到周沫身边，对大黄道：“大黄别怕，咬他！咬他！快咬他！”
大黄似乎听懂了“咬”字，对着王小钢的腿一口咬了下去。
王小钢惨叫一声，“啊……”
大黄呲着嘴皮用尖牙咬着，任王小钢怎么甩也甩不开。
王小钢越甩越疼，只好丢开手中的工具，一边用双手暴揍大黄的狗头，一边大喊着。
“你放开！放开！放开我……”
杨小满看到他的惨状，把锄头放了下来，拄着锄柄道：“活该，让你进村偷狗！”
周沫怕大黄被打死，赶紧捡起王胖子之前扔下的大麻袋，道：“舅舅，我们把这人装起来报警吧！”这人不高，这个麻袋应该能装得下。
杨小谷听了周沫的话跃跃欲试，用麻袋装偷狗贼？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他还从来没有用麻袋装过人呢，有趣，有趣！
杨小满则道：“小沫，到杂物间拿根绳子来，舅舅先把他捆住。”捆住再报警就行了，装麻袋就不必了。
周沫冲到杂物间，找来两根粗粗的麻绳，递给杨小满。
杨小满接过麻绳，走到仍旧被大黄咬着的王小钢面前，道：“乖乖的让我捆，我就叫大黄松嘴，否则……”
王小钢痛哭流涕：“快把我捆起来吧……快让它松口……”
他从小到大偷了无数次狗，还是第一次被狗咬到。
狗在王小钢的眼里，一直与钱划着等号。
他觉得他是一个技艺超群的猎人，而狗就是他的猎物，清江县下的所有乡镇，都是他免费的狩猎场。
他开着摩托车，驰骋在这个狩猎场里，这里射一箭，那里打一枪，逍遥快活。
没想到今天，他失手了，还被自己的“猎物”给咬了。
原来被狗咬这么痛啊！
现在他只求这只大黄狗能快点松口，至于报警……
反正他就是帮别人偷只狗，还没偷着，反被咬了，他这么可怜，应该会从轻发落的吧？
杨小满将王小钢捆好后，叫道：“大黄松口！”
大黄一听到杨小满的话，立即松了嘴，趴在周沫脚下休息了起来。
……
王小钢的同伙王胖子被杨小满的锄头吓得一路狂奔，逃出村口，踏上石桥的时候已经喘得说不出整话了。
刘三儿和三轮车司机见到他，问他怎么回事。
他道：“大事…不…不好了……”
等王胖子断断续续地说清楚了状况，刘三儿立即爬上三轮车，对三轮车司机说道：“快开车，咱们先离开这里！”
他还以为此行会非常顺利，没想到他都以高出市场价两三倍的价格买狗了，这些乡下人还是不愿意卖。
还说什么有感情了，土包子！和畜生谈什么感情？！
看来只能用移花接木大法来完成老板给的任务了，反正那只大黄狗他也见过了，就照着它的样子找，也不是什么难事。
……
杨小满报了警，偷狗贼王小钢被带走了，被判拘留七天，罚款八百块。
不轻不重。
可王小钢却愤愤不平，他拒绝交罚款，说一切都是市里来的刘老板叫他干的，让人家找刘老板交。
人家问他刘老板具体信息，他却一问三不知……
他爸王麻子得到消息后，便打算去探视儿子。他刚一出门，就见消失了两天的老婆如斗胜的大公鸡似的，昂首挺胸地回来了。
王麻子骂道：“你这两天死哪儿去了！”
他老婆道：“你凶我干嘛呀？我去哪儿了，我当然是去我妹妹家，替儿子守着他未来媳妇儿去了！”
王麻子听了老婆的话，不再骂她了，他道：“儿子出事了，现在人在拘留所。”
这下子轮到他老婆怒了。
“他是不是又去偷狗了？我怎么说来着，跟着你偷鸡摸狗的，能有什么出息？
当初把他逼一逼，让他补习一年再考一次，他没准也当上大学生了！
你非说随他自己选，你——”
“闭嘴！你个聒噪娘儿们！”
王麻子挥着拳头吼了一声，他老婆顿时安静如鸡。
第三十九章 意外来电
偷狗贼进村的事情，并没有让杨家湾的村民们诧异很久，因为更令他们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杨小满在杨老九和村支书的陪同下，拿着一叠打印好的合同书和两捆钞票，挨家挨户地上门了。
杨小满居然要包下村中那一大片田地，搞什么“农家乐”？
对此，杨家湾的大部分村民都不看好。
农家有什么可乐的？
农家可苦了！
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还腰酸腿痛，手上不是起泡就是起茧子，辛辛苦苦种的田地，收成怎么样还得老天爷说了算，遇上那灾年，更是颗粒无收……
这十里八乡的人，没几个愿意呆在村里的，能走的都走了，都到大城市里去闯荡了。
有本事的，在城市里安了家。没本事的就背着行囊去打工，年初走，年末回，在村子里呆不了几天。
走不了的都是些老人和孩子。
村里人自己都不愿意呆的山坳坳，人家城里人又不傻，怎么可能会愿意来呢？
不看好归不看好，杨小满愿意出钱承包他们种不完的田地，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村支书的侄子倒是觉得这事很有搞头，有心想要参上一股，却被他爸妈驳回了。
他爸妈说，这事儿风险太大，怕他亏得老婆本都保不住，让他先跟在杨小满身后学着，看看杨小满能否赚到钱再说。
他回头想想，觉得他爸妈说的也对。他存点钱也不容易，不像杨小满，背后有个富豪扔钱给他试手。
杨小满一家一家地上门，来到了一个老大娘家里。按辈份，他得管这老大娘叫五奶奶。
五奶奶听完杨小满的话，拉着杨小满的手，问道：“小满啊，你真的要包我家那两亩地？一年还给八百块钱？”
杨小满点点头，道：“是的，五奶奶，每亩地每年四百块钱，包十年，每年一付。您要是愿意，就在这张合同上签个字。”
五奶奶悄悄地凑到杨小满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小满啊，都是些大家种不动闲置下来的田地，你想种就直接种，大家也不会说什么的，何必要花这么多冤枉钱承包下来呢？”
杨小满知道五奶奶是为他好，便充满信心地说道：“五奶奶放心，这些钱我很快就能赚回来的，再说了，怎么能白用你们的田地呢？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五奶奶心里还有一句话，“万一你亏了呢？”
可杨小满是要搞事业的，她不能直白地把这句话说出口，这不是喝倒彩吗？
只是签完名字、按完手印之后，五奶奶还是觉得那八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很烫手……
五奶奶这样的是个例，其他村民都欢欢喜喜地签字画押，又欢欢喜喜地把钱接过来装进口袋里。
甚至还有人特地跑到村支书家里打个了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在外打工的儿子媳妇，那儿子媳妇在电话里直呼杨小满“人傻钱多”……
天擦黑的时候，杨小满和杨老九满脸笑意地回来了。
周沫跑上前迎接，问道：“外公、舅舅，你们回来啦？”
杨老九笑着说道：“嗯，回来了，都办好了！那一大片田地，未来十年都归咱们了。小沫不是想种萝卜青菜吗，随便挑一块，看上哪块就种哪块！”
周沫拍着手叫道：“太好了，谢谢外公！我也有自己的地了，我能种自己的萝卜青菜了！”
她要买一些农场里的种子，把种子拿出来试种一下，看看它们在现实之中种不种得出来，种得出来的话，又需要多长时间、有没有附带特殊效用……
要是能得到一些优良的二代、三代种子，那就更好了。
周沫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就扛上锄头去翻地。
林春花在厨房门口喊道：“都去洗手，吃晚饭了！”
周沫看看天色，也知道不能急于一时，便去洗了手，帮忙端菜去了。
一家子乐呵呵地围在圆桌上，一边吃着饭，一边讨论着接下来的家庭分工。
修路的事，至少得忙一个多月。按户口本来分，他们家要出两个人，村支书的名单上定的是杨老九和杨小满二人。
杨晓燕主动提出要顶替杨小满去修路，让他继续跑农家乐的事情，争取早日把农家乐开起来。
林春花就负责在家做饭，周沫下星期开始上学。
对于上小学一事，周沫其实挺无奈的。
主要是那岭上小学离杨家湾太远了，她上个学一天得走两个来回，光赶路都要花掉两三个小时，可浪费时间了。
而且她的心理年龄已经十八岁了，是刚从高考这个修罗场中成功拼杀出来的准大学生，再让她跟一群小萝卜头坐在一起比成绩，有点太欺负人了。
万一她抢了小朋友的班级第一，把人家小朋友打击哭了怎么办？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时期，要是她想不去上学，先不说家里的大人们答不答应，就是他们答应了，教育部门也不会答应。
要不然，就学学下屋的杨小谷，天天逃学？
杨老九不知道自家乖孙女正在想着如何逃学，他摸了摸周沫的头，满怀期望地说道：“小沫要乖乖做个好学生，努力学习，将来考个大学，给外公涨涨脸！”
周沫：……
整天想逃学的肯定不算好学生了，不能让外公失望啊……
就在这时，杨晓燕半个月没响过的翻盖手机响了起来。
杨晓燕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就直接挂断了。
林春花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手机响，于是好奇地问道：“是谁啊？”
杨晓燕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个号我没存名字，应该是不认识的人打错了。”
她刚把手机放进口袋里，铃声又响了起来。
杨晓燕一看，还是这个号码，正准备挂断，杨老九说话了。
“人家没事能一直打？你就接一下，万一人家有急事按错了号，你也告诉人家一声。”
杨晓燕“哦”了一声，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你好，是周沫的妈妈吧？我是她班主任。
我想问一问，周沫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七天假早就到期了，怎么还不来上学？
就算是要续假，也得打个电话来说一声啊……”
杨晓燕一听是学校班主任，想起自己之前把周沫上学的事情给忘记了，一下子就心虚的不行，语无伦次。
“这个……呃……那个……”
杨老九看不下去自家闺女的蠢样，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手机，与班主任说起话来。
第四十章 你要怪就怪他
杨老九简洁明了地说清楚了周沫和杨晓燕目前的状况，班主任在电话那头听得很是唏嘘。
她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不打算再回来了，不如把户籍和学籍都转过去吧。
也省得以后参加高考的时候跑来跑去。
高考是要考生回户籍所在地参加的，Ｓ省和Ｘ省的教材不一样，学习的侧重点也有不同，而且Ｓ省高考用的并不是全国统一卷。
这样的话，在外地借读回来参加考试的周沫就占劣势了。
高考本来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没有必要因为省这么点儿手续就把她以后所要面临的学习压力拔高。
你们说是不是呢？”
杨老九听着班主任的话，拿着手机不住地点头。
班主任想起以前开家长会，从没见过周沫的父母到场，就忍不住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不要觉得现在说高考太早……
周沫的学习成绩一向不错，是个好苗子，她的学习，你们做家长的要重视起来啊！好好培养，她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的。
上了大学虽然并不一定就有出息，但至少毕业出来后，比没上过大学的那批人要多一些路子可以走……”
杨老九对班主任的这番话表示了感谢，这是一个真正为学生着想的老师，不然她不可能会提点这么多句的。
班主任也从杨老九的话里听出了真心，便道：“那你们什么时候来？转户籍我帮不上忙，但周沫转学籍的事，我可以带着你们去办。”
杨老九马上说道：“明天，我们明天就开始着手去办，最晚后天到达永安市。”
“嗯，那你们到了永安市就给我打电话。我先挂了，你们忙。”
杨老九挂了电话，立即喊道：“晓燕，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就带小沫去转户籍和学籍。”
杨晓燕迟疑地说道：“爸，要不，还是以后有时间了再去吧，您忘了啊？明天开始咱们得修路了。”
杨老九一瞪眼，道：“修路的事你不用管，我会跟村支书说好的。实在不行就让你妈和小满先去修几天。你先把跟小沫有关的证件都找出来！
你就是不重视小沫的学习，人家老师刚才就差明说了，咱小沫是个好苗子，别因为有你这种家长，把她给耽搁了！
再说了，以后农家乐开起来了，咱们还能有空大老远地跑过去吗？还是你想让小沫到永安市去参加高考？”
杨晓燕一个劲地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想到自己以前的确失职，她马上保证道：“我以后会关心小沫和她的学习的！”
说完，她便进了房间，拿出了一大叠证件。
“爸，需要带哪些证件去呢？”
杨老九在一堆证件中瞥见两本大红色的结婚证书，纳闷极了，自家闺女当初被那短命鬼拐走的时候，也没带户口本，他们是怎么办的结婚证呢？
他有心想问个清楚明白，又不愿意再提及周庆军，于是纠结地皱起了眉头。
周沫以为他也不知道要带什么证件，便说道：“那就把所有的证件都带上，到时候需要哪样，咱们就拿哪样。”
“嗯，全都带上！”杨老九把一大叠证件都接了过来，对杨晓燕说道：“放我这儿吧，你拿着我可不放心。”
等办完事之后，他就把这两本结婚证给藏起来，省得闺女再睹物思人。
……
第二天天一亮，杨老九就带着周沫和杨晓燕出发了。
修路的事，这几天就由杨小满和林春花去了。
周沫跟着妈妈和外公，先去了一趟清江县派出所，在那里申请了一份准予迁入证明。
在填好申请表等待审核的过程中，她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喧闹声。
“三个人一起去偷的狗，凭什么只抓我儿子啊？我当然要上他们家闹事了！
还有，那刘老板肯定把说好的五千块付给他们俩了，我得让他们吐出来！至少也得让他们替我儿子把罚款交了！”
“同志，我们真的没有跟王小钢一起去偷狗，那天我在王胖子家玩呢，中午还在他家吃的饭，他们全家都可以给我作证。你们看看，她把我给挠得，我多冤枉啊……”
“你冤枉什么冤枉？我们家小钢说了，你负责开三轮车，王胖子跟他进村套的狗！
还他们全家给你作证，他们作证管什么用，自己人包庇自己人！
我们家小钢才冤枉呢，狗也没偷着，就被关进去了。刘老板跑了，他还要自己倒贴罚款。
我不管，你们今天要是不把那钱吐出来，我就天天上你们家里闹！
或者你们替我找到那刘老板也行！”
“都说了，我们那天没跟王小钢在一起，又上哪儿去认识什么刘老板、李老板的……”
周沫侧耳倾听，听了一半就明白了，原来是那个偷狗贼的妈找到他同伙家里闹事了。
看来偷狗贼的妈也是一个泼皮无赖、无法无天的主，难怪会教出那样偷鸡摸狗的儿子来。
家教真的很重要。
就比如她爸周庆军。
学校把他教成了一个合格的大学生，平时看上去也挺像模像样的，可一到临死之际，还是向他妈王婆子靠拢了，坑妻手段那叫一个卑劣！
迁入证明的审核很快就通过了，盖了章的准迁证被递到了杨老九的手里，杨老九道了谢，把它小心地叠起来，装进了包里，与其他证件装在了一起。
“走，咱们马上去市里买火车票！”
周沫被杨晓燕牵着，跟在杨老九的后面出了派出所，她并不知道，在他们身后，一脸挠痕的王胖子正隔着玻璃门，恨恨地瞪着她的背影。
王胖子瞪着周沫，心里想道，要不是这个小屁孩钻出来喊了一嗓子，他们准能在那个男人出来之前把那条大黄狗搞定。
那样的话，王小钢就不用被抓进拘留所，他和开三轮车的同伴也不用被王麻子的老婆挠得满脸开花。
最重要的是，他们俩根本不知道那刘老板说过要给王小钢五千块钱。
刘老板临走的时候总共也只拿了八百块打发他们俩。
王胖子觉得自己亏大了，大恨坏他事的杨家湾人……
等调解完毕，出了派出所，王胖子走到王麻子老婆的旁边，对着她说道：“你真要怪就该怪杨家湾那个叫杨小满的臭小子，他要是不报警，小钢就不会关进拘留所！”
王麻子的老婆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道：“你说谁，杨家湾杨小满？”
怎么会是他？
第四十一章 外公牵着，就不怕了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停车站永安站，请您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一声温柔的到站广播音响起，趴在桌子上的周沫立即清醒过来。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六点零六分。
他们三人是昨天下午三点左右上的这趟车，这车开了十五个小时了。
周沫摇醒了靠在座位上打盹的杨老九和杨晓燕。
“外公、妈妈，快醒醒，马上就要到站了。”
杨老九一下子醒了过来。
“到了啊？”
他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正好天亮了，咱们下了车直奔派出所，在门口等着人家上班。争取上午把事情办好，下午咱们再去小沫学校找她班主任。”
“嗯。”
杨晓燕应了一声，从置物架上取下行李，将行李拎在手上，做好了随时下车的准备。
五分钟不到，列车就到站了。
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车门紧接着打开。
周沫跟在杨老九和杨晓燕身后跨出车门，一脚踏上永安市的地界，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没想到她这么快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她前世今生都想要逃离的地方。
这个地方给她的回忆，大多是不美好的。
绝情的爸爸、恶毒的奶奶和大伯、老色鬼刘老头……还有学校里那些嘲笑她除了校服就没有衣服穿的同学……
别人的十几岁是叛逆期，而她的十几岁是迷茫期。
她那时候不知道上天为何要安排她来人间走这么一遭，她的身后没有一点亮光，身前也是一片白雾茫茫……
她想逃离这种境遇，却不知道出路在何方。
直到听了高三班主任在高考动员大会上说的那些话，她才找到了努力的目标。
对啊，考上大学，就可以离开这座城市，就能甩掉如附骨之蛆的王婆子和周庆民了！
她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了，也成功的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搬离了那套房子，可是当天晚上，她就被打晕了，卖进了不知何处的深山里……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周沫的脚步越来越迟缓。她这才发现，她好像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直面这座城市，直面前世的那些不安、彷徨，以及难堪……
杨老九见自家乖孙女越走越慢，担心她会走丢，便转过身来快走几步，来到周沫的身边，牵起了她的手。
“小沫，来，外公牵着你走！”
周沫紧紧地牵着杨老九的手，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一下子都散开了。她笑着对杨老九道：“嗯，外公牵着我走！”
有外公牵着，她就不怕了……
现在的她不必害怕了。
她的身后站着外公外婆这些真正的亲人，她也过上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是来转户籍的，是来彻底告别这座城市的，她应该要开心才对。
周沫跟随着杨老九，脚步越迈越轻快。
出了车站，杨晓燕领着杨老九和周沫上了二十五路公交车，等了十多分钟，才到了发车时间。
车开之后，杨晓燕指着车外那些她异常熟悉的地标，对着杨老九介绍起来。
“爸，您看，这里是人民公园，那些人都是来晨练的，热闹吧？”
杨老九兴趣缺缺。
杨晓燕：“前面就是我进水果的批发市场，这市场可大了，水果种类也很多，苹果是最好卖的……”
杨晓燕说起了自己干了九年的老本行，话就特别多。
杨老九闭上了眼睛假寐。果然是个傻子，做牛做马还乐在其中，简直没眼看！
“这里是永安市妇幼保健医院，小沫就是在这儿出生的……”
杨老九睁开了眼睛，顺着杨晓燕的手指看了过去，然后回头对周沫笑着说道：“原来我们小沫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啊！”
周沫也往车窗外的医院看了过去，对杨老九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杨老九难得地问了一句：“小沫的学校在哪儿？”
杨晓燕道：“小沫的学校不在二十五路公交车的路线上，这里看不到的……”
说话间，春田站就到了。
春田站的公交车站牌，就在周沫以前住的春田小区门口。
三人下了车，杨晓燕领着杨老九和周沫朝路边的一家饺子铺走去。
“爸，咱们先吃个早餐吧。现在才六点四十分，还早着呢。这家饺子铺的饺子远近闻名，生意好得很。也就是现在早了点，晚来了排队都得排个老半天。”
杨老九看着已经在排队的那四五个人，道：“要不换一家吧，这都排了好几个人了，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
杨晓燕道：“这么点儿人不算多，很快就能吃上了。”
周沫小的时候也吃过这家铺子卖的饺子，自从她爸死了，她就再也没吃过了。
从前她每每经过这里，都会嗅一嗅这个味道，回忆一下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吃饺子的温馨画面，然后告诉自己，她曾经也是幸福过的。
周沫眼眶变得有点儿红，她抬头对杨老九说道：“外公，我也想吃这家的饺子了，时间来得及，咱们就在这儿吃吧！”
杨老九听到周沫想吃，马上就进了铺子。
杨晓燕去点饺子了。
“老板娘，来三碗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
饺子铺的老板娘认识杨晓燕，抬头看到是她，便问道：“大妹子你还好吧？你们娘儿俩这半个月去哪儿了？有没有什么难处啊？要是有，你就直说，别跟我客气啊！”
杨晓燕心里暖暖的，她笑着说：“谢谢你了，我还好，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今天回来给孩子办个转学证。”
她指着杨老九道：“那是我爸。”
老板娘一边忙活一边转头对坐在客桌上的杨老九点头问好。然后她又对杨晓燕说道：“回娘家了好，就不用再被你婆婆欺负了。
我多一句嘴，你给孩子办好转学证就立刻走，别回去看你婆婆，她这两天不太好过，你别送上门让她给缠上了。”
周沫的户籍归春田派出所管，所以他们才会到这里来的。杨晓燕此刻抬抬头，就能看到春田小区里那个曾经的家。
她想过要进去看看这个布满回忆的地方，不过，有她爸杨老九跟着，她也只敢这么想一想而已。
周沫一直竖着耳朵听老板娘跟杨晓燕说话，听说王婆子不好过，她的心里舒坦极了，然后又升起一股好奇。
她想知道王婆子怎么不好过了。
杨晓燕替周沫问了出来：“她怎么了？”
第四十二章 周庆民离婚
老板娘给客人上了两碗饺子，回来后继续跟杨晓燕说话。
“就你老公的哥哥，他老婆这两天正在跟他闹离婚，还要带走他儿子。
你婆婆不答应了，说离婚可以，不能带走她大孙子，还要让她大儿媳妇把当年付的彩礼钱还回来。
你老公的哥哥更不要脸，不但让他老婆还彩礼钱，还让人家赔他什么‘青春磨损费’，从前光听说过‘青春损失费’，还是头一次听说什么磨损费的，简直太不要脸了。”
杨晓燕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看到一个排队的男客人努力憋笑，她才明白过来。
她嘴角抽了抽，问道：“后来呢？”
老板娘拿笊篱捞起两份饺子，分装到两个大海碗里，端给排队的两个客人。
“他老婆当场就给气哭了，打了个电话，把娘家的三个哥哥都喊来了，那哥儿仨把他们母子俩给打了，打得他俩嗷嗷哭、鼻青脸肿的，然后放下袖子自己去派出所投案了。
临走时放下话，说，虽然打他们母子俩一顿要关上几天，但他们觉得值。要是还不答应离婚，他们仨出来后就再接着打，打到他俩答应为止。”
周沫听到这里，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王婆子和周庆民这是遇上对手了。
喜闻乐见呀！
杨晓燕和老板娘说话的声音不轻，杨老九也全都听到了。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你婆婆现在见人就哭诉，说什么鸡飞蛋打啦，人财两空啊。但大家都不稀的搭理她。总之你避着她一点儿，省得她拿你撒气儿。”
杨晓燕点点头，道：“我嫁给庆军十年，总共也没见过她几面，但一见面，准没好事儿。从前看在庆军的面儿上，我不跟她计较。
现在庆军走了，房子也给了她了，她再敢来招我，我就对她不客气了。”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从前那性子也太面儿了。”
老板娘把饺子端上桌，放在杨老九和周沫面前，道：“好了，你们先吃着，我继续忙去了。”
杨老九道了谢，开始吃饺子。杨晓燕也坐了下来。
这顿饺子三人吃得特别香甜。杨老九更是对老板娘和她做的饺子赞不绝口。
……
八点一到，永安市春田派出所的同志就准时开工了。
杨老九拿着准迁证到窗口说明了情况，非常顺利地办好了户口迁移证。拿着这个户口迁移证回清江县就能直接落户了。
搞定了户籍的事，接下来就是学籍了。
在问了周沫具体的课间时间后，杨老九卡着点让杨晓燕给周沫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
班主任在电话里说道：“这样，你们也不用等下午了，现在就来学校，在校门口等一会儿，我上完下一节课就出去接你们进来。”
“谢谢老师，麻烦您了！”
杨晓燕挂了电话，对杨老九道：“老师说还有一节课要上，让咱们现在出发去校门口等着她。”
杨老九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对站在原地的杨晓燕说道：“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带路啊。”
杨晓燕道：“我就是想问问您，咱们走路去还是坐车去？走路的话抄近道过一条浮桥大概要二十分钟。坐车的话也要二十分钟左右，中间还要转一班车。”
“那就直接走路，转车不还得等啊，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周沫牵住杨老九的手，道：“外公，我给您带路，走这边。”
“嗯，小沫还认识去学校的路啊，真棒！”
对于杨老九的每日三夸，周沫已经习惯了。
她也能厚着脸皮觉得自己的确很棒了。
她从上小学的第二个月起，就独自上下学了。这条步行路线，她一个人走了五年多，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周沫牵着杨老九走在前面，杨晓燕拎着行李跟在后面，三人前脚刚走过春田小区门口，王婆子和周庆民就从春田小区里出来了。
王婆子看向杨晓燕的背影，拉着周庆民道：“儿子，你看，你快看，那个是不是那个狐狸精？还有前面那个小的，是不是那个小兔崽子？”
周庆民瞥了一眼，道：“你眼睛还没好吧？人家那个是男孩子！”
王婆子向来眼尖，但这会儿她摸着自己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也开始怀疑起来。
“我看错了？”
“嘶……”
她一不小心，摸得使劲了一点儿，压伤到痛点，倒抽了一口凉气儿。
“这一拳是你那二舅子打的，你那三个舅子，就他最凶狠！”
周庆民不耐烦地道：“那你还啰嗦什么呀？不是要跟我一起去民政局吗？那就快点走。
她已经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了，她说了，明天她那三个哥哥就出来了，今天要是不办好离婚证，明天他们还来……”
王婆子害怕又挨一顿打，也不再往周沫那边看了，脚步如飞地走到公交车站，和周庆民一起，坐上了去往民政局的十一路公交车。
……
民政局里。
周庆民在他老婆准备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下了手印。
二人一起去了离婚登记处。
登记员一眼就看出周庆民不久之前刚挨过揍，她接过周庆民递过来的户口本、身份证和离婚协议书仔细地看了起来。
登记员看完之后纳闷儿了，从协议书上的条款来看，明显是女方吃亏，女方不要男方的房子、不要男方的票子，只要儿子的抚养权，还不要男方出抚养费。
可这男方为什么一脸伤还一脸委屈啊？
登记员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是自愿离婚的不？”
周庆民跟他老婆同时回道：“自愿。”
“真的自愿？”
“自愿。”
“真的？”
周庆民不耐烦了，一拳捶在桌子上，道：“自愿自愿自愿，你特么的还要问几遍？赶紧登记！”
登记员翻了个白眼，这又是一朵什么奇葩？
她快速地弄好离婚证书，并在上面盖了两个印章，递给周庆民的前妻，道：“恭喜你离婚！”
说完她又白了周庆民一眼，这男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庆民领了证就从登记处出来了，等在门口的王婆子接过证书看了看，心里松了一口气，好了，明天不用再挨揍了……
第四十三章 替嫁
周庆民指着王婆子拿在手中的离婚证，道：“这玩意儿你先帮我收着。好了，你回家去吧。”
王婆子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你又要去哪儿？”
“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唠叨什么呀？我心里烦，找朋友喝顿酒去！”
王婆子心疼地看向周庆民，道：“好好好，我不唠叨，那你少喝点儿，晚上早点回家休息。”
周庆民头也不回地走了，三天后，他才领着一群人回了春田小区的那个家，给王婆子带回去一个巨大的“惊喜”……
……
周沫领着杨老九来到她就读的永安市第十一小学门口，等了二十几分钟，才听到下课铃的声音。
班主任姓李，是个稍显圆润又面目慈祥的中年女人，下课之后，她没有回办公室，直接抱着手上的教材来到了校门口。
“您就是周沫的外公吧？”
班主任对着杨老九打了个招呼。
“李老师您好！麻烦您了！”
周沫三人轮流跟李老师打了招呼，这才随着李老师进了学校。
李老师带着他们直奔校长办公室，与校长说明情况后领到了转学申请表。
填好了相关信息，李老师又带着他们去了教育局。
经过复杂的审核之后，工作人员把周沫的学籍卡和好几份盖了章的文件一起，交到了杨老九的手中。
“再到你们那儿的教育局登记就可以了。”
在永安市的手续办齐之后，杨老九和周沫都松了一口气。
杨老九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道：“都中午了，李老师一起吃个饭吧！”
李老师摆了摆手，道：“吃午饭就不必了，我还有事，得回家一趟，下午还要上课。”
杨老九道：“那怎么行，还没谢谢您呢！”
“不用谢我，我们做老师的，就希望自己教过的学生以后能有出息。你们多重视一下周沫的学习就行了。”
李老师说完，低头看向周沫，道：“到了新学校，也要做个好学生，成绩保持住，别落下了。”
周沫点点头，“谢谢李老师，我记住了。”
李老师骑上自己的自行车走了，杨老九看着她的背影感叹道：“真是个好老师啊！”
杨晓燕赞同了她爸的话，又道：“我们现在回去吗？要不我带您到处逛逛？买点儿当地特产带回去送人也不错，来…都……来了……”
杨晓燕越说，杨老九的眼睛瞪得越圆，杨晓燕的声音就越来越低。
她只是想跟她爸介绍一下这座她生活了十年的城市……
杨老九道：“逛什么逛，你以为我来这儿是旅游的吗？还买点儿特产，闲得你！
先找个地方吃个饭，完了直接去火车站！”
他前天晚上到村支书家去请假，可村支书说了，集体活动不好搞特殊，搞特殊的话队伍就不好带了。
人家村支书说的也没错，没办法，他只好让老妻顶替他去修路了。
“你妈刚从医院回来没几天就去修路了，我还挺担心的，万一她的身体吃不消呢？”
杨晓燕听完这句话，顿时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杨老九叹了一口气，他这女儿打小就不聪明，不点不透的。
老妻当年生她的时候差点儿一尸两命，她是被村子里的接生婆用钳子夹出来的。他第一眼看她时，她的整个头都是扁的。
杨老九觉得，她这头虽然后来长圆了，但里面肯定是被夹坏了。
杨晓燕自责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她爸正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热切地看着她。
杨晓燕：……
算了，自责有什么用，赶紧吃饭，吃完赶紧坐火车回去顶替妈妈才对！
杨晓燕带着杨老九和周沫沿着人行道走了一段，找到了一家小餐馆，点了一个西红杮炒鸡蛋和一个地三鲜。
之后，三人便找了个空桌子坐下，等着服务员上菜。
刚一坐下，杨晓燕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杨晓燕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开手机盖子看了看，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但这回她没有再直接挂断，而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找谁？”
“请问，杨小满在吗？”
对面是一个女声，找的是杨小满。杨晓燕立即看向杨老九，道：“爸，找小满的。”
杨老九指着手机说道：“问问她是谁，找小满什么事？”
杨晓燕还没问，对面就又问了。
“杨小满在吗？”
“小满不在我旁边，我……”
杨晓燕刚想解释一下她有事离开了杨家湾，没办法叫杨小满接电话，对面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杨晓燕莫名其妙，“突然就挂了……”
周沫道：“会不会是跟舅舅相亲的那个？”
她舅舅相亲前一晚问她妈妈要的手机号，说万一看对眼了，留她妈妈手机号会比留村支书家电话号码要方便一些。
杨老九点点头，相亲那天他在场，小满的确跟那个姑娘互留了联系电话。小满没有手机，留的正是女儿的号码。
应该就是那个姑娘打来的了。
也不知道她打电话来找小满是个什么意思……
小儿女们的心思杨老九实在猜不着，他决定等回了杨家湾，把就这事告诉给杨小满，至于杨小满要不要打回去，让他自己决定。
……
程娇娇挂了电话，憋屈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王春花，道：“大姨，电话我已经打了，人家不在！”
王春花把自己肿得老高的右脸伸向自己妹妹王春香的眼皮子底下，晃了又晃，道：“真不在？不会是你事先通知了那边，让那边故意这么说的吧？”
程娇娇都快哭了，她大姨太能胡搅蛮缠了。
她一跺脚，道：“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你说人家因为你搅黄了相亲特地报复你儿子，这事根本就不合逻辑！
人家都不认识你儿子是谁，是你儿子自己进村去偷的狗，警察判的拘留，关人家什么事？”
王春花反驳道：“他要是不报警，警察能去那山坳坳里逮你表哥吗？”
程娇娇问道：“你儿子不去偷狗，人家能报警吗？”
王春花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妹妹哭喊了起来：“哎呀，妹妹呀！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呀。
不像你和外甥女啊，都是大学生，嘴皮子那个溜啊，我就是长十张嘴，我也说不过外甥女啊。
我连啥叫逻辑都不知道……
我还嫁了那么个混蛋，天天打我！我后悔啊，早知道我就不替你嫁给那个混蛋了，我也就不用天天挨打了……”
第四十四章 撞上
程妈看着自家姐姐红肿的脸，心中愧疚不已。
她转头对程娇娇道：“要不你再打一次电话，请那个小伙子帮帮忙，到拘留所去说几句，把你表哥放出来。也省得你大姨再挨打。”
程娇娇把头转向一边去，不说话。
王春花道：“大姨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大姨实在是被打怕了，你姨父说了，你表哥每被关一天，他就多打我一顿……”
程妈一听，对着程娇娇的语气立即强硬起来：“娇娇，马上打电话！”
程娇娇看了程妈一眼，道：“妈，午饭我就不吃了，我下午还有课，先去学校了。”
说完，她便拎着包走了。
程妈听着响亮的关门声，道：“这孩子，真是太不听话了！”
程娇娇走了，王春花也不失望，她妹妹还在呢。
她此行的真正目的是要钱，她儿子反正已经被关起来了，多关两天少关两天的也没什么区别。
她本来想过要去杨家湾找那个叫杨小满的，可转头一想，山坳坳里的穷小子能榨出几个钱来，还不如上她妹妹家来一趟呢。
而且万一她去了那山坳坳，遇上比她更泼的人，她能不能平安走出来都不一定。
穷山恶水出刁民啊！
王春花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咱爹娘就是偏心，同样都是女儿，借钱都要让你上大学，却连初中都不给我上。
他们借了王麻子家的钱给你读书，却把我嫁给了王麻子，王麻子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打老婆的混蛋男人啊！
他们临死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有难处了去找你妹妹，你妹妹不会不管你的’，可现在我登门来求了，外甥女都不肯帮忙，多说两句，还直接走人了……”
“姐姐，娇娇这孩子被我和她爸宠坏了，回头我教训她一顿……”
程娇娇走出门外并没有立即走远，她听着程妈低声下气地对王春花赔礼道歉，无声地做了个抓狂的动作。
正好程爸回来了，程娇娇赶在程爸出声之前，把手指举在嘴巴前，“嘘……”
程爸愣了愣，轻声说道：“又来了？”
程娇娇点点头，上前拉着程爸，道：“家里的饭吃不成了，咱俩出去吃。”
程娇娇和程爸在一个面馆里点了两碗青菜鸡蛋面，一边吃一边聊。
程爸道：“她这回上门来又是想干嘛？”
程娇娇道：“她儿子又去偷狗了，这回终于被人抓住了，抓他的那人正好是杨小满。”
“这么巧？”
“对，就是这么的巧。
她儿子自己去的杨家湾，自己去偷的狗，被抓住了人家也没打他，只是报了警。她却怪上人家了。
说人家故意报复她搅了相亲。让我打电话去求情，把她儿子给放出来。”
程爸问道：“你打了？”
程娇娇闷闷不乐，“嗯，我打了，是一个女的接的电话，说他不在，也不知道那个女的是他什么人，听声音挺年轻的……”
程爸吃了一口面，道：“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啊。”
程娇娇哼了一声，道：“我才不想知道呢，人家都说了，他不喜欢瘦的、不喜欢矮的！哼！我一米六，哪里矮了？”
虽然跟一米八六的杨小满相比，她的确显矮，但她这身高已经超过了南方姑娘的平均身高了。
程爸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那肯定是托辞，我能想像得出来，那小伙子当时心里有多下不来台。他面对的可是你大姨啊……
你大姨那张嘴，对着池塘骂，能把水里的鱼骂得跳上岸来找她拼命。站死人棺材前骂，死人能把钉死的棺材盖给掀翻……”
程娇娇想像了一下画面，“扑哧”一声乐了。
她道：“爸你说得也太夸张了。”
“反正我是不敢惹她的，惹了她，你妈她就得给我甩脸色了。”想起老婆对她姐姐的态度，程爸叹了口气。
程娇娇也叹气：“大姨天天就是那一套，可偏偏我妈就吃她那一套。我估计我妈这回不给个千把块，是不可能打发得了大姨了。”
程爸道：“你妈念旧，说你大姨小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还非常照顾她这个妹妹，现在她这个妹妹有能力了，给点钱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
“动不动要钱，这么爱钱，我怀疑她根本不是被外公外婆押着替我妈嫁给王麻子的。
王麻子家当年可是县里第一个上了报纸的万元户，没准她就是冲着这一点，上赶着替嫁的。
算了，我妈愿意给就给吧，反正也是她自己挣的钱，随她怎么花。
爸，你的工资卡呢？我替你保管。
大姨那是属饕餮的，给多少都吃不饱。我怕我妈把自己的工资全给大姨了，回头还把你的工资也拿去。”
程爸拍了一下程娇娇伸出来的手，道：“不给！我的工资得留着养老婆呢！”
程娇娇撇了撇嘴，道：“你老婆拿工资养别人，你还乐意拿工资养你老婆啊，呵呵！”
程爸眉飞色舞地说道：“你不懂，每次你妈被你大姨榨干了荷包之后的那个可怜精相，别提多可爱了！”
程娇娇抚了抚额：原谅她看不懂中老年人的爱情。
……
周沫吃完午饭，跟着杨晓燕和杨老九又来到了永安火车站。
杨晓燕去排队买火车票了，队伍很长。周沫与杨老九一起，站在售票厅的大门前等着。
大概是中午那份西红杮炒鸡蛋太咸了，周沫感觉非常口渴。
“外公，我去前面那个站前超市买两瓶水，您站在这儿等妈妈，省得妈妈回头的时候看不到我们会着急。”
杨老九顺着周沫的手指看过去，站前超市就在五十米开外，但他仍旧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能行吗？”
周沫笑了笑，道：“能行。”
“那你快去快回，别害怕，外公一直看着你。”说着，杨老九就要伸手掏钱。
周沫道：“外公，我有钱，妈妈之前给了我十块钱的。”
说完，她就往站前超市快步走过去了。
杨老九在她身后喊道：“你慢点，别摔了。”
周沫放慢了速度，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杨老九道：“我知道……”
话音刚落，她就撞上了一个人。
不痛，但周沫还是意外地“呀”了一声，她回头看向那个人。
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后，她忍不住做了个恶心至极的表情。
特么的，这是王婆子的骈夫、那个老色鬼刘老头啊！
她记起了刘老头，自然也记起了刘老头是干什么的。
他是专业碰瓷的！
要完！
眼看着刘老头渐渐往下蹲了，周沫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周沫急中生智，立刻表演了一个平地倒摔。
刘老头：……